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拓因为她的话与一些做法,心中正悄悄地、一点一滴地对她改观,但是他故意忽略了。
他们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暗色山林中,耶律拓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
他忽然停下脚步,雍璃也跟着止步。
“怎么了?”她好奇地问。
他的神色一黯,沉声道:“有动静。”
果不其然,树林摇晃,他们两人身后突然出现一片光影,犹如千军万马似地,朝他们直扑而来!
“该不会是玉娘发现咱们逃跑了,所以派人来将咱们抓回去吧?”雍璃开始紧张。
“走!”
耶律拓将雍璃拦腰抱起,施展上等轻功穿梭在树林之间,但是紧跟在后的追兵脚程极快,并非泛泛之辈。
耶律拓心里立刻有了底。
光是逃,并不能解决后患,所以他忽然转身,将雍璃推向一旁。
“快躲好!”语落,他抽出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起步迎向追兵,刀剑交锋,便知对方是敌手,而且正面与他交手之人,实力雄厚。
“你们是谁?”
“咱们一票兄弟尽收买路财。”
“哼!”他一声冷哼,了然于胸。“原来只是一群据山为王的抢匪盗寇,乌合之众。”
“你竟敢口出狂言,简直不要命!既然如此,老子就成全你!”一声令下,场面立刻陷入混战。
首领再次亮出大刀,以积极凌厉的破竹姿态,对耶律拓展开一连串的攻势,要他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更甭说反击。
耶律拓使出所学,与这群山匪奋力厮杀,在重重人墙的包围、进攻下,一再取得优势,逼迫这群乌合之众节节败退!
正当耶律拓有十足的信心顺利击退这些山贼时,突然听到一声高喊:“老大!这里藏着一个女人!”
刹那间,耶律拓一个分心,让对方的头目抓准了机会,在他手臂上狠狠砍过一刀——
一阵剧痛,紧接着一道热流缓缓自伤口流下。
耶律拓不管手臂上的伤势有多严重,火速奔向雍璃被挟持的方向,快剑刺穿了挟持雍璃的那名山贼胸膛——
“啊——”雍璃吓白一张俏脸,惊声尖叫。
“兄弟们!走!”头目知道对方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物,于是下令撤退。
在一群山匪离开之后,夜晚又恢复原本的寂静,静得仿佛完全没发生过什么事似地。
“你、你的手……”
“不碍事。”他收回长剑,按住血流不止的伤臂。“你没事吧?”
他定定凝视她,想要确定她真的安然无恙。
“我没事!你才要紧!”雍璃顾不得满心惶恐的情绪还未平复,立即上前搀扶他。
纤纤双手沾上温热的血,她感到心惊胆战。
但是此时此刻她绝不能表现出丝毫害怕的情绪,赶紧扶他走出这座山林,到小镇上去求医为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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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山林之后,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雍璃吃力地扶着耶律拓来到小镇里,在师尼的通融下,他们住进了善心庵的禅房,并且为耶律拓请来了大夫。
“他的脉象奇特,已经陷入昏迷,高烧不退若超过三日,必定会有生命危险,你要多加留神。”
听完大夫的话,雍璃的心几乎要碎了。
她寸步不离地守在耶律拓身旁,细心照料他,不断在他耳际呼唤他:“阿拓,你赶快醒醒呀。”
因为着急,她的眼眶蓄满了泪水,如果可以,她愿意为他承受这样的折磨与苦难。
为什么受伤的人不是她呢?为什么她要那么不小心被山匪发现,连累他为她受了伤……
“你千万不能有事,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握住他的手,熨贴在脸颊上,泪水忍不住自眼角滑落,顺滑过他的手背,滴进了她的心里。“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只想跟你远走高飞,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你是让我想离开万花楼的主要原因,也是唯一让我心甘情愿跟随的人,请你一定要好起来……”
在她下定决心和他一同离开万花楼之后,她就将自己的未来交付到他手中,她完全不敢去想像失去他的日子。
对她来说,他早已经变得相当重要,她视他为仰望的天,无人可以取代他在她心中的份量。
雍璃的眼泪滴滴滑落,她不想失去他、不要失去他……
“老天爷……求求你让阿拓醒来,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她改为祈求上苍,慌乱的心思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痛苦地闭了闭眼,担忧的心绪攀上了胸口,狠狠地缠绕住她,此时此刻,她一心一意祈求他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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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拓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混沌不清,整个身子也愈来愈沉,依附在雍璃身上的负担也持续加重。
能走出山林来到小镇上求医,耶律拓可说是凭着坚毅过人的意志,和雍璃一声声的鼓励言语,才能催促脚步往前迈进。
直到失去意识之前,他还清清楚楚记得所有事,直到再度睁开双眼,他感觉自己仿若一觉醒来似地,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元气饱满,若不是手臂上的伤口还传来阵阵的痛感,他根本不会想起自己受伤一事。
他从床榻上撑起身子,看见雍璃以双手为枕,趴睡在他的床沿,没因为他撑坐起身子而惊醒,可见她睡得很熟。
能教她睡熟的原因,是因为好梦正甜?抑是照顾他而累坏了?
耶律拓看着她沉睡的脸庞,胸口忽然漫过一股异样的感觉,像是心底深处有什么地方被她牵动一般,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狂风暴雨,尽情在他胸口肆虐。
他倏地正经脸色,想抹去心口上那股放肆的情愫,而且要彻彻底底的抹干净,不留痕迹!
“唔……”雍璃慢慢地从睡梦中苏醒,她抬起头,轻抹了一把脸,在打着小呵欠的同时,目光不经意地瞥见半躺半坐在床榻上的男子——
“你醒了?!”她惊喜地大叫,伸出手去探他额上的温度,脸上的笑容只见一股欣喜无限的扩大。
“太好了……终于退烧了!”雍璃赶紧双掌合十,虔诚地感谢上苍:“谢谢老天爷,保佑阿拓平安无事,谢谢、谢谢!”
看着她开心的言行举止,几近夸张的兴奋神情,耶律拓简直要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究竟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如此欢天喜地?好像非要来一段手舞足蹈才能将她心底的喜悦完全释然。
“你嘴里念念有词,到底在念什么?”他不耐烦道。
“我在感谢老天爷,让你平安无事醒来。”她松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你手臂被人砍伤么?我好不容易将你扶到大夫面前,你却突然昏了过去,大夫先替你将手臂上的伤口处理好,经过诊断,大夫说你高烧不退,有生命危险,所以要我特别谨慎小心地留意你的病况,只要服药之后能在三日内退烧,便无大碍,你知道么?今天正好第三天,我真的快担心死了,幸好你已经退烧,而且人也清醒了。”
听完她的解释,耶律拓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伤口而倒下去,甚至必须仰赖她的照顾。
“你连续三日守在我身边?”
“嗯。”她点点头,并非想居功,只是单纯地想将自己的心意表现出来,让他明白。
耶律拓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竟心生不舍,也为她的尽心尽力付出而感动。
这是她纯纯付出的情,她一直没有逼迫他接受,反而是他不断地发掘、不停地放在心上。
她对他的一片痴情,又要如何假装视而不见?
耶律拓开始怀疑自己可有那等冷漠的功力……
“这里是哪里?”他问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里是善心庵。”
“善心庵?”
“没错,是这镇上的尼姑庵,虽然规矩上是不收留男客,但是因为师尼见你身负重伤,我又彷徨无助,于是慈悲破例,暂且收留咱们两人。”她心存感激地说。
“你好像很容易感激一个人。”这是他观察她许久之后,得到最肯定的评语。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雍璃自己仔细一想,不禁也欣然同意他的话。
“我只想记住所有善待过我的人,与一切纯善的事物,像你就是——”她忽然住口。
糟糕!他又不知道她曾经和他在万花楼之外照过面……
正当雍璃语塞之际,耶律拓主动开口问及:“老实说,我们曾经在观音庙旁的矮厝前见过面吧?”
“呃——”她怔望着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她脸上的表情和反应,耶律拓早已在心底确定了答案——他们的确见过面。
“我确实是女扮男装去探望那些孤儿寡母,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处境勾起我儿时颠沛流离的悲惨记忆吧,我只想帮助他们,只要我做得到,我愿意全数付出。”她的语气十分恳切。
看着她一脸善良,他心里慢慢起了变化。
对她,不再是轻视与不屑,除此之外,他为她逐渐动了心……
从她一双慧黠的眼眸里,他似乎可以看见她的纯真与善良,在这么多层的误会下,他难以想像她竟然拥有如此高尚的情操,甚至可以为了帮助穷苦的弱者,大胆地与地痞对峙!
她的勇气确实很了不起。
耶律拓很快地相信了她。
雍璃的单纯与善良,是他之前一直不肯相信的事,但是此时此刻,他完完全全相信了她。
出污泥而不染的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他虽然保持一贯的沉默,但是心底的真实模样却不再一如往常般的平静,也许一些波澜的痕迹已经漾开,而且愈来愈丰富……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认识她,也肯定自己渐渐有兴趣想了解她——
第七章
在善心庵好好静养,耶律拓手臂上的伤口痊愈得相当快,在三天的昏迷过后,他精神好得不像最一个生过病的人,因此,雍璃高悬的那颗心,终于可以放下来。
离开善心庵之后,耶律拓带雍璃来到一间客栈用膳,算是犒赏她这几天没日没夜照顾他的辛劳。
“多吃一点,你太瘦了。”他淡然道。
“喔。”雍璃看着他,感到些微的惊讶。
他从来不会主动关心她的,可是现在居然吩咐她要多吃点东西,这是不是表示她在他心中变得重要了?
思及此,她的心里有些甜蜜。
她举箸夹菜送进他的碗中,他顿了顿,也举箸夹菜放进她的碗里,让她着实一愣——
他竟然会为她夹菜?!
“怎么了?”他看着她的迟疑。
“没、没事。”她摇摇头,赶紧低下头来吃饭。
看着雍璃秀气的举止,与她纤细瘦弱的模样,耶律拓心里有一种想呵护她的冲动产生。
他想让她在一个单纯的环境里生活,因为她本性纯善,应该为她好好守住这份天性才是。
他的周围充斥你争我夺的阴谋,实在不适合她,所以他暗自下了决定,在达成师命之后,他会让铁冀送她离开辽国,替她安排好所有生活起居所需的一切,让她过着安逸、单纯的日子。
这是他对她最大的仁慈。
“阿拓,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他英眉轻挑,难得露出笑容。“变了,不好么?”
“不不!我觉得你变得比较平易近人,我很喜欢你的改变,而且……我从没看过你那么好看的笑容。”
耶律拓怔了怔,神情有些不自在。
她怎么会去称赞他的笑容好看?他又不是女人,需要那些华而不实的赞美。
“赶快吃饭,别胡言乱语。”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么?”她急着解释道:“我真的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比不笑的时候还好看,虽然你不笑的时候也很吸引我,但是你笑起来很温柔,让人感觉很舒服。”
啧!愈说愈离谱了。
耶律拓眉宇轻蹙。“快吃饭。”
“我说真的——咦?阿拓,你的脸怎么红了?”
闻言,耶律拓着实一震!
他竟然因为她的几句话而脸红?!
他瞪着她,表情相当严肃。
雍璃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露出调皮可爱的笑脸,在他耳际悄声道:“刚才我说你脸红是骗你的,不过现在可是真的,嘻……”
“你——”耶律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气得干瞪眼。
看着她顽皮的笑意,及吃饭时的愉快表情,他冷硬的心在不知不觉间渐渐被软化了。
或许这又是他没留神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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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天空的日头慢慢落下,耶律拓带着雍璃走过一段又一段的路程,雍璃并不觉得辛苦,反而感到有股难以言喻的幸福。
能和喜欢的人翻山越岭,走遍各地,不就是所谓的云游四海么?她是何其幸福享受这一切呀。
可是这种悠闲的日子过久了,她心里难免有层顾虑与担心,终于,她向耶律拓问道:“阿拓,我们每天这样游山玩水,不找份差事来做行么?”
“为什么要找差事做?”耶律拓不解。
“我们一直玩乐下去,总有一天盘缠会用尽的。”她担忧的最现实问题。
“你又知道我有多少盘缠?”
“呃……我不知道。”她确实不清楚他身上带了多少银两。“可是就算有再充足的银两,也会有花光的一天。”
耶律拓淡笑。
“在花光之前回到家,不就行了?”他的话语中透露了一些事情。
“回到家?你、你原来是要带我回你家呀?”雍璃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真笨!她怎么没想到他是要带她回家呢?
都怪他,一直神秘兮兮地不肯告诉她,他家乡在何处?还有什么亲人?害她心里一直没有底。
“你家到底在哪儿呢?”
“离这里不远,再三天左右的脚程就能到达,如果你想更快一点,我们可以雇一辆马车。”
“不用了!不用了!”这一直是她的坚持。“我想和你过着游山玩水的日子,不想用马车代步来破坏行程。”
“你真是怪。”他口头上虽是骂着,但是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愉悦。
愈是知道她的在乎,他愈感到兴奋,而且渐渐在他心中扩大,无法轻易控制。
他也变得在乎她所在乎的,她细腻的心思总是绕着他打转,他发现之后,也不自觉地产生一种珍惜的心情,不知是珍惜这难得的感情,抑是珍惜这份感情来自她的给与。
总之,他与她原本互不交集的心思,逐渐地缠绕在一块儿了。
“天色快暗了,这里刚好有间客栈,我们今晚就在这间客栈下榻吧?”雍璃提议道。
“也好。”
耶律拓率先走进客栈里,雍璃紧跟在他身旁。
“客官您好!”店小二见客人上门,立即上前招呼着。
“给我两间上等房。”耶律拓开口。
“呃……客官不好意思,咱们客栈只剩下一间厢房。”
耶律拓沉了脸色,问道:“这附近还有其他客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