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家两老要在台北待三天;三天,很快就过去了,他们不断自我安慰,相互勉励。基本上,叶菊对郎智轩还算满意,知道他是个有钱的餐厅老板之后,对他又加了不少分数。
贝金雄还是板着一张臭脸,大根雪茄接连的抽;郎智轩殷勤点火倒酒,可他正眼也不瞧他一眼,急得贝颖不知如何是好!
“爸爸,还吃得惯吗?”郎智轩极力讨好的又为他倒了一杯威士忌。
贝金雄一蹙浓眉。
“吃不惯啦!牛排哪有土杂好吃?洋酒也没高粱顺口。”他的大嗓门引来这家高级西餐厅人人侧目,店老板更是青筋突起,嘴角发颤,若不是因为跟郎智轩是好朋友,友情跨刀相助,他岂会让这个老粗当众批评他的豪华餐厅。
“没问题!”郎智轩倒是从容,“明天我带你们上山吃野味。”
“智轩啊,听说你的餐厅开在阳明山哦?那里不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房租很贵吧!”叶菊笑道。她倒是挺喜欢偶尔上上这种高级餐厅。
“不贵,我还负担得起。”郎智轩的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叶菊满意的点头,别过头立刻摆出晚娘面孔,毫不客气地踢了贝金雄一脚。
“吃个饭摆什么脸色!人家生意没做特地陪我们,你是怎样?”
老婆大人一开口,昔日黑道大哥也成了委屈的小媳妇。贝金雄只能别过头去抽闷烟。
“智轩,叶菊又换上笑脸,变脸之快简直教人措手不及。“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我做空少,做了六年。之后才开餐厅的。”他自信宜人的回道,此时侍者送来甜点,他立刻将蛋糕送到叶菊面前,“妈,吃吃看,这家的起士蛋糕很有名,根多明星都来这里吃呢。”
“真的吗?”叶菊心花怒放,马上快乐的吃起来。
看来他对女人还真有一套,不愧是牛郎店老板。
好不客易结束一顿如坐针毡的晚餐,回到家后,两人立刻关在房里商量对策。
“怎么办?你爸一整天都不理我。”
“至少你已经收买我妈了啊。”一顿,她将手指按在唇上,“嘘……”
她悄悄地溜到门前出在房门上偷听。郎智轩也跟了过去,和她做一样的动作。
“小两口在吵架?”是贝金雄的声音,明显的,门外两老的举动跟他们现在一样。
“他们感情好得很,哪会吵架!”叶菊要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贴在房门上,里头一点声响都没有了。
“干嘛躲在房里?有什么秘密不敢让我们知过吗?”贝金雄吐着烟圈说。房内的两人同时一惊!
“人家在培养感情,你吵什么?!”叶菊起身,不悦地指着他的脑袋数落:“我没跟你算账!小颖的眼光不会差的,你成天摆脸色给人家看是什么意思?”
“我哪有摆脸色!”贝金雄为自己叫屈。“我只是看那小子弱不禁风的,油嘴滑舌,一脸桃花样,我怕那种花花公子型的男人不老实。”
郎智轩闻言,紧张的揪住胸口的衣领。
“不会啊!你看人家多有品味,衣服都是名牌,开的是名车,房子在黄金地段,小颖嫁给他不会吃苦的啦!”
“小颖要是被欺负了,我看他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保护不了小颖。”
“人家是斯文人,哪像你什么事都想用拳头解决。都市人啊,有钱好办事!”
房门一开,两老立刻飞奔到沙发就坐,硬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爸爸。”郎智轩坐到贝金雄身边,双手恭敬的奉上一盒高级雪茄,“这是我做空少时一个同事特地从美国带回来的雪茄,送给您。”
贝金雄的瞄了一眼。嗯,果然是高等货,这一盒少说也要好几万。他就勉强收下吧,但这可不代表他会被这几根烟收买哦。
“智轩,你真有心啊。”叶菊有所暗示的朝他眨眼睛。郎智轩难道还会不懂吗?丈母娘的见面礼怎么可以少呢!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绒布盒递给叶菊。
“妈妈,这是有一年我到义大利买的,没多少钱,大概十多万台币吧,我也记不得了。不好意思,送您这样的‘薄礼’,希望你喜欢。”
是一串珍珠项链,叶菊笑得合不拢嘴。十几万耶,她回去不好好跟左邻右舍炫耀一番怎行!
“我帮您戴上。”郎智轩亲切的为她戴上项链。
贝颖真是服了他的演戏天分,那条项链明明是他们去买戒格的时侯顺便一起买的,一对戒指加上一条项链没超过五万块,哪来的十几万?还义大利进口的咧!
贝金雄就是受不了老婆那副见钱眼开的样子,他拿出一根高级雪茄,郎智轩眼尖地立刻掏出他的古董打火机为他点上。唉!当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婿真不容易啊!
贝金雄吐出一口烟圈,味道令他满意,果然高级货有差。他清了清喉咙,岳父大人的姿态摆出来了。贝颖和郎智轩正襟危坐。
“你们这些年轻人,要结婚是大事,怎么可以草率订婚,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
“爸,”贝颖赶紧接口:“我们不想大费周章嘛!大家都忙,而且先订婚,也是要让你们先安心啊。”
“这是面子问题。我独生女文定,做爸爸的我竟然不知道,连饼都没做,客也没请,邻居一问,我脸往哪白?”
“是啊!小颖,你们决定得太仓促了,订婚是女方的事,你老爸早就准备好嫁妆了,结婚也要席开百桌才有看头,订婚起码也要办个三四十桌才不会让亲戚朋友笑话。”这下老妈也站在老爸那边了。
“妈,那也等结婚再说嘛!订婚是我们小两口的事,不用铺张浪费啦。”她就知道,什么都可以省,就是面子问题两者绝不能含糊。
“什么你们的事!”贝金雄音量提高,瞪了郎智轩一眼,“你以为我拿不出派头嫁女儿吗?”
郎智轩猛摇头。贝颖一阵无力。叶菊瞪眼。
“那么大声干吗?要打架是不是?”
贝金雄语塞,猛吸了一口烟。
“小颖啊!”叶菊回过头对贝颖说:“这事不能随便,是你们不对,一定要补请客。”
“那就等结婚再说嘛!妈,我们都这么忙。”贝颖还是试图软化母亲的坚决。
“再忙也得结婚,除非智轩你不想早日迎娶我们家小颖。”
矛头又指向他了。郎智轩赶忙道:
“想!想死了呢!所以才赶着先订婚,免得她跑掉。”
贝颖见状,立刻贴近他胸膛娇声道:
“我怎么会跑?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郎智轩尴尬一笑。不对!他立刻笑得幸福又满足,一手揽住她的肩,心脏怦怦乱跳。
“是啊!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爱小颖,此生非她不娶了。”这种话,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说呢。奇怪?他的心跳好急哦,连耳根子都发烫了。
“我会跟你爸挑个黄道吉日,结婚可不能随便。”叶菊满意的说,拍拍贝金雄的腿,“阿雄,好不好?”
“当然好。”老婆说的话他岂敢说不。
“那爸妈,你们先去睡吧!累了一天了。”累的是他们两个吧?贝颖只想催促他们快离开他们的视线。
贝金雄起身道:“嗯!明天到智轩店里看看!”
果然逃不掉。
叶菊也开心的说:
“对啊!看看大老板的模样。”她满心欢喜的抚着颈上的珍珠项链喜滋滋地拉着贝金雄回房。
两人终于可以松口气。郎智轩赶紧收回还摆在她肩上的手,他的心脏现在还狂跳不已呢,应该是压力过大的缘故吧?
“看来我们的默契还不错。”贝颖还是靠在他胸前,这种姿势还蛮舒服的呢。
“我总觉得谎越撤越大,会无法收拾。”
贝颖抬起头,轻蹙秀眉。
“就算我们真的结婚了,你一样是gay,我一样是人家的情妇,有名无实的夫妻,未必不是一个掩饰的好方法啊。”
郎智轩淡淡一笑。“呵!至少不用面对社会压力。”
两人忽然都沉默了。没错,他们可以掩人耳目的做一对假夫妻,只是……怎么感觉过来越怪了,至于是什么异样的感觉,他们……也说不上来。
☆ ☆ ☆
“我越想越怪!”贝金雄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叶菊连睡觉都舍不得把项链拿下来。她转过身看他。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不是乱想。你想想,我们催小颖结婚多久了?她就是死不妥协,这次不但平白无故冒出个男朋友,还是未婚夫咧,你说我会不会起疑?”
嗯?听他这么一说,叶菊也觉得不对劲了。
“对哦!可是你看他们感情好得很,不像骗我们啊。”
贝金雄溜下床。叶菊起身叫住了他。
“你要干吗?”
“去听听他们在做什么。”
叶菊跳下床拉住他。“你别无聊了,他们早睡了。”
贝金雄已经悄悄打开房门,走近另一间主卧室前,还不小心撞到一旁小桌子的桌沿,他低出痛呼了声。“嘘!小声点。”叶菊也摸黑来到他身后。
房间内的两人同时睁开眼睛。
“人家在睡觉,你是要听什么啦?”叶菊扯扯他的袖子说。
贝金雄抚着隐隐作疼的膝盖回道:
“听他们感情好是不是骗人的啊,新婚夫妻晚上都嘛乒乓叫。”
房内两人自床上一跃而起。
☆ ☆ ☆
叶菊红了一张福态的圆脸,拍了他一下。
“哎哟,老不羞!”自己却把他撞开,整个人趴在房门上,耳朵紧贴着门。
“天啊!你爸妈在干吗?”郎智轩低喊。虽然和她是多年好友,同床共枕可是头一回,他翻来覆去就是无法成眠,这张床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来睡呢。
贝颖也好不到那里去。和他同睡在一张床上比想象中还煎熬,两人虽然盖同一条被子,却各自背对背离得远远的,她一整晚都紧张的无法合眼。
“哎哟!”贝颖一声哀嚎,捧住了脑袋,“我爸是粗人嘛!他那种死脑筋就是认为……认为……”
“认为什么?”
叫她怎么说出口啊!她干跪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听门外的动静;郎智轩也跟过来了,和她眼对眼,耳朵贴房门,心脏怦评跳。
“没声音耶。”是叶菊的声音。
贝颖和的郎智轩紧张的对看。
“我看他们是真的骗我们的。”贝金雄回道。
两人倒吸了一口气,同时按住胸口。
“可能真的睡了吧?”
“小颖那种魔鬼身材,谁把持得住?”
贝颖立刻双手抚脸,她的脸全涨红了。
“阿雄,万一他们真的骗我们怎么办?”
“不怎么办!”贝金雄恶狠狠的说:“我立刻阉了那小子!”郎智轩大惊,下意识就是双手护住胯下。
“然后把他送我的那盒雪茄统统塞进他的屁眼里!”
郎智轩瞪大了眼,双手立刻往后贴。
“耍什么狠啊!都是你的声音,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了啦。”两者又专心地贴耳聆听。
郎智轩已经全身发颤、冷汗直冒了。他抓着贝颖低喊:
“怎么办?”
“怎么办?演啊!”贝颖也快招架不住了。
“怎么演?”他慌张的看着她。
贝颖咬着唇,两眼汪汪、楚楚动人的看着他。霎时,两人呼吸急促心跳混乱,浑身血液逆流似的冲向脑门。难道……真要这么做吗?
第三章
叶菊一张松垮垮的肉脸都快融化在门上了,她的眼神春情荡漾,脸上的表情更是陶醉得像要飞上天似的。
“啊……啊……嗯……”
“这样可以吗?”
“嗯……好舒服……”
房内一阵阵“淫声浪语”传入两老耳里,真是既满意又快活!叶菊终于甘愿把耳朵从房门上移开了。她瞅了一眼明明脸红到脖子了,还硬是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老公,双手立刻搭了过去。“雄哥,咱们也好久没……”
“睡觉、睡觉了!”贝金雄一转身,叶菊圆嘟嘟的身子就直接往他雄壮的背上趴上去。
“雄哥,来麻!”她这么一撒娇,为人夫的怎敢不从?往前一走,又“碰”了一声,贝金雄忍不住哀嚎,直捧着他二度撞伤的膝盖。
“嘘!小心点啦,别中断他们办正事。”叶菊毫不同情地敲了他一记,抓着他的手飞奔进房,火速关上房门,贝金雄一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主卧室的房门悄悄打开了,贝颖探出了脑袋,确定他们已回房,还看见摆桌灯和电话的小茶几移了位。她小心翼翼地再把门关上,反身靠门,抚着胸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终于去睡了……”
当她抬起头与郎智轩四目交接时,两人尴尬的眼神、灼热的呼吸、滚烫的双颊,几乎快把两人蒸发掉了。他们的视线胶着,谁都无法先开口说话,谁也无法控制心脏失速的狂跳,甚至连眼皮都无法眨动一下。
忽地,两人同时眨了一下过度酸涩的眼睛,同时转身背对背。
“我……我去洗手间!”郎智轩飞也似的冲进厕所。
贝颖则是仓皇跳上床,抓紧了被子蒙住头。她的脸快烧焦了,她快心脏衰竭了,她快脑中风了!明明只是演演戏嘛!只是对着房门呢喃两句做做样子嘛!她是在害羞什么?又是在紧张什么?甚至期待什么?天啊!她这是什么想法啊?
反身趴在床上,她的脸全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虽然是假的,但在他面前发出那种声音,连一向大胆狂放的她都觉得丢脸;更叫她欲哭无泪的是,还是她主动导演的哩!怎么可能……她爱的是峰哥啊,郎智轩他……他是个gay耶!
没错,他是个gay,是个有恐女症的同性恋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看她作假的叫了两句就……就起反应?!
天啊!郎智轩整个人踏在地上抱住脑袋。这真是全天下最离谱的事了,一个男同志居然会对一个女人的呻吟声有反应!
小颖的功夫他又不是没见识过,她那种叫声只要是正常男人,谁把持得住?但是,就是因为他对女人免疫,他们是哥儿们,是好兄弟,所以她对他特别信任,他对她特别放心啊。
那……那……这神圣庄严的升旗典礼已是旗正飘飘,傲然而立了。怎么会这样?难不成他每晚都要在厕所度过漫漫长夜吗?
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啊?
☆ ☆ ☆
第一天同居的夜,几乎是两人三十年来度过最难熬的一晚。
贝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叶菊拉开嗓门催促小两口起来用早餐。
“哦?现在几点啊?”贝颖捧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哀嚎,印象里她好像天快亮了才昏沉沉入睡的。睁开了眼,看见蜷曲在沙发一侧睡的郎智轩,她短暂的失了神。
下床走到他面前蹲了下去,端着他甜甜的睡容!这个时候,他看起来真像个孩于。贝颖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这是他的家、他的床,却因为要应忖她的父母而必须做这么大的妥协与配合。虽然不可否从,她跟他的默契相当契合,但现在……她突然有点后悔撤了这样的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