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出身非凡。舞沐衣看见他触景伤情,感同身受的心痛了起来。
“蛮邦侵略,皇族尽灭,我……”他抓紧了胸口,整个人半跪于地。
舞沐衣跟着跪下身扶住他的肩急道:“你不要再说话了。”
“我实在不该一人独活……为何苍天留我……”他声如泣血。
斑斑血迹渗出他唇角,看得舞沐衣心也慌、眼也红了。
“苍天既留你独活必有旨意,你何苦自责。”舞沐衣声带哽咽,想到自己家毁人亡,她不也同他一般一直把这样的苦痛压抑在心底。然而他曾贵为皇室之躯,却是国破族灭,流落异乡,这样的伤痛,如何轻易平之?
御兰芳终于把眼光移向她。他的眼中柔情似水,望着她,他牵起一抹虚弱的微笑。“怎么哭了……你从来不哭的……”
她是从来不哭,因为她太擅于隐藏,太惯于压抑,很多情绪她总是以冷漠的眼神、刻薄的言语来掩饰。但此时,她看见他真情流露,触动她心里太多不堪的回忆,仿佛同是天涯沦落人,仿佛深刻体会那分凄凉,她的眼泪无声的落下,比这炙阳还要残酷地灼伤他的眼睛。
真的只有在她面前……他不想虚伪,他不愿为恶,但……
他心中愁苦椎心,他情何以堪。魔弦皇对他有救命之恩、栽培之情,他不能不仁不义,所以他奉魔皇之命手刃舞人鹤夫妇……弑亲血仇,她若知情,怎可能原谅他?但……他真的无法自拔……无法自拔……
接受我……衣衣。
他捧起她的脸,颤抖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只要你一记允诺的眼神、一个接纳的动作,我愿意放弃一切……
但……就在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发颤的唇片之时,舞沫衣却仓皇地回避,别过头站起身,拭去眼泪背向着他。
他的心瞬间冷却,他愁瑟的眼睛也满溢心碎。江湖路真是不归路?真的无法回头吗?为什么……不愿意给一点机会?
为什么这样犹豫害怕?为什么……你这么这么的在乎另一个人?
“黄沙漫漫掩故圈,景物依稀驼铃远;楼台散尽狼烟息,独余荒冢照残阳……”
他的声音,幽幽地飘荡在这荒凉沙漠,风吹沙扬,尽是落寞。舞沐衣垂首望他,那刹那,她真的有一股想抱抱他的冲动,仅只是一个拥抱罢了,不需要有任何遐想与暧昧,纯粹是同病相怜的相互安慰,单纯的只是朋友间的互相扶持。
但,她终究没有任何动作,因为她太清楚,他要的太多,而她……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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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武林第一邪派,任他们禁再森严,也奈何不了忘尘处幻成谜的行踪。
这么多年来他明察暗访,这还是第一次勇闯禁区,还真有点紧张呢!
穿过重重回廊,避过层层守卫,魔门阵内果真戒备森严,处处弥漫着压迫紧张的气息。
忘尘依然从容迈步,形影游离,那些魔兵魔卒他不放在眼里,他的目标只有魔弦皇一个。
之前他已飞鸽传信,联络各大门派前来驻守外围,当然他不想伤及无辜,甚或除去魔头,若魔族人弃邪归正,他希望引他们人正途,能减少伤亡人数愈低愈好。只是武林正道对魔门阵恨之入骨,一番厮杀在所难免。他仍清楚记得舞沐衣的话,他并不想当英雄,除去魔弦皇是他涉足江湖的唯一使命,能够灭此邪派,就让众人一泄心中之怒吧!
皇尊弦楼,魔弦皇的居所。他已来到魔门阵的中心。从此他将生死交予天意,忘此生,弃红颜,寒剑白衣终染尘。
霸气高耸的弦楼竟无魔兵守卫,正当忘尘感到纳闷之时,大门应声而开,从四方而来的飞箭飞驰而来,忘尘跃入门内,飞箭互相碰撞落地。
忘尘微别过身,大门立刻合起,将他封锁于内。
忘尘一笑。原来人家早就准备好等他大驾光临了,难怪他一路走来逛大街似的轻松自如,还真以为那些魔兵一点警戒心都没有呢!
他双手轻托于背,环视着华丽气派的大宅庭。这魔头还挺会享受的嘛!他完全像是来观光似的轻松欣赏,丝毫不露一丝情绪。
内门自动开启,一阵浑厚粗哑的嗓音传来。
“多情剑忘尘公子大驾光临,使我魔门阵蓬华生辉呢!”
忘尘笑着作揖回礼。“承蒙魔弦皇看得起,在下不请自来,实在失礼。”
“哈哈哈——”
宏大真气传音震动四周树动叶落,忘尘只是优雅带笑,闻风不动。
“忘尘公子亲自登门造访不知目的为何?”
“讲目的就难听了。”忘尘笑道。“在下只是想向魔弦皇讨回三样东西!”
“三样东西?”
忘尘笑的自信迷人,从容不迫地回道:“玉女神医舞沐衣。”这是第一项。
一阵沉默。
忘尘道出第二项。“冉烟的骨灰。”
“嗯……”
终于有反应了。忘尘俊朗的笑容此时添了一分犀冷。
“第三样呢?”
忘尘的笑容简直要用灿烂来形容了。他恭敬有礼,诚恳又热情地回道:“便是魔弦皇您的项上人头啊!”
“哈哈哈……”
无比猖狂的笑声回荡天地之间,忘尘立刻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引力正将他吸进开启的内门。
“你要的三样东西都在本弦楼顶,你上得来我就送你。哈哈哈……
语毕,忘尘同时被吸进门内,大门关闭,引力消失。
忘尘静心凝神地巡视空无一物的内室。昏黄的烛火耀动,闪烁着诡异色彩,魔弦皇擅于邪阵,他不能掉以轻心。
他动也不动,气定,心平,完全放松全身,敏锐地感受一丝风吹草动。这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房,只有壁上一盏烛火。他感觉不到任何细缝,房内仅有火光异动……
他心里有底,脚步一移,刹那地面轰隆作响,浮起五个铜鼎。忘尘利落回闪,眼神锐利地观察铜鼎移动之势。四方一中,攻全心,定四格,忘尘双足立于中间的铜鼎之上,瞬间五鼎骤停,一下又恢复安静无声。
很好!忘尘将眼神扫过四壁找寻密门,突地脚下五鼎又移,碰撞出—点点火花,磨地声响尖锐刺耳。
忘尘旋身踢墙,点地回身再拍向另一面墙。他望向烛台,飞身一跃,取下烛盘,凝气于掌震毁镶于壁上的木台。瞬间五鼎没于地面,此墙往旁一移,露出秘道。
鼎阵式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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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兰芳凝望着漫天黄沙,没有表情没有反应。舞沐衣站在他身后,逐渐感受到这烈阳带来的闷眩。
她终究是拒绝了他……他一直期待她的拥抱,她始终无动于衷……
“走吧!”御兰芳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起身,冷淡地转身就走。
舞沐衣一愣,她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模样。
“去哪里?”舞沐衣叫住了他。
他顿下脚步,轻声启口:“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舞沐衣一蹙眉。“那是什么地方?”
御兰芳回过头,淡淡地笑了。“中原你比我还熟吧?我已经带你来看我的故乡,了了我的心愿,现在我得实现对你的承诺。”
“你对我没有任何承诺。”
“我说过要帮你寻找裳儿的下落。”
“你对中原不熟,怎么帮?”
御兰芳微怔,缓缓垂下头。他神情落寞,像个受伤的孩子。
“是我厚颜……不该说是帮你,而是陪你……”他抬起头,恢复他的笑容。
“走吧!”
舞沐衣看着他,实在无法教人对他动怒,连稍微板个脸,都会觉得是自己太残忍。他对故国之情,对她之义……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感动。
舞沐衣向前,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握他的手,柔软的小手包围着他的手,却是让澎湃的暖意包裹住他的心灵。御兰芳一时愣愕的无法动弹。
“还不走?”
尽管她冷淡如昔,但至少这是她的第一次主动。
御兰芳的笑容毫不掩饰的映亮了天地。当然走,不论走到哪,他只想牵着她的手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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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秘道仿佛永无止境,忘尘手持的烛火几乎快燃尽了,不知已过了多久?不知外头是夜是画?他心无旁鹜。步步为营,随时警戒着可能突袭的危机。
寒焰与舞沐裳也已潜入魔门阵内。
“我埋炸药,你把风。”舞沐裳低声道,立刻溜进另一扇门。
堂堂天下第一刀居然沦为把风之徒?寒焰向来光明磊落,可不做小人之举,他直接踢开门,大摇大摆登门入室。
舞沐裳别过头,紧张兮兮以指贴唇低喊:“嘘!小声点、小声点!”
“无情刀来此,聪明的人不会自动跑来送死的。”寒焰冷傲地说。
舞沐裳蹦跳到他面前低吼:“是!您大爷厉害,本女侠可是为苍生着想,直接炸了他们干净利落,不留余孽,你一把刀可以砍多少人啊?!”
“就算放炸药也不必放在这吧?!浪费!”寒焰冷笑。
舞沐裳一愣,快速地回过身一探,才知道她居然溜进厨房。她粉脸一红,不情愿地叫:“当……当然要先断了他们的伙食,让他们没力气逃命啊!”
“你带的炸药有限,别做浪费的事。”他直接把她拉走。
一出门,两名魔兵迎面而来。
“什么人!”吼完,两人抽剑攻来。
舞沐裳根本来不及移动脚步,寒焰的无情刀已出鞘,瞬间夺命,一点机会也不留给她表现。
舞沐裳看得傻眼,随即生气地叫道:“这种不入流的角色我来就好了,你一定要跟我争风头就对了!”
寒焰只是冷冷一笑,迈步而去。
真受不了这个自大狂!舞沐裳赶紧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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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烛火熄灭的刹那,忘尘的视线觅不着光亮,但他心知他已踏入另一个阵局。
倏地金光闪闪,一名高壮赤裸的铜人自暗中突袭,面目狰狞,招招绝狠。忘尘以守为攻,见招拆招。壮硕铜人仿佛不坏之身,逼使忘尘终于抽出腰间软剑,一式忘情不悔,结束铜人顽强的抵抗。忽地金光骤闪,铜人倒下的身躯瞬间消失。
忘尘轻蹙了一下眉宇。没令他有多余喘息的机会,另一名白发老人又凭空现身,手持木杖,招式比铜人更快更狠。
交手数十回,老人依然锐不可当,忘尘逐渐摸清他的招式之后,一式尘埃落定,老人魂断气亡,当下一声惨嚎,身影如烟骤散,地面上只留一块枯干树木。
五行术法!忘尘明白了,眼前出现这位妖媚艳丽的美人儿,看来女人真是水做的呢!
忘尘无暇分心,攻击者一个比一个实力更强,就算他有自信破除此阵,绝对会耗去过多时间与体力,甚或见血,到时对上魔弦皇将是一场硬战,他必须保留实力予以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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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罩天,魔门阵更添森严,舞沐裳与寒焰大致探得了地形,趁入夜之际将要把炸药全数安置。
“刚才在厨房外发现两名兄弟的尸体。”
几名巡逻守卫走来,寒焰拎着舞沐裳侧身闪至墙边。
“一定是忘尘的党羽潜进来了。”
寒焰和舞沐裳心中同时一震。
“听说忘尘已经进入魔皇的陷阱了。”
“哈!魔皇的阵术无敌,我看就算是多情剑也难活命了!”
大哥果然在这里了。寒焰低声对舞沐裳说:”埋炸药交给你,我去找大哥!”
“你又不知道他在哪?”舞沐裳开始觉得紧张了。
寒焰寒目一凛,旋身一起,刀过之处,无人留命,最后把刀架在唯一一名守卫脖子上,对方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屁滚尿流了。
居然才一眨眼的工夫他的伙伴全倒了一地,他连这个凶神恶煞的脸都还没看清楚呢!
“忘尘在哪?”寒焰的声音冷冰冰地窜入他耳里,吓得他脚都软了。
“我……我……不知……啊……”又一惊叫,冰冷的刀锋贴在他颈项中,血水渗了出来。他白着脸低喊:“皇……皇尊弦楼……”语毕,他也断气了。
寒焰推开了小喽罗的尸体向舞沐裳走去。
这无情刀还真不是普通的狠!舞沐裳打了个哆嗦,仰头望他。
“分两路而行吧!”寒焰启口。“天一亮,你就炸毁这个地方!”
“万一天亮你们还没出来呢?”舞沐裳急道。
寒焰居然一笑,回道:”不可能!”
她就是欣赏他这股酷劲!舞沐裳点头,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明早山崖上见!”她带着愤慨激昂的旺盛战斗力一溜烟地跑掉。
寒焰一笑。他的裳儿真是可爱得令人头疼!按下心神,他立刻提步速往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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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撑的住吗?”舞沐衣回过头看着御兰芳,夜幕之下他的脸色略显苍白。
御兰芳微微一笑。“我没事。”他的伤势早已无碍,只是在她面前他不想好的太快。
“我们赶了两天的路,看尽塞外风景,现已回到中原,我想我该积极的找寻裳儿的下落了。”舞沐衣幽然启口。
“我明白……”他一手挽着她的手,一手牵着坐骑,停下脚步,他柔声对她说:“我们去跟剑僮会合吧!也许他已经有线索了。”
舞沐衣微怔,看见他笑道:“我先叫他四处去打听裳儿的下落,我先带你到西域看看塞外景色,想让你心情舒坦些。”
她望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御兰芳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环抱她的身躯。
“我知道,你心里挂念的只有裳儿而已……”
舞沐衣微微发颤。只有裳儿吗?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与他朝夕相处,他的体贴、他的真情流霹,几乎快要成功的打动她的心,但……她心中挂念的,始终有一道飘袂的白影……挥之不去……
他身上的兰香为何此时闻来格外强烈?是因为他抱着她吗?舞沐衣一阵晕眩。
御兰芳抱她上马,柔声笑着。
“你看起来好累,先休息吧!我们这就起程去跟剑僮会合,我想,剑僮会很努力的去调查,一定有些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