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怜一怔,意识到自己又有失常反应,回神的当口眼光恢复清冷,一脸歉然,“对不起,我……觉得你很适合绣线呈现的感觉,如果绣成一幅壁饰一定很动人,盯着你看真失礼。”
天使的笑容微微抖了一下,修长的一双手指握了握……“不要紧。”
慈柔的眼神往下,瞅住她手工制的提袋,淡紫和鹅黄拼成的颜色,简单而高雅的阶梯图形,顺势转移话题,远离微微受挫的自尊心,“这提袋真好看,你自己做的?”
没想到他一夸,她脸微微的红了,比他当面夸一个女生的外表还受用,他看见了她难得的笑容,她一贯冷淡的声音转换为甜美,“嗯,这是我自己做的,我很喜欢这两个颜色搭配起来的感觉。”
冷天怜望着他,眼光又不由自主地生亮,“我一直觉得你很接近银白和粉红色的感觉,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将这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
“银白和粉红?……挺新鲜的呢。”一幅壁饰,这种感觉可真是新鲜啊,居然有女人,把他当成装饰用的在观赏,一双灼热的眼神全因为他能激起她的创作灵感而产生,还坦白得这么彻底,她一点都不知道她伤了人吗?……不过他可真是欣赏她这种胆识啊。
望着他“充满鼓励”的笑容,冷天怜瞬间笑了,“你也这么认为?……真希望我有机会可以试一试。”
试什么?将他绣成一幅壁饰?难不成她在指望他的配合吗?梅偃少眼神更温柔,笑容更迷人,一句话也没搭——懒得理她。
天空忽然变色,一声雷响,落下了滂沱大雨,令人来不及反应,浑身就已经湿透。
冷天怜下意识地抓起提袋抱在怀里。
“雨下得真大,快走。”梅偃少一个人跑向大厦。
冷天怜怔了怔,赶紧跟上去。
第三章
在大厦的十三楼,原来真的是他的住所,她居然不知不觉跟着他回来了,就因为下雨。
从玄关进入客厅,她望着里面的宽敞和……冰冷的感觉,讶异极了。
冰凉的灰白色大理石地板,灰白色的墙面;深灰色的沙发茶几组,深灰色的酒柜……在这里面,看不见任何温馨的摆饰,看不见有人居住的痕迹,和这个房子的主人的感觉形成反比……
而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在几乎空荡荡的房子里,就相当醒日,那是一幅油画,画中是一个和他有着相似脸孔的美丽女人,画的主色正是她所喜欢的浅紫和鹅黄搭配而成,她一下子把刚才内心的那股震撼给淡忘,站在画底下,仰着头看得出了神。
这神韵,和他好相似……
“你要把衣服换下来吗?”他们两人都淋湿了,梅偃少拿了一条浴巾和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人都跟进来了,他看在婚约还未解除的份上,总不好把人赶出去,万一惹起她不悦,死赖着他做为报复就倒楣了。
冷天怜望着那幅画,一点声音都没有,显然在她的世界里,这会儿已经没了他的存在。一路跟着她,短暂的时间里,梅偃少倒是多少了解她,所以现在又见到她这副专注的模样,也开始习惯了,他把衣服搁在沙发上,把浴巾披在她湿冷的肩上。
他站在她的左边,目光从她湿淋淋的头发缓缓往下移,她的柳月眉,她浓密的长眼睫毛,她星月眼眸被昼所吸引的迷醉眼神,她直挺小巧的鼻子,她细致白皙的脸儿……他刻意不去想她右边脸颊上的缺陷,眼光缓缓的下移到她雪白的粉颈……
她古典的圆领衣服,用一排别致的布扣扣成,淡紫的颜色,薄软的衣料,在淋雨以后变得贴身,她的内衣形状一清二楚,就连颜色也一目了然,而真正吸引人的,是她迷人的胸线……
梅偃少伸出手,无声无息地玩弄着她湿衣服上的布扣,拇指轻轻地压着布扣,用食指轻轻地一抠布环,用中国结编织成的布扣就从布环里跳脱出来……
他微微扬起嘴角,望着她依然出神的模样,耸了耸肩,继续玩弄她的布扣,第二颗、第三颗、第四……真简单,一下子就都被他玩开了……
他微微地扯眉,狐疑地跟着仰头望一眼那一幅画,她这么专注,看得这么忘神……大概在想怎么把这幅画变成她的灵感,成为她的作品吧……算了,那是她的事。
比较吸引他的仍然是她身上的古典服饰,这衣料可真是薄,世挺细致的,和一般做衬衫的料子好像不太一样……他轻轻一翻,看看里子那一面有什么不同……一样,没有不同,只是……好迷人的曲线,胸罩托着的雪白细致的双峰成岭,在均匀的吐息下高高低低,可真是诱人……
画中女人的神韵和梅偃少很像,和她所想要构成的壁饰的感觉贴近!冷天怜紧紧握着兴奋的手指,如果他肯出借这幅画,那她想要的壁饰也许就可以完成——
她闪烁着的迷人眼神缓缓回到现实的世界来,脸上散发的依然是陶醉的光彩,完美的唇形微扬着一抹喜悦的笑意,微仰的眼光接触到一张俊美的脸孔,她有了渴望而充满期待的目光对上他,望着他的眼。
“我可不可以……”他在看什么?冷天怜疑惑地顺着他的眼光缓缓低下头来——
一张脸乍红,惊叫到了嘴边——
“你真像个孩子。来,把浴巾拉好,赶快到浴室把衣服换了,小心感冒。”他从容而迅速地拉拢浴巾包裹她,一面把沙发上的干净衣服塞进手里,一面推着她走入浴室,顺手为她把门给关好。
冷天怜惊呆地瞪着门……
※ ※ ※
外头依然是倾盆大雨,本来还算不错的天气,一下起雨来,好像没完没了似的。
冷天怜穿着他的衣服,一件白色的棉衫和休闲短裤,宽大的衣服,短袖在她身上变成七分袖,她像个小孩穿大人的衣服似的。
她在浴室把头发吹干了才出来,梅偃少也从另一间浴室出来,身上的湿衣服也换下了,和她—样也穿着一会白色的休闲服,看起来好年轻,像个大男孩……
她又想到刚才的事,到现在她还莫名其妙,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是他解开她的钮扣的吗?还是她自己解开的?……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她自己解的,但是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冷天怜清冷的眼神望着他,变得小心而且质疑……
他俊美的睑庞对着她,亲切的眼神在笑,一张笑脸只有纯真无瑕的洁白感觉,找不到一丝狡饰,是她误会了吗?
他神态自若,举止自然,走进餐厅端了托盘出来。
“我煮了咖啡,你要喝吗?”
“好。”冷天怜坐进沙发,减少了许多防备。也许真的是她多心吧,大概真的是她自己把钮扣解开的,他如果要脱她的衣服,不会又拿一条浴巾披在她身上……说得也是,她误会他了。
“巴西咖啡,你喜欢吗?”他倒了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来。
“我对咖啡没有研究,不知道有什么不同,不过我喜欢咖啡的味道。”她端起咖啡浅尝了一口,比平常苦涩的味道让她的眉头微颦,她的眼光又很自然的飘向那幅画,正好就在她的对面而已。
梅偃少瞅着她,微微一笑,“你喜欢那幅画吗?那是我父亲请名家为我母亲画的,家母不喜欢照相,这是她唯一留下来的肖像。”
冷天怜一怔,本来想向他借,却开不了口了,他的父母是因为空难而过世,在他的心里一定留下阴影和遗憾,这幅母亲唯一的画像对他来说一定非常珍贵,她为了完成满意的壁饰而向他借,感觉太无情。
“你母亲好美丽,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感觉得出来这幅画充分抓住她的神韵,因为你们的感觉很像。”她由衷的说,语气里难掩依恋不舍,但还是忍下了亟欲向他借的冲动。
梅偃少望着她,她白净的脸儿,如果没有那条疤,她的美丽和风采绝对能将她推向截然不同的生活,那会是一个多彩多姿、任她予取予求的世界……如果没有那条疤,他对她的兴趣会更浓厚。
“不能治疗吗?”他温柔的眼光停在她的脸上。
她摸了自己的脸,眼神淡下了,有了距离,“应该可以吧,不过没有这个必要。”
冷祈玉曾经不顾她的反对为她找来整型医师,所以她知道脸上的疤痕可以弄好,但一张完整的脸,对她来说反而平添困扰,她还是喜欢目前的生活。
梅偃少微微眯起眼,他总算弄明白,原来毁了容她一点都不难过,“女人天生爱美”这句话一点都无法用在她的身上,真是可惜……
他倒是有一点感兴趣了,“你曾经说是不小心的,到底是谁这么不小心划伤你的脸?那个人一定很难过吧?”
冷天怜一愣,疑惑地瞥他一眼,这才想到她的确没有说明白,造成他误会了,“没有任何人,是我自己拿轮刀时弄伤的……轮刀就是裁布用的。”她想他应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索性解释清楚。
“……你自己?”她是有些迟钝,但看起来不像是迷糊的人……
冷天怜只是淡淡地点头,脸上看不到一丝哀叹,好像她只是弄伤自己一个小小的伤口,一个小得只需要贴个OK绷就能了事的伤口。
他瞥一眼她右边脸颊上那条八公分长的伤疤……到底要努力到什么程度,才能造成这么厉害的不小心呢?
“问一句不客气的话,希望你别生气……你是不是故意给自己毁容?”
冷天怜怔了一下,娇俏丰润的唇形掩不住嘴角上扬,简略的给了他答案,“不是。”
梅偃少一点也不相信这句话。
糟糕,她像团谜一样,害他愈来愈感兴趣了,究竟什么样的女人会毁自己的容呢?……而他向来视征服女人为乐趣,如果能令她改变主意,为他去整容,那又更有趣了……
梅偃少扬起嘴角,他已经闲着无聊了好久,打从那个背叛他大哥的女人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做。他凝视着她冷月一般的眼神,想像她如果能是完美的一张脸,那一定相当的具有观赏价值。他发现,他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事情做。
“什么时候可以安排两家的长辈见面?”
他的笑容纯真而又高贵,让她想像到一朵纯洁的白莲……冷天怜怔了怔,要不是卡在两家的婚约关系,不适宜和他太接近,她对他的神韵,他的气质,强烈的充满探索的渴望。
“可能下个礼拜就可以了。”她看外面的雨还是不停,再晚一点,韩洗锋可能就会出来找人了,“我想打一通电话。”
“好啊。”
不久,韩洗锋就来接她了。
梅偃少打开门,从容而优雅地微笑,“请进。”
“天怜呢?”他的眼神夹杂一股焦躁和冷意。
“她在客厅。”
韩洗锋疾步走入门,急切的眼光一下子就锁住站在一幅画前的侧影,“天怜。”
冷天怜一怔,依依不舍的眼光缓缓离开那幅画,转过身来,“你来得真快。”
瞅着冷天怜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韩洗锋的拳头紧了紧,深冷的眼光转阁、转沉,“你的衣服呢?”
“啊,我忘在浴室了,你等我一下。”冷天怜离开客厅。
“韩先生不坐一下吗?”梅偃少用着无辜的表情笑望着他。
“不用了。”韩洗锋的语气彷佛含冰。
“韩先生看起来不太高兴?我听说韩家的长男都有守护冷家小姐的义务,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韩先生是心甘情愿的吗?以韩先生所经营的事业看起来,你应该是一个大忙人,百忙之中还得抽出时间来照顾天怜,真是辛苦了。”梅偃少瞥见冷天怜走出来,笑容更无邪。
冷天怜的脸色有些苍白,打她有记忆以来,韩叔跟随在她母亲身边,而韩洗锋跟着她,虽然和别人不同,但长久以来的习惯,她对韩洗锋的护卫身分一直就视为理所当然的存在,她居然不曾去顾念韩洗锋的意愿和感受……她第一次发觉自己居然是这么自私的人!
“洗锋……我好了。”她拿着衣服和提袋,走到他身旁。
韩洗锋眯起的冰冷的眼光对梅偃少瞪了又瞪,对他的“同情”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走在冷大怜的身后,把她带离梅偃少的所在。
梅偃少把门关上后,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相当愉快。
※ ※ ※
冷祈玉一回来,听说梅家等待和她见个面,她很高兴的以为是要敲定女儿的婚期,商量结婚细节,马上就叫韩铁福帮她和梅寒玉联络了。
冷天怜望着欣喜的母亲,有些心虚,有些愧疚。
这次在梅氏饭店见面,梅竹睿特地安排了贵宾厅,请冷家母女晚餐。
真是不巧,打从傍晚起,天空就特别的红,整个云层静止不动,气象局已经发布海上台风警报,强度台风即将在夜晚登陆,这顿晚餐,在暴风雨前的宁静,增加了诡谲的气氛。
席上,梅家三兄弟都出列了,一张大圆桌坐了五人,那么大一张圆桌,十五个人都坐得下,她不懂……为什么梅偃少要紧靠着她坐?而且是选择坐在她的右边……她现在才发觉她不太习惯右边有人。
冷天怜疑惑地望他一眼,只见他对她微微一笑,温柔的笑眼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我听偃少说,他和冷小姐已经谈妥了,今天安排两家见面,是要把他们的意见提出来,两家做一次沟通,冷女士听令嫒说了吗?”
低沉有力的嗓音拉回了冷天怜的思绪,她瞥一眼梅寒玉,光是看着这个人,浑身都会莫名生冷,他透着一股冰寒的声音更令人没来由地畏颤。
她连忙把目光转向母亲,只见母亲一脸的笑容,害她的心更虚。
“天怜没跟我说,我都不知道小两口已经有计画了。”冷祈玉笑望着女儿,“你和偃少都已经商量好了吗?”
“是的……妈,我希望您能尊重我们自己的决定。”她垂下眼,脸上的严肃开始令冷祈玉感到不对劲。
“……如果,你们提出的结果会让我满意,我自然不会反对……我相信梅家会信守承诺,是吧?”冷祈玉高贵的笑容透着一股冰冷。
那股冰冷自然而然朝着梅偃少而来,然而他含着慈辉的纯真眼光彷佛一点也感受不到冷祈玉的压迫,他回报的笑容,反倒令冷祈玉的表情不知不觉的软化。
“那是当然了,如果不是为了商量出一个能令冷女士满意的结果,大伙就不会坐在这里了……两位韩先生,一定要站着吗?我想冷女士应该不介意请两位一同入席吧?”梅竹睿睇向站在两个女人身后的“护卫”,老实说相当看不惯这两个人对女人必恭必敬的态度,丢尽大男人的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