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属下有急事禀报。”赵晖拱手,行事举止一板一眼。
“急事?你说吧。”李玮大步的往莲梅轩走,赵晖紧跟在后。
“王妃已经叫起了芮儿姑娘,并且派芮儿姑娘到燕府去了。”赵晖话才完,马上跟着身前主子止了步。
“她好大的胆子!”李玮咬牙,霎时青筋怒暴,怒冲冲走往莲梅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禀王爷,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赵晖又跟上。
“好啊、好啊!造反了!”李玮整个人气飙上来,正要延烧到莲梅轩去。
“王爷,王妃人不在莲梅轩。”赵晖见王爷走往后院的方向,那儿只有一座莲梅轩,这才说了。
“她还敢去燕府?”李玮一停步,快速旋身瞪向赵晖,那目光几乎烧出火来。
“不,王妃还在王爷的书房里,属下正是为了此事向王爷禀报。”赵晖好不容易才说出重点。
李玮一听,腾升的火气这才去了一半,可嘴上却说:“很好,看样子她是完全不把本王放在眼里!”放了他罚的人,还敢等在书房,好个路清莲!
“不是的!禀王爷,王妃她……她是代替芮儿姑娘,已经在书房跪了两个多时辰!”赵晖垂下头。
李玮全身一僵,血液仿佛倒流了。
“该死的赵晖!你居然现在才说!”
李玮健步如飞,立刻冲向书房。
第六章
书房外头,已经围了一群下人,全在那儿端着一张快掉下泪来的脸,又有些泪腺发达的,早已经为跪在里头的可怜王妃哭得泪眼汪汪,可呢,就是没人敢批评王爷一句。
“王爷来了!”
有人一喊,挤在门口的一群人顿时分成两堆,空出了大门人口,一个个下跪。
“王爷……”
看他们各个欲言又止,好像罚路清莲跪的人是他似的,李玮早就一把火,“全退下!”
他一吼,没有人敢再逗留,一下子门口就静得只听见请风吹。
李玮往里面望,只见她一身白衣背对们口而跪,只偶尔有风轻轻拂过衣角,她是一动也不动。
该死!
李玮大步跨进去,瞪视着跪地的路清莲,她眼光对着白壁,沉静神情,不见有一丝委屈。
“起来!”他滚烫的心满满是疼惜,强握着拳头才能忍住不去牵起她。
“王爷已经不生芮儿的气了,”云淡风清的语气,眼光依然对着白壁,也没有动作。
“哼。那丫头该死了!”李玮咬牙切齿。好大胆子,敢让她的主子代替她来跪,死奴婢活得不耐炕了!
“王爷,我知道你是为了燕府之事惩罚芮儿,可是芮儿只是听我的,王爷若认为有人该罚,那人也该是我。”路清莲只是淡扫去一眼,清冷眼神便又向了壁。
仿佛她是决心跪在那儿不起了,李玮胸口剧烈起伏,本来只要她来低头,他也不会要那个死丫头长跪,他的目的不过就是要路清莲对他坦白燕府的事,料不到她却宁愿来跪地也不求他!
心疼与不忍,自尊与威严,一起在他内心里大唱反调,惹起他又怒又火又焦躁。瞪着她倔强的眼神,他忽然看见她略苍白的脸色,猛地犹如针尖刺上心头……她到底曾经两度救过他啊。
李玮一叹,气也消了,白云锦靴移了两步,他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伸出两手将她牵扶。
“罢了,本王答应你不再追究,起来吧。”他语气软化,更有怜惜与温柔,眼里终于映着她的眼。
路清莲凝望他,春风吹拂在袂,她垂下眼睑,拉着裙,缓缓自地上站起来……
“哎!”她是跪得太久了,两条腿都麻了,根本连站也站不稳。
“清莲!”李玮心疼得一颗心都纠结在一块了,赶紧抱住她娇弱的身子,又是一顿怜惜的斥责,“不许你再有虐待自己的行为!再有下一次。本王定要剥了那死丫头的皮!”
李玮才说完,立刻将路清莲横抱起。
“王爷!”路清莲彼他这一动作给吓着,一双慌眸对他望,又是羞又是难堪,“请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走。”
李玮完全不予理会,一路抱着她回到莲梅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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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儿一打燕府回来就听说了小姐代她跪地的事,顿时豆大的泪珠儿滚落,哭哭啼啼地跑回莲梅轩。
“小姐!”
昨儿一夜无眠,路清莲在床上躺着,本来已经睡着,听见荷儿的声音,没半晌,就见她湿着一张脸跑进来,一进来就挨到床前跪倒在地。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芮儿不好,是芮儿给小姐惹了麻烦,连累小姐受罪,芮儿罪该万死!”她又是泪水,又是鼻水,伤心得稀哩哗啦。
“你这是做什么,我好端端的哪儿受罪了?快起来。”路清莲坐起身,拉着芮儿起来,“告诉我,她好些了吗?”
芮儿擦着眼泪,坐到床榻,瞅着小姐疲累的气色,又是一阵愧疚,先是点点头,“燕小姐已经好多了,今天没有见着你,她很失望,不过精神还算是不错。”
“那就好,明日我会去看她。”路情莲放心的微笑。
芮儿握住她的手,泪又止不住了,“小姐,你以后不可以做这种事,我要是早知道,宁愿自己跪三天三夜也不要你来跪。夫人回乡前,还一再嘱咐我要好生照顾小姐你,我非但没有做到还拖累小姐、夫人要是知道了,一定要心疼小姐。”
路清莲伸手为她拭泪,“别哭了,我也没什么事。我还想睡一会儿,你去洗把脸……赵总管也帮了不少忙,你该去谢谢。”
芮儿把眉儿一蹙,“哼,我现在想想,要不是他在王爷面前告状,料王爷也不会知道我们上燕府去的事!我没有找他算帐就算不错了,还道什么谢呢!”
“芮儿,赵总管奉王爷之命保护我们,自然有责任把我们的去向对王爷说明,这是他的职责,他对王爷忠心已经难得,你不该因此责罪人家。”路清莲一向是非分明。
芮儿也是知道的,只是想到小姐因此而受累,心里就无法舒坦,她噘着嘴,“小姐休息吧……我去找他道谢就是。”
望着芮儿出去了,路清莲又躺下来,她侧着身子斜卧,缓缓的闭起眼睛,愁绪终于爬上秀容……她究竟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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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清莲一早就起来,在厨房做了一些点心,装进篮子里,让芮儿拿着,准备一起上燕府去。
走到门口,芮儿才想到这几日天气阴暗不定的,还是带把伞好,“小姐,我进去拿伞,你先走好了。”
“嗯。”路清莲走出莲梅轩,才出了庭院,忽然一人立在跟前,挡了她,她抬起目光,猛地望进了一双深邃仿佛发怒的暗眸,她一定眼,轻轻开了口:“王爷。”
“你要出去?”李玮瞅着她一袭镶紫边雪纱裙,肩披纱帛,青丝松绾,娥眉淡扫,莲容略施了脂粉,清雅之美比平常更胜了几分。
“是的。”路清莲把一双清眸低垂。
“去哪里?”他眼一眯,火气已在酝酿。
“……燕府。”
“不准去!”他担心着她,一早就过来看她,她好大胆子,毫不考虑她是什么身分,竟敢理直气壮,明目张胆就对他这个丈大说她要去找那姓燕的!“本王说不再追究,并不表示就允许你能再去!”李玮衣袖一挥,把个做丈夫的权利尽摆。气势冲天。
路清莲目光对住了他,疑惑他的怒冲冲是为何。只为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气她不懂得避嫌?只是如此,他有必要发如此大脾气?
见她只是望着自己,情绪不兴,也不和他争辩,可那沉静的眼神却仿佛说明了他的行为是如何的不可理喻,这便教李玮顿时更为恼火。
“进去!”李玮一吼,仿佛要以声势夺人。
路清莲面对他的斥吼,始终沉着以对,也没把眉儿颦,她就是没有应声,转个身,纱括轻扬,莲步轻移,回莲梅轩去。
“小姐,我们可以走了。”芮儿提着篮子,拿着把伞,轻快地出了庭院来。
“我不去了,你去吧,代我问候,告诉她我改日会去。”路清莲用着轻柔悦耳的声音交代芮儿。
“为什么要改——”芮儿话才说了一半,便见王爷沉着脸转进庭院来,她吓得心口一跳,这一下不用问,她都知道原因了。芮儿赶紧施礼.把头垂得低低的,“王爷早。”
李玮瞅着芮儿,忽然闻到淡淡的甜食香,目光、移向她手里提的竹篮子,“那是什么?”
芮儿眼珠一溜,瞧见王爷目光停驻的方向,马上嘴快的回道,“回王爷这是小姐亲手做的糕点,小姐起了一大早,特地为——”
“芮儿,你快去吧。”路清莲打断了她的话。
芮儿住了口,望一眼王爷,忽然看见他浓眉紧锁,那一双眼仿佛要燃烧起来了——
“我马上去!”芮儿把气息一屏,没胆再多待一刻,转身人就溜了。
李玮怒瞪着路清莲,心里盛了满满一盆醋霎时给打翻了!
“你作何解释?”春风吹开了四洒的酸味。
“清莲既身在王府,断不会做出令王爷蒙羞之事,请王爷宽心。”她语气淡然。
李玮深邃仿佛烈火的目光锁住她,却见她清眸如明月高深,毫不闪躲地直视着他。
“哼!”一盆翻醋依然酸气四溢,却是只为了她亲手做糕点为的人不是他!李玮把拳一握,挥袖离去。
庭院里只留春花不解风情地犹对着一人笑。
路清莲看向那娇嫩丰茂的桃花已经红艳艳地盛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这是诗经里的句子,是对出阁新娘的赞扬与祝福,曾经人们也对她说过这四句,望着桃花再想起的如今……似乎很难再将这四句念完。
路清莲轻轻一叹,心底却有无限感慨,当时少女心,太容易将婚姻想得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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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她被“软禁”在王府里了,路清莲把柳眉颦,自己一再相让,一再低声以对,这样还无法教他消气吗?
“小姐,已经好些天了,王爷还恼着你呀?”芮儿这些天一直往燕府去,想起那燕从云频频问起她家小姐,昨儿她忍不住,终于对他抱怨了王爷,脱口竟说出一对挂名夫妻。小姐委屈的话来,这不能教她家小姐晓得了,否则定要十天不同她说话。她脑袋里挥不去燕从云听到这话时的表情……怎么他好像一点也不为小姐抱屈,反而还高兴似的……他最好不要有什么行动,否则……芮儿眼珠儿频溜,仿佛在打主意似的。
路清莲在画观音像,是燕家小姐托芮儿来求的,她想拿来供着。路清莲绘了许久,素绢上却只见脸形,只因她心不能静,一再把毫笔搁。
芮儿托着双腮撑在案上,望着她家小姐又把笔搁下,一双灵眼眨了眨,“小姐?”
路清莲站起身,“我想到外面走一下。”
芮儿目光随着她家小姐的身影转了身,那脸上便有失望。怎么小姐她还不想去找王爷谈谈,如此能沉住气?
芮儿正想着,路清莲才走到门口,便迎上了一堵墙——
李纬一脸铁青,着怒无比,猛地抓起她的手。那力道,很快在她手腕留下三日也难消的指痕。
路清莲忍住疼痛,一双诧异疑惑的眼望着他,“王爷?”
“你爱上姓燕的?”那声音冷如冰,烈如火,显是狂怒至极。
路清莲全身僵硬、冰冷,那么讶异于这声质问!她却完全被问得莫名,何以他匆匆来,突然来?何以有这层误会?
李玮瞪向芮儿,怒声吼道:“出去!”
芮儿没敢有二话,也没来得及对她家小姐投以关切的一瞥,一拔腿就跑得似身后有恶犬,一下子溜得无影无踪。
李纬狠狠摇晃着她的手,“说,本王要你现在就说。”
说……她该说什么?路清莲望着他,他的怒气,他的瞪视,明明都已经指认了她的”罪”,她能说什么?
……也许,这样也好吧……
“王爷,你有何打算?”过去是“和离”,现在呢?是否就以“七出”之罪,休离了她?
李玮一双怒眼瞪了又瞪,胸膛起起伏伏,额际青筋直爆,他咬牙眯了眼,语气似冰窖窜出,还升着烟,“你一点不否认?”
路清莲把幽眸直望他,“清莲若说没有,王爷会相信?”
他俊美的脸庞紧绷着僵硬的线条,清晰可见颈间的脉络剧烈在跳动。
路清莲垂下眼睑,沉静神情淡漠得如一潭见凉的深秋湖水,“王爷既是不相信,又何需来问清莲。”
“……你可辩解,试着说服本王!为什么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到底她对他的用心就只有如此,是吧!李玮为此更为恼怒,就气她如此沉得住气,气她的情绪始终未曾因他而有影响!
他狠狠的甩下了她的手。路清莲险些跌倒,缓缓握着的手,望着他,“何以非得如此?
对根本就不信任自己的人,解释终究只是多余,况且……他又何需她来解释……这段荒唐婚姻终该有个结束……
李玮瞅住她,深逢的眼光里仿佛压抑着什么。他是何等身分,何等傲气的人,已经一再的为她调整心情,放下尊严,她竟敢还一再的深掘他能忍耐的极限!
“王爷!”路清莲倒抽一口冷气,头一栽,顿时血液往脑门冲,她手冰冷的紧抓着他的背,“放下我,你做什么?”远却是她无法预料的反应。
李玮丝毫不理会她的难堪与羞耻,扛着她走出莲梅轩。赵晖和芮儿在庭院,两人各望着自己的主子,一致的瞠目结舌。
“赵晖!立刻带人来把这里封了!”李玮大声的下令,疾步如风而过。
“是……”赵晖领了命,神色却显犹豫。
封了莲梅轩?那她住哪里?芮儿惊愕地瞪圆了眼,也顾不得她家小姐被王爷用狼狈的方式给带走了。
“放开我,你带我去哪里,”地面在眼前摇晃,路清莲挂在他的肩上被颠得头晕目眩,她手颤抖,心更慌,“王爷……”不该是这样……
李玮浑身腾着怒气,直扛着她绕出后院,往他住的沉龙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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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好王妃!谁若胆敢放她出来,本王要了他的脑袋!”
路清莲被丢进整个王府里最大的寝室,然后,李玮命令他的两名贴身侍卫守在门外,便大步转开去。
路清莲一张脸色被他颠晃得苍白,待她定了神,人已经被“关”了起来,她现在已经不只是被“软禁”在给王府,更是被“关锁”在他的房里!
望着两扇紧闭的门扉,路清莲无奈地叹气,心知她即使喊叫,也只是为难了外面两名侍卫而已。
她静静地在房里坐下来等他,却是眉儿紧锁,神色苍白,整个心里慌乱无绪,如此下场,实在是她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