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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项百强先生的家人,请问他现在的情况如何?”宝儿拉着项毅珩快步来到护理站询问。
护理人员查看记录后,回道:“他现在正在第二手术室里开刀。”
宝儿紧接着又问:“他是动什么手术?”
“因为他突然心律严重不齐,造成呼吸不顺,所以医生紧急动手术。”那名护理人员接着回答。
“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宝儿一脸担忧,明显地比项毅珩这个儿子更关心项百强的生命安危。
“现在还不知道,你们要不要到手术房门口等?”那名护士向他们指示开刀房的方向。
跟护士道谢后,宝儿拉着项毅珩来到手术室门口等候,在这段时间里,她的手没放开过他。
“我现在可以走了吧!”被人“强押”来医院,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哎呀,你都已经到这里了,干脆就留下来陪我等结果嘛!”宝儿又赔笑又陪坐地安抚他。
“不要。”陪她来医院已经是他的最大极限。
“别走嘛!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会害怕耶!”宝儿缠着他的手臂,可怜兮兮地要求。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对他的第一次撒娇竟是用在这上头,才准备开口想抱怨,却被不速之客打扰。
“哟……”一个拔尖的讥讽声刺耳地传来,破坏原本的和谐,“项少爷,你终于现身啦!”
项毅珩视若无睹,看都不看那人一眼。
魏金风虽然对他的冷漠已习以为常,但仍冷嘲热讽:“我还以为你忘了身为人子的责任哩!”
“你只要做好你身为人妻的‘义务’就好,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项毅珩不客气地反讽。
“你……”被他反将一军,她气得浑身发抖,反驳道:“我起码一个月来看他一次,你呢?财产拿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是来探望他,还是来要更多钱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清高!”项毅珩头一次正视她,但眼神冰得冻人。
“你清高,那你就将钱全部吐出来呀!”那死老头将八成的财产都留给他,这教她怎么会甘心?!
“那些财产全是我名正言顺该拿的,不像某个‘坏女人’是偷人换来的,我为什么要吐出来?再说,如果要吐出来,也该是那个‘坏女人’,不是我。”他左一句“坏女人”、右一句“坏女人”,存心让魏金风难看。
果然,魏金凤的脸色随着他的话也越来越狰狞。
在一旁听得一头露水的宝儿,拉拉项毅珩的手臂,好奇地小声问道:“她是谁呀?”
宝儿原本以为这个全身珠光宝气的女人是项毅珩的母亲,但在听了他们之间尖锐的对话后,立刻推翻之前的臆测。
“她啊!就是那个‘坏女人’啊!”他大声的说!深怕“当事人”听不到。
“你不要说得太过分!明明是你妈自己不想活的,干吗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魏金凤恬不知耻地为自己脱罪,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如果不是你不要脸地硬巴着有妇之夫不放,还耀武扬威地到我家闹事,我妈也不会愤而自杀!”他累积多年的怨恨,又被魏金凤无耻的言语挑起,让他失控地怒骂。
宝儿再度拉拉他的手,提醒他。“毅珩,这里是医院,不要这么大声。”
项毅珩狠狠地瞪了魏金凤—眼,起身甩开宝儿的手就往外走。
宝儿随即追上他,跟着他并肩往外走。
他们俩一走,魏金凤也随后离开,反正从那老头身上也挖不出钱了,还留下来做什么?
此时手术房的灯未熄,显示手术仍在进行,但似乎已没人在乎手术的成败……
离开医院后,项毅珩直接将车子开回住处,他现在心情很糟,根本没心思上班。
一路上,宝儿只敢偷偷打量他冷凝的面容,任沉重的空气弥漫在周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失控的模样,好吓人哪!
就算之前面对藤井父女或是洪清婷的挑衅,也没见过他像现在一样的情绪失控,像是被战痛伤处的猛兽。
这近乎死寂的沉默直到他们俩进了他的住处后,才由宝儿打破。
“你愿意跟我说起这段过去了吗?”其实从他跟那个女人的对话中,她已大致猜到事情的始末,不过她更希望能由项毅珩亲口告知。若他愿意开诚布公地说出这段伤心往事,这将会是他们俩之间关系的大迈进。
项毅珩瘫坐在沙发上,抬起依稀可见悲恸的眼,本欲再度发威的他,在看到宝儿满是关怀的神情时,奇迹似的降温。
他吐了好几口大气以后才幽幽地开口:“我妈是那个人的前妻,毫无怨言地陪他在外打拼,几年后生活终于渐渐宽裕。
“结果就像那些有钱的男人一样,他开始在外面包二奶,一个换过一个,只是都在台面下,我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在夜深人静时,我经常听见她啜泣的哭声。
“我猜她还是爱着那个浪荡的男人,但是她那时的精神状况已经不稳,并且有自戕的倾向。
“就在我升高中那一年,他又搭上今天来的那个女人。她不像以往那些安分的小角色甘于情妇的地位,她要的是正式的名分!
“于是她利用怀孕,逼迫那男人跟我妈离婚,刚开始那男人还顾念夫妻情分予以拒绝,但是禁不起她的枕边细语和寻死觅活,他终于还是答应和我妈离婚,结束长达十五年的夫妻关系。”讲到这里时,他的脸上有着浓浓的嘲弄,这就是为什么他不相信婚姻的原因。
而且他绝不称那个男人为“父亲”,因为那个人不配!
“就在他们签好离婚协议书的隔天,那女人气焰嚣张地找上我母亲,大大地羞辱了我妈一番,还得意地炫耀自己的胜利。
“当晚我母亲拿着一把刀来到我的房间,她喃喃地念着要我陪她一起走,不要在这世上受苦。然后在我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她狠狠地往我胸前划去,接着又往她自己身上猛刺,血喷得到处都是,我过没多久也因血流过多而昏迷不醒。”他的脸色因回忆而显得苍白透明。
宝儿心疼地握住他微颤的手,希望能给他些许温暖。
项毅珩紧握住宝儿的手后,才又继续说下去:“直到我再度痛醒时,我已经在医院,好像是帮佣听到声音起床查看,才发现我们倒在血泊之中,紧急将我们送医急救。
“我在加护病房整整昏睡七天,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但我妈就没那么好运,她在送医途中就去世了。
“在那之后,有一年多的时间我没办法开口说话,不敢碰刀子也不敢看红色的东西。甚至现在,我有时候晚上睡觉时,还会被噩梦惊醒。”
宝儿眼眶含泪地紧紧抱住他,问道:“就是你喝醉酒那天所做的噩梦?”
“嗯。”他回抱着她,借由吸取她身上的馨香得到安宁,“有好几年,我天天被这个噩梦惊醒,无法入睡,必须依赖安眠药。
“那个男人在我妈死后开始悔悟,但太迟了;可笑的是那女人也意外流产造成不孕。若不是如此,也轮不到我坐上这个位子。这一切地报应,仿佛是在冥冥之中自有的定数。”
项毅珩一直很排斥、也很害怕再回想这段过去,他害怕自己陷人负面的情绪和当时骇人的情景,久久无法平复。
可是今天当他因回忆而又开始脸色苍白冒冷汗时,宝儿适时伸出的手,竟完全化解了那些不舒服的症状,赶走长久以来困扰他的晦暗,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光明和舒爽。
他竟然觉得那段往事似乎不再那么吓人。
而且奇怪的是自从跟宝儿同床共枕后,原本困扰他多年的噩梦也消失无踪,这让他更加确定宝儿是上天派来解救他的天使。
宝儿好心疼他的遭遇,一直以来他都是独自承受这份痛苦,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那是一个多么惨痛不堪的梦魇啊!
难怪他待人总是冷酷无情,因为没人给他该有的温暖过;连至亲的生母都可以拿刀杀他,这教他如何再信任人!
宝儿很庆幸他熬过来了,否则她根本没机会认识他,更不用说爱上他。
她从不否认自己早已爱上这个坚强又爱闹别扭的男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心里就已满满是他的身影。
他的身影总是在有事没事时钻出来扰乱她,让她心神不宁地想着他;可是见到他后,她又有股逃离的冲动。
这种暧昧又矛盾的情绪,应该就是爱恋吧!
她语带激动地说道:“我好高兴你还活着,让我能够遇见你。”她真心希望自己能抚平他父母所带给他的创伤,因为她爱他!
宝儿简单的几句话,竟将项毅珩从桎梏十多年的牢笼中解脱出来。
早年,母亲为了夺回那个男人的注意力,不惜以他这个独生子为筹码威胁利诱,但仍唤不回丈夫的心;没想到那女人也怀孕,甚至用同样手段要挟,但不同的是她成功了!
所以他母亲最后才会选择玉石俱焚的方式,不让他这个没有用处的“棋子”继续存活。
也因为如此,他觉得自己的存在价值被完全否认,好像少了身为项百强儿子的光环后,他就不再是项毅珩!
直到现在,听了宝儿的真情告白,他好高兴,终于有人肯定、认同了他的存在!
不再因为他是项百强惟一的儿子,或是“项鼎”的继承人;单纯只因为他是项毅珩,与他外在的附加价值无关。
他感动地抱紧宝儿,她真的是上天派来解救他的宝贝!
然而这份安详的气氛没有持续几分钟,就被宝儿接下来的话给破坏殆尽。“你不能原谅你父亲吗?”
“我不承认他是我父亲!”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宝儿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神情坚定地说:“但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无法抹杀的。”
“那又如何?”他逃避她的眼。
宝儿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出心中的期望,“我希望你能原谅他。”
项毅珩激动地站起身来,瞪着她怒吼:“不可能! ”
在知道那男人的恶行后,她竟然还要求他的原谅?他还以为她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
“毅珩,你听我说,”他的反应早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她不慌不忙地继续说:“我知道你很恨他,你恨他毁了原本美满的家庭,还害得你母亲因而自杀身亡,让你离幸福越来越远。”
“你既然知道我恨他,为什么还要我原谅他?”他仍旧怒气未消。
宝儿站起来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因为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笑话,我为什么会后悔?”他不以为然地反问。
“亲情是世上惟一断绝不了的关系,不管你有多么恨他,他是你这世上最亲的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宝儿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当你恨他越深时,相对就代表你越在乎他。没有爱,哪来的恨?”
“我……”有没有搞错,她竟然说他“爱”那个人?!早在那人抛家弃子时,他对他的感情就只剩下“恨”!
“别说出你会后悔的话。”虽然她的手被抓得很痛,但她心里却很安慰;因为他的反应越大,表示他越在乎。
宝儿跟着坐下沙发,紧紧粘着他,期待地问道:“你要不要跟我回医院去看开刀的结果?”她很挂念项百强的情形,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不要。”他毫不犹豫地回绝。累积十几年的怨恨,怎么可能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轻易化解!
“那我自己去医院喽,只要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宝儿也不勉强他,决定自己先去探探情况后,再回报给他。反正他这种别扭的个性,不可能说改就改。
“你如果去医院看他的话,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他警告她后果。
“别那么小气嘛,我去看看情形就回来。”宝儿直觉他是在闹脾气,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抓起皮包急匆匆地往外走。
“喂……”他徒劳无功地想让她停下脚步,但是回报他的却是大门甩上的撞击声。
项毅珩悲愤地哀嚎:“为什么?!”宝儿这次背叛他的伤痛,跟以前母亲的行径所带来的伤害相比,还要来得深、来得痛。
为什么连宝儿都一样?为什么每个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都是选择那个人而非自己?他几乎要崩溃。
宝儿绝对没想到,自己刚才自认为是为他好的抉择,再度重重地伤了他伤痕累累的心。
幼时母亲以他为筹码威胁那个人的记忆,还有不惜玉石俱焚的毁灭性行为,仍历历在目;没想到今天宝儿又不顾他的警告,执意去见那老头。
这类似的情景怎不教他发狂?!
“为什么……”他愤怒地拨开桌上的物品,任由电话和多件珍贵的收藏品掉落地上,碎成一片片……
第七章
宝儿一脸哀怨地问着项毅珩:“你这些天为什么对我不理不睬?”她觉得这几天他的态度丕变,对她不似以往的亲密。
那天当宝儿赶回医院时,项百强刚好动完手术送进加护病房观察。
问过主治医生后,他说当天晚上是关键期,倘若第二天早上能恢复神志,那就没什么大碍,否则就要有心理准备。
医生虽没明说,但宝儿心里有数,于是她立刻打电话给项毅珩,但是拨不通;于是她又冲到他的住处找他,但按门铃没人开门。
宝儿没想太多,以为他有事外出,所以就先回家,打算隔天再跟他说明情况。
可是从那天起他们俩之间的相处就起了变化,其中最大的不同是项毅珩不再无故找她“玩亲亲”。
已经一个星期了,他不但没有像以往一样动不动就吃她豆腐,甚至连平常的聊天对话都没有,只剩公务上的交谈。
“有吗?”项毅珩冷淡地敷衍,他甚至连抬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有!”宝儿认真地点头,“还有,你现在都不……亲我了。”说完后,她的脸也红成一片。
虽然听起来很像自己在跟他“索吻”,让她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但为了强调严重性,她仍然红着脸说出。
他第一次正眼看她,但眼神不再有往日的戏谑。“是你说不喜欢我在办公室吻你的,你忘了吗?”他拿她的话回她。
“我是这样说过没错,可是……”可是她没有说不能吻啊!
项毅珩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那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她那天离开后,他把客厅里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坏了,在发泄完心中的苦闷后,他决定放弃对宝儿的爱恋。
因为他发现她对自己所造成的杀伤力,远比之前母亲带给他的伤害还要来得惨重剧烈,几乎让他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