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归情字,为了偷得金刚经,什么都该撇开的,这点认知她还有。
“哪几点?”
牧风儿不知道她有多想学武,但见倔强的她,为了金刚经居然也会不耻下问。
“首先,不要开口闭口就讲“人家”怎样……”
“为什么?”
她不但不耻下问,而且还勇于发问,好学,看来这块朽木,还可以雕。
“男子汉大丈夫不比娘儿们,不会老把那种娘娘腔的字眼挂在嘴边,会降低男人气概的。”像他就不曾讲过。
她皱皱眉,讲了几十年了,一下子要改恐怕很难。
“男人不讲“人家”,都讲些什么?”
“要像这样——”他学起贩夫走卒的调调。““老子就是看你不爽,怎么?”这样懂吗?”咦?这样教她对吗?她已经没什么气质了,再学男人粗野的那一套,会不会雪上加霜,更像个男人婆呀!
他还在担心,端木紫已经似懂非懂地模拟那种粗犷的语气,插起腰来很凶悍地对“她”说:“老子就是看你不爽,怎样!”
啧,真是唯妙唯肖!
他不禁要赞叹她学习事物的快速,尤其是学些不良的行为模式。
他马上纠正她。“不准插腰。”
“男人也不插腰的?”她越来越觉得——“男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人家”也不说,手也不能插腰。
“会吗?那你觉得我奇怪吗?”他的手斜放在她的肩上,斜斜地看她。
她正视“她”的讯问。“怪!“你”是我见过最怪的……人!”
“会吗?”他看看自己已经恢复男装的身体,没有一刻比现在还正常了。
端木紫也凝视着“她”,从头至脚仔细地打量,好像“她”们是今天第一次见面。
“你喜欢我穿这样吗?”牧风儿被自己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
端木紫红颊潮红,插着腰,别开脸去。“哼,谁喜欢“你”!”心里却有一丝喜悦在颤动。
“哦,又插腰了!”
“人家忘了嘛!”怎么她今天穿起了男装却特别娇嗔,特别有姑娘家的娇态?
“又犯了禁忌,才刚说完,你就全忘,我看经书也不用偷了,回去吧!”他故意数落她的记性,难得有机会可以训训这野丫头,当然要好好把握。
她拉住“她”的手。“别走嘛!我用人格保证,下回绝不再犯。”
他心里直偷笑,还要装出一脸很酷、很严,又不通情理的凶相来奚落她。“你的人格一斤值多少?”
她还真陷入沉思状,半晌后,才一脸天真地回答。“不知道那,没卖过!”
唉,这么笨的人还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佛祖保佑了。
临到少林寺的嵩山下,牧风儿又想起一事。
“你说话的声音要低一点,像我这样。”他倒是顺其自然地恢复原来的低音喇叭了。
她清清喉咙。“这样可以吗?”
本来是叽哩呱啦的鸡叫声,现在变成一只喉咙吵哑的鸡而已。
“再低一些。”
她屈了膝盖,蹲成马步。“这样呢?”鸡啼声成了牛叫。
“再低!”
原来的马步再蹲低,变成了兔跳姿势。“这样呢?”
“我是叫你降低声音,又不是降低身高,你已经够矮的了!,,
“喂,“你”骂人啊?在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姊呢!”她最气人家说她矮了,那是她的致命伤。
牧风儿真搞不懂女人。她本来就长得小巧玲珑,有什么好生气的。
“最后一点,切记,不要叫什么师姊师妹的,你一叫,就全完了!”尤其是那句牧风儿师妹,简直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污点。
“哼,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说着手就很自然地插起腰来。
牧风儿瞪着她的手,直到她不好意思地放下来。
他一点也不想再跟这么愚昧的人说话,免得降低他的智力,还要被她的无知气得内伤。
见他惜言如金紧闭尊口,不再教她如何当男人,她也不说话了,难得安静地跟随在牧风儿身边,此刻的她,心里有股安全感,即使前头是一个未卜命运。
突然走在前头的牧风儿煞住脚步,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回过身问端木紫。
谁知低着头走路的端木紫没见到前头的人已经停了下来,她还一个劲儿地冲上去,撞进他的怀里,差点把鼻子撞扁了。
哎呀,她又在喊痛,鬼叫连天了,边叫边责骂他不说一声就停下来。
关他什么事?谁让她低着头走路,地上有黄金啊?幸亏只是撞上他的身体,那还是肉做的,万一撞了树干,她身上少不了又一包!
““你”停下来做啥呀?”她非常疼惜地模着那只小巧细致的鼻子。
“你有没有带肚兜?”
她那两道柳叶似的弯眉,倏地皱在一起。““你”就为了这件事停下来啊?”
“没错!因为这件事比去少林寺偷经书还重要。”一切只为肚兜起,没了肚兜就甭玩了。
她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你”脑袋发烧?我有没有带肚兜和少林寺有什么关系?”还一天到晚骂她笨,看来“她”自己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因为……”刚才太心急了,话说得过满,牧风儿绞紧脑汁,拼命胡诌一通。“你知道的,有人睡觉会认床,有人会认棉被,我呢?没穿肚兜会睡不着的。”天啊,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谈出这么逊的理由,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
端木紫果然大笑持笑、笑得在地上打滚,笑得喊肚子痛。
他简直没面子到极点了,满脑子就想着,不干了!
“没想到“你”跟我一样,没有穿肚兜睡不着觉,寺里的师姊妹们都说我是怪胎,哈……”她又笑得花枝乱颤。
吁!他松了一口气。
“你是说你带了?”他得确定这个疯女十八年所讲的疯言疯语。
她突然止住笑,很断然地回答。“没有!”
他的脸开始结起一层层的白霜,像秋天的墙角边,他发誓,长这么大从没一刻像现在这样,很想去掐一个人的脖子,直到她唉不出声来。
“咱们现在是女扮男装到少林寺,带着肚兜去,万一被发现了,不是自找死路,忍耐几天,很快就习惯了。”她还安慰他,真好笑。
然而他却笑不出来,没了肚兜,那他还去少林寺做啥呢?他根本是从头到民都在做白工嘛!
端木紫追上来,两人齐步并行,歪着个傻愣头看“她”,不懂“她”的烦恼。
在安静无人的林子里,只有两人赶路的脚步踩过于枯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
林树无穷无尽,他们像永远走不出去似的。
突然,端木紫转过头看“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他斜过头去看她晶莹透亮的眼睛,像湛蓝的海水。
“慕容玲珑要是看了“你”的男人格样,一定大流口水。”她本来想说大师姊的,但又不想说,像怕被抢了什么似的,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在她心中流窜了开来。
他摆出一副冷笑酷容,睨眼看她。
“那我有没有让你流口水?”一手拦在她的肩上,十足的挑情。
活活吓坏纯情少女的心灵,她下意识地摸嘴角。还好口水没流出来。
抬头见“她”嘲弄的眼神,端木紫才知自己被耍了。赌气地说:“拜托,我又不是她!”
牧风儿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心里无声地回应着。“是啊,还好你不是她,你要爱的人是男人,是我!”
“两位施主前来少林寺,不知有何指教?”一个身穿素衣,顶个大光头的年轻和尚,将他们栏在大门外。
他椎了一下端木紫的肩,暗示她快点回答。
然而端木紫却盯着那和尚的寸草不生的大光头,好像吓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推那一下可能不够大力,没法摇醒她,只好再使点劲,用力踢她一下。
“我想出家……”
那一踢,果然奏效,但是,她忘了压低声音,娇嫩的女音,而且讲得太白了,易引人起疑窦。
“咳咳!”他咳嗽两声提醒,她才意识过来,捧出一脸甜美的笑容。
天啊,她想勾引谁啊?简直教人气得发抖,照这样下去,恐怕还没进少林寺的大门,他们两人的屁股就会各有一只脚印——当场被人踢出去。
他附耳过去低哝几句。“你现在是男人,不要笑得那么淫荡。”
她马上敛起笑容,凑过去低嚷了一句。“我哪有淫荡!”还不服气地踩了牧风儿一脚,算是报仇。
他痛在脚上,不敢叫出声,也终于明白什么是最毒妇人心。
“不知道你们这儿缺不缺和尚?”这回她可记得压低嗓门了,不过内容却比上一句更白,白到近乎低能的地步。
对于这种几近白痴级的应对,他只能摇头叹息,暗自为她祈祷,但愿眼前这个年轻和尚的智商跟她不相上下,这样子,也许他们还有机会进得了少林寺的大门。
和尚端出一双锐利的眼神朝她订量一圈,又转向牧风儿,态度冷漠地问他。“那你呢?”
那和尚在问他吗?他指指自己。
和尚点头,而且视线正对着他的眼瞳,一切言行举止都表示肯定的。
他很肯定地说:“我只是陪她来适应环境而已。”谁要出家当和尚,头壳坏掉不成。
那丫头为了金刚经可以牺牲一头秀发,出家当和尚,那是她的事,可别把他拖下水了,当和尚他可没兴趣,而且他是个孝顺的孩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
一双恶毒的眼睛投向他,像两团火炬,要燎烧他全身,处罚他说错了话。
端木紫连忙补充道:““她”跟我一样,一心想来少林寺当和尚,可是——”
放眼望去,整个少林寺里星罗棋似的到处是一颗颗的光头,像一粒粒会移动的石头,壮观的可怕。
可是她不想剃光头发,因为太难看了,而且她的发质很好,剃了可惜,也许可以打个商量带发修行,像在峨呢寺这样。
她可是还没讲话,那和尚便一脸不耐烦地丢下话。“跟我来!少林寺的规矩,多做事少说话。”他的态度很不友善。
两人对望一眼,至少进得了少林寺的大门。
偏偏她还像只七月半鸭不知死活地对他嘀咕着。“哇,这个臭和尚好凶啊,都怪“你”!”
“关我什么事?”他舍命陪君子,已经够委屈了。
““你”家不是很有钱吗?如果“你”多带几车金银珠宝的香油钱,像来峨嵋寺一样,我想他们一定把咱们奉为上宾。”
和尚回头斥责。“别说话!”
一句到了他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吞了回去。
这是什么歪理?他当初到峨嵋寺是有目的,而此时出现在这里,所为何来,还不是被她害的。
大殿上,一堆老老少少的和尚跪在草垫上,敲打着木鱼,嘴里吟着咿哦之音。
“禀告师父,这两位施主想成为佛门弟子。”
那和尚说完,立即退到一边,木鱼声戛然而止。众人回头,几十只如箭的目光射向他们。
住持大师起身,来到两人面前。“可否请问,两位施主为何想入空门?”
“因为金——”
他截住端木紫的口没遮拦。“因为今生注定有禅缘。”
吁,真教人捏把冷汗,他差点被吓出胆汁来了。
端木紫突然又插句话。“不过先讲好,我可是不剃光头发哦!我的发质很柔顺,不信你摸摸看,剃了多可惜。”
天呀,她不讲话别人不会当她是哑巴。
住持老和尚拢一下他的白须,微扬的唇角淹没在又长又白的胡海之中。
““他”是令弟吗?童言童语,十分可爱。”
牧风儿眯起眼来注视那个住持老和尚,果然是出家人慈悲为怀,明明是举世无双的大白痴,他却说她是可爱,真善良啊!
“什么!?谁是“她”的弟弟,我是“她”的师——”还好他的动作快,趁她那个“姊”字没说出口前,先封住她的嘴。
“大师误会了,“他”是我的“师弟”。”
住持大师嘿然而笑。“一样的,两位感情必定十分友好,才会携手同来。”
他只好跟着咧开嘴角,应酬地僵笑着。“还好、还好,二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端木紫这时咬了他的手,他痛得弹开来。
大师笑得更大声。“你们就先到柴房去帮忙,下个月有个剃度法会,届时再正式为你们剃度取法号,两位的俗名是……”
“我是端木紫!”
又忘了压低嗓们,这丫头迟早会出事的,牧风儿真的没辙了。没见过有谁的忘性比她还强的。
直到他踩一下她的脚盘,才让她恢复记忆随后自己想起来,降低嗓门,重讲一遍。“我叫端木紫!”
她想早点曝光早点死,是她的事,千万别拖累他了。
“我叫牧风儿!”
“风儿,你的师弟紫儿真是逗趣!”
是吗?他怎度不觉得。
端木紫突然冲到大师身旁,跪下来,认真地央求。“大师:紫儿不会煮饭,紫儿想去看守金刚经,可以吗?”
毁了,全毁了,谁叫她操之过急的呀!牧风儿瞪她一眼。
那个小白痴,为何不是个哑巴呢?真可惜!
几个高头大马血性奔放的和尚纷纷瞅着端木紫汕笑,露出暖昧的眼神。
那些话被牧风儿听到了,担忧在心里。
在这个女人禁步的男人天地,端木紫的处境未免太危险了,一旦被发现她是女人,恐怕要遭那些人高马大的饿狼和尚给吞了。
他很认真地考虑着,是否要放弃任务,强挟着端木紫打道回府。
“好!那你们师兄弟两个就跟弘一到藏经阁看守经书吧!”被大师点到的弘一是个英俊斯文的和尚,不像方才那几个大个子和尚那么可怖。
弘一扶起端木紫。“两位请随我来!”
他被弘一和尚的那一眼看傻了,那是女人看男人时的爱慕眼神,可是弘一是个道道地地的男人啊!
二人走在蜿蜒的长廊上,端木紫又守不住口挨近他的身边来窃窃私语。“喂,“你”觉不觉得这个弘一长得很英俊?”
这个小笨蛋居然还有心思注意弘一的长相?!他却在为她的贞操烦忧,呼!他如果没让她气得吐血而亡。也算命大了。
难怪他的身体和情绪,最近老是怪怪的,八成也是被她气出来的病痛。
他不会去理睬她这种无聊至极的问题,要论弘一的长相,还没他一半帅呢?
弘一听到后面两人的积极叽叽喳喳,回头说:“你们是不是在说人家的坏话?”
端木紫汀了个冷颤,他当然也不例外,任谁听了和尚这样说话,都要抖掉一层鸡皮疙瘩的。
““你”不是说男人讲话不会用“人家”这两个字吗?”端木紫当场给他“吐槽”。
他哪知啊?
““正常的男人绝对不会的。”像他又正常、又长得帅,难道她没注意到吗?
端木紫吓得不敢继续走,怕离弘一太近,好像他带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