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茉莉照往日要签帐时,会计推托老板不在,她不能作主。
“那你叫贺星月出来啊!”茉莉不耐烦道。夏装上市,她忙着采购了今夏流行的白色POLO衫、彩虹色调短衫、鸭黄色低腰裙,再买一双相配的凉鞋和一个银色背包,用去一万多元,皮包里剩下不到一千元,不够付帐。
“贺小姐有事出去,交代说打烊之前才回来。”
“她要走之前没跟你说我是谁,要让我签帐吗?”
“没有。”会计装傻摇头。
许茉莉恨恨的跺了一脚,美丽的脸上布满寒霜。
“小姐,请你们付账,一共是一千二百八十元。”
最后,五个人凑出茶点费。
“哼!她存心要让我没面子,叫我下不了台。”茉莉气得手抖。
“算了啦,茉莉,又没多少钱。”一个瘦高的女孩耸了耸肩,不以为这有什么好气的。爱出风头的许茉莉在同学间的风评并不是很好,她跟来不过想打发时间。
“就是因为没多少钱我才气,她居然对我这么吝啬!”
会计小姐有帐可收,其它一概不予置评,只是对茉莉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只因茉莉不服输的留下话:“你告诉贺星月,她今天故意整我,我一定要让她好看。”她老早就瞧贺星月不起,觉得俊逸优秀的大哥值得匹配更好的对象,只因碍着大哥的面才对星月客气。贺星月对她百依百顺讨她欢喜便罢,否则,有她好看的!
她爱面子,星月却在同伴面前削她面子,她无论如何忍不下这口气。 回家向大哥告状,贺星月装傻,表示她根本不知情,还大方的要给茉莉零用钱,让许祥烟转怒为喜,却教茉莉暗生警惕心:原来贺星月也会扮猪吃老虎,过去真是太低估她了。
“万丈深渊总有底,唯有人心不可测”,一件小事情,在局外人眼中或许微不足道,却可能使当事人的内心产生巨大的变化。
以往,茉莉根本没把星月放在心上,觉得星月对她不具威胁性,今日方知大哥竟会听信星月之言而忘了她生受的委屈。
贺星月已经威胁到她了,这种威胁性将与日俱增。
☆ ☆ ☆
“我说一切到此为止了。”她不愠不火,却教人感受到他的气焰万丈,仿佛他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
“元正则——”蓝媚笛恨得牙痒痒,却又割舍不下对他的痴心与崇拜。午后日光斜照在她的面颊,晶莹华彩,芳姿正盛。
当初,她不顾家人反对,投入绚丽浮华的演艺圈,唱歌不成,演戏又碍于外形,只能演一些情妇、外遇的骚包角色,永远挑不起大梁,收入有限,虽然也拍过写真集,客串过模特儿,但始终没大红过,开销却很大,收入不敷所出,干脆把心一横,效法几位波霸前辈,进驻大酒店当公关,名片捐出来是个经理,其实葫芦里卖什么药,识者皆知。但毕竟曾是明星,在酒店里是红牌角色,就在酒店宴会上结识元正则,耗费好大一番心思才当上他的情妇,这个月恰巧满一周年。 做情妇只要挑对肯花钱的大爷,那绝对是名流宴会席上最光彩美丽的花瓶,出尽风头,私底下的生活享用也不比有钱少奶奶差,况且,能当上元正则的情妇,就是打响知名度最快的办法。
而且,老天,他真是令女人神魂颠倒!五官突出,浓眉大眼,身形魁梧,在每一方面都是个大人物。
从一开始,蓝媚笛就很有自知之明,只要当他三年情妇就捞够本了。虽然传开元正则身边的女人从没断过,最长的记录是九个月,但她又自信好歹当过两年明星,容貌艳美,身材一流,又有些知名度,最少能吸引住他三年。
而今,才一年,他便提出分手。
“你怎么这么自私、这么无情?”蓝媚笛作出伤心的姿态,接着道:“想想我们在一切的日子多么美好,我相信我带给你许多其他女人不能带给你的快乐,使你贫乏无味的婚姻生活变得多彩多姿……”
元正则除了撇撇嘴,一脸嘲弄之外,没有其他反应。
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每一个都自以为带给他莫大的快乐,需索无度的向他要珠宝、要名车、要房子或公寓,他向来慷慨,评估这个女人的价值而施舍,蓝媚笛称得上手腕厉害,捞得最多,但也就到此为止。
她看他迟迟没有答话,就向他走了过去。他靠在一张华丽的法国椅子,神情十分冷傲,同时也迷人到极点。 光看她对于布置房间的品位,已失去使他迷恋的本钱了。
“正则,我相信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她的目光含媚,鲜红的嘴唇挑逗似的噘着,表现出她最野艳的一面。“人家都说,你不跟同一个女人保持长久的关系,是因为你怕爱上女人。如今你想和我脱离关系,不就是你已对我动心,怕自己会爱上我吗?”
元正则笑了,他很少笑,所以他的笑容看起来总好像在讽刺什么似的。
“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众所周知,我是你的女人。”
“错了。你只是我的床伴,偶尔吊在我臂弯上的交际花,你卖、我买,纯粹是交易行为,不要自个儿往脸上贴金,太不识相。”
“你……”
蓝媚笛咬紧牙关,内心有一股冲动,要他去死,要他滚蛋。
可是贪婪机伶的本性却告诉她,得罪这个男人,得罪有名的黑豹子,非但拿不到分手费,连这圈子都待不下去。
她不希望、也不敢惹这个既吸引她,又能抬高她身价的男人,即使有一万个不甘心,也只有暗自饮恨,独自疗伤。
黑豹一旦动了凶性,吃人可是不吐骨头。
“正则,”她伤心的唤着,嘴角向下撇,一副要落泪的模样。“没想到你的心肠这么狠,早知不能和我常相厮守,就不要让我爱上你,你知道,我一直在爱着你啊!今天你突然说要分手,教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嘛!”
元正则冷冷地笑起来,他黑亮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情绪丝毫不受影响。
“以前没有我,你一样过得很好。”
“那不同,未尝过天堂滋味的人自然不向往天堂,而这一年来我已习惯有你,噢,正则,你叫我如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啊!”
“我开始不耐烦了,媚笛。”他揶揄地牵动嘴角,显然把她的伪装做作都看透了。“甜言蜜语对我发生不了作用,眼泪更打动不了我,你这样子只会惹烦我。”女人口中的情爱,根本激不起他任何反应,只感到可笑。
她不安地扭动一下身躯,希望他注意到她薄纱衣裙下的姣好体态,这可是让绝大多数男人垂涎欲滴的一***宝。
他还是冷笑。“你心里清楚得很,凭你的美貌和手腕,要再找一个替你负担生活费的男人,根本不困难,当然,要找到像我这样慷慨的男人是不可能,但只要你不太贪心,依然可以过着坐享其成的生活。”
“你明明知道我贪图的不只是你的财势……”
“够了。如果有什么是教我痛恨的,那就是谎言。”
她看见他满脸尽是轻视的表情,觉得他似乎要把她给踩在脚下,而她根本不可能反抗他,甚至还依顺的舔他的脚趾头。
这世上怎会有这种男人?能够教女人抛却尊严,一心一意只想讨好他,付出所有只求换取他的一丝怜惜。只因他英俊、魁梧、有男子气概,并且富可敌国?不错,这就够了,况且,他拥有的并不只是这些表面上看到的。
蓝媚笛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事实上,只要给她足够挥霍的金钱,她很乐意做个白痴型美女,虽然她也有很精的一面。
而显然的,元正则看她不比一个大草包有价值多少。
往好处想,她是一个成功的人,因为她把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像”,做一行像一行,将情妇这个角色扮演得恰如其分。
有哪一个做情妇的人能得到金主的诚心尊重?像个花痴,不被尊重,才叫守本分的情妇,方便金主喜新厌旧,随时可以弃如敝履。
可她是人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女人,被人轻视、视若无物,如何不愤慨难耐、黯然神伤?
那么干脆有自尊一点,将他一脚踢开好了?!
“做情妇还顾全自尊,干脆洗手不干算了!太要自尊,铁定是赔本生意。”蓝媚笛老早对自己做了良好的心理建设。
反正,这辈子注定要做个拜金女郎。
留下一张足够半年生活费的支票,元正则轻轻松松的走出了她的生命。很满意她没有来上寻死觅活、死缠烂打那一套,她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件小插曲,他也只是她生命中的一段,彼此清楚本身的地位,好聚好散,画下圆满的句点。
只是,蓝媚笛心中的恼恨却骗不了自己,她竟然只值元正则眷顾一年?
她这么一个在外表上堪称完美的女人,竟然如此廉价?
其实,元正则从不在她的豪华公寓里过夜,甚至很少待过两小时,但至少她的心是很笃定的,以为好日子还长着呢,所以也没认真地为自己打算过。一旦过惯了不工作的日子,想重操旧业便感厌烦。当情妇,只需看一个男人的脸色,重回酒店,却需看许多男人的脸色,元正则若有一丝怜惜,不改替她安排往后的出路吗?可是他没有。
一个男人既然教女人放弃原本谋生的技能,不就应该负责她往后的生活吗?可是,元正则却不在乎地说断就断,一走了之!蓝媚笛恨恨地想着。
“元正则,你太无情了!总有一天,我要你栽在女人手上。”
☆ ☆ ☆
元正则从来不是潇洒多情的男子,他极端自私。
事实上,一个人富有到某一程度,不管他的行为过么怪异、不合情理,总是很容易被原谅,觉得不过是富人的怪癖之一。
出国三个月回来,听到有关蓝媚笛的一折消息是:她已被“娥眉俱乐部”的老板欧阳夫人延揽,加入旗下“蔷薇十八”的行列,成为政商届最高价的十八朵交际花之一。
元正则轻蔑的瞪着他的公关童宝山。“她成吗?欧阳夫人的眼光大不如前,竟看不出她的肤浅,欠缺长久价值。”
童宝山永远维持他的招牌笑容。“女人的巅峰时期能有几年?我倒觉得欧阳夫人眼光不差,目前正是蓝小姐最盛名之时。”
他的“意有所指”赢得元正则一记侧目。
童宝山是少数敢和元正则开玩笑的人,两人的关系是上司下属,也是朋友,说亲密点,则是郎舅。童宝山的同父异母姐姐吴贞良是元正则的妻子,他是不被吴氏家族所承认的私生子,元正则却喜欢他,认为他是吴氏家族中唯一让他看得顺眼的人。当然,童宝山不姓吴,光这点就够令他满意了。
“要不要先回家一趟?”身为公关,有时候也要提醒老板注意一下家庭形象。
“老婆长年住在娘家,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毕竟是夫妻啊!”眼见夫妻如陌路,他不免唏嘘。
“她有一群三姑六婆陪着,有一个贵妇人头衔,无需尽夫妻义务,永远做她的吴氏公主,这在她可是最圆满的生活形态,你大可不必替她伤春悲秋,教她看了反而莫名其妙。”元正则不屑的一瞥童宝山,实话实说。
吴贞良有一张我见犹怜的绝美脸庞,当她灿烂微笑的时候,令人联想到“完美”。她高贵的家世是每个有身价的男人梦想可以锦上添花的最好嫁妆,当她遵从家人安排嫁给元正则,每家报纸所刊登的贺词不外乎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她天生是个大家闺秀,也是名女人典范,但可悲的是,吴贞良不会做妻子。
她害怕接近她的丈夫,他不是她心目中温柔体贴的白马王子,他太刚强、太冷静,且需索太多,一切的一切都令她难以忍受,所以,当她怀孕却不幸流产,被接回娘家修养身子,从此便顺理成章的待下去,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回丈夫身边。
她本来就有许多阿姨、堂表姐妹相伴,一起逛街旅行或出国采购,日子再舒心也没有,又有一堆亲兄弟、堂表兄弟护花,无忧无虑的挥霍着幸福,她喜欢这种生活,也习惯于这种生活。她的妹妹们也劝她不必内疚,反正她已嫁为人妇,有了正式的名分,只要她没有红杏出墙,任谁也无权责怪于她。
元正则一个月去看她一两次,彼此相敬如宾。
他不过问她花多少钱买一件只有穿一次的晚会礼服,她也不过问他花多少钱养一个下贱女人当情妇。她完全得知他的风流韵事,社交圈里素来藏不住秘密,自有人提供她一切情报,而她根本不在乎,从来不把那种女人瞧在眼里,自不会为此神伤。
吴贞良只愿永远当个无冕公主,在宴会上受人奉承,被人追求,享受众星拱月的幸福感受,却无需忍受和男人上床做那件事,她极其厌恶。现在好了,她是元正则的夫人,男人只敢仰慕她、追求她,却不敢有进一步的要求。
社交界的名流绅士盛赞她的贞节如圣女,因而更加爱慕她,莫不期盼自己的妻子也能效法吴贞良,因此无形中更加提高了她的地位。
拥有这种老婆,对大多数男人而言是一场灾难,对元正则来说却是一种方便。
他从来就不认为男人只该拥有一个女人。
他权势显赫的模样,让一半女人崇拜他,也让另一半女人畏惧靠近他。
童宝山不想规劝他,一个人活到三十三岁,生活习惯、心性人格、思想观念,差不多都已定型,除了生活习惯会伴随年龄、环境而作调整,基本上,到死都是这副调调了。
何况,这也没什么不好啊,世上多了这样一个人只会更加多彩多姿,童宝山对他只有崇拜,没有诽谤。
“你走后,新闻界可寂寞得多。”
“关我屁事!那些‘挖粪专家’离我愈远愈好。”
“既然你不在意,我不妨多告诉你一些。有几家小报、杂志访问蓝小姐有关于你们分手的始末,蓝小姐表示要为自己的前途多设想,不得已只好主动向你提出分手,她对你突然出国感到心疼与难过,希望你看开些,别再为她伤怀。”
“这是最新出版的笑话全集?”
“很遗憾,是事实。你到澳洲农场度假,新闻界找不到你,只好采信蓝小姐的说辞,如今,社交圈正津津乐道你终于也有被女人‘抛弃’的一天,相对的,抛弃你的女人可真是个幸运儿,不但在社交圈声势日隆,几乎已要压倒李梦梦、石水晶、张月姬这铁三角,成为‘蔷薇十八’的花魁,名流富商争相要成为其入幕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