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璃!没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玉娘看着雍璃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还以为采花大盗真的来了。
“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雍璃深凝耶律拓一眼,无奈地移开不安的目光。
“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玉娘吁了一大口气。“那些坏人呢?是不是有坏人闯进来了?”
“呃……”
雍璃本来想说没有,但是一想到耶律拓就站在她房内,如果她说没有,耶律拓出现在她房内一事就会变得很奇怪,为了不让耶律拓受到其他人的质疑,雍璃决定撒谎——
“是、是呀。”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道:“刚才有一个黑衣人闯进我的寝房,我害怕地大叫,阿拓很机警立刻赶过来救我,还赶跑了那名黑衣人,我才幸而平安无事……”
“这么说来,阿拓这次还真是立下大功了。”玉娘庆幸雍璃无事,于是心情大悦地赐赏道:“阿拓,明天一早你自个儿到账房去领二十两银子,算是我给你的犒赏。”
耶律拓定定地看着说谎的雍璃,不懂她为何要撒谎替他解围。
她应该感觉得出来,他刚才确实有想要轻薄她的打算,甚至想要在半夜掳人,直接将她绑回辽国。但她为什么不揭穿他?
“好了好了,既然没事,大伙都可以回去睡觉了。”玉娘催促众人离开,不让他们耽误雍璃休息。
“阿拓,虽然你打跑了坏人,不过还是要谨慎一点,千万可要保护好雍璃,知道么?”
交代完毕,玉娘才打了一个呵欠,离开了雍璃的厢房。
而络梅是最后一个离开,也是抱着狐疑的心情离去的。
刚才她是第一个提着油灯赶来小姐厢房的人,也是第一个撞见小姐和耶律拓的人。
可是方才厢房内分明一阵黑暗,今晚又是没有月亮的夜,小姐是怎么看清楚坏人身着黑衣呢?
而且她分明看见耶律拓一手捂住小姐的嘴……小姐怎么没解释这一点呢?
小姐和耶律拓之间,真的是愈来愈奇怪了……
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雍璃移身下床,穿上绣花鞋,披上一件风衣,走到桌旁坐下,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耶律拓站在一旁,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雍璃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镇定情绪,她仔细回想方才事情发生的经过,阿拓并没有出手伤害她,于是心里的恐惧在短时间内消退,只剩下合理的怀疑,和一丝戒心。
“你为什么要在半夜侵入我的厢房?”
千万别说他的举止是为了保护她,这种话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耶律拓看着她清丽中带着坚定的脸庞,心里也有一抹怀疑,他一步步走近她身后。
“你为何要在他们面前撒谎?”他不答反问,让雍璃有些错愕。
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他居然会先问她说谎的原由,他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呢?
“很简单,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当成采花贼。”
也可以说,她想保护他——至少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的一句话,不但反驳了她,也惊动了她!
雍璃倏地起身,直直地望着他,半启着朱唇,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好像在他面前,她总是词穷。
“我会在三更半夜闯进你房里,就表示我对你有不轨的企图,你怎么能确定我不是你们戒慎恐惧所提防的采花贼?”
看着她小小瓜子脸上的表情,因为他的话而愈呈惊讶,他竟然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
她是个很容易将他的话当真的女人,可是他却不知道该说她是单纯?抑是蠢?
“有必要如此惊讶么?若我真是采花贼,你也已经在众人面前替我圆场,想后悔什么?或是想再叫救命一次?”
他的笑容很惬意,看不出他们之间正在谈着一件牵扯严重性问题的事情,反而像在闲聊。
“我不相信你是采花贼。”她突然这么说。
语气如此坚决、肯定,好像所有的证据都呈现在面前似地,她一点都不质疑他的人品。
一个采花贼的身上,怎么能散发出那种见义勇为的迷人风采呢?
若是没见过他英勇的表现,她不会如此相信他的为人,正是因为亲眼目睹他的善行,所以她完完全全相信他!
他是个英勇的豪杰,更是在瞬间就占据她一颗芳心的英雄,她不停地对他付出相思,只因为他值得她的付出。
出身青楼、艳冠群芳的她,说好听是是位名花魁,说穿了,还不是一个歌妓?
她在万花楼里,见过多少寻欢作乐的酒客,没有一个能人得了她的眼,更甭说掳获她的芳心。
只有他——
仅是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她就彻底为他着迷了!
他不会是采花贼,她相信她所爱的人。
“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夜闯我闺房的理由么?”
“我打算带你走。”他直言不讳地说。
闻言,雍璃震惊极了,简直像是听见轰然一声的午雷乍响,久久无法自已。
她整颗心被撼动得厉害,几乎止不住那狂颤的情绪,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兴奋,抑是不安……
“我要占有你,带你离开此地,这样说,你应该听得够清楚吧?”耶律拓没有将带她走的真正用意说出来,但是也算相当坦白了。
雍璃不语,心底逐渐弥漫一阵狂喜。
莫非……他喜欢她?!
他曾经见过她么?也许他曾见过她,而对她心生仰慕,所以才会假意应征护卫接近她,更或许是他身上没有银子,所以无法替她赎身,下下之计,就是直接将她掳走。
会是这样么?
雍璃不敢想得太深入,怕会是自个儿自作多情。
但是她心底一旦有了此假想,又怎可能将假想的部分抹得干干净净呢?因为假想或许也有可能会是真实的,是不?
见她沉默不语,耶律拓也没意思和她再谈下去,匆匆一句:“打扰了。”便独自回房去。
雍璃见他离开,一颗心倏地揪紧,那种既兴奋又惴惴难安的感觉,真是复杂又神奇。
她想唤住他的步伐,想再多问他一些话,但是他的脚步不停往前移动,她的声音却哽在喉口,因为情绪过于高昂,而吐不出半点声音。
他的一番话,她可以当作那是他对她的心意么?但是他没有表明清楚,她害怕会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投入——
怎么会这样呢?可以让她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虑。爱一个人,就会有这些感觉产生么?
想着想着,雍璃美丽的双颊不自觉地浮上两朵红云,心里的交错,再一次将她全部的思绪更往耶律拓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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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梅端着一盅补汤走到小姐的寝房前,发现小姐又在发呆,竟然没注意到她来了。
于是络梅索性连小姐两字也省下来了,直接将汤盅搁在桌上,走近小姐身后,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嗄?”雍璃回过神来。
“络梅,你什么时候——”
“刚刚进来的,端了一碗补汤要给你喝。”不等小姐发问,络梅径自回答道。
每次小姐发着呆,被她惊扰之后,就会问出一模一样的问题,她都能倒着背诵了。
“小姐,你不要跟奴婢否认了。”络梅实在受不了小姐终日失魂落魄的模样。
“否认什么?”
雍璃径自走到桌旁坐下,动手去掀开汤盅的盖子。
汤汁香气四溢,雍璃舀了一口浅尝味道,还不错,没有一般补药的苦涩,反而满香甜。
食髓知味,她又舀了一口送进口中。
“小姐是不是喜欢上那个新来的护卫?”
“噗!”络梅的直言,害得雍璃刚喝进口中的汤汁全数喷了出来!
“咳咳咳……”雍璃呛着气,连连轻咳。
“小姐要不要紧?”络梅赶紧掏出绢帕替小姐擦拭。
“都是你,胡说八道。”
雍璃想否认,但是那张不懂说谎的脸皮涨红的速度奇快,不一会儿,她的双颊红成一片,模样十分娇羞。
“小姐,唉……”
“怎么了?”
“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络梅不夸张地说:“你的脸好红,根本就是承认了这回事。”
“你、你别乱说……”
“其实喜欢一个人也不是坏事,只不过奴婢认为,小姐生性单纯,应该再三详虑。”
闻言,雍璃沉默下来。
她又想起耶律拓前几天夜晚,曾经亲口对她说要带她离开万花楼的那番话,心里又是一阵荡漾。
“我承认,我确实心仪他。”说起阿拓,雍璃不自觉地笑了。“他在我心中,是英雄,也是豪杰,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而且他还亲口说……他想带我走。”
“真的么?”络梅表现出讶异。
“嗯。”雍璃点点头。“他说得很清楚,他想带我离开万花楼,你说,我该不该感动?”
络梅念头一转,对小姐爱上耶律拓一事,变得不再悲观。
若小姐所言属实,那耶律拓可说是对小姐用情颇深,才会有想要带小姐离开青楼的打算。
络梅真的很担心小姐会遭到辜负,但是若耶律拓也对小姐有情有义,她还替小姐踌躇什么呢?
在万花楼待了这么久,陪着小姐成长,也陪着小姐诉说无尽心底事,却从未听过小姐娇羞的情事,这一次,倒是头一回呢。
“络梅,你怎么猜得到我的心事呢?难道我表现得很明显么?”雍璃颦着眉问道。
络梅开朗地笑了笑,道:“若要说表现明显,倒也不是非常明显,只不过恰巧奴婢看得出来,但是最大的破绽,仍然是因为奴婢对采花大盗夜闯小姐寝房那晚的事存有怀疑。”
“怎么说?”
小姐聪明过人,怎么会想不到自己说了什么破绽呢?
络梅不禁在心底叹道。
爱情果然会令人晕头转向。
“那一夜没有月光,即使奴婢提着油灯,也很难看清楚身旁的人的穿着,更何况是什么颜色的衣裳呢?”
雍璃仔细回想,不禁噗哧一笑。
“我确实说了‘黑衣人’三个字,就是由此,被你识破我的谎言,对吧?”
“虽然奴婢不知道耶律公子夜闯小姐香闺的用意为何,但是既然小姐愿意替公子圆场,就表示没什么问题,奴婢也不敢逾矩探知,只要小姐一切顺心就好了。”络梅由衷地说。
雍璃握住络梅的手,感激道:“你真的是我的好姐妹。”
“以小姐这句好姐妹,奴婢有几句话相送。”络梅反握雍璃的手,诚挚地说:“若公子真是小姐值得托付终身之人,请小姐想办法和公子远走高飞吧!你本是好人家的女儿,何苦深陷风尘呢?”
小姐堪说出污泥而不染,络梅衷心期盼小姐能脱离苦海。
“你要我别放开阿拓么?”
“如果他对你有情,你又为何要放开一个你也爱他的男人呢?”络梅一句话,震撼了雍璃!
她确实不应该蹉跎自己的幸福,若阿拓就是她的归宿,她应该早日与他远走高飞。
终于,雍璃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心意不再浮浮沉沉了——
即使有可能是自己一厢情愿,也要去爱他不可!
第五章
夜灯高挂,花街上,寻芳客攒动,万花楼的生意好得出奇,只因为万花楼里有位名花魁,可说国色天香,也堪说绝世无双,所以在花魁亲自登台献唱的今晚,所有前来花街寻欢作乐的酒客,一心一意想挤进万花楼,聆听花魁弹段小曲助雅兴。
酒客众多的万花楼里,已经是座无虚席,耶律拓沉静地守在高台后,一双内敛的眸子教人察觉不出丝毫情绪。
一曲弹毕,雍璃歇息了会儿。
她无法不去在意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他——
在众多酒客面前抚琴唱曲那么多年,她第一次产生一股不想再弹唱下去的抗拒意识。
那么多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并非一种荣宠,反而是一种亵渎!
这些酒客令她心烦,也令她作呕。
纷乱的心情来自对他的情意,她想要理清楚他对她的心意,是否同她心底所想一样?
但是她该用什么方法呢?
带着重重的愁绪,雍璃抚琴而唱,柔美的嗓音融化了所有在场的酒客,殊不知也轻轻拨动耶律拓冷冷的心弦。
那种若有似无的感觉令人惆怅,于是耶律拓甩开所有烦躁的念头,压抑自己不去深思。
这些情绪和反应对他而言,是不具任何意义的东西,只有与其他三位皇子争出高下,才是他所重视的事。
雍璃在表演结束后,匆忙下了高台,却在经过耶律拓身旁时,脚步有些踉跄,他即时伸出手臂扶稳她,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可说是想也不想的举动,却又不小心牵扯了心底某处。
耶律拓赶紧放开她,一路沉默无声地尾随她走回后院,将所有纷纷扰扰留在前厅的欢场上。
在通往厢房的长廊上,透过月亮的光华,两人的影子倏地被拉长,一前一后,却是紧附在一块儿,黑色的长影和真实的人影几乎重叠了,暗示着一种亲密的关系存在。
走在前头的雍璃忽然停下步伐,耶律拓也被迫止步,给了她询问他心意的好时机。
“上次……你说你要带我走,还算数么?”
耶律拓目光沉凝,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但是却找不到她那张美丽的瓜子脸,他很意外,自己居然会想看看她脸上此时此刻说话的表情。
“我一定会带你走。”
他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
雍璃听见他如此强而有力的答话,心底是一阵又一阵的激荡。
雍璃轻旋过身子,夜风轻拂她的脸颊,吹扬起几许柔细的发丝,在月华的衬托下,她抢眼的五官显得格外迷人。
定定地凝望着他,各种心思不断跃进她的心房,也许这样的心动将是她永远难以忘怀的心情。
耶律拓一步步上前,走近她面前,与她相凝的目光散发出沉静迷人的力量,足以令她晕头转向。
在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只相信这个男人了!
“你是真心要带我离开么?”
她愿意与他离开这是非之地,到一个有他在、属于单纯的地方去,她可以死心塌地跟随他。
只要他一句话——
“是。”他的声音传进她耳际,撼动了她的心,也填满了她对他的深切爱意,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她的心已经沉醉在他那双炯亮有神的眼眸里了。
雍璃忽然投入他的怀抱中,也在那么一瞬间,周围的气氛凝结了,时间放慢脚步,仿若是记念住她依偎在他胸膛上的回忆……
下一刻,耶律拓整个人倏地一愣——
左胸口忽然缩紧,一口气被自己狠狠压抑住,那种感觉很闷,可是却无法排除掉。
他的手腾在半空,不知道该落在她身上,抑是干脆放下手来,冷眼旁观她自作多情的模样。
雍璃闭了闭眼睛,猛然呼吸几口气,依偎在他怀里,清清楚楚听见他急烈的心跳声,他没发觉么?原来他也是如此热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