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还生着闷气的容颜缓缓不见了气焰,神色转为猜疑、慌张,专注而专心地倾听外面的动静——
喀擦、砰!
大门开门、关门的声音!冷天怜马上打开房门!
“偃少?”
……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他还真的出去了!
冷天怜跑到门口打开门,一心期待他会在那儿,结果……没有。
她一急,差点跟着跑出去了,抓着身上的浴袍,她手忙脚乱的到房里去换掉,搭电梯下楼去。
他如果在楼下,她可以遇到他,他如果是开车出去,那他还要到地下室,她应该来得及拦下他——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嘛!
※ ※ ※
结果,她等不到他,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却开始觉得自己愚蠢极了,她到底是怎么了?以前的她,不会傻到去追着一个男人跑,虽然现在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但她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就是占有欲吗?
而明明知道很愚蠢,她却还是焦躁不安,一颗心全追随着他。
她终于忍不住拿起电话了,她打了他的手机,没多久就听到他的声音,而让她很意外,他对去处很坦白,说他在某家舞厅里看人跳舞,他“饿”了,他正在“物色对象”。
冷天怜挂了电话,人就出门了。
他说的舞厅原来就在附近而已,很快就到了,她正在付车钱,要下计程车。
“小姐,晚上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很危险。”司机转过头来,听起来像是好心的叮咛她。
冷天怜望着他,藏住心里的讶异,她刚才完全没有留意这个司机,现在才发现这个人的气质一点也不像司机,他穿着黑色衣服,理着乎头,长得很好看,很俊气,但是实在无法想像他笑的模样,他看起来很酷,甚至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呼吸……
“谢谢。”她赶紧开门下车,这个人——看起来比较像“杀手”!
……看样子是识破他的身分了,这美女不简单哩,跟那只天使在一起果然有差。丁扬透过车窗望着冷天怜的背影,视线掠过她,停在舞厅门口……很好,时间抓得刚好。
冷天怜没有想到在门口就碰到梅偃少了,她更讶异……那个背影是韩洗锋,她认出他的衣服,为何他也在?
她走过去——
“……你不配天怜,立刻离开她!”洗锋?为什么对偃少说这种话?
“你这样不太好哦,假借护卫之名,事实上想独占我的怜儿,要是怜儿知道你对她有私心,她可伤心了。”偃少?他明明看见她了……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他怎么可以对洗锋——
“她本来就是我的!”韩洗锋咬牙切齿的怒吼,震住了冷天怜的脚步,她苍白着一张脸,听见梅偃少继续说出她一点也无法理解的论调……
“我明白,过去冷家的女人一直都是韩家的长男的,但是怜儿不同,怜儿是我的,也许她曾经有机会成为你的,但是你不敢追求,是你放弃了机会,现在她永远也不会成为你的,她是我的妻子。”在他纯净的笑脸里,她看见了他的深情……但是洗锋怎么会……
“……不会不同,冷家的女人永远都会是韩家的……只要你死了!”
她屏息地震住,惊恐地瞪大眼,无法置信地看见韩洗锋从她特地为那件衣服缝制的暗袋里掏出手枪——
不……
“不要啊——”
凄厉的尖叫充满绝望和恐惧,泪水爬满她苍白的脸,她一直无法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韩洗锋会拿着枪对着她的丈夫?为什么说冷家的女人永远都会是韩家的……不是只是护卫吗?为什么……
韩洗锋回过头,怔仲地望着他深爱的女人昏倒在他面前……他手上的枪落了地!
……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如果杀了梅偃少,岂不是等于应验她深信不移的宿命,他渴望打破的迷信,难道……是由他一手来为她织造?
他所珍惜的女人,他真的能忍心让她过如此可悲的生活?
……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他是无心的!他根本不是想这么做!都是……
他充满愤怒地瞪视那张笑脸——
天杀的,他到现在还是想枪毙他!
※ ※ ※
偃少……偃少……她果然是克夫命对不对?她害死了他……
“……非常抱歉。”有声音?
这是哪里……淡淡的玫瑰香,熟悉的味道,是他们的房间?
“我是不要紧,倒是怜儿被吓坏了。”
偃少?他……没事!
她不是在作梦吧?她缓缓张开眼睛,瞥见熟悉的侧影,是偃少!她松了一口气,泪水又满眶,声音沙哑了,“偃……”
“我本来就担心洗锋……会步上韩家祖先的后尘,小姐不让他继续担任护卫时,我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结果他还是……唉。”
韩叔?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母亲呢?……他说什么?……洗锋步上韩家祖先的后尘……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一点也听不懂?……冷天怜缓缓把眼睛闭上,心口不安地起伏。
“真是,我本来就告诉怜儿不要迷信……原来,所谓的冷家女人不幸的宿命,不过就是韩家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这么说起来,每一代冷家女人的丈夫,都死在韩家男人的手上了?”
什么……偃少……他在说什么?——每一代冷家女人的丈夫,都死在韩家男人的手上……他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不,起码夫人的丈夫的确是死于意外。”韩铁福叹了口气,“历代护卫冷家女人的韩家男人,都会把自己犯下的罪告诉长子,我从先父的口里知道他杀了夫人的父亲,我为了弥补先父的罪,成为夫人的护卫……我爱慕夫人,我承认,我几乎走上了先父的路,也许我比较幸运,在我的理智被情欲啃蚀之前,夫人成为寡妇了。”
她紧紧地握住手指,不敢相信她现在所听到的——她母亲成为寡妇,她失去父亲,对韩叔来说竟是幸运的?
“不过,冷家都只生女儿,也真是玄呢,难怪怜儿会对所谓的宿命之说深信不移。”
“……并不是冷家的女人都只生女儿,而是……我韩家的祖先无法忍受自己深爱的女人怀有别人的儿子,只要一知道是男孩,冷家的女人就会因意外而导致流产,也曾经有男婴死亡,只有女孩被顺利生下来,但韩家的男人终究还是无法容忍自己深爱的女人在其他男人的怀里,最后都动了杀机,本来,只是想弥补自己的父亲所造成的罪孽,却都步上了后尘,每一代,就这么传下去,造成冷家女人的宿命……”
“韩洗锋也是?”
“不,我并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儿子,我就是希望能够结束韩家长子的宿命……不是冷家女人的宿命,而是韩家长子的宿命,没有想到洗锋却还是……这并不是我们的错,不是韩家男人每个都会爱上冷家女人,是冷家女人的美丽会令所有的男人都疯狂,韩家的男人只是不例外罢了。”
“这点我相信。”梅偃少笑了。
“对于洗锋一再袭击你这件事,我很感激你通知我,不是通知警方。我没能赶回来及时阻止他,差一点就让他闯下大祸,真的,非常抱歉,谢谢你不再追究。”
袭击?这么说他额头上的伤也是?他还骗她说是兄弟——
“怜儿把你们视为家人,凭这层关系,我只好将韩洗锋视为兄长了,做弟弟的不会跟哥哥计较,所以你放心好了,等怜儿醒来,我会告诉她,让这件事情就此打住,我们不会告诉岳母的。”
是吗?原来他是这样想……她喉咙一热,心里好暖。
“……谢谢你,我该走了,请帮我问候小姐。”
她彷佛感觉得到韩叔充满愧疚的视线……
“我会的,请转告我岳母,怜儿很想念她。”
他们离开房间,梅偃少开门,送走了韩铁福。
冷天怜张开眼睛,从床上起身,梅偃少正好走到门口。
“怜儿,起来了呀。”
她望着他,一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也不知道她是该感到安心,还是该痛心,心情好复杂……原来冷家女人的宿命都是这样造成的,几乎每个丈夫都被杀……知道了原因,虽然绑住她的枷锁是解开了,但是血淋淋的真相实在让她瞻战心惊。
“偃少!”她投进他的怀里,攀住他的颈项,紧紧的抱住他,她不知道他曾经遭受袭击,她现在明白他突然离开饭店,是因为怕她看到他流血而担心,而韩洗锋……
“……你都听得很清楚了吗?”他亲吻着她的发,温柔地将她搂着。
她点点头,缓缓地,疑惑地抬头,“你知道我早就醒过来了?”
他一脸纯净的笑容,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怜儿,我们是夫妻,你呢,就连呼吸都瞒不过我,明白吗?”
他的话一点都没有感动她,她只感到恐惧,也许他比她所想的还要更……可怕!居然连她的呼吸都想掌握!
她有些不悦地凝视他……回想到他差点丧命在枪弹下,马上一颗心一阵紧缩,整个人发冷了!
只要不会失去他,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再也不重要了……
“偃少,我爱你,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对不对?”她爱他,只要他也爱她,那就够了。
“当然了,怜儿,你这么美丽,我一定会爱你一辈子的,如果你下辈子也是这么美丽,我下辈子还是会娶你。怜儿,我真的很爱你的美丽呢。”他亲吻着她的绝丽容颜,双手捧着爱不释手。
她望着他迷人的笑眼……内心的决定忽然又动摇了……真的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都不要紧吗?
冷天怜缓缓摇头,一想起他受了伤还怕她担心,就暂时不去想了,“……洗锋呢?……他怎么样了?”
瞅着她期待的眼神,天使的笑脸变得很坚决,“别想,我不会让你再见到他。”
“偃少!你刚才在韩叔面前说了你把洗锋当兄长看。”她现在渐渐明白他的霸道了。
“怜儿,怎么你连客套话跟实话都分不清楚了呢?”他瞅着她,笑容里像有些遗憾。
她怔住,“你什么时候会说客套话了?”他明明很现实的,讲出口的每句话都只为自己好,他何时为别人的心情着想过了,也只有他那张笑脸才会为别人的心情着想……还是她又不了解他了?
“怜儿,你可真健忘,明明是你告诉我,做人偶尔要这样的。”他亲着她的唇。
“……我有吗?”她望着他的俊美,他的迷人,再次迷惑。
“有,妈来的时候,你不让我告诉妈,你从来就不用我的钱,还教我要在妈的面前说谎,说我对你很大方,怜儿,你不能教坏了人不认帐呀。”他锁住她的腰,紧贴着她的身子。
……是有这回事,在她被他的笑容骗得很惨的时候……冷天怜缓缓颦眉,回复清冷的眼神瞅住他,“我知道了,原来你现在打算转移话题。”他这个人真的是完全不能大意!
“怜儿,我真喜欢你除了美丽以外还有一双慧眼,不愧是我的妻子呢。”天使相当满意的笑了。
美丽、美丽,难道在他的眼中就只看到她的外表——冷天怜一怔,再次柳眉深锁。只要一不留意,就又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为什么不能见洗锋?”原来跟他说话,非得要牢牢锁住目标才行。
“就是不能见。”他笑望着她。
“可是我……还是无法相信他真的要杀你,洗锋……他一点都不是自私的人,就算……”她的脸色微赧,“他对我有私情,他始终在为我着想,如果他表白,我一定会很困扰。而他从来就没有说,所以我……我实在无法明白他为什么会拿枪对着你?”
“怜儿,你见了他一定会心软,如果你原谅他,他会为了弥补他的错而继续当你的护卫,那么,韩家男人的宿命又开始了,你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吗?他重要,还是我重要?”要眼看着他被韩洗锋杀死的可能的话,那就是韩洗锋比较重要了……他的怜儿应该不会这样对他吧?
他的笑容动摇了她,而她其实也明白他说得不无可能,或许……真的不要再见韩洗锋,就此切断韩、冷两家的关系,对他来说反而是比较好的……冷天怜抬头望着丈夫澄澈的笑眼,“……其实你不让我见他,只是你吃醋对不对?”
“嘻嘻,怜儿,你好聪明哦。”他抱起了她,走向他们的床。
她埋在他的怀里,眼泪掉了,“洗锋他真的对我很好,对我来说他和雪碧都是我真正的家人……”
天使的笑容微微龟裂,在她的眼泪之下,他只好温柔体贴的“只是”抱着她——早就说过了,他知道他怕她哭了。
“怜儿,别哭了好吗?”他温言软语的哄著“床伴”。
望着他,她的眼泪继续掉……她也知道了,只要她一哭,他就一点“兴致”也没有了,才会这么好心的安慰她。
她抱住他,止不住呜咽声……她喜欢他的怀抱,但一点也不喜欢他安慰她的“目的”,或者是说他有目的才安慰她,她一点也不喜欢,所以,他今晚只能抱着她。
……虽然他真的对她很好,但是……她还是无法忘记他去找“野食”那件事。她还记得,他是一个花心大萝卜!
“呜……呜……”
“怜儿?怎么又哭了……别哭了好吗?”唉!他已经一个礼拜没碰她了呀!
第十章
她相信了二十多年的“宿命”,如今已经不存在了,她到现在偶尔还会从梦中惊醒,以为那只是她的幻想,以为是梦……
韩洗锋拿枪对着梅偃少的昼面,她想一辈子都会像当时一样清晰的留在她的脑海,所以,她才能确定那不是梦,她的确不是“克夫命”的女人了。
但是只要一回想,心里就像刀割,毕竟那是因为她而引起,如果她能早日察觉韩洗锋的感情就好了,也许是她逼得他拿枪对上她的丈夫,这一切就好像全都是她的错……
“好痛!”她低头,忽然脸色转白,她一分心,剪刀不剪线,反而剪手了。
“怜儿?”听见她的声音,梅偃少放下咖啡,从客厅走人工作室。
冷天怜背对着门口刚好站起来,“偃少,你帮我拿药箱好吗?”
她清柔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只是手给针扎了下,梅偃少心一宽,正要回头去拿,瞥见她转身,紧握着那只手——
“怜儿!”她的手流满了血,吓得他脸色苍白,冲过去抓住那只手,“这到底怎么回事?”
冷天怜一怔……没被自己的伤给吓到,反而是被丈夫的“吼声”给吓住了——吓死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是有“情绪”表现的人!
……望着他的急切慌乱,她再也掩不住笑,“你放心,我没喝酒,只是工作分心,不小心剪到手,这只要缝三、四针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