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就是被跟综的人钻进人群中消失,这样才符合常情,一般人都是比较胆小的。」
凡凡鼓掌。「你真聪明。」
「我猜错了吗?」
「没有,你猜对了。」
「那你的答案是什麽?」
「我会告诉被跟踪的人说:你太太怀疑你有外遇,所以我来调查是真是假。他若生气,我就给他一个过肩摔。」
我大笑。
「不傀是简凡凡,好勇敢哦!」
「勇敢有什麽用,我被三振出局了!」
「人家是做生意,那能够像你这样,你好像在打抱不平似的。」
「不是吗?做侦探不就是要打抱不平吗?」
「我不知道。」
凡凡闷闷的大啃豆干、饼乾。
「爱丽丝。」
「嗯?」我嚼香蜜饯。
「你怎麽会猜到答案?」
「我不知道。可能我的头脑比较简单,想的是一般人的共通想法,我又胆小,没有你那麽勇敢去面对被跟综者。」
「我想路先生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也许吧。」
「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你这麽容易激动,还是做艺术家好,因为艺术家的性情再古怪,人家也视如理所当然。做侦探可能不好。」
凡凡嗤之以鼻。
「你少呆了,我的目标是路华和陆星座。」
「做什麽?」
「星期一晚上我和程先生到徵信社去,就是陆经理通知我们路先生回来了,说愿意立刻为我们服务。那时候我就很注意陆星座,他好英俊,我敢说他去做明星一定压过那些大牌男星,他太好看了。」
「男人长得好看未必是福。」
「怎麽不是?在奇章微信社里,有关男女外遇案,都由他全权负责,可见他的魅力。」
「你要追他?」我以为她在开玩笑。
凡凡露出固执的表情。「还有路华,两选其一。」
「凡凡,拜托——」我真要笑死了。
「你笑什麽?我当你是好朋友才特定跑来跟你商量。」
我开玩笑的挪愉她。「你说真的?」
「废话,不然我干嘛跟你说。」
我笑不出来了。
「凡凡,你猜他们几岁了?」
「总不会超过三十。」
「就算三十好了,你才二十一,他们大老了啦!」
「做朋友又没说要做夫妻,差几岁有什麽关系。」
「可是你又不了解他们。」
「慢慢就会了解啊!」
看她那副认真的样子,我想她在玩真的了。
「凡凡,你可以告诉我,他们那一点吸引你吗?」
「嗯,」凡凡支腮打量我。「陆星座外友好,和他在一起有面子,而且我们同学会的日期快到了,不快找个伴,到时候瞪眼看人家成双成对吗?要是陆星座能陪我去参加同学会,包准叫刘淑芳那批人羡慕死了。」
我不以为然。「你的动机好像不太纯正。」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学校时,刘淑芳、沈里音、王萱萱她们那一票死党最花了,成天炫耀情书,也不怕被导师抓到,这是我们第一次开同学会,不带个帅哥去压过她们,我吃不舒服睡不舒服。」
我真受不了她乱吃这种飞醋,还自谢是「新女性」呢。
「那路华呢?你难道要带两个男朋友去?」
「这主意不错,如果我摆得平他们的话。」
「你少胡说人道了,」
凡凡哇啦哇啦大笑。
「喂,你没见过路华你不知道,他虽然远不及陆星座好看,但是我觉得他很有男性的魅力,跟那群小毛头一比起来,真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我当然不说我见过路华的事。一想到我居然晕倒在他面前,我既困窘又羞惭,这几天不知暗骂自己几百声没出息了。
「那些小毛头全被你三振出局了?」
凡凡耸耸肩。「他们跟不上我的脚步。」
「你还是要跟著程春野?」
「没办法,,离三楼近,只好勉强将就。」
「凡凡,你不是一直想闯出一番事业的吗?以前你都是事业第一,男朋友顶多排到第三去,今天很反常哦!」
「我想,我是爱上他们了。」
「骗人,才见二次面就爱上,而且那有一人一次爱二个的。」
「你别管我,我自己有安排,倒是你,同学会的时候可不要形单影只,很难看的。」她一副看扁我的样子。
「你有毛病人谁规定同学会要挠伴参加?」
「算了,你是古董脑筋,说不通的。」
我们聊了几个同学的近况,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凡凡,你最近有没有回家去?」
「我那有空。」
「你爸爸脾气不好,你最好不要做得太过分。」
「过分的是他,重男轻女,回去看他对我弟弟那麽宝贝,我就不舒服。」类似这种牢骚,我听她说过六七十遍。
简家据我所知有四女一男,平平、凡凡、安安、静静和简大器。凡凡曾经不服气的说:「看我爸取的名字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呀,希望我们女孩子平凡安静,他的儿子成大器。重男轻女也不要这麽明显嘛!」
「你一直说自己是新女性,怎麽可以嫉妒弟弟。」
「你是独生女,当然可以说这种风凉话。男女平等提倡了这麽久,还是没用啦,形势比人强,谁叫我不是男生。」
「你生气你爸不爱你?」我怀疑这种可能性。
「不是,他不公平。」
「你也真奇怪,那家父母不疼老么。」
「你们家也是?」
「信实只比我小半岁,我们是两个老么。」
「我真羡慕你生活在阳盛阴衰的地方,不像我们家阴盛阳衰,女孩子永远不受宠。」
「我看你姊姊就不会有什麽不满。」
「因为她是老大,」她的口气好像我是一个白痴。「她是我父母的第一个小孩,曾经被专宠过。」
「照你的说法,少数才稀奇,可是我们家有三个男生,一样受到重视,也没听谁抱怨自己是受忽略的一个。」
「男女有别啊!你怎麽还搞不仅。」
「算了,我看是你自己的脑筋太复杂了。」
凡凡将零食吃得差不多时,正好四点钟,她说要赶快回去「准备撒网」,因为没结婚的一流男人愈来愈少了,虽然不想在二十八岁前结婚,但事先「预约」一个,更能够放心的在事业上冲刺。
她的怪论真多,我也只能笑笑跟她道再见,提醒她不要忘了常回家。她一味敷衍,心早飞到「奇章徵信社」了。
我把床上的饼乾屑清除乾净,开始「工作」,使用书房的电话跟几位客户聊天,做成一笔生意,再打到「长青牙科」,跟田习如女大夫解释我礼拜二因贫血而不能去她那里,请问她到底要跟我商量什麽事。
女医生说,「我妈最近身体不好,不能常来帮我,所以我想找个人代替,不知道你肯不肯来做?因为大家都很喜欢你,我认为你是最适合的。」
我脑中浮现出一幅林爱理张牙舞爪想抓住小沈大夫的画面,心想还是别膛浑水的好。於是婉言拒绝了田大夫,实际上一天十二小时侍在外面,姨丈、姨妈邵会很不乐意,上次去代工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了。
我不能说两位长辈很不高兴,只能形容之不乐意。怎麽说呢?大家彼此清楚对方脾性,信介表哥说我是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在很多事上显得马马虎虎,心无大志,很好骗很好商量,但绝不接受命令的指示。我想就因为表哥这麽说,姨丈也接受了我去牙科那里「做看看」的事实,姨妈例嘀咕了几天:为什麽要做那麽累的事,有一份工作就好了嘛,女孩子不要太强才好哟!
在女性日求进步的现代社会,姨丈、姨妈给予我的家庭教育委实说不上现代,但能说他们错了吗?他们实在非常的爱护我,不愿我出去吃苦受罪,最好能像姨妈一样少忧少虑过一生,这未尝不是幸福?
男女平等固然不错,但要我出去跟男人一争长短,赚得要比男人多,说话要比男人大声,我缺乏那份魄气和实力。尽管凡凡骂我没出息,依然无法改变整个的我。
我是爱丽丝:水远也没办法变成简凡凡啊!
十年後,二十年後,或许我会瞪著电视,羡慕凡凡功成名就,但我更希望那时候我己成熟得能够诚诚恳恳向她说一声「恭喜」,不合丝毫拓意。
我等待那一天。
第四章
即使在晚饭时刻,紫牛西餐厅依然没有满座,空位甚多,我们选了靠里边的情人雅座。我和路华。咦?
侍者先送来开水和两杯鹊尾酒,然後等我们点餐。
「这家只有瑞士牛排好吃。」路华看也不看菜单一眼,始终盯住我。「张小姐要点别的吗?」
我摇头。他为什麽总是这样看我,使我极不自在。
「首先,」路华口齿极清晰的道:「很感激你这麽容易就被我请来。」
唉,我若躲得掉,还会来吗?
「另外,我必须先确定一件事情。」他说。
我等著。
路华突然微笑。虽只一下子,也让我自在些。「不,应该由你确定才对。不管我今天跟你说什麽,你不会再突然晕倒吧?」
在我震动和懊恼的当儿,我确信看清他脸上没有其他表情,诸如鄙笑、蹙眉、卑视……
「请你忘了那回事,就当作没发生好吗?」
他充耳不闻。「很难。生平第一次有个女孩子晕倒在我面前,还是被我吓晕的。你让我罪恶感很深。」
「什麽?」我难以置信的问。
侍者送来餐具、路华没有再说。等服务生走後,他举起酒杯,「祝你身体健康,张丽丝小姐。」
「谢谢。」我啜一口难喝的鹊尾酒,心里奇怪他今天这麽和气,反今我惴惴不安。
「张小姐在那儿高就?」
「家里。」
他点头」「自己家还是亲戚家?」
「路先生在做问卷调查吗?如果你真的那麽好奇,我全说出来,省得你麻烦。」
「好,我听著。」他是真不知我在讽刺他,还是故作不知?
我早习惯别人对孤儿的好奇,一点也不伤心的说道:「我四岁的时候,父母车祸去世,由姨丈、姨妈带大我,上有二个表哥,下有一个表弟,生活单纯、幸福。姨丈是某银行的案理,姨妈是家庭主妇,大哥是电脑工程师,二哥服役中,小弟念大二,暑假在他大伯父的公司打工。」
「你自己呢?」
「我是最不会念书的一个,念到高职就升不上去了。没有一技之长,除了会做一点家事之外,兼做雅芳小姐,家人不期望我闯出什麽事业,我也自知没有那本事,就这样自自在在的过日子。你还想知道什麽吗?」
他客气的说:「没有。」
送来的生菜沙拉,我嫌恶的看一眼,不想吃它。路华吃得津津有味,偶然抬起头看我,「怎麽不吃?」
「生菜的味道,我不敢领教。」
「我替你吃。」
他吃完自己的,又吃我的。我们家男人多,我一点也不惊奇男人的胃口好,以前也是大哥或二哥代我吃了生菜沙拉。大哥是闷声不响的吃,二哥则一边吃一边摇头说难吃,有一次还说要包回去炒一炒再吃,笑坏了我。
路华很快解决两份生菜。
「现在的小姐不是流行生菜美容吗?」
我噗嗤一笑。「你吃二份,也是为了美容?」
「我是不想浪费。没煮过的东西实在不好吃,哦,你煮的菜非常好吃,尤其是那碗牛脯,味道一把正。」
「慢火炖二个小时,自然好吃。」
「你喜欢做菜?」
「姨妈常和我研究食谱,每做出一道新的菜肴,我们都很高兴,觉得很有成就感……」看看他的表情,改口说:「这种事你不能体会,说也没用。」
「不,我能体会。只是没想到现在的年轻女孩还有人真心喜欢做菜。」
「因为其他的事我都不会做,只有专研家务事。当然,跟外面的女孩子一比起来,我也知道自己很差劲……你不要笑成那个样子!」
「对不起。」他笑得大喘一口气,明明在取笑人,还辩解说:「我不是在笑你,只是惊讶。」鬼才相信。
牛排和面包上桌,使我可以避开他的眼光,专心吃东西。当然啦,像他这种工作狂,一听到有人把家务事当成一种事业,取笑一番己算是客气啦!他没有搬出「新女性主义」鼓励我奋发向上,我就很承情。
路华说:「擅於做家事,一点也不差劲,相反的,很吸引人。」
一得到他的「安慰」,我一点也不高兴。
默默把牛排吃掉三分之二,我决定不先开口。
「现在我对你有点了解了,反而更加百思不解,」他语气不善的说:「二个多月前,六月六日,你为什麽会冒充是我的未婚妻,破坏了我的婚事?」
我最害怕的事终於来了,他非现在说不可吗?最使我不安的是,他的口气又开始变得不和善,凶起来了。
「哦,我差点忘了,你很容易受惊,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只要你能够解开我心中的疑惑。」他瞪著我。「拜托你不要一副想逃走的样子,你必须付起责任。那次解除婚约,你知道我损失了多少吗?金钱上的,精神上的,不容你再逃避我,我已经找你很久了。老天有眼,我虽然不知道你藏在那里,你倒自己送土门来。星座记人很强,他认出了你,你忘了,婚礼那天,他还向你搭讪过呢!」
我心中惶惶,不知怎麽办才好。
路华继续施加压力。
「你做这种事,家人一定不晓得,乖巧的爱丽丝,怎麽会做出这种事?你今年几岁,二十没有?」
「二十一。」
「你冒充我未婚妻不嫌太任幼?你和我以前也不认识,不可能知道我六月六日结婚,是不是有人要你这麽做?」
我点点头。放弃剩下的牛排。
他问:「谁?」
「樊明珠小姐。」我用快窒息的声音说。
如果我期望从他脸上看到惊讶的表情,那要失望了。什麽也没有。
「明珠给你多少钱,让你答应做这种事?」
我生气。「才不是这样,我没有要她的钱,只是看她那麽可怜,她又一直求我,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才答应帮她解除婚约,因为她说她父母不肯答应,你也不会答应,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够救她。」
「救她?嫁给我这麽恐怖吗?」路华脸上青筋暴跳。
「我不知道,只是她不愿嫁,勉强结婚也不好啊!」我小心的不要引发他的怒气。
「她到底服你说了些什麽?」
看他脸色不善,我迟疑著。
他吼。「说!」
我闭紧嘴巴,不触这雷锋。
「你再不说,别怪我去找你姨丈谈谈,男人跟男人比较好说话。」
我很反感。「你这人真差劲,脾气不好,口气又坏,又爱乘人之危。你要去告状就去好了,我自然会跟姨丈解释。最讨厌人家这样跟我说话,我又不是你的奴婢。」
我也有我的脾气,真把我逼急了,索性豁出去,反而胸怀一宽、不再顾己什麽,拿起皮包就走,再不甩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