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她激动地拒绝相信。「你才来台湾没多久,又一直忙于工作,不可能有机会对女人产生刻骨铭心的爱情!若是对我不满,可以告诉我,我不是不讲理……」
「你就是太讲理而不讲理,所以无法想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更无法想象我一见她就情不自禁,日思夜想的全是她!我没有办法在心里牵挂另一个女孩的情况下和你结婚,这样我们都不会幸福的。」
「你逼我退婚,教我蒙受不幸与羞辱,这就是给我幸福吗?」于聆春愤怒地大吼:「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我要亲眼看看她有什幺狐媚本领,能使你这位冷酷的男人情不自禁、日思夜想!我更要亲口问问她,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为什幺要抢我的未婚夫?为什幺要破坏我们的婚姻?」
「不关小雅的事,我不许你找她麻烦!」
「哈,她叫小雅是吗?魏霞雨被你拋弃了?」
「关霞雨什幺事?你就是喜欢自作聪明。」
「你不爱霞雨?」
「从头到尾我只爱过一个女人,就是席熏雅,你也见过一次,所以你应该明白,小雅绝不是玩弄狐媚本领的女孩,爱上我,只有增加她的烦恼与痛苦,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你知道我瞧见了多心痛吗?我所能为她做的,就是尽早解除婚约,减少她的罪恶感!聆春,你是明理人,我请求你成全我们,让我和小雅可以早一天光明磊落的公开恋情。」
于聆春恍然明白,她被耍了!他故意不解释,让她误会他对魏霞雨有意思,实则利用她应付霞雨而无暇管他的时候,共和席熏雅约会。
卑鄙!阴险!不要脸!枉费她对他用情良深,那幺渴望成为他的新娘,期待婚礼那刻,她穿上雪白华衣,面罩白蕾丝如薄雾般的面纱,由父亲将她交到他手上,与他牵手一生,为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而他,背弃了她!
最可恨的人是席熏雅,装出一副娇弱良善的模样,亲口祝福她与千里早日共缔连理,谁知却暗地里对千里极尽勾引之能事,怂恿千里跟她退婚,企图自己坐上牧少夫人的宝座!天底下怎会有如此虚伪、阴险的女孩?
千里已受她的迷惑,看不清她的本性,但于聆春可看清楚了,她不会再受骗于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孔和言不由衷的甜言蜜语,她一定要撕下席熏雅的假面具,让千里看清楚他爱上的只是一名用尽心机想攀龙附凤的拜金女孩!
牧千里从不费心去了解她内心所思所想,直接就问:
「你究竟肯不肯答应退婚?」
「我不答应。」她以令人讶异的睥睨态度,轻视他们可笑的恋情。「因为我根本不相信席熏雅是真心爱你,她处心积虑所图的是什幺,你会不明白吗?」
「你的想法太骯脏了!」
「不骯脏,很快你就会明白我才是对的。」
「你想做什幺?」他慎戒的有了提防。
「我希望你现在就打电话跟席熏雅说,你因为有急事必须马上回香港,一星期后才回来。如果你对她的爱情有信心,就接受这项考验!要不然,除非我死,退婚免谈!」
「这算什幺?威胁我?」牧千里直觉的拒绝了。
「你害怕了?你怕我这一试探,从她嘴里掏出的真心话正是你所害怕听到的对不对?」她眼中有一种恶意的嘲弄。
「爱她就必须信任她!你根本不懂得爱为何物!」
「我不懂得爱?呵呵,只有你跟席熏雅才懂得爱?你放屁!我爱你,所以信任你,结果得到的是什幺?你这位自命真心懂得爱的男人,请你告诉我,一个『爱』字可以使你们理直气壮的伤害我吗?」
牧千里意外的沉着与冷静,他不能被她几句话就弄乱了阵脚,虽然她到这个地步才来说爱他、信任他,令他油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怒气。
「你打不打电话?」
「没这个必要。」
「好,你狠,但我也不差。我立刻上席家讨公道,问她父母教出什幺样的好女儿,问席熏雅到底是何居心!他们若不还我一个公道,凭于家的财势,要使姓席的小康家庭跌入愁云惨雾的悲凉处境,相信不会太难。」
「于聆春!」他喝道。
「怎幺样!」她拍桌子吼回去。「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们好象两只决斗的公鸡,恨不得把对方拆了吃下去。
爱人的一方总是先低头,于聆春也不愿闹到那种地步,真这幺做,她和牧千里也等于走向分手的绝境了。她目的不过是逼牧千里让步,照她的计画去做。
牧千里真恨她如此咄咄逼人,不留余地。为什幺她不肯好聚好散?大家还能作朋友,两家也能继续合作投资。真让小雅猜着了,于聆春志在扬名立万,嫁给他是她人生计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步骤,她需要千里集团的财势来衬托她的不可一世,以保持高高在上的地位,过足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的瘾!
「你打不打电话?」她再问一次。
他不得不忍一时之气。
电话很快打通,听到小雅软软甜甜的声音,他心也软了,严肃的面庞也柔和了,轻轻的说:「我有急事必须离开一星期,小雅,你一个人要乖乖的哦,等我回来事情也差不多解决了,不要忘记,我爱你!只爱你一个!」
第六章
两日后,牧千里受邀到于宅,由于晞白接待他到于守界那间沉重威严的大书房,一整面墙的书柜瞧着挺唬人的,拉开右侧的书橱,竟是进入另一个房间的隐藏门。
于晞白说:「姐姐叫我陪你到里面坐一坐。」
「里面有什幺人?」他猜是牧万才突然来台。
「没有人。」于晞白指着低矮的装饰壁炉上方一面大型的铜框明镜。「这是一面镜子,但由里面瞧出来,却彷如透视镜,我们坐在里面,书房中的任何动静,都可看得、听得一清二楚。」
牧千里有点明白于聆春的用意了,不由恼怒在心。
「姐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进去吧!」
牧千里哼一声,和他一同进入,门很快又恢复原状。
里室是间设备齐全的音响室,一张长型沙发正对着透视镜。其实千里内心也很好奇,于聆春要扮演什幺样的角色,而熏雅又会如何答承她呢?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于聆春和席熏雅先后走了进来。聆春身上穿的是香奈儿的针织衫和乳白长裤,相比之下,熏雅显得稚气多了,简单的棉衫和吊带裤,仍像是女学生。牧千里暗自决定,须尽快为她添购符合她未来身分的衣服。
「好伟大的书房哦!」席熏雅充满敬畏的望着一整面墙的图书,大多是精装木。她转了一圈,高高的天花板使人感觉渺小,原木的巨型书桌和大皮椅代表权威性,她喃喃说:「看书的地方不应该这样严肃,教人不敢亲近。」
「我并非请你来参观书房。」
「对了,霞雨呢?你说霞雨回来了,她人在哪裹?」
「她人在多伦多。」
「你不是说她回来了?」
「你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于聆春要一步一步逼她露出真实面目。「霞雨跟你那幺好,如果她回来,她不会自己通知你?我一打电话你就来,相信你也心里有数才对!为什幺要故作姿态,扮纯真样?」她斜对着镜子,站在她面前的女孩,脸上的任何表情都毫不保留的摄入镜中。
席熏雅迷惑地望着她,嘴角因委屈而弯曲了。
「你说霞雨的妈妈生病了,霞雨很需要我,我才来的……」
「你完全没有想到是我想见你?在你和千里结伴到我公司耀武扬威一下,我会不想见你?以你的聪明,我不相信你没想到这点。」
席熏雅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不安的口吻惹人同情。「我想过,但我还是不能不管霞雨,所以必须来。既然霞雨不在,那我回去了。」
「你休想一走了之,狐狸精!」
「你--」席熏雅的声调大变,于聆春正希望激怒她,人在盛怒之下往往会原形毕露。
「狐狸精,有胆子抢我的未婚夫,怎幺没胆子面对我?」
熏雅的脸泛起发烧似的一阵红,理亏的低下头,黑色的眼脸低垂着,蓦然,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对不起!」她的肩膀抽动着,忍住哭声。「对不起!」凄楚的声音反教人闻着鼻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牧千里看不下去,霍地站起来,若非于晞白奋力拖住他,他真会冲出去。「不关小雅的事!是我自己去招惹她的,不是她主动招惹我!」他咬牙切齿,一口怒气喷在于晞白脸上,他受不了熏雅低声下气的跟人道歉,她没有错!
于晞白低喝:「你冷静点!现在跑出去的话,只会使席小姐误解你。」牧千里陡然醒悟:这也是于聆春的设计之一!
于聆春也看出席熏雅不是做戏,她没必要做戏给她看。先前她还以为熏雅会趁「两人独处」的机会跟她摊牌,甚而取笑她抓不牢未婚夫的心,自该退让。
现在她不得不相信席熏雅并没有那样大的野心,第一回即败下阵来,也许她对千里的感情只是青春女孩初恋的迷情,她倒可以好好跟她谈一谈。
「你真心爱千里?」
「嗯。」她不住点头,毕竟无法理直气壮。
「为什幺不开口,说不出口吗?」
席熏雅抬起泪眼看她。「我爱千里,我没有办法不爱他。」羞怯的眼眸不知不觉露出两情相悦的幸福神采。
于聆春惊慌的望向明镜。千里该有多高兴呢!
「你怎幺敢!」她烦躁的冲向她说:「在明知他有未婚妻的情况下,你怎幺敢爱上他?你好自私、好恶劣,竟然能够毫不在乎的夺人所爱!」
「我没有,我不是有心的。」熏雅拼命的解释:「请你相信,我和千里都无心伤害你,是命运、是爱情的不可抗拒!千里向我保证过,你们之间只是政策婚姻,并无爱情,我……我才敢和他在一起,千里说你很坚强,不会受我影响,我伤不了你的……」
「他说谎!」于聆春喊了一声,既怒且悲。「谁说我不爱他?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她朝熏雅大叫着,逼得她一步一步往后退,整个下半身帖在壁炉上。「现在你听清楚了吗?我爱千里,我不能失去他,请你离开他身边,求求你!我求求你,好不好?」于聆春把自己的挫辱和悲愤发泄出来,她喘着气,抬起头,蓦然惊呆了。席熏雅竟然在笑!
犹如牡丹盛放,她一笑艳惊四座,但笑容中仿佛有着什幺……
于聆春无来由的心寒胆惊,她看清楚了,那不是天使的笑容,而是魔女的笑容!是传说中倾国倾城祸水的笑容!
她焦急的想让牧千里看清楚,这才发现,熏雅背着壁炉而站,正好站在视线的死角处,只有她瞧见那个笑容。
「你……你……」于聆春一把将她拉离壁炉,粗鲁的旋转她的身体面向明镜,「笑啊!笑啊!再笑一笑!」熏雅早已泪流满面,像个破布娃娃任人摆弄,不敢反抗,再也忍不住的哭泣出声。
「不许哭!我要你笑!」聆春焦躁的喊。
「我……」席熏雅想扮笑,只更心碎难忍,掩面痛苦不已。「不要逼我……我知道理亏在我……我不该爱上千里……千里说他爱我……我也不敢洋洋得意……在你面前微笑……我……笑不出来……我笑不出来……」
「不对,你可以笑的。」
「为什幺你要这样对我?」席熏雅哭得太厉害,一手按住开始头疼的鬓边,痛苦的说:「你教我如何笑得出来?我爱千里,千里也爱我,可是,我们却必须避人耳目的约会,每想到你一次,良心就受折磨一次……」
「不要装了,你根本投有良心!」
「请你不要羞辱我。就算我对不起你,你也不该随便侮辱我。」
「是你的不自爱和矫揉造作侮辱了你自己!」
席熏雅咬紧下唇,以免又哭出声来。
「哭呀!怎幺不哭了?」于聆春气冲冲的咆哮道:「你最擅长的不正是这种伎两?装模作样,撒娇卖笑,一副楚楚可人、我见犹怜的狐媚相;要不,动不动就掉眼泪,要男人心疼你,千里不也是被你这一套吃得死死的吗?」
席熏雅禁不住又哭出来,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强压住啜泣,双颊早已沾满泪珠,模糊的泪眼可怜兮兮的央求对方放过她。
这下子,连于晞白都认为聆春逼人太甚了。
「千里或许吃你这一套,我却不会上当。」于聆春已有预感她今天遇到的是她生平所见最可怕的对手,正颜警告她:「我不可能答应和千里解除婚约,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而且,牧爸爸十分看重门第,凭你,绝进不了牧家大门,除非你有意效法牧爸爸身边那几位情妇,甘心一辈子见不得光……」猛然想起千里的生母也是其中之一,但已来不及收回,担心内室里千里的反应,气势不由得弱了点。「如果你真心爱千里,就该为他的前途着想,万一他为了你而触怒牧爸爸,一怒将他踢出家门,你又得到什幺?」
「我可以得到他的爱。」熏雅哽咽道。
「因为你,害他失去美好的未来,你良心能安?」
「两人相爱才有美好的未来,我不相信空有财富能使人快乐。」
于聆春懊恼极了,对方丝毫教人捉不到破绽,她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天生的演员?
一时沉寂,只有熏雅默默整理情绪的一些小动作,谁都看得出来,她多幺努力把泪水擦干。
「席熏雅,凭你的美貌和楚楚风韵,可惜出生太晚,若在古时,你必可留下倾国倾城祸水的美名。」于聆春改变策略,强迫自己冷静的面对这位可怕的情敌。
她的脸色霍地肃穆起来。「你太过分了,于小姐,我不接受这种毁谤。我也读过历史,亡国亡城的并非女人,而是昏君与侯臣!身为女性,你怎能不同情那身不由己、被男人送往他国求和的可怜女人?」
「你慈悲为怀,怎幺不同情我?我对千里一见钟情,满怀喜悦的和他订婚,朝思暮盼自己很快就可以成为他的妻子,谁知道,你竟来夺我丈夫!」她要让千里明白她是爱他的,却不知如此一来,更让牧千里认定她在作戏,意在逼退熏雅。而于聆春此时只想说出心里的话:「席小姐,以你的美丽相信多的是男人追求你,而我只爱千里一个人,拜托你高抬贵手,放过他,也放过我好不好?不要再折磨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