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娇笑阵阵。「卫大哥眼光不差,小妹也不好妄自菲薄。你想,一个平凡的丑 夫娶得如花美春,除了窃喜,有没有一点担忧、烦恼或自觉高攀不上?」
「是又如何?」
「与其一生烦忧,不如本分些,娶个平凡女子为妻反而自在。」
「你倒是个很实在的人。」他已经能够确定她的美丽迷惑不了他,反而平静的 道:「我总以为姻缘天注定,『巧妇能伴拙夫眠』,『丑妻恶妄胜空房』又有何妨 ?男才女貌、佳偶天成是为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又何尝不营养?」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绽放笑花朵朵。
「卫大哥真风趣,原以为你太过一本正经,而有些彷徨,现在我放心了,相信 我们能相处得很好,也不枉我陪你走这一趟。」
这话听来是在邀功,卫紫衣抱拳谢她一路辛劳。
「不,不,我不要你谢我,我甘心情愿为你这么做。换了其他人,跪下来求我 ,我都不屑一顾呢!」她眼中满满漾着柔情,表明对他的特别与专了却不知自己语 声虽然轻柔,事实上已流露非常骄傲的一面。
「我受宠若惊了。」卫紫衣冷淡的回应。他同意紫秋茹确实有骄傲的条件,但 身为男性,耳听一名女子对男人挑斤检两,暗存轻视,真的很不是滋味。
「卫大哥理让该当之无愧。」她声音低柔,娇美的容颜显得更为容光焕发。「 与你同行,是我这辈子最感到快乐的事,当夜色降临也不担心是否有片瓦遮盖,睡 在星光之下也不在乎,餐风露宿亦成了风雅事。」
「姑娘直一是好兴致!『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这一路上我不曾安稳的睡上 一觉,闭上眼睛便瞧见宝宝吃不饱也睡不暖的惨状,也不知她身上是否带了药,万 一发病……唉!『餐风露宿』你说来风雅,对一个孩子却是切肤的折磨。」
「卫大哥!」她吸了口气:「宝宝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卫紫衣没有回答,因为那是废话。
「我该想到的。你为了一个叫秦宝宝的男孩千里奔波,不辞劳累,心心念念的 只有他的安危和快乐,我相信,他是很值得人喜爱的孩子。」紫秋茹感情用事的说 :「既然是卫大哥的爱弟,我自当竭尽全力的帮你找回他。」
事后她得宝宝知是位美娇娃,不知要如何后悔呢!
他们进餐时夜幕已四垂,星星一颗一颗地在天边闪烁不定。
周遭是如此的安静,只偶然传来邻家的狗吠声。离邱老舍家最近的是一座很大 的四合院,属梁家庄宗族族长世居之所,在梁家庄是最有地位,也最富裕,出过三 位秀才、两名举人,称得上书香门第,十分有名望。 的招待.篷门敞户,拿不出好酒好肉待客。」
卫紫衣笑道:「大户人家规矩待多,不如老丈家门前的小庭园,看着便怪舒心 的。」
邱老舍闻言喜动颜色,如遇知音,亡唤一对儿女出来见客。
餐桌上没有山珍海味,有的只是乡间村民的家常菜。「正月葱,二韭」,三月 初的春韭依然柔嫩二盘韭菜炒肉丝正合节气,鲜嫩好吃,一尾红烧鱼火候正好,色 香味俱全,年节留下来的火腿切成薄片做成一碟教人食指大动的蜜汁火腿,还有一 海碗的鲜笋草菇汤。
「太好吃了!怪不得苏东坡说出『雪沫乳花浮千残,艺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 味是清欢』乡野果蔬的风味果然是好。」
「过奖,过奖!」邱老舍笑得合不拢口,显然也上过私塾,听得懂卫紫衣诚意 的机美。「年轻人,你做什么营生?老汉这双眼睛看过的人也不少,就没见过像你 这么出色的人物,三言两语就使老汉、心花大开,厉害,厉害!」
「我只是实话实说,是贵府管家和小姐的手艺不凡。想我不过是一介商人,四 处讨生活,饭馆的菜色吃来吃去就那些,很难得吃到家传好菜。」
「你这么说我能理解,前人早有明言『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可是,年 轻人肯受磨练总有好处,不像我这犬子镇日游手好闲,没赚过一文钱,不知将来。 」
「爹!」邱成贵不耐烦的打断他。「您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我头上来?您看别 人样样好,就瞧自己儿子不顺眼。」
「你胡说些什么?」
「我才没胡说,您本来就……」
邱成贵还要辩驳,邱凤女已扯过他衣角」低声道:「哥,你少说两句吧!惹爹 生气,你又有什么好处?」邱成贵哼了一声,一筷子挟了五片火腿进嘴,这种难得 当到的好菜便宜外人不太傻了吗?不如自己享受。
邱老舍摇头叹气。「老汉教子无方,真是惭愧。」
紫秋茹讽刺道:「天底下做父母的都一样,嘴里说是教子无方,心里跟本舍不 得严格管教,要不然,你大可以把他吊起来抽一顿鞭子,或者乾脆一脚把他踢出家 门,在他没学会养活家人的本事之前不许回来。相反的,若实在舍不得教儿子吃苦 ,就别再自怨自艾,认命吧,你儿子天生不是块料!」
所有的人都像看着怪物般的看着她,听听她说的什么话!人家说「癞痢头儿子 是自己的好」,邱老舍尤宜一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一顿饭草草结束,做主人的再也提不起兴致找话题聊天,原本打算用以待客的 一罈女儿红,又原封不动的送回地窖。
春风习习,卫紫衣在屋里待不住,出来散心,在星空下漫步,直到一座废弃的 古井前的老树下,密叶遮蔽了夜空,他看着一晷欢,倚着树干享受难得的清静。
「卫大哥。」紫秋茹不久也跟来,不待卫紫衣开口,自己先耸了耸肩。「屋裹 好闷,乡下地方没什么可消遣的。」
他深沉的看了她一眼,依然沉默。
她战栗了一下,低下头去。「你在怪我吗?我并不以为我有说错什么。」很快 又倔强的抬起头来。「我是听不惯那老丈假充青天,肚里一套,嘴上又一套,忍不 住要点醒他; 养子不教父之过!谁知他们听不得实话。」
「紫姑娘,你毋需对我解释什么。」
「你果然在怪我。」
他反而了笑了。「我怪你什么?你别多心,卫某人尚知分寸,不至于管过头, 管到『紫竹宫』宫主身上。」
「听你的口气多生疏啊!分明不当我是自己人,才说得出这种话。」
「你能坦率直言,就不许我说老实话?」他微笑着回答,就像他惯常摆在脸上 的那种笑容,有礼的,却也是冷淡的,不存几分感情在里头。
「我倒情愿你骂我两句,反显出真情。」
他干什么要骂她?她既不是他妹子也不是他老婆,他才懒得多事。她当了宫主, 心惯于发号施今,有时不免亘于理却少了情,她还不明白这世上的事不是每一件都 非讲道理不可;「父子天性」又有何道理可讲?
合暗中,银色月光也露出寂寞的表情,这可是在对映我的心?紫秋茹暗问自己 。她想过,卫紫衣本身已够强了,或许娇柔无依的弱女反而更能打动他的心?可姊 姊却透露,去年曾暂住总坛的祝香瑶姑娘,娇哪妩媚又柔弱的姿态无人能比,大当 家照样无动于衷,可见他也不爱软骨头。说来说去,关键出在宝宝身上,宝宝讨厌 祝香瑶,卫紫衣自不会去亲近她,因为他实在太宠爱宝宝了!
「妹子,想抓住大当家的人,首先便得抓住秦宝宝的心!」临得之前,紫玉竹 将妹子拉入房中面授玑宜。「大当家对宝宝那股疼爱劲,我早瞧在眼里,只要他喜 欢你,帮忙从中拉线,早晚当家都是你的人,咱们姊妹又能生活在一起了。」
紫秋茹从中了解到宝宝的分量,不再像头一回听姊姊形容时的不以为意。本来 嘛,她是没必要在乎一个性喜调皮捣蛋的小鬼,不过既然想做他嫂子,不得不对未 来的叔另眼相看,表现一下「爱兄及弟」的风范。
「告诉我,他有多么讨人喜欢?我想,他一定生得俊美可爱,既活泼又伶俐。」 叶秋茹诱他开口,以示邱家那件不愉快的小插曲是过去式了。当然啦,所有的话题 中,只有秦宝宝的事最能诱卫紫衣开口。
「她嘛,」果然,他抬起一对因回忆而流露出温柔疼爱的眼睛来,低声而稳定 的道:「她的容颜美得让我无法对她生气,就算她再顽皮也拉不下脸严厉的责备她 ,或许,有部分心疼她从娘胎里带病出来的因素在里头,禁不住对她又爱又怜。」
「我听说,他很会调皮捣蛋,一个有病的人怎会……」 卫紫衣皱着眉,静静的说:「若说谁最能感受到『生命无常』的内容真谛,无 非是生带恶疾的可怜孩子,连能不能长大都是没有把握的事,悲观者只有倚榻等死 ,而乐天的人反而愿意珍惜每一日中的每一刻,尽兴的活着!宝宝她无宁是属于后 者。」
「原来如此。」紫秋茹突然伤感了起来,如果卫紫衣一心一意的要陪伴秦宝宝 走完余生,那她不是要等到不可预知的某一日。
不,不!她不能沮丧,这不是虻拚作风。
「你一个大男人哪懂得照顾孩子,不如为他找位细心体贴的好嫂子。」她小心 翼翼的说,一张脸却不明所以的红了起来,所幸夜色下不容易看清楚。
「啊,你不提醒,我倒是忽略了。」卫紫衣突然想到宝宝已到及弊之龄,这次 若能结伴回山,她也不便再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势必另建绣楼供她起居。宝宝天 真,不会想到这些,他却不能不为她设想。
不论将来能否共结连理,他都要还给她一个清白无瑕的名声。
「卫大哥,你可有意中人?」她追问,芳心窃喜。
卫紫衣听了这句话,为之愕然,深思了起来。意中人?彷佛还是很遥远的事, 宝宝仍是个「男孩子」,有天她懂事了,见多识广了,还愿意当他的意中人吗?意 中人?他眼前模糊了起来,看到的不再是乡村的迷人夜色,而是宝宝那对灵慧的、 纯真、狡黠的,充满了无限可能性与无尽奥秘的眸子。
「卫大哥!卫大哥!」
「怎么?」他振作精神!恍惚感消失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说这些言之过早,等找到宝宝再说。」
「也罢。」紫秋茹无法再厚颜追问,心里却感到很不是滋味。「卫大哥如此宝 贝爱弟,日后成亲,卫大嫂吃醋的对象不是别个女人,而是秦宝宝。」
「我确信不会有这种怪事发生。」今生娶不到泰宝宝,他是抱定了独身主义, 没有老婆,哪来争风吃醋的事。
「那就好。」她以为,他毕竟还是顾惜她的。谁知,两人说的分明「风马牛不 相及」,各人的心事只有各人知道。
就在她还没拿定主意下一步该采取什么行动时,卫紫衣忽然道:「有人来了, 且避一避!」拔身而起,隐身于树上。紫秋茹等藏好身,才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不 免暗叫惭愧,但很快又转换心情,高兴意中人的本领比她高强。
「这么晚了,井里又没水,怎会有人来此?」她低语。
「静观其变吧!」
这是口废井,显然年代已久,有人要盖屋自不会选在附近,这里算是梁家庄裹 最偏僻的所在,到了夜晚,没有三、五个人结伴也不敢散步到这里。可是,听脚步 声只有一个人,啊,又听到了,从不同的方位又有一人快步走来。
卫紫衣不随便干涉别人的家务事,通常避之唯恐不及,有许多事情不是用「正 义感」可以解决的,不如让出地盘。
居高临下,远远便瞧见一女子身影就着月光照路前来。
「是邱凤女!」紫秋茹大感意外。「她来这里做什么?」
他微笑不语。还用多想吗?天黑了,一位妙龄姑娘有胆子支身来到无人居住的 僻静地」除了幽会情郎,能有别桩事吗?
她也很快会意过来,目光缠绵的望着身边人。
「邱老丈一定想不到他的女儿胆子比儿子大。」他没有看她,意态优间的注视 正逐渐走近的一名年轻公子,是不认识的人,再待下去反而不自在。
「我要走了,偷听别人谈情说爱很不道德。」
卫紫衣身形如风,轻飘飘的遁形而去,没有惊动那对恋爱中的男女。
紫秋茹慢了一步,邱凤女已来到古井前,一动不如一静,便继续持下来。再且 ,基于女人的好奇心,她很想弄清楚她爱的是哪家的子弟?印象中,邱凤女比她那 不成材的兄长高明些,眼光自然也高,她的对象想必条件不差。
很快地,一名年轻书生模样的秀气少年轻唤了一声「凤女」,两人便相拥在一 起。情话绵绵中透露出两人之间的一些阻隔,原来那书生名叫梁晚星,正是大户梁 老爷的次子,中过秀才,家族长老对他寄望很深,但愿梁家终于能出一位进士公, 甚至状元郎!在这种情况之下,梁晚星怎敢提出要娶邱凤女?
紫秋茹暗自摇头。「不知邱凤女可读过书?要做状元夫人也需肚里有些墨水, 方能夫唱妇随。哎,我代她叹息为何?梁晚星既然爱她,自然情投意合,学问是学 来的,我看邱凤女也不笨,夫妻坐论诗书是指日可待的。」
老松树下,梁晚星正对情人海誓山盟,「今生今世,非卿不娶。」
「我也非君不嫁。」凤女偎进他怀中,相信没有人能拆散他们。
紫秋茹深受感动,原来乡下男女的恋情也和书中情节一样曲折感人,她身为「 紫竹宫」的宫主,岂会不如一个邱凤女?
一种由爱而生的自信发自心田,她真想让卫紫衣也看到这一幕,听听她内心深 处爱的呼唤,使她有勇气表白。
等到她回转邱家门庭,卫紫衣已进房安歇了好一会。
第二天一早见到人,奇怪昨夜那股勇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懊恼,他与她又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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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阔深长的之疋国公」府邸的大厅,晚宴在乐户的合奏中正热闹着,美丽的舞 姬们妖娆的舞动着青春诱人的舞步,一张张含媚献研的笑脸在舞近公爵座前时不断 频送秋波,年轻、里着淡红轻纱的胴体愈发恣放的扭动、旋转,一时之间,厅」彩 袖飞扬、红影绰约、扣人心弦的热情团团将公爵包围着,莫不渴望能得到公爵的青 睐,飞上枝头变凤凰,至不济,在座仍有众多王孙公子,文武官员,身似彩蝶的舞 姬们就等主人伸掌供她们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