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小小姐,这位姊姊只是比你还大一点点的大朋友,所以也不应该讲喔!”
臭卫伯,居然暗地里反将她一军。错在先的原茉晏有苦难言,只能气闷在心里。
“我叫常晶晶,姊姊叫什麽名字?”小女孩像是找到了朋友,兴奋的自我介绍。
常!?她果真姓常……原茉晏登时升起一股失落。
“晏小姐,晶晶小小姐想和你做朋友呢!”卫总管发觉她的怔仲,出声提醒。
“呃……是吗?”原茉晏僵硬的扯出笑容,同时收住乱窜的思绪。
搞什麽,耍白痴啊!她是常晤人的女儿,不姓常,难不成要和她一起姓原吗?
“姊姊叫原茉晏,你可以喊我晏晏姊姊喔。”
“晏晏姊姊。”小女孩立刻甜甜的唤了一声。
“晶晶一个人在家吗,爸爸呢?”原茉晏学著小女生说话的可爱口吻,摸抚她一头柔细的黑发问道。
陡地,灿亮的小脸黯了下来,不只是小女孩,连一旁的卫总管都震惊得倒抽了口气。
“怎麽了吗?”她说错话了?
“晶晶没有爸爸……”小脸罩上忧郁,晶晶粉嫩的唇办吐出幽幽的低语,“妈咪说晶晶只要有妈咪一个人的爱就好了。”
“怎麽可能……”原茉晏茫惑的望著卫伯,“常晤人不承认他们母女吗?”
卫总管先是一怔,接著便大笑出声,“晏小姐误会了,晶晶小小姐不是少爷的女儿。”
“可是她姓常……”她发誓,这个问题比最困难的数学逻辑还难上几百倍。
“晏晏姊姊,你也认识晤人舅舅啊……”
“晶晶,原来你在这里,怎麽下楼没告诉妈咪呢?”一个妙龄少女穿著睡衣砰砰下了楼,急忙跑来抱住小女孩。
“小姐睡饱了吗?那我去请少爷下楼,可以准备出门吃饭了。”卫伯立刻要往二楼走去。
“卫伯,等一下!”原茉晏冲过来拉住老人的手,“那个……你说常晤人在家?”老总管不能放她一人在这儿呀,她被眼前的状况弄得思绪像团毛线球一样纠扯在一起,顿失思考能力。
小女孩不是常晤人的小孩,那她是谁家的孩子?这个漂亮的美女又是谁?她和卫伯似乎很熟稔……
方才一连串突发状况让她忽略了很多重要讯息,脑海是一团乱。
“是的,少爷今天下午没上班,他去接小姐的班机。”
“啊,你就是晏晏吗?”突地,年轻貌美的女子愉快的过来打招呼,下一瞬,又转身交代,“卫伯,你上楼去叫我哥下来吧,我快饿死了!”
“常晤人……是你哥?”原茉晏被她热络的拉著手,惊讶得险些咬到舌头。
“不像对吧,是不是我看起来好相处多了?”常缨开朗的脸上漾著笑意,“我和我哥差了六岁,我是我家老子七年之痒和外头的女人生的。”
原茉晏又愣住了,她不掩饰的直接,令人自叹弗如。没听说过哪个私生女像她如此爽朗大方,拿自己身世当话题闲聊的。
“小缨,你说够了没?”常晤人一下楼就听到妹妹满口胡言乱语。
“怎麽,不能自娱娱人吗?”常缨耸耸肩,无辜的朝著原茉晏吐吐粉舌。
“你该去换衣服了,难不成你想穿这样去餐厅吃饭?”常晤人催促著妹妹离开客厅,原茉晏某些行径已经够令人头痛了,他得避免小缨带坏她。
“有何不可?如果你准,我就这麽穿,说不定会造成台北街头的新流行呢!”几年下来常缨的个性没有变过,总是敢作敢当、什麽都敢说。
就是因为这样,每个人都认为她过得很好,她不要任何人为自己而担心。
“晶晶……真的是你女儿?”原茉晏唐突的冒出这句话,询问的眼神怨怼的瞪著常晤人。
常缨注意到了,“晏晏,你太看得起我哥了,他像只闷葫芦,我想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女人愿意替他生小孩了!”语气里潜藏著不能谅解的责备与希冀改变的期待。
“可是你看起来好年轻……”
“因为我十八岁就有了她呀!不瞒你说,我是未婚生子,当年拐了男朋友的精子,确定成功受孕後,我就将他抛弃了!”常缨说得好不洒脱,眉间的神色未变。
“小缨,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家丑不要外扬,这不是件光彩的事!”常晤人一见妹妹脸上没有受伤的迹象,於是顺著气氛,唠叨地念了她几句。
“晏晏,你评评理,你觉不觉得挺骄傲的?”
原茉晏的手一直被她抓著,对於这样一个作风大胆的女子,她只有佩服两字。
“小缨!”常晤人警告的低斥,“晏晏是我的客人,你要疯找别人去!”
“嘿,晏晏,我哥真的对你不太一样喔!”常缨兴味盎然的看著两人,不受威胁,暧昧的眨著眼,手肘不住撞著原茉晏,“我也许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可是三十年来第二个让他带回家的女人喔!”
真的不一样哩,卫伯说她还不信,她那冷了三十年的兄长,怎可能在一夕之间转了性子,没想到场面多了一个原茉晏,大哥的表情非但温柔许多,他处处保护她的举动,更是前所未见。
只是救命恩人这个简单的理由吗?嗯,非也非也,以她对自家人的了解,正常版的常晤人该是拿一笔钱出来打发,而不是亲自堂浑水……
意思是常晤人至今只交过一个女朋友吗?原茉晏单纯的心思如此剖析常缨的那句话。她不晓得自己为何在意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就往这方面想。
“常缨,你再多话,我就把你轰去住饭店!”过往有被揭开之虞,常晤人寒著脸,完全变了个人。
“不要——”被点住了罩门,常缨两只食指倏地在嘴前交叉,并怂恿女儿做著和自己相同的动作,“饭店里再怎麽贴心的服务都比不上卫伯的细心,我们母女绝不去住饭店!”
真会说话,卫总管被哄得笑呵呵的,好不欣慰的凝望著从小看著长大的小姐,忍不住老泪纵横。
兀自欣喜的原茉晏则是让一句彷佛冰刀的言辞给冻得回神,“喂,常晤人,你……怎麽了?”望著身躯绷紧的常晤人,她著实吓了一跳。
常缨想到她的靠山,赶忙巴住原茉晏,态度又变回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辞,“晏晏,看到没有?这才是我哥原本的性子,阴沉得骇人哩!如果我不是他的家人,早被他吓得屁滚尿流了。”
说实话,这个女孩的个性和兄长有多格格不入,第一眼便能看出,所以她才讶异大哥对她的纵容与温度。
有那麽恐怖吗?原茉晏不认为。
常晤人在她心中的形象是个烂好人,否则怎会因为她救他一命,就散尽钱财的对她好?
也许他是有那麽点小神秘啦,不过一般时候看到的他都是笑容满面、一派斯文尔雅得足以迷倒众家名媛淑女的气质,就算她再怎样粗鲁反抗,他除了深蹙眉心外,不曾厉声骂过她……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他是个怪胎。
“回房去换件衣服,今天为了帮小缨母女洗尘,我在餐厅订了位子。”常晤人吸了口气,避重就轻的模糊了焦点。
只是,心情却因为常缨几句别有深意的玩笑话正式掀起了波涛
第四章
家家灯火通明的晚间新闻时间,常晤人一返家,坐在客厅守株待兔的原茉晏立刻气急败坏的直直冲来。
“常晤人,你终於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你等我做什麽?”常晤人将公事包交给佣人,故意对她的怒气视若无睹。
她每天总有新的理由生气,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不随著她起哄,她就会自讨没趣讪讪的走开。
“你少装傻!”原茉晏握紧拳头,吼了出来,“我再也不坐你家的车上下课了!”
“一直以来不是好好的吗?”他气定神闲地坐视她继续咆哮。
拖著疲累的身子下班回来,往往听到她精神饱满、中气十足的嗓门,全身的倦意登时全消。
“什麽叫一直以来?又是谁跟你说很好的?”她用力瞪著他,又怕他看不到自己的愤怒,只好不停的往上弹跳,一定要高大的他眼里有自己的存在。
“一点都不好!有司机专门接送上下课,半丁点儿自主的时间也没有。”
“你是一个学生,本分就是将书读好,还要自主的时间做什麽?”
他往前走来,她只好以後退的方式移动,看著他边走边松放领带、解开袖口的钮扣并卷高衬衫衣袖的动作,如此率性,原茉晏竟有些恍神。
“你今天有准时回来准备功课吧?”常晤人闪过她,落坐沙发上。
“说起这个我就满肚子火!”原茉晏杵在他面前,一脸不吐不快的愤恨表情,双目跳跃著火花,“我已经不是国小、国中,或是高中生了,我是长大成人的大学生,能不能请你别用对待小孩子的那套作法来管我?”
“倘若你希望别人当你是个大人,那麽你就该表现成熟一点。”他自若的喝著热茶,抬眼瞟了她一记。
“我的表现哪里不成熟了?”
“像你现在这种态度就不成熟。不懂我的用心良苦就跑来开骂,你认为这种冲动的行径不够幼稚吗?”
原茉晏一时语塞,“我、我不需要你的用心良苦,我只要自由,能够喘息的自由空间!”
她简直和他豢养的宠物没有差别,不,说是他的宠物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因为宠物多少能够出去溜达个几圈,她却严重缺乏行动自由。
和朋友出去必须经过他的允许,好,这不打紧,她依著他的意思打电话去公司徵询老大他的同意,谁知他开一个狗屁会议需要一个半小时,期间不许任何人事物的打扰,就算她再有耐性,相约的朋友也没兴致等她了。
这种情形再延续下去,相信以後没有人会找她一起出去玩了。
“该死的!我恨你,恨死你了!”不想不气、不说不火,又想又说的後果就是——她快爆炸了!
跳上他的大腿,原茉晏不管三七二十一,拚命捶打他,“快放我走,我不要再待下去,你休想再控制我,不然我会杀了你!”
她只是住进他家,不是把自己卖给他,为什麽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是否要将她的每一分钟都掌控他才满意?
她说过什麽话司机都会向他报告,只要说粗话就记上一笔,届时她想顺利All pasS根本是天方夜谭;她相信,只要他信口胡诌个几句,她的课业就不保了。
因为一时失察救了他,她的人生变调,天天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她是招谁惹谁了?
“住手!”常晤人没料到她会像头丧心病狂的母狮使出攻击,脸颊摔不及防地被她的指甲划了一道,“原茉晏,我叫你住手!”
这丫头的礼仪有待加强,口舌上拚输就以拳脚了事,拿打人讨回公道兼出气,出手那麽顺畅,想必是实际演练多回了。
“少爷,要不要我帮忙?”立在一旁不敢俞越的卫总管,忍住几欲炸开胸腔的笑意问道。
晏小姐最擅长的就是拳打脚踢,少爷平时不多话,两个人吵到後来总是她恼羞成怒,所以近来常家最常上演全武行这出戏码,常常逗得下人们笑哈哈,成为工作之外最大的馀兴节目。
“原茉晏,我要打人了!”常晤人忍著痛楚,恐吓著要她收手。
原茉晏满心愤怒、焚红了眼,怎可能听进他的声音,粉拳不间断地落在他身上。
她的放肆撒泼挑触了向来对她好脾气的常晤人容忍的临界点,倏地攫住她的双手,将她的身子往下一按,让她趴在自己的双腿上,对她的惩罚就这样打在圆俏的臀部上。
“还说自己成熟,你连最简单的控制情绪都做不好!在那麽多人面前耍脾气,你不觉得羞耻吗?”依心而为,稳重的男人拿自己的标准对她,一下下都是对她的失望。
顷刻间,方才张牙舞爪的女人,没了咒骂的声音,偌大的空间里,只剩常晤人的责备。
会不会因为被迫倒趴著加速水分的倒流,抑或是不安终於冲破了最後一道防线,超越了原茉晏所能抑制的范围,心痛且旁徨难安的泪,在她的傲气来不及制止的时候纷纷夺眶而出,串串滑落。
不是肉体上的痛,她很清楚。
遇上常晤人好似开启她另一段不可置信的际遇,说丝毫不欣喜是骗人的,但她好似一株野草,好不容易适应了严苛的气候,却又被强行挖起移植温室,会一点一点的枯萎啊!
直到现在她的安全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失去,不仅是她害怕这不相容的环境,还有常晤人专横的霸道,几乎让她无所适从,所以她以暴力表达她的不安,消极的抵抗他给予的一切……
他不是想懂她的心思吗,又怎会粗心到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呢?
短短的时间内,从一对不相干的陌生人到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而这一切想来荒谬得不可思议。
“住手……”浓浓的哭腔飘逸出呜咽的鼻音。
“晏晏?”常晤人的大掌顿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骄傲如她,怎麽会被自己三、两下就弄哭了,以她愈挫愈勇的个性,不是该跳起来和他再大战一番吗?
“住手……”原茉晏泪眼婆娑的呢喃,力气已经在适才的攻击和哭泣中耗尽,她没馀力反击,只能乖乖趴著任他打。
常晤人不忍了,拉起她揽在怀中,半惊奇半怜爱地盯著她啜泣的小脸,“你不是一直像个倔强的小鬼吗?为什麽哭了?”
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腮旁的泪珠,他不禁叹气之麽矛盾的小女生,要他拿她如何是好?
“走开……”原茉晏双手握拳轻抵他的胸,做出小小的反抗,他跟她正在吵架,是誓不两立的死敌,她不该待在这温暖的怀抱。
“你怎麽了?”
“你打我!”她抽抽噎噎地泣诉,他想不认帐吗?不过是一分钟前的事,他竟然好意思问她怎麽了!
“是你不对……”
“别和我说话,我不要理你……”惶恐的心情在抽气的瞬间又回笼,眼泪落得更急了。
“卫伯,拧条毛巾过来。”
“是……”怔愣原地不知所措的卫伯,听到指令赶紧忙去,开朗的人儿陡然哭泣,令人胸口窒闷。
“我们休战好不好?我不认为你这副泪汪汪的样子还能吵赢我。”常晤人一手压在泪人儿的後脑,让她把眼泪往他怀里流,一手重重搂住她的腰不许她离开。
原茉晏下一批就要倾泄而出的泪水,在一接触到他温暖厚实的胸膛时便自动凝住,这一瞬间,所有的现实似乎都离她远去,只有此刻贴在她脸颊下的心跳,如此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