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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清狂  第2页    作者:辛悌

  忽然间微风吹起,掀开些许的红色盖头,半张脸曝露在外,赵冠容发怔,因为良人的面容近在眼前,一个充满阳刚气息的伟岸男子,正以审视的眼光看着她。

  那灼热的眼神让她一时之间失了魂,连呼吸都被夺去,直到旁人的窃窃私语惊扰,她飞快地别过头,让红色盖头匆匆地掩住所有好奇的视线,赵冠容羞红了一张俏脸。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紧紧握在手心中的帕子已经汗湿,微启的樱口中吐出短浅的气息。

  原来她的夫君长得还真不赖哩!

  霍日晰也看到了,平静的心海中顿起万千波涛,虽然只露出些许面容,虽然只有片刻的时光,却已足够。

  极品呵,身为女人中最诱人的类型,同时具有典雅的端庄外貌,却又该死地引人暇想。

  那阵风吹起后偶然瞥见,红巾盖头下的她有张不输给貂婵西施的绝美容颜,特别是那双清澈迷惘的眸子,像要把人拉人其中,乌黑又清亮的神采单纯迷人。

  那胆敢逃走的小子运气真是该死的好,糊里糊涂下娶得如花似王的美娇娘犹不自知,教人起了嫉妒之念。

  又如何呢?

  再多的好运终究是旁人的,霍日晰在心头苦笑,连正妻都美得迫人心魂,教人艳羡不已。上天的造化,让景焰天生好命,不愁未来的功名利禄外,还加上能琴瑟和鸣的妻子。

  虽然如古井般的心起了涟漪,可惜美人已为人妇,况且是兄弟所有,再多的想望都太迟。

  他十分明白,所以虽然心动,却永远不曾行动。

  夕阳西下后,夜色渐渐深沉,外头的嘻嚷声渐歇。

  坐在床沿,正襟危坐的赵冠容始终不敢拿下重重的凤冠。透过红巾看事物,总有些朦朦胧胧的美感。

  清楚地记得娘亲临行前的言词,女子若是自己取下头巾,这辈子将会过得辛苦万分,连丈夫的心都抓不着。她虽然曾斥为无稽之谈,但临到自己身上,到底还是有所顾忌。

  惊鸿一瞥后,她更想要丈夫的爱,想要丈夫的敬重,所以就算再累、再辛苦,都不能随意地将凤冠摘下。

  “小姐,夜深了,姑爷怕是还在前头应付宾客,一时半刻脱不了身。”没有携带随身的丫鬟,景府指派的丫鬟翠如好心地询问,“别等门了,我帮你拿下头上的重担吧!”

  “不。”她坚持,“你累的话自己先去歇息,我得等到夫君回房,喝过交杯酒后才能拿下。”

  “好吧。”翠如点点头,随即退到门外。

  时间过了许久,连蜡烛都已经灭了,她终于累得靠在床柱上打起盹来,直到门口传出声响,才悠悠醒转。

  红巾刹那间被掀开,冷空气拂面而来的同时,那张没有表情的俊脸呈现在前方,赵冠容羞赧地别过头。

  “怎么不让丫头帮你把凤冠拿开?闷在里头并不舒服。”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美人。

  “我得等待夫君的来临。”

  “别等了,还是早点睡吧。”

  “夫君……”她唤住即将离去的霍日晰,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什么事?”

  “咱们……还没喝交杯酒。”她大胆地说出,脸上的红霞早已布满,火辣辣的热力在体内散发。

  望着情意绵绵的脸蛋,白皙的肌肤下有着全然信任的表情,他忽然无法说谎骗人。

  “我不是你的丈夫。”霍日晰的声音中带着苦涩。

  从早些的意外中,瞧见她绝美的容颜,还有那双不知所措的眸子,惊惶如兔子般的害怕,向来平静的心诲居然起了波涛汹涌的感觉。

  “你……不是我的丈夫?那……”她开始颤抖。夜深人静,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共处一室,若教旁人瞧见,会做何感想。

  “怕我?放心吧,我亦非坏人。”霍日晰捕捉到她脸上的惧怕,心头闪过千百种思绪。明知是错,偏偏自己太过迅速地沉沦,只在一眼间就将整颗心给遗落,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朋友妻,不可戏!更何况她是亲如手足的景焰的妻子,身为兄长的他更不该有遐思。

  收敛起翻腾的思潮,他点点头,“我不是你的丈夫,我是他的义兄。”

  “义兄?!”这下子换赵冠容感到诧异。

  “是的,阿焰今天……身子不太舒服,所以我才替他拜堂。”他终究选择隐藏真实的原因,怕伤害了才刚进门的新妇。

  或许是因为她声音中的脆弱吧!

  “那他……我是指景焰,还好吧?”

  她的声音中有着真切的关心,既成为家人,就该了解真相,往后才能互相照应。没听说景焰有疾,难道是父母没有打探清楚,否则富甲一方的景家怎么会如此草率地决定这椿婚事。

  “你别多心,阿焰的身子好得很,只不过今天……临时出了点问题。”他狼狈地解释。

  撒了一个谎之后,势必要再撒更多的谎来圆前面的谎言,对向来诚实的霍日晰来说,还真是个苦差事。

  “那就好。”她的声音明显地松口气。

  “我只是担心你还痴等着,所以顺路过来瞧瞧。”

  “真是劳烦你了,谢谢。”

  “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他挥挥手,发觉自己无法再待下去,便匆匆地告退了。

  第二章

  穿着宽大的工作服,遮掩住纤细的身形。她刻意隐藏起自己的容貌,咬着牙接下分派的任务,是苦是累都要做完。

  发誓要自食其力,宁可一生一世过得平凡,强过攀龙附风后的独自泪垂,于是樊悠闲总低垂着头,生怕哪天被认出来。

  长期在太阳下工作,她晒出一身蜜色,遮掩原有的白皙。无妨,明知自己的容貌并无特别之处,但为预防万一,还是不愿意让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保持低调正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的生活是苦了点,过度的劳动也让她曾有的细白青葱变得粗糙,但数日酸痛过后,她开始满足这样的生活……没有任何的怨恨,没有任何的勾心斗角。

  站在暗处的景福满意地点头,这个新来乍到的丫鬟完全不惹事,乖巧又安静,晓得默默地做事,让他备感欣慰。

  虽说初时身子骨瞧起来纤弱,他还以为又找个无用的丫头进门,内心早盘算着待她喊苦后要再去招买几个新人。谁知瘦丫头竟咬着牙撑过来,加上反应敏捷,心思灵巧,比起粗手粗脚的丫鬟们还受教。

  本以为是个纤巧的可人儿,在惊鸿一瞥之后,还感到莫名的担忧。这几天连着瞧下来,鹅蛋脸似乎长得黯淡无光,根本不出众。可能是那天喜气盎然,害他无意间看走眼,这年头的娃儿们都不认份,老妄想着让有钱的爷儿们看上眼,收入房中,企图脱离苦命的生涯,享清福去也。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最爱不起眼的丫头,因为平凡的长相才能专心工作。若这守本份的丫头能继续维持下去,就该分配到少奶奶的房间里帮忙。丑丫头才能认真干活,不劳他多费心,也省得让初来乍到的少奶奶起了疑虑之心,误以为他们替少爷找妾。

  “乖丫头们,来来来,咱们先把大扫除的工作挑明。待今日完结之后,我就将你们编派到适合的工作上。”观察完毕后他站出来大声说话,顺手指着两个人,“现在,你还有你跟着我来。”

  被点到名的荷花和樊悠闵小跑步地跟着他急促的脚步,直至书斋前方。

  “趁着太阳大,今天你们就好好地把书斋打扫干净。”主人不在家,才是工作的好时机。

  “哗,好大的房子,用来做什么的?”荷花好奇地打量。

  “笨蛋,听名字当然就知道给少爷念书用的。”

  “有钱人真好。”荷花向往地说,“这里比我家大上好几倍耶,能住在里面,真是太幸福了。”

  “傻丫头,知道书斋大,打扫起来也很费力气,快点把事情做完吧,别尽作白日梦。”景福扯大嗓门。

  “是。”荷花吐吐舌头,小气总管,连作梦的时间都得省下。

  “书架上有些凌乱,高处还沾了灰尘,需不需要重新分类摆整齐?”打量完环境,樊悠闵皱着眉头,有些不舍。

  “啊,也好吧。”景福有些诧异,但马上恢复威严。“小心点,都是些珍藏本,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点点头,有些感叹地望着每本书背上的字,不管是儒家的四书五经,或是无为而治的老庄哲学,甚或还有些传奇性质的稗官野史亦列身其中。看来他的嗜好算丰富,涉猎的层面颇广。

  “原来你还识字。”

  “嗯,我爹教过一点。”她谦虚道。

  “真好,爹爹是个知书达礼的读书人。”等到景福的身影走远后,荷花带着艳羡的口吻叹气,“像我家老爹是个种田的大老粗,目不识丁,家乡碰上了水旱灾,没有饭吃了,就会卖女儿。唉,不得不卖啊,不然我家年幼的弟弟妹妹会活活饿死。”

  “识字并没有比较好,或许还更不容易满足。瞧,识字的结果也是和你同在一起工作。”樊悠闵同情地瞧了眼,安抚她道:“各人有各人的命,你爹娘卖了女儿,必也万般不舍。”

  “或许吧。”荷花闻言,眼睛有点红红的。“我离开前,老爹娘还哭得淅沥哗啦的,说时间过得快,只要满了约,就能再见面。”

  贫贱夫妻百事哀,没人比从富贵到贫困的她更懂得个中滋味。她始终浮着沉静的笑脸,没有再搭话。未来的事谁都难说,也许约满前荷花就已经嫁作人妇,也许约满后再因水旱之灾,再次出卖至其他家为奴,但,至少怀着希望总比难过度日好得多。

  有张圆圆笑脸的荷花已经十九岁,算是青春的末梢,再不快些嫁为人妇,会很难找到好对象。几日观察下来,许多年轻未婚的家丁都有接近的意思,她似乎也对其中一人情有独钟,总算是件好事。

  能乐天知命,勇敢面对现实还真是令人羡慕。此刻的她连自己都把握不住,很难要求更多关于未来的事。

  “在我的地盘上做啥。”一把扇子扬起,走出白袍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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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应该离家出走中啊……看到被列为失踪人口的少爷出现,眼睛差点突出来的景福打哈哈,”本打算趁您外出,将书斋打扫清爽干净,有个好环境,才能安心念书。“

  “景福,你怕我落第?”

  “不,当然不是。”岂敢呢,苦着张脸,若是被太夫人听见触霉头的话,他有十颗脑袋也不够杀头,“少爷的才情天下人有目共睹,然天有不测风云,总是,小心点比较好。”

  少爷呵……悄悄地抬了眼,瞥过眼前略带嘲讽语气的男子,原来是她曾经以为未来数十年将要倚靠的无缘丈夫,虽然号称青梅竹马,彼此却连最初浅的印象都没有。

  思索间,樊悠闵又瞧了他一眼,耳边隐约响起景福总管热络的大嗓门,像是在报告今天的工作。那白袍男子随意的打开扇子,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这里,她悄悄的退了一步,适时隐身在荷花圆润的身后。

  低垂着头,她的眼角瞟去,看见那男子随意移动了几步,景福总管又唠叨地跟上去,口中不住地嘟嚷。那男子颇具耐心的微笑,又往这里看了几眼,从这个角度正好瞧见……

  “你把脸抬起来。”景焰懒懒的停在一名素衣打扮的女子跟前,温吞吞的绕了她一圈打量。

  樊悠闵微微苦恼了起来,但依旧听话的抬起蜜色的脸,目垂而立直。

  “少爷,你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是不是这丫头失礼,我会好好教训她的。”景福慌张地插入其间。

  什么时候这样貌不出色的丫环也会引起少爷的注意?不过话说回来,总觉得她的出现与众不同,这特别请马车前去搭载的丫头,到底是何时选上的,怎么连记性极佳的他都给忘了。

  “没事,别紧张,只想问问题罢了。”景焰摆摆手,兴趣全在眼前的女子身上,“什么名字?”

  “我叫小悠。”她不敢报出全名,怕引发他的联想。既然选择隐身,自然得凡事小心点。

  他无所谓地点点头,“哪里人?”

  “峰岭村来的。”

  “刚才听说你识字,打算帮我整理书斋?”

  “不!”她一口断然地否定,“少爷的书太珍贵,若出了问题,小悠就算在景家为奴为婢一辈子也赔不起,不如景总管另外派人专程来做,我可以做其他清扫的工作。”

  脱口而出的回答让景福连连倒抽三口气,这丫头在别人面前明明驯良,怎么会见到少爷后完全转了性?

  “你拒绝?”他眯起眼睛。

  “是……”

  “没有,她当然会帮少爷整理。”景福的大嗓门赶在她说出更多直率的话语前窜出,“只要少爷觉得可以,悠丫头自然会尽本份。

  “很好。”景焰满意地点点头,“从现在开始,她就专职负责这里。”

  樊悠闵脸色开始发白,绝对不要,在心态调适好之前,她绝对要远离这个最令人感慨的地方,或许还能安稳过日子。若是哪天消息曝光,在他的面前,她该如何抬得起头?

  “少爷……”景福拉长尾音,摆出可怜的表情,“若要调动丫头,需由少奶奶作主,你忘了吗?”

  景焰的目光转为森寒,“只是打扫而已,哪来这许多意见。”

  “规矩嘛。”

  “随你去请示。”他冷冷地说,“我非要她不可。记住,告诉她可以,毋需把我的行踪透露。”

  简短地撂下话之后,景焰转身离开,留下生闷气的樊悠闵,和一头雾水的荷花犹站在原地。

  当然,还有被钉得满头包的景福,兀自哀叹着该如何说出口。

  从进门后的第一天开始,冰雪聪明的赵冠容早就明白,景焰根本没有娶她的意愿,入门只是太夫人的强求。

  到目前为止,她甚至没能见到自己的夫婿一面,独守空闺的时刻并不痛苦,反而有松口气的感觉。但当面对他人同情的目光与窃窃私语时,赵冠容才有悲哀的苦楚。

  虽然景太夫人……不,该称奶奶吧,展现出的关爱热络异常于旁人,三天两头的嘘寒问暖,却怎么样也无法掩盖她不受丈夫青睐的难堪。

  为什么呢?

  没见过景焰的面,自然无从生出冲突,却从丫环的口中得知他的不肯出面竟是为了生气。赵冠容感到莫名的难过,连怎么惹他心烦的原因都未能理解,莫名其妙被拒绝于三千里之外。

  纵然有些许的不甘心,惟今却也无计可施。

  她是不服气,凭什么景焰连她的面都未曾见过,就能下定论。论容颜,虽非天下第一,上门求亲的公子哥儿们不知凡几,她到底有几分信心。论才情,女红之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论家世,除了比不上皇家世族,可爹爹是赵尚书,当然有头有脸。

  既是如此,为何还无法将丈夫的心锁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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