是不是受伤了?她在哪里?她应该是受了轻伤而已,是不是?”李玮抓过赵晖的衣襟猛力的摇晃。
赵晖始终低着头,“……王爷……属下该死,未能……保护王妃,属下该死!”
李玮紧紧的咬着牙,狠狠的将他摔到地上。“你在说什么鬼话!本王间你王妃人在哪里,你请什么罪!还不快说王妃人在哪里!”
赵晖跪在地上,头点地,声音哽咽而沙哑,“……据判断大火是从庭院延烧到木屋,因在深夜,并且后院只有王妃居住,等到侍卫发现,火势已经难以控制……属下等……并未能及时救出王妃……王妃恐已遭不测——”
“大胆!你脆敢诅咒清莲!本王先宰了你——”李玮青筋怒暴,从贴身侍卫身上拔起刀,愤怒的要砍下。
“我等该死,请王爷恕罪!”侍卫全部都跪下了。
李玮举着刀,却不相信、也不接受他的清莲已不在人世的事实,“不……清莲,不会……她不会做这种傻事……一定……本王明白了!她是走了,放了火,趁着混乱走了!一定是这样!赵晖!快,派所有的人去找,立刻去把王妃找回来!”
他疯狂似的大吼,但全部的人却一动也不动,包括赵晖,只因为他们没有人看见王妃逃
出来,虽然找不到王妃的尸骨残骸,但火那么大,烧成灰烬也不无可能,何况他们谁也不会相信温柔善良的王妃会做出放火烧屋这种危险的事。
“该死的!你们不相信本王的话?王妃没有死,听到没有!还不快去找!”他瞪大充血
的怒眼望一群又哭又跪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全当跑清莲已经死了。他紧咬着牙,在一群人里找人,然后眼底便燃起光芒,。“芮儿呢?芮儿那丫头呢?她不在,她一定是跟清莲一起走了,这一下你们忽然相信本王的话,快给我去找她们!”
赵晖缓缓抬起头,“五爷,芮儿悲伤过度,已经晕倒了,人在房里。”
芮儿……在?那清莲上哪去?她们不是情同姐妹,不是形影不离吗?清莲怎么可能留下芮儿……悲伤过度……连那丫头也认为清莲她……李玮霎时全身冰冷,一颗心冻结,连魂魄都要抽离。
“不……不……清莲不可能……不可能……她不能……不能这么做……她不能……她怎么能……对本王做这么残忍的事,路清莲——”仰天长啸,也唤不回来路清莲,大声怒吼,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 ★ ★
“不,我绝对不相信她已经死!全部的人都出去找,一定能找到她!”未见尸骨,李玮便抱一线希望,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他的清莲会忍心用这种方式对待他。
“赵总管真是辛苦,一边是王爷,一边是芮儿姑娘,两边都得奔走,还真可怜。”
“最可怜的是王妃,那么温柔善良的人,那么年轻就过世,真是红颜薄命啊。”
“嘘,小声一点,被王爷听到了,会被打到皮开肉绽哪。”
“可是已经那么多天了,果真还活着,那么大队人马,也该把王妃找到了,怎么会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说实在,王妃的丧事也不能一直拖着不办啊……”
“不,小姐她没有死,她不会死,她才不会死在一场火里,她那么聪明,她一定只是离开了,一定是!”芮儿一双眼儿泪汪汪,她不相信她家小姐会死,她根本不相信。
“芮儿……你不能再伤心了。”赵晖抱着妻子。
“我告诉你,小姐不会做傻事,我了解小姐。她不会的,起码她舍不得路家的老爷、夫人白发送黑发,她不会让老爷,夫人为她伤心,小姐很孝顺,冲着这一点,小姐她就不会去做这种事,她不会!”芮儿又哭又辩解。
赵晖眉心一揽,芮儿的话让他忽然想到——“……那幅画!”
“画?”芮儿暂时止住了哭泣,手抹掉眼泪,“对了,小姐有一幅画要送到舒州给夫人的,也许上面有蛛丝马迹,快,把画给我。”
本来画是王妃吩咐隔天要找人送,未料发生一场火,赵晖也忘了这件事,这时想起来,他去取来了画,见芮儿就要拆,他抬手阻止。
“这是王妃的东西,应该交给王爷来拆。”赵晖望着妻子。
芮儿想到这些天来王爷对她家小姐的深情,便也点点头。
李玮今日带人到静心院去搜了,几乎将整座禅院都翻过来找,却又是抱着一颗绞痛的愤怒的心回来。
赵晖和芮儿一起把画交给他,对他略作说明。
“给路家岳母?”李玮拿过画,迫不及待拆开来看。
是路清莲的自画像,这清画的眼神仿拂真的,这淡淡的微笑有千般温柔,这纤柔身影如同
她真人一样雅淡脱俗,这张莲容……可教他思念深啊!
“清莲……”李玮见画,仿佛见到妻子本人,那万分想念,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爱她有
多深,不见了她,他才知是刻骨的痛……他的目光移到那熟悉的字体,那陷入思念的模糊的眼光缓缓集中,仔细的看——儿虽作尘土,不及忘父母恩。
千般万种不孝,待来世,犬马相报。
一张画,飘飘地落下地,一颗心,带着悔恨从此碎去……
“清莲。”
李玮紧紧握住绞痛的心口,湿热的模糊的眼光飘飘的远送,回到过去,脑海里不停有一个清雅的声音在说!
我寄真心与明月,随君上穷碧落下黄泉,此心永不变……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玮……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原来她早有预感,他居然一直是教她不安的,他为什么早没有想到——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早已对他说了,他却还是负了她一片真心,他还是负了她……
人言夫妇亲,义合如一身,及至生死际,何曾苦乐均。妇人一丧夫,终身守孤子……男儿若
丧妇……应似门前柳……风吹一枝折,还有一技生……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是他深深伤害了她!彻彻底底的教她心悔。
本王心似你,如双死鸳鸯,如同老梧桐,定与你恩爱白首。
不,他错了,他没有爱她爱得全心全意、毫无保留,他轻易的许下了诺言,却没有做到!是他错了!
梧桐半死,鸳鸯失伴——全是他一手造成,是他的错!
如今……是他的错,才造成的结果!
第十章
天气冷着,在城东街口,新搬来一对夫妻,前不久远妻子还天天以泪洗面,每天小姐、小姐哭着,这丈夫不停的安慰,好不容易才教有身孕的妻子止住了泪水。
这天,听到丈夫从给王府带回来的消息,芮儿立刻嗤之以鼻,连端给丈夫的茶杯都‘砰”地一声重重的放在桌上,任茶水飞溅出来,“何必呢,小姐已经不在了,不就是为了成全他们。你家主子’大可把人接回府里去,反正已经没有小姐这‘阻碍’。”
赵晖攒眉望着前襟已经一片湿,用手抹去,平稳说道:“你何必如此说?王爷已经痛苦万分,闭门不见任何人了。他是真心爱王妃,才要我拿一笔钱送走杏儿姑娘,你如果看见今日的王爷,也要不忍心。”
“不忍心?小姐都已经死了,我还有什么不忍心,”芮儿一说,那泪又盈眶,“早知有今日,我说什么都不会阻碍小姐离开给王府,甚至要带着她离开,这全是我的错,是我逼死了小姐,是我呀!”
“芮儿,你再自责下去,王妃九泉之下必不会安宁。为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你要好好保重。”赵晖瞅着妻子微凸的腹部,总有担忧。
“我知道……小姐那一天也是这样说,要我不可再为她操劳,要我自己保重……我真是傻!小姐说那些话时,我就该知道了!”
“芮儿……”
这一边是自责与悔恨,另一边更是恨不得上穷碧落下黄泉,拿一片真心追去。
“清莲……为何不来梦中与本王相会?清莲,你让本王心碎,你让本王心悔……你何忍……还不原谅本王……本王……无心负你……无心负你……你到底何时……才肯原谅本王……才肯来入梦……与本王……恩爱……清莲……本王爱你……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本王魂梦与你……白头不相离……”
两个前来“关心”师弟的师兄打开了沉龙楼的大门,马上闻到里面酒气冲天,李玮醉卧在地上,还小心地把一幅画卷着紧抱在心口。
门外吹进了寒风,拂过一袭白衣,向非玉斯文的脸庞缓缓一紧,目光盯住地上的师弟,显得不悦。前面进来的是一身黑的黑块,他那双利眼往地上“那死人”一瞪,嘴角便大大的咧开,“佩服、佩服,果然真做了牡丹花下‘鬼’。”
他往地上盘腿就坐,大力往身旁搁下,粗鲁的大手就往那张醉死的俊美脸庞给打去——
只听见“噼啪”个耳光,声音清脆无比,一点也没有顾念师兄弟情分的打法。
“清莲……”李玮一声闷哼,紧紧抱着画,别说醉眼未张,就是眉头也没皱一下。
“这个风流醉鬼!”黑块见打不醒他,索性拿着大刀起身,用一只黑靴踢去,“喂!三爷我百忙中抽空过来看你,再不起来我一刀捅了你,听到没有!”
“老三。”向非玉出声制止。
“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没被我踢死也要醉死了。”说归说,黑块还是停下来没再使用暴力,瞄一眼李湾紧抱着的画,一脸好奇,蹲下身去拿——
就是无论黑块怎么抽、怎么抢,李玮把画抱得死紧不放手,嘴里还喃喃念道:“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余空床……清莲……可知本王……心意……快来梦里与本王恩爱……”
黑块只觉得浑身一阵寒,鸡皮疙瘩抖落满地,忍不住要搓起手臂,“这小子!这么恶心的话他也能说!”
“老三,把他扶到床上去。”向非玉攒紧眉头说。
黑块白他一眼。这家伙,自己不想接近这个浑身酒臭的醉鬼,也别使唤他啊!黑块不情不愿的把大刀搁下,一把抓起李玮,用拖的给拖到床上去甩下。向非玉走过来,往李玮身上点穴,便轻松拿走那幅画,摊开来看。
黑块也凑过来,一见画中女子,那挑剔的眼光难得露出赞赏,“长得不赖嘛,总算让这小子醉死也不算丢脸。”
“这是幅自画像,留给她的父母……”向非玉一阵沉吟,刚才府里赵总管对他说过概略,有提到画,路清莲交代他隔日派人送去舒州,不是当日,是隔日,而那夜便起大火……”若无这幅画,谁也无法断定她生死……她仿拂是有意留这幅画告知她已不在人世……”
黑块瞅着向非玉的自言自语,又看着画里的遗言,“这路清莲还算孝顺,一封这书也没有,倒是还晓得感谢父母恩。”
向非玉望他一限,忽然微笑,“这便是了,若是留下遗书,难免有故布疑阵之嫌,一幅送往舒州的自画像,短短几句歉语,便能告之生死……这女子果然聪明,莫怪连老四都要瞒过了。”
黑块一怔,抓疑地睨视他一脸高深莫测,“老二,你可别胡说,万一人真的死了,你这个猜测带给老四的希望只会害了他。”
“你说得没有错,这个谜得暂时保留。”向非玉沉稳地说。
“暂时?,老二,莫非还有证据可以证明人还活着?”
“人若找着,便是证据。”
黑块嘴角一咧,“说得好,你要是在大海里摸得着针,我头给你。”前提是,这根针在不在还是个问题。
向非玉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再言语。
严酷的寒冬过了两个,又是阵阵春风吻暖了心房。
说到扬州,这儿环境优美,生活富饶,处处可见圆林、别墅,可算是南方乐园。这儿有瘦西湖,湖畔附近听说住了一位医术精良、人又善良的寡妇,说是寡妇,那年纪也真是轻,人们猜她顶多也二十出头,可怜她年纪轻轻死了丈夫哩。
年纪实在轻,可那医术却好得很,不少人的疑难杂症全被她给医治好了,她人又不嫌贫爱富,一下子美名便被传开了,远近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她慷慨的全给治好了回去,又有不少学医人士过来讨教,也是满载而归,仿佛是有求必应,便人人感激,听说她本姓梅,人人便唤她‘海姑娘”。
又要说:“她不是寡妇吗?怎么还称姑娘?”
附近人会回答:“人家那么年轻,人又美,又温柔,像朵白莲花似的,谁见到她,不称一声梅姑娘的。”
这位梅姑娘普治好扬州一位白员外的痼疾,白员外于是大发善心,在瘦西湖畔开了一闭药铺,专门为贫穷百姓抓药看病,而这间药铺便叫“梅善堂”,由梅姑娘管理。
“休息两天,再吃药就好得快了。”这声音温柔清雅,正坐在案上开着药单。
“谢谢梅姑娘。”这位病人拿了药单便到外头去抓药,正好和进来的张嫂撞个正着,这张嫂急急忙忙,一进来就喊了。
“梅姑娘!不得了啦,外头有一位王爷打长安找来了呢!你可真是声名远播哪!”这位张嫂也是白员外的人,总会过来这里帮忙。
“……既是出身贵族,何愁找不到高明大夫,你请他回去吧。”
“啊?可是人家是王爷耶,特地还从京城来,叫他回去不好吧?”张嫂惊慌的瞠大了眼,别说对方是位王爷,这梅姑娘迄今还不曾拒绝看过任何人呢,这真是要变天了哩。
“你看他气色如何?”
“这……看起来脸色是不大好的,不过这位王爷啊,长得可是出奇的俊美!张嫂我打出生到现在还没看过这样俊俏人物哩,梅姑娘,你真该出去瞧瞧的。”虽说她年已四旬,看到那位王殛爷,也都要红脸心跳哩。
“张嫂,外面还有挂诊的人吗?”
“有啊,就那位王爷。”
“其他?”
“全教那位王爷身边的总管拿钱打发了。”
“他是决心要见了……”路清莲轻轻一叹,起身走到窗口,外面夕阳斜照,湖面波光潋滟,正闪烁着迷人的艳光,“好吧,请他进来。”
“太好了,我出去请。”张嫂马上走出去。
没一会见,沉稳的步伐踏进来,那身上的紫罗纱袍宽了诗多,那张俊美的脸庞瘦了,原来迷人的眼神显得犀利而深暗,路清莲缓缓的转身,望着李玮,一年多未见,他看起来比过去更成熟稳重了。
李玮望着她,她沉静如速的脸儿,眉弯似远山淡抹,清冷的目光更为清澈,她瘦了,纤柔的身影更似不食烟火的仙子!李玮沉静的目光霎时如光芒乍现般闪亮,他紧抿的嘴角抖动,缓缓上扬,然后低沉而沙哑地开口,“清莲……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