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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绝狂情  第6页    作者:昕语

  舞沐裳,仿佛是这七年来唯一一道曙光,放肆、直接地射入他灰暗的心头,她那么生气澎渤,那么灿烂美丽,居然那么轻易地就让他开怀而笑。

  他生命中的第一道朝阳,第一眼就焚烬了他的年少轻狂。

  第四章

  春风徐徐,暖阳和煦,魑暗谷内却终年凄冷。阳光是冷的;风是冷的,连摇曳生姿的艳花,都显得冷,飞溅的溪水更是透彻的冰冷。

  他的心太冷,因此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但确实,长年累月积成的冰寒被解了冻、是舞沐裳,惹恼了他,让他动怒,却让他无计可施,也让他在习惯了冰冷、早已忘却温热的感觉时,因她的举动而感染了热力。

  他居然无法将她的身影冷冷抹去?

  他怅然若失,愁眉深锁,手握着干净的手绢擦着水月的脸、她的骨骸,在他的悉心照顾下那么白净完好,每次帮她擦拭的时候,他心静如水,甚至觉得幸福。他的月儿,永远是他的了。

  他从不曾像此时,每擦过一寸,心就扯痛一下。或许他真如舞沐裳所说的已丧心病狂,才会杀人不眨眼,才会疯狂的与一具白骨朝夕相处,疼若至宝。

  在他心里水月没有死,她永远那么美而那么纯洁,他入魔似的细心维护她的尸骨,仿佛天真的以为有一天水月会重生一般,那么她就会知道,他是如此疯狂地爱她,深爱着她……想着想着,他手一僵,心一痛。

  水月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他的心也不可能再活了,但他……怎么心虚了?心浮气躁了?他盼了一生终于盼得与水月长相厮守,但水月眼中却没有他,生前看不见他,死后也看不见他……

  他沉痛地望着那凹陷的两个黑洞,那曾是多么美丽的一双如钻星眸;牵起那纤细的手骨,那曾是多么温柔的一双白玉柔荑。

  他握着她的手骨,心痛如绞,他多想再听她像以前一样喊他一声二哥,就算她的话题都是冉烟,他也爱听;她的眼里只有冉烟,他也爱看。他就是爱她爱得无法自拔!

  但为什么多年封闭的心,居然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月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只爱你!他在心中呐喊,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在刹那,脆弱的手骨破碎在他的巨掌中,他慌张地瞪大了眼望着手中的白色碎骨,倏地腕关节摇摇欲坠,他心慌地要伸手呈接,手骨却直接掉落于地,破裂成片——像他瞬间粉碎的心肠!

  “月儿……月儿……”他心惊胆战地低喊,却不敢再碰触她的身体,只怕再轻轻一碰,她就粉身碎骨了。

  “月儿!”一声嘶吼回荡在浓雾幽谷,他夺门而出,在林中狂奔怒吼,挥着无情刀疯狂地劈枝砍木。

  斩不断的情丝,放不下的痴恋,现在他连她的尸骨都无法保全!他心痛欲裂,他不怨她从不爱他,只怨自己未能保护她,未能在她最脆弱时陪伴她,让她黯然神伤,为情所困而了却了她年轻纯洁的生命。

  他自责,他不舍,痴心如他,又有难明白?谁体会?他残霸背后的伤痛,他狂傲之下的孤独,他无情刀挥洒的那份空绝的痴情……没有人了解,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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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沐裳在不颠老人这住了三天,直到她的肩伤已无大碍,水残心在她第四天准备向不颠道别时又回来了,他答应带她到越寒岭去。

  下山后,舞沐裳难得的心神不宁,水残心忍不住又想逗逗她。

  “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爹吧?”

  舞沐裳瞪他一眼。“当然舍不得了,谁像你那么不孝!”

  水残心笑道:

  “既然舍不得又何须离开?爹很喜欢你,一定欢迎你长住下来。”

  “我可是有雄心壮志要入江湖为苍生谋福扯的侠女耶!怎能如此忧柔寡断。”

  瞧她大言不惭的,水残心忍不住发笑。

  “那敢问侠女为何面带愁容啊?前日的耀武扬威哪去了?”

  这小子说话非得这么刺耳吗?他三天都不在,哪知道其实这几天她根本就精神恍惚,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些什么?

  她舞沐裳向来是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可是……可是……她也说不上来,每天睡觉一闭上眼,寒焰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就像鬼影子一样跳出来打转,害她这几天都睡不好,她大概被他吓到了,不不不!要吓到她哪有这么容易。要不一定是……是……啊!对了!是姐姐啦!七天的期限快到了,她再不回去真的会没命,一定是在担心姐姐所以她才会心神不宁,绝对不是因为那个自大狂!

  这样告诉自己,她就心安多了。

  她抬起头,实在不情愿对人低声下气,但她得拉个人陪她壮胆;而且他是不颠伯伯的儿子,是要陪她去取材铸剑的,姐姐就算不相信她也会相信他吧!

  “我……我想回家一趟。

  哦?水残心挑了挑眉,这有这么难以启齿吗?他使坏地笑了。

  “然后呢?”

  舞沐裳红着脸生气了。“什么然后不然后的,你爱跟不跟随便你!”

  她径自大步往前走。

  水残心紧跟在后,促狭地笑道:

  “我还得带一个路痴去越寒岭呢!若不是爹爹有令,我也不想跟啊!”

  舞沐裳倏地回过身仰头瞪着他。

  “我说你这个不孝子,你说话非得这么惹人厌吗?要知道你这条小命是我爹爹救的,对待恩人最疼爱的宝贝女儿应该要必恭必敬,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你懂不懂?”随即又转身,她边走边嘀咕:

  “倒霉!怎么我老是遇到讨人厌、说话刺耳的自大狂啊!”

  她愈生气,他就愈爱逗她,他真是觉得这样的她有趣可爱极了。

  就这样一路上吵吵闹闹的来到镇上,当走进那条熟悉的街,舞沐裳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接近家门时,她的不安在霎时全变成惊骇惜愕的震撼,连水残心也为之一愣。

  “姐姐?!”一声惊喊,她立刻冲开零星围观的人群跑进被焚烧殆尽的沐人堂。

  全毁的楼阁早已看不出原来雅致的面貌,遍地焦木残柱,她心碎的脚步飞踏而过便扬起漫漫尘土飞扬。地上焦黑不成形的扁额,隐约还看的出沐人堂三个字。

  “姐姐……姐姐……”她惊惧地大喊,眼泪霎时聚满眼眶,她在烧得一片残毁的家园来回狂奔,寻不着姐姐的踪迹,让她心如刀割。

  “裳儿。”水残心担忧地跑向她。

  舞沐裳谁也看不见,她一心只想找到姐姐。她冲向人群,抓了人就问:

  “我姐姐呢?谁有看见我姐姐?玉女神医人呢?是谁烧了沐人堂?有谁看见快告诉我呀!”

  众人被她的怒气吓得唯诺退缩,亦被她狂涌的泪水惹得人人唏吁,沐人堂无端遭横祸,是苍生之憾,众人也倍感惋惜。

  “滚!滚啊!”舞沐裳疯狂地怒吼。“不知道你们凑什么热闹,给我滚!滚!”

  “裳儿!”她的心碎、她的悲痛,简直教残心心痛欲裂,他顾不得礼数,冲向前由后抱住了激动咆哮的她低喊:

  “别这样,裳儿,不关他们的事。”

  “放开我!”舞沐裳尖叫哭喊,挣开了他的怀抱又往内冲。“姐姐……你在哪里啊?姐姐……”

  “裳儿。”水残心只得紧跟在后。

  舞沐裳抹去满脸汹涌的眼泪,小脸黑了一片,她发狂似的在焦毁的房内掀开任何可能压到人体的木板。水残心心疼地见她肝肠寸断,也帮她移开倒塌的木柜、梁柱。

  “啊!”一声尖叫。

  水残心立刻回过身贴过她,舞沐裳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水残心拥紧了她,眉头一紧,看见被压在桌下一具焦黑的尸体。

  “裳儿,那不是你姐姐。”

  舞沐裳躲在他怀里猛摇头,不住地哭泣。

  “是真的,裳儿,那是一具男尸。”

  舞沐裳狠狠一颤,惊惧地别过头看着地上的焦尸,仔细一看,那半毁的身形的确不是姐姐……

  “小开子……”是沐人堂的伙计。她浑身狂颤,泪如雨落。“到底是谁那么残忍!小开子……姐姐……”

  她放声大哭,就在她崩溃地要扑向小开子的尸体时,垂挂在窗上半毁的帘布倏地飘卷而下,覆盖在小开子的尸身上,让她瞬间趴在他身上而不沾尘污。尽管她清丽的小脸已抹上黑渍,混着决堤的泪水。

  她惊惶溃决之美,那样肆无忌惮地射入了来人寒肃的眼芒中……

  舞沐裳愣愕地仰起泪湿的小脸,看见突如其来出现在她面前的高大黑影,连水残心都大为一震!

  他?何时出现他竟毫无知觉?而他,又怎会离开他痴守之地来到这里?他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水残心满脸疑虑。

  没错!是寒焰!就在他疯狂地在魑暗谷内挥刀乱砍时,他看见了她的断剑,就在那时,他几乎尝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失措,他斩断了她的剑,却斩不断她的影像在自己脑中盘旋。

  当他来到已付之一炬的沐人堂时,当下他便了解,这女孩的愚昧已为自己惹上杀机。然而,他痛心于“他”的阴残,更心痛于她的眼泪。

  舞沐裳惊惶无助的眼泪,在注视他的同时凝成怒焰狂喷的火焰,她倏地一跃而起,爆炸的怒气如同她的哭喊:

  “杀人凶手!”

  她扑向前,双拳疯狂地锤打那片刚硬的胸膛。

  他不为所动,她怒不可遏。

  “你这个恶魔,把我姐姐还给我!”舞沐裳的怒吼今水残心更加震撼。就在此时,舞沐裳倏地反身抓住水残心腰际间的剑柄,一抽而起,毫不留情地就往他胸前一束。

  寒焰身形一侧,剑身平贴着他的胸膛而过。舞沐裳悲忿交加,理性全失,利剑立刻朝旁一挥。

  寒焰闪电似的单手扣住她的手腕,松手的刹那往她颈后一点,长剑瞬间落地,舞沐裳柔软的身体也同时软倒在他臂弯中。

  水残心一惊。“裳儿!”

  寒焰寒目一凛,冷冷地望向他。水残心心急地叫道:

  “火是你放的?”

  他寒焰是那种卑劣的小人吗?水残心应该清楚,所以他未替自己辩解。

  水残心蹩眉望着他冷漠的眼神,知道自己问了一句相当失礼的话,见他抱起昏厥的舞沐裳就要离开,他急忙又一喊:

  “你要带她去哪里?”

  仍是无言。

  水残心在他背后急喊:

  “难道你又要像带走姐姐那样带走她吗?”

  这句话成功地阻止了他的脚步。寒焰眉宇深锁,默不吭声。水残心绕到他面前,眼中有明显的妒意:

  “你和裳儿是什么关系?”

  那也是寒焰想问的。但,她与谁有关皆与水残心无关,他既已决定要保护她的安危,那她就是他一个人的事。

  “说话啊!”水残心喊道。

  寒焰一记眼光穿过了水残心,让他的气焰当场降了温。江湖人人畏之的无情刀,只消一抹眼光就足以杀人,但他不会杀他,因为他是水月的弟弟。

  一直,水残心是那样的崇仰寒焰与忘尘这两大奇人,寒焰对水月的痴,他也看在眼里;但今日他莫名出现在他与裳儿之间,竟教他一时妒火难耐,说话都乱了分寸。

  “你跟着她做什么?”寒焰终于开口了,语气是令人无法违逆的霸道。

  “我是要带她到越寒岭取材铸剑的。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到底是谁放的火?舞沐衣呢?”

  舞沐衣与他何干?他冷酷的表情仿佛如是说。至于这把火,他会讨回!越寒岭,他会去!

  “寒焰!”水残心大叫了声,追了两步,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地消失无踪。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让他把裳儿带走,就像当年他一声不响地带走了姐姐的尸体,转眼就消声匿迹了七个年头。他好不容易把爹安置在一个隐世之地,好不容易学成武艺,好不容易进入魔门阵,好不容易遇上让他心动的她……不,他非找回她不可!

  反身抓回地上的剑,水残心立刻冲出沐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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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你住的地方好美啊!”水月望着青山绝岭,流水潺潺,忍不住发出赞叹。她快乐地跑向屋前。

  “啊!可惜单调了些,如果这里种些花草,一定美极了。”

  寒焰仍是惯性的无语,眼中流露的尽是倾慕。忘尘笑道:

  “月儿,种花这种事还是适合姑娘来做,你喜欢的话不如就点缀这片空地吧!”

  “好啊!”水月喜道,随即又羞涩地望向寒焰:“二哥,你不会嫌我多事吧?”

  寒焰轻轻摇头,难得露出温柔的微笑。岂知单纯的水月一下又转向一旁的冉烟:

  “三哥,你喜欢什么花?”

  话一脱口,她的粉脸立刻染上一片嫣红,美极,也让寒焰的心痛极。

  冉烟轻摇羽扇笑道:

  “你种的花我都喜欢呢!”

  水月心花怒放,笑得更甜了。

  “二哥的住所,月儿的花,这儿就叫寒月轩吧!”冉烟望着寒焰道,眼中有一份深沉的笑意。

  “寒月轩?真好听的名字,二哥,你说好不好?”水月看来开心极了。

  她开心,他又怎会摇头。冉烟向来舌灿莲花,他的一言一语,总能轻易让水月喜乐忘忧。

  寒月轩……一点也没变啊!

  冉烟仁立在人去楼空的熟悉土地上回忆过往,鲜花依然灿烂,流水依然清澈。自从水月死后,寒焰封闭了后山的出入径,使得寒月轩自始与世隔绝,想踏入这片仙境,唯有通过可怕的魑暗谷。

  而今,几乎退隐红尘的寒焰离开了这个伤心地,他的出走令他心碎,他的出走——证明了他确实为那傻丫头再入红尘!

  这教他情何以堪?教他怎么容忍?他不是爱着月儿吗?他不是到死都要守着一个死人吗?他不是死心塌地、执迷不悔吗?他怎么会为一个没大脑、没见识,武功烂得可以,连长相都逊他一畴的野丫头再入红尘?

  他愤而转身,离去前,他怨恨的目光捕捉到屋内的身影。缓步而入,他冷眼望着轮椅上的白骨,还有地上碎裂的骨灰。

  月儿……是你的心也碎了吗?我这张脸,就快和你一样美了。月儿……你真傻,你跟寒焰一样傻……如果你爱的是他,相信你会幸福的。

  突地,他的眼中寒芒乍现……喔!不!如果你爱的是他,你会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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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门阵的势力遍布武林,不出半天的功夫,无情刀重出江湖的传言便纷纷而论,传言自然是魔姬差人散布出去的。

  天下刀客为得此刃必然引起一番骚动,虽然寒焰很可怕,但能够打败他,夺得天下第一刀纵横天下,对故名至上的武林人士来说,是一项莫大的引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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