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等他两个小时了?”李贯中惊叫,替她怒火狂烧,“我帮你出气去!”“放开我,我不要去——”两人一拉一推、决定不下时,专用电梯打开了。
“李贯中,你对我的妻子拉拉扯扯做什么?”一见到接待大厅的情况,范羿行稍嫌粗鲁地推开了原本让予先行的于虹,冲出电梯拉开两人的接触。
金末日曾以玩笑话的语气谈起宝贝妹妹征服银行界之草的风光,好不骄傲的描述李贯中对她的恋慕之情……直到此刻,他才记起这件事,同时也感受到了压力与惊惧。
“你好意思问我做什么?”李贯中口吻一样欠佳,优越的男性自尊教他死也不相信自己竟输给不懂怜香惜玉、和个工作机器无异的范羿行。
“雀儿已经在这里等你两个小时了!”瞥见他身后的女人,又刻薄的嗤声:“而你却和别的女人关在办公室里!”范羿行很震惊,低头望着小妻子,“雀儿,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来两个小时了?”金雀儿只是点头,心没来由地直往下沉。
“为什么不上楼?”“好笑,不知是谁订下那些大牌规矩害的!一李贯中啐了一句。
“柜台小姐说我没有预约不能上去。”李贯中可不可以不要说话了?今天以前,他说的话她向来听不进一字一句,然而今天那些字字句句却纠扯着她的心,破坏她原本的好心情。
“她说的是真的?”范羿行质问的目光已经射向站在柜台后方的女人。
黄芯早吓得魂飞魄散,“范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就是范太太……
不,是金小姐……”视线哪儿也不敢乱瞟,额头就快抵住柜台桌面了。
总经理和金喾集团总裁孙女结婚的大事,她是知道的,然凭她一个小小的柜台兼总机,是没有资格参与婚礼,理所当然不知道金雀儿长什么样子……
“范先生有交代,除了公司总部的主管外,另外一位毋须预约即可上楼的例外,即是于虹小姐,所以……”别怪她,不知者无罪呀!
“范羿行,这种事你居然做得出来!”李贯中深为金雀儿不值。
“对现在的你而言,这世界上不该还有个女人比雀儿来得重要!为什么享有特权的人是她,而不是雀儿?”他又指向了范羿行身后的女人,似要金雀儿注意那女人存在的意义。
几年来金日百货负责人过的生活就像古代僧侣般,除了公事上必须的交际应酬之外,不曾听说他的花边新闻。他一直在想,是否因范羿行自律甚严的缘故,才会雀屏中选教金百瑞看上……倘若原因如此,今天这件事将抹煞掉众人对他的好印象。
李贯中发现自己有些幸灾乐祸。
“李贯中,你不要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金雀儿不自觉恳求,有些害怕与于虹争夺在范羿行心中的重要性。
“雀儿,你在这里等了他两个多小时耶,你为何不问问,这位小姐是怎样的贵客,为何不用预约就能见他?”她那直线思考的小脑袋里,可不可以有些差别比较,能不能不要把一切都视为没什么不同?
他可是替她同仇敌忾,她不感激就算了,竟还露出那种伤人的表情。
“李贯中,雀儿是我的妻子,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轮不着你来插手!”范羿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他全身的肌肉紧绷着,难以忍受的妒意在胸间流窜。
李贯中对雀儿的喜欢并未因她结婚而死心,明眼人一看便知他的企图,正因为这样,更令人生气。
雀儿已经是他范羿行的妻子了,再怎样他都不该与她太过亲密……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挑拨实在教人气不过。
“金总裁从不出错的眼光这次终于失误了!”李贯中遣辞犀利,为金雀儿出气也为自己打算,“将宝贝孙女嫁给你将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让雀儿受到这样的冷落!”金雀儿有多纯真、性子多么直接,看过众多各家女子后,他还是钟情于孩子气未褪的她,就算今天她已婚了,可只要她愿意离开范羿行,他仍是要她。
“雀儿……”范羿行凝睇着一直默默无语的小女人,呼吸的频率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凌乱,胸腔大大地起伏着。
自刚才开始,她的话就少得可怜,如此的样子教他心慌意乱,她不会真的听信李贯中的分化吧?
内心的一些臆测快把金雀儿逼疯了,她必须拚命压抑才不致当众发飙、给他难堪,“我也想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不用预约就可以见你?”她只是想讲求公平而已。
为了扮演一个合格的妻子,她好久没有使性子、发脾气了,可是现在她好想对他大叫,很大声的骂他,也许再喂他几个拳头……
她真的很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
她从来没受过类似的委屈,或许该说从小到大,每个人对她的要求总是百依百顺,她不曾认识“委屈”两个字怎么写。
“你真的认为我是他说的那种男人?”范羿行很失望的问,他以为她懂他、相信他的。“你在怀疑我的忠心吗?”“我只是想知道她是谁。”望着他的神情,金雀儿不禁有些后悔,他的样子像是难过她的欠缺信任,那坦荡荡的表情好似在控诉着她不该存生的怀疑。
她突然想将那个疑问收回来,可是那就像不经意泼出去的水,想收却难以收回。
怀疑……她会怀疑,原来是因为嫉妒。
她一直认为感情该是公平的,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该满心满眼全是她才是。
她相信他对她的忍让与体贴都是真的,既然两人相处得如此融洽,为什么他的心还容得下其他女人?
“于虹只是一个朋友。”范羿行简单的介绍,却听得出语带保留。
“比妻子更重要的朋友吗?”李贯中存心落井下石,执意追问到底。
范羿行双眼危险的眯起,沉冷的音嗓倾泄而出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李贯中,这里是金喾集团的属地,不是贵府的新元银行,我有绝对的权利阻止你在这儿放肆。”
“于虹,你先回去,我再打电话给你。”转头给了身后的女人一句话。
“不行!”金雀儿突然出声,很不是滋味的拨开他放在自己臂上的手,冲至两人之间。
“她不能走,你没告诉我你们的关系之前,她不可以走!”范羿行的行径让她觉得他想保护这个名叫于虹的女人,彷佛认定她与李贯中会伤害她似的。
意识到他可能的想法,她再也隐忍不住心中鼓噪的情绪了。
他关心于虹的心情比在乎她来得多!
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隐藏事情,以往不管她问什么,他都是知无不言,也从不逃避她的问话,可是,为什么一牵扯到于虹,他就变了?
“雀儿,不要无理取闹!”气氛霎时僵凝住了,金雀儿也愣住了,“男人想逃避事情时,是不是一定会说是女人无理取闹?”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喉咙像梗著什么,好苦、好难受。
他总是把她当成瓷娃娃般呵护,不许她做这做那,现在甚至连关心干涉的权利都不给她。
她是他的妻子,他怎还能和其他女人之间拥有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终于,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方才是太过震撼,以至于脑袋空白一片,直到此刻才落下泪来。
“没有人对我这样凶过……爷爷不曾对哪个奶奶说过重话,爸爸对妈妈们也很纵容,我们家的男人不会用这样吼骂的语气和女人说话……”她幻梦中的夫妻生活不是这样的。
初见她的眼泪,范羿行的心揪了起来。
金末日说过金雀儿的种种劣行与善变的个性,记忆里从没听说她为了哪件人事物掉过眼泪,可是现在他却让她哭了。
他很明白无理取闹不全然是她的错,若不是他的心虚隐瞒与自卑心境,不会引来她的反抗。
“你真的想知道?”“羿,不要——”于虹拉着他,对他不住摇头恳求,希望他打消主意。
他回给她一个抱歉的眼神,“于虹是我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朋友。大四以前,我们一直住在一起。”不只金雀儿,在场的另外两人皆倒抽了口气,很难想像清灵绝美如于虹这样的女人,竟也有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但真正令金雀儿震撼的却不是于虹的孤绝。
她的反应向来迟钝,可当范羿行说完话的当口,她忆起了一件相关的事实,一个她不愿在此时联想在一起的事实。
三哥说过,范羿行在大四那年和女朋友分手……那个分手的女友就是于虹吗?
“你算什么妻子?”身世被当众说破,于虹柔弱的表相已不复见,目光炯炯地瞪视着金雀儿。“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看了就令人讨厌!”“我没有那个意思……”目光望向范羿行,他却迅速的别开脸,神情很复杂。
“没有吗?”她冷哼了声,“在外人面前不懂顾全丈夫颜面的道理,逼着他非得忆起那段修澹的年少,这是一个体贴太太应该有的行径吗?!今天换作你是孤儿,你觉得当众承认这样的出身是很光荣、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吗?”“于虹,够了,别再说了!”沉寂多时的自怜从方才的不安开始,逐渐占领他的心扉,强行截夺去原有的沉稳,此时此刻的范羿行,只像是被人戳伤的动物,痛楚烧进骨子里,令他痛不欲生。
孤儿的事实不曾让他如此难受过!当著迷恋金雀儿的李贯中面前叙述此事,他的自尊强烈受损,心情凝重得不堪负荷。
李贯中生长在一个正常且富裕的家庭,比起自己灵魂的残缺,他健全的人格更适合雀儿吧。
“范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在他脸上清楚地读到伤痛,自责顿时席卷上心头,慌乱了金雀儿泪痕未干的脸蛋。
“少假惺惺了,你们有钱人最擅长的就是讽刺和讥嘲!”于虹用力推开她,面目扭曲的叫喊:“你们的婚姻根本就是个错误,无知幼稚的你配不上羿!”“你乱讲!”范羿行的不语急坏了金雀儿,好怕自己方才的言行落入他眼底耳里全成了不懂事态轻重的孩童耍脾气的举动。
“范范,你不可以相信她,她是个坏女人!”惊慌罩在仰起的小脸上,激动的抓着他的手臂迫切解释,“她是要我在楼下等不到你,希望我生你的气,等我们吵架她才能趁虚而入……”“住口,不许你说这种话诬蔑人!”范羿行紧拧双眉,反手钳握住她的手腕。
在愤恨交织的情绪作用下,丝毫没注意到他用了多大的力气,足以折毁一只纤弱的小手。
他不断地深呼吸,恼怒、嫉妒、心疼等情绪交织燃烧,烫痛了他自以为坚强的心。
金雀儿愕然地瞠大双眸,一滴澄澈的泪水滑落脸庞,晶莹得像颗水晶,忽而,泪水像脱线的珍珠,急速滚落,熨烫了她的脸颊,模糊了视界。
“我没有说谎!”屈辱的泪水自眼角狂泄倾出,如果控制得了情绪,她不想、真的不想在他面前掉下泪水,透露自己此刻的软弱。
“我说的是真的,是她说要帮忙传达我来的讯息给你知道,可是她没有……”她就是知道于虹没有,因那个寻衅的表情是这么告诉她的。“我是你的妻子,为何你相信的人是她,不是我?”抽了好大一口气,“如果你还爱她,为什么要娶我?我可以去当别人温柔的妻子!”说罢,她心碎的投去最后一眼,狼狈的跑离。
“雀儿!”李贯中急着追去,跑了几步停下回身——
“为了一个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女人,你这样伤她?!”范羿行,你配不上她!”
第八章
台北的夜,迷离多彩。
白天时,人车拥挤,这城市辐射着强盛的生命力,而夜晚一来,灯火辉照,华丽的末日之感淋漓展现。
酒吧里,穿着西装、有钱有闲的男子,和装扮艳丽、极尽妖媚的女子正啜饮着一杯又一杯的烈酒,都会男女,有人相识于此,更有人分手于此;有些男女双双对对亲热地搂搂抱抱,也有些旷男怨女形单影只地孤身坐在吧台前。
“芯芯,你要不要走了?”黄芯的男友克尽时下男朋友之责,女朋友心情欠佳时不但随传随到,而且还不能提前早退。
“干嘛那么急着回去?我今天差点没在公司吓得休克,没玩个过瘾绝对不回去!”想起下午那一幕,黄芯不禁又冷汗涔涔,总经理的质问与眼神,让她以为她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唉!我们总经理好像真的很气我,我从来没看过他那么骇人的样子……
就算明早到公司听到被炒鱿鱼的消息,我一点也不讶异。”婚前,总经理生气像冷风过境,足以令人凄冷萧瑟;婚后,则像台风肆卷,凶起来的冷鸷表情丝毫不留尊严给人,一种内蕴,一种外放,但两副样子都不是她惹得起的。
“可是你不也说是他自己没有交代清楚的吗?”男友为了安抚女朋友的情绪,当然将过错全推至害他三更半夜没得睡觉的范羿行身上。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他们有钱人就是奇怪,我哪有办法!”黄芯无奈的说。
下午金雀儿离开后,虽然总经理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任何失控的徵兆,却让人感觉世界彷佛即将坍塌。
男友无力为黄芯分担忧虑,视线无聊的左溜右转,发现吧台前方正在悄悄进行的诡计——
“芯芯,你看,那个女的就要上钩了!”他指着坐在吧台前一个落单女子。
“上什么钩?”“看到那两个男的没有?”他指了指女郎后方的男人,“刚才那位小姐去上洗手间,他们对酒保使了个眼色后,在她的酒里下了药。”“卑鄙!”黄芯没好气地骂了声,目光就要收回,蓦地却发觉那抹背影愈看愈熟悉——
“阿达,你过去跟那个女的搭讪。”她突然拍拍男友的手臂大叫,本为未来担忧而显得有气无力的声音,瞬间又有了精神。
“有没有搞错?你要自己的男朋友去向别的女人搭讪?!”“阿达,我这份工作能不能保住就全靠你了!”那套衣服她下午才看过,发型也一样,她不认为天底下凑巧的事会那么多!
“芯芯,你是不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他认为她疯了。
“你帮不帮我?”“帮……”他无力反驳,“你要我怎么做?”“你想办法让她侧过头来,我必须看到她的脸。”“好吧,希望那两个男的不会以为我要抢了他们今晚的玩伴。”几分钟后,不知道自己的男友是如何办到的,总之黄芯是看到女人的长相了。
果然是金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