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过地退下,黯然走到厨院,还有好多工作在等她呢!她杵在那儿伤心,又有何用?
一步一步走远,就能一点一滴释怀吧!
她如此告诉自己。
即使痛得想哭,也不是这时候
“余嫣!”一进厨房,王大娘就不客气地炮轰她。“现在这么忙,你是死到哪儿去了!”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
“还有空让你赔不是啊!快去送菜!”
“送菜?!”她忽然大叫。
王大娘被吓了一跳,声音也跟着大声起来。“送菜是让你见了鬼啊?!”
“不不!我不送菜!”她坚决的态度,令人觉得莫名其妙。
王大娘火大起来,叉着肥腰数落她道:“你是什么身份啊!叫你做事还讨价还价!”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万夫人从门口走了进来,一脸不耐烦。
“夫人,这丫头竟然偷懒不做事!叫她送菜,还跟我摆势子。”王大娘捉着谈余嫣的小辫子投诉着。
“哼!端菜?她恐怕还不够格呢!”万夫人睥睨着谈余嫣。“还不赶快去干活!”
谈余嫣低着头,转身洗菜去了。
“夫人,这菜……”
“我亲自来端!”
由她万夫人来服务,可是当今皇上都无法享受的殊荣呢。
第九章
东方府发生过最大的风波,应属十几年前东方小姐失踪一事,当时情况离奇,据闻东方小姐是在市集走丢的,当时还是年不足五岁的孩童,后来被好心的青楼鸨娘收养,清白保身地成长。
直至两年前,在阴错阳差下,东方小姐恰巧救了南宫大爷一命,使得方能认祖归宗,并且缔造了东方府和南宫府联姻的佳缘。
这些事情,身在渭城的谈余嫣当然不知道,除了误会东方皇宇另结新欢之外,没有其他想法了!
善解人意的东方小姐想蓉,极力想讨兄长欢心,但是又深深明白相思病无药可医的道理,她心里也很期待大哥能找回心上人。
“怎么还不睡?”东方皇宇回头问着站在他身后的宝贝妹妹。
想蓉浅浅一笑,轻声道:“担心大哥又想痛了心,所以睡不着。”
“能想什么?又有什么能令我想到痛心?”他仰望夹在满腹愁绪中的月色,发现月光并不怎么美。“去歇息吧。”
“何必对我隐瞒呢?”想蓉绕到他身前,关心之情表露无遗。“难道到现在,大哥还不承认自己曾经造成了遗憾。”她观察大哥很久了,知道他不是轻易表白感情的人,论起他们四人的坦白程度,恐怕北庭缺月才是敢爱敢恨、毫不扭捏之人。
为什么承认爱上一个人有这么难?一个娇弱女子都敢勇于表白,何况大哥是堂堂大丈夫,对感情之事当真如此难以启齿?
想蓉不懂,男人的矜持是为了什么。
“你别胡思乱想。”他仍然拒绝正面回答。
“是缺月大哥说,你心里一直有段忘不掉的回忆,更有一个放不下的人,要我好好劝你看开些,另找一份感情作为弥补。”
其实想蓉不甚赞成北庭缺月的说法。既然大哥忘不掉、放不了,就应该重新挽回心中挂念的人,怎么可以另外找人填补呢?
那不是真爱啊!
“缺月这么告诉你?”他挑高一道俊眉,略显不悦的神色。
“嗯。”
缺月那家伙何时变得多管闲事?不!他本来就是一个鸡婆的男人。“以后没事少跟他来往。”
“为什么?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她不明白大哥阻止的原因。
“好朋友是我跟他两人的事,对你而言,他太坏了!”他批评着好友的一切。
“缺月大哥对我很好啊!就像把我当成亲妹妹般疼爱。”她维持着对缺月大哥的敬爱。
“你只需要一个兄长,多余的就免了!何况他是个闲杂人等。”他并不希望被那家伙咬着内心的秘密不放,甚至还替他大肆宣扬。
“大哥?”
“总之,听大哥的话即是。”他也不愿意宝贝妹妹被任何人带坏。“我想,焱也希望你远离缺月,虽然他是个正义少侠,但是我妹妹生得如花似玉,恐怕他不会不心动。”
“大哥!我已经是名花有主。”究竟说到哪儿去了?她嫁给焱都快两年了。
“好好,是大哥说错了。”他陪笑道:“去歇息吧!”
想蓉摇头叹气,觉得并不是只有女人心海底针,男人更难捉摸啊!
“明明是莫逆之交,为何都要阻止我和谁来往呢?大哥要我离缺月大哥远一些,而焱也要我少接近大哥,真奇怪!”她喃喃自语道,从中摸索出一个结论:“看来,无常大哥比较正常吧!”
东方皇宇耳尖敏锐地听见她的一言一语,蹙眉道:“焱叫你少接近我?”
“嗄?!”她心中一骇,早该知道大哥耳力非凡,和焱不相上下才是。
“我把唯一的宝贝妹妹嫁给他,没有心存感激就罢了,竟敢唆使你和我疏远?”他眯长了眼,终于知道何谓忘恩负义。
“哪、哪有的事?大哥别乱想了!”想蓉频频后退。“请早点休息,我也回房去休息!”
她甜甜一笑,立刻转身跑开,背影像受到惊吓的小猫。
东方皇宇扯着一抹平淡的笑容,径自坐在石椅上享受夜月的光芒,不再有玩笑的心情。
晶莹的露珠和夜晚的余凉,是他最能静静思量的气氛,他不晓得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只知道自从她走后,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他想恢复以前游手好闲的生活,却发现平静的心情根本离家出走了!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只要身体一静下来,复杂的感受随即朝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卷进另一层不安中。
他烦厌这样魂不守舍的自己,实在有失面子,但是感受是千真万确的,想抹灭也难。
见他失心般地在想着事情,谈余嫣才敢慢慢从远处走近,步履轻巧得像没有着地,而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想得如此出神,完全没注意到她的靠近!
虽然拼命说服自己别再见他,但是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行动着。
好久不见,他依然潇洒迷人,轻易地让她交出思念的心。
他是否忘记好了?
或许是吧。
毕竟他的身边已经有位红粉知己陪伴,她曾经的存在对他而言,不能构成一丁点份量。好奇怪,尽管可能如此,她依然不怨他薄幸。
是因为爱得太深,深得连怨恨都能一并排解吧!否则,她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解释了。
她不是宽宏大量的女人,对于他的恶意欺骗仍然耿耿在怀,只是少了怨恨而已。
“是谁?”他忽然警觉一吼。
谈余嫣猛然地拉回思绪,转身欲逃!
只可惜他的动作比她快了一步,迅速地擒住她的手臂——
“你是谁?为何在暗处徘徊?”他的语气森冷得像在审问罪犯。
只因为她贸然闯入他沉思的气氛中,破坏了他的心境。
“我、我是卧云楼的杂役。”她表现出慌恐的模样,以示她的无心冒犯。“打扰大爷……请、请大爷网开一面。”
既熟悉又温细的声音圈住他的不悦,渐渐绕成一股惊异的感受。
他不敢置信地握紧她的手臂,伸手要扳过她的脸,却被她勉强躲过。
他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这朝朝暮暮的声音和清淡体香,岂容他错辨!
“余嫣!”
她忽然一愣!身子也瞬间僵硬起来,却始终低着头,不肯承认也不愿否认。
他还记得她?!甚至可以轻易喊出她的名字!
是否他也曾后悔伤害她呢?
谈余嫣悲哀地想着。
“原来你在渭城。”这两年来,他不是毫无动静,也曾派人找寻她,只是为了避免烦人的调侃和戏笑,一直都在私底下进行。
因为必须暗中找人,所以人手有限、管道有限,以至于全无所获。
为何要找回她?因为他发现没有她不行!情绪控制得一团糟,糟糕得令他天天想杀人!她走了之后,他的平静也随她而去了!
只有找回她,他才能平静——
借口也好、理由也罢,反正他已经找到她,什么都不重要了!
老天!原来他是如此渴望找到她!
“请放开我!”她能感受到强烈的热流从他手掌传递而来,难道他企图封锁她的筋脉,一并废了她的功夫吗?
无奈她不能反抗。
倘若他的心仍然冷绝,非要她一再受痛不可,她也无话可说!
“看着我。”他森冷的音调一转,变成温和的语气。
谈余嫣不自主地抬眼看他,望进那一对黝黑的眸子里,一时之间她失了神。
她的目光无法移开,只能定定望着他邪魅的笑颜,仿佛自己整个人已经在他面前融化,不复存在。
“果真是你。”他欣喜地笑了。
这犹如擂鼓的心跳声是怎么回事?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兴奋得令他想抱起她转圈!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来到她鲜嫩的唇瓣,好久没有尝过的滋味,令他怀念,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他过着什么荒唐岁月?
他的心就像死而复生般,可怕的跃动起来。
“你要杀我么?”她目光幽凄地投入他的心泊,愿能激起有情的涟漪。
乍闻她的话,东方皇宇沉了脸色!他对她可是如此牵肠挂肚,如山高的思念层层堆积,她不稀罕就算了!竟然还误会他要杀她?!
“或许我注定躲不过……”她已经不想再逃难,倘若注定躲不过,便勇敢接受吧!“再相见,就是恩怨情仇最后的了结。”
他允许她这么认定了吗?又是谁说他要赶尽杀绝?这傻女人!非得把他想得如此可恶么?
他似风肆卷她这朵纤云,将满盈的温柔住人双臂间,牢牢搂住她清香的身子。
“你——”
他覆住她欲语的嘴,打乱了她所有的心思,再也无法佯装坚强。忍不住的低吟声阵阵逸出,她几乎有股放声大哭的冲动。
他的吻慢慢落在她的颈间,啃咬出一处处紫红色的吻痕。
她是怎么了?竟然任他放肆掠夺,却失去阻止的力气?!
“你又回到我身边了,从今而后,都将属于我,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你逃避。”他的霸道和以前一样,只有更多没有减少。
她忽然感到心悸!拒绝再次成为被他玩弄的戏偶!她的感情不能被污染!永远都要保持亮丽的完整,即使是他不屑要的,她仍然要守护。
“我不配留在你身边,像我这种恶徒,身上可是流着坏胚的血啊!你是高贵的,不容侵犯的圣者,卑贱如我怎能服侍你呢?”
在他面前,她没有骄傲和自尊!尽管践踏不值分毫的人格,都是无所谓的事,不痛不痒。
“住口!不准你批评自己。”他不由得火怒,眼睁睁看她自我摧残,内心更难受。
是他将她的人生拖累?不!他不承认!他是来解救她免于苦难的人啊!
“我还算是个人吗?”她再度回忆起受控制的冗长岁月,爹亲的脸孔和他的脸孔互相交错,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像是撒下了漫天覆地的网!将她困于最可怕的遭遇里。
他和父亲哪里不同呢?全是她最爱的人,却都是伤她最伤!
“你不允许,我当然就不能做,好似天经地义的事,其实十分荒谬。”她说出违逆他的话,不怕后果会有多该死。
他的双眼像冒出火焰般!一双手已经缩成拳头,他在克制和压抑,否则,难保没有掐死她的可能。
不知好歹的女人,真是愈来愈不可爱!偏偏他放不了手!没有拐回她,什么都不顺!
“随你去想。”他才不管哪里荒唐离谱,现在他眼中只有她,能拥有她才是重要的。“跟我回东方府,一切重新来过。”
“恕难从命。”
她咬牙吐出艰辛的回答,不畏惧地狂如刽子手的眸光,直直迎视他的不甘心。
“你拒绝?”
“我们之间还需要商讨吗!或者你认为我还有什么地方值得被你利用呢!”这一辈子,她以为她的勇气早已耗尽,孰料此时此刻的她才是勇敢,竟然可以坦然接受他的杀人目光。
“你愈来愈有胆量。”他不知道在隐喻什么地说,十分吊诡。
她不需要步步为营,即使下一刻会肢离破碎,也要守护心中的情感。
“你说错了。”她淡然道。
“错在哪里?”
她的眼神轻飘过一抹浮云,云端承载了难得的笑意,她的心情逐渐松驰。
“我从以前就很有胆量,而不是现在才俱有。”她语气也慢慢幽远,不像在对他说话。“若没有胆量,如何在伤残后继续苟活?接下来执行杀人取财的任务,不变的是需要胆量去行动,而最后的我更勇敢,竟然不顾一切爱上你!”
这才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啊!她的意思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
他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殆尽!不必再说谁负谁、他欺骗她或她怨恨他,自始至终,她只肯说出一个结论——爱他需要勇气!
然而她现在已经没有勇气了?所以她不爱他了?!
东方皇宇低头想再吻她,却被她阻止。“我不想脏了你的嘴。”
她是肮脏、不洁的!可是根本与他无关!她是她,横竖都不会牵连他,自从那一夜绝望,心灰意冷就是最后的结果。
是她太贪图,才会再见他一面!但是她从未想过破镜重圆,为何舍不得真的绝望呢?口出字字绝情,心意却相反,非得扯谎来陪葬心酸。
她应该改进表里不一的自己。
“你以为今晚是适合挑明旧恨的时机?”他温柔的眸子别具危险,只是他不会再伤她。“好吧!你也只剩今晚可拒绝了!”
他放开她,露出谁都不了解的眼神,像是一种警告,但是她忽略这层救命膜,决心和他坚持下去,直到他转身离开—她还不晓得自己完了!
他要的,就一定会是他的。
因为她的脸是他挽救、她的声音是他索回,所以,她理所当然属于他!
一早,万氏夫妇被莫离带到东方皇宇的寝房,像要研讨重事。
万夫人依然不改巴结嘴脸,对东方皇宇鞠躬哈腰道:“东方大爷,请问歇息得还舒适吧?是否有需要改善之处?敬请赐教!”
“还不错。”他淡然地说:“找你们来,是想跟你们做桩买卖。”
买卖?!不就是谈生意吗?
倏地,万氏夫妇双眼亮了起来!一脸喜上眉稍的表情。
他们求的,不正是这个机会吗?一定要好好把握不可!
“东方大爷请说!小的乐意之至。”万掌柜挨近一步,摩着双手,像双贪婪的狐狸。
“我想跟你们买个人。”
“买人?!”
黄氏夫妇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看向不似在说笑的东方皇宇。
“买、买人?怎么买呢?这……不是人口贩卖了吗?”万夫人不安心地说。
“放心,没有坏企图。”他展颜道:“单纯是奴才的买卖。”
“东方大爷想买家仆?”万掌柜歪着脸,想不透东方大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