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犹豫着该不该坐上他的车。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个坏人,尤其他又开了好车,大概不会是流氓、小混混这类的人。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并不代表他不是,就算是开宾士的,也有不少是黑社会老大。
女人就是麻烦!西陵一鸣对她的犹豫感到不耐。
答案就只有“要”与“不要”,而她明明是需要帮助的。他不懂,她这样婆婆妈妈地在考虑些什么?
“不要吗?那当我多管闲事。”西陵一鸣不悦地按下关窗的开关。
他愿意帮她是她的荣幸,她竟敢还拿乔地考虑这么久。
看到窗户缓缓地上升,唐舜芯不再担心他会是个坏人,反而担心他会将她丢下不理。
“等一下!”她出声喊住他。
窗户在她出声时停住了,不再继续往上升。
“有什么事就快说,别耽误我的时间。”他可没兴趣和她在雨中耗着。
“我要去太平山庄,你可以载我一程吗?”她宁愿碰碰运气,也不愿轻易放他走;若是错失了他这个机会,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会再遇到人。
太平山庄!这么巧!西陵一鸣很意外她的目的地竟然和他一样。
“上车吧!”他面无表情地道。
“那我的车该怎么办?停在这里妥不妥当呢?”唐舜芯手指着停在一旁的车子。
找到愿意让她搭便车的人,可她却开始担心她那辆发不动的破车。她不怕会被人偷走,反正,她都想要死了,车子留着也没用。只是,停在路边的车子若是造成交通不便、害人追撞受伤,那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西陵一鸣看到停在路旁的车子。
她停车的地方还算宽阔,并不会造成上山车辆的不便,不过,就怕车子停在斜坡上会顺着坡度往下滑。
“麻烦!”他觉得自己揽上了个麻烦。
将窗户关上后,西陵一鸣下了车,而大雨随即毫不留情地自他的头顶浇下。
看到他被雨淋了,唐舜芯赶紧走向前去,踮起脚尖、举高手臂地撑伞帮他遮雨。
走到路边找了两颗平坦的石头,他一一放置在车子的后轮下。
“这是做什么?”她不解地问。
“笨蛋!不这么做,你想让车子滑下去吗?”她不但是个麻烦的女人,还是个笨女人。
“我有拉手煞车啊!”被人骂笨蛋,唐舜芯很不服气。
“你以为在斜坡上的手煞车能撑多久?将石头垫在后轮下,可以防止车子下滑,顺便减轻手煞车的负荷。”
“原来如此!”她终于懂了。
虽然唐舜芯很努力地为他撑伞,但是,她跟不上他的步伐;结果,两个人都还是被雨给淋湿了。
感觉到寒意,西陵一鸣才发现自己及她的衣物都湿透了。
他铁定是疯了,才会在倾盆大雨里和她讨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看她极为辛苦地撑着伞,他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伞。
“走吧!”
他将她拉到身旁,想让伞遮住两人的身子,不过,不管他们如何地紧紧相偎,大雨还是淋湿了两人各一边的肩膀。
快速地将她带到车旁,西陵一鸣开了车门让她先进去,帮她关上门后,他才撑着伞走到另一边。
当他坐进车里后,唐舜芯突然出声。
“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并不是很乐意帮你,我只是看你可怜,同情你罢了!”要不是情非得已,他根本就不想帮她。
听见他这么不留情面的回答,她感到非常尴尬。
“不管是出自于乐意还是同情,你出手帮我总是事实,我理所当然要向你道谢。”虽然他不接受,但她还是要道谢。
“随你!”他懒得和她继续为了要不要道谢的问题争论。
西陵一鸣随即操纵方向盘再度回转,往山上的方向行驶。
车里沉默的气氛正无止境的蔓延,唐舜芯不敢开口和她身边的男人攀谈,因为从她上车后,她发觉他的脸色非常难看,而且隐约中还透露出嫌恶的神情,似乎挺讨厌她的。
她让他在雨中帮她的忙,害他的身子淋湿了。她想:他是有理由讨厌她的。
寂静无声伴随着车里强冷的空调,气温好象在瞬间降了好几度。
寒冷的感觉令唐舜芯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她抱紧身子,想要抵抗寒冷,但是湿冷的衣服贴在肌肤上,不管她将自己抱得多紧,寒意还是无可避免侵入了她的心肺、骨髓。
西陵一鸣原本不想注意她,但是身边突然多了个女人,他的注意力莫名其妙地就是会绕到她的身上。
她抱紧身子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很冷,不过她始终没有开口喊冷,所以他要自己别多事搭理她。
当唐舜芯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时,西陵一鸣也不再坚持不语。
“冷就拿衣服出来穿!”他冷冷地说。
他可没坏心到要她挨冷受冻,是她笨得连替自己加件保暖的衣服也不会,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我没有带衣服!”她幽幽的答道。
听见她的回答,西陵一鸣的怒火似乎在瞬间上扬。
“没有带衣服!?”他感到相当不可思议。“虽然九月的天气还很炎热,但是山上的气温一定会比平地来得低,随便想想也知道要带件保暖的衣服,而你竟然一件也没带,你实在是有够笨。”
在抱怨、责骂她的同时,他忽然想到她身上除一个小小的手提包之外,似乎没有其他行李,他对她到太平山庄的目的感到很疑惑。
“你到太平山庄要做什么?”
“度假!”她说了个非常合宜的答案。
“那你的行李呢?”要度假至少也该带换洗的衣物吧!
“我的行李……就这个啊!”她将自己的手提包提高。
西陵一鸣听了差点昏倒,他真的是招惹了个大麻烦。
“你到底带了什么东西啊?”他几乎是吼着声问。
越和她交谈,他越感到头痛,他发觉自己几乎没有办法和她沟通;面对她的幼稚及愚蠢,他已经耐心全失了。
“我带了最重要的钱。”唐舜芯没有被他的怒气吓到。
她到太平山庄之后要面临的就是死亡,既然要死,她根本就不需要带什么行李,免得死后还要让人清理她的遗物。
“你要度假难道不用带换洗衣物吗?难不成你想一直穿着身上这套衣服?”
“我不需要别的衣服。”
为了要让自己死得漂漂亮亮,她穿上了她最好、最美丽的一套衣服,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她不认为自己还需要别的衣物。
西陵一鸣要自己深呼吸,别为了她的痴愚而发脾气;气坏了身子,这个笨蛋也不会有所感觉。
冷不防地,唐舜芯又捂住口鼻打了个大喷嚏。
“麻烦!”每次只要遇到令他心烦的事,尤其是有关于女人的事,他就会随口说出他的口头禅。
将车子缓缓地停在路边,拉上手煞车,西陵一鸣自后座的行李袋里拿出毛巾及外套扔给唐舜芯。
“把身子擦干!”她要是感冒了,势必又会造成他的麻烦。
搂着毛巾及他的大外套,唐舜芯不自觉地红了眼。
自从家里欠了巨债,所有的亲戚及朋友全都躲着她及家人,已经好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关心了。
“谢谢!”她哽咽地道谢。
看她一副想哭的模样,西陵一鸣立即出声警告她。
“你最好别哭,你要是哭的话,我一定把你赶下车。”他最讨厌女人的原因,就是她们总是动不动就掉泪。
他尤其痛恨“女人是水做的”这个理论,就是因为有这种狗屁不通的论调,女人才能尽情地使用眼泪招术,往往只是寻常的芝麻小事,只要她们一落泪,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我没哭!”唐舜芯硬将泪意吞了回去。
很好!西陵一鸣很庆幸她的泪水没有滑落,否则他铁定会当个没血没泪、铁石心肠的人,将她赶下车。
他放回手煞车,踩下油门,继续往山上驶去。
唐舜芯用毛巾将自己的头发、衣服微微擦干,再罩上比她大了好几个尺寸的外套。
为了要化开始终沉默的气氛,唐舜芯本想开口找话题和他聊聊,却在侧首时瞥见有水珠自他的发梢滴落,她自然而然地拿起毛巾想要帮他擦干。
“你做什么?”她的举动令西陵一鸣顿时勃然大怒,用力地踩了煞车。
“我只是想帮你擦干头发……”唐舜芯被他的怒火吓了一大跳。
对于她的解释,西陵一鸣毫不领情。
“不用你鸡婆!”他口气甚差地道。
要是被女人碰到,尤其是像她这种超级麻烦的女人,他大概不只倒霉三年。
“我最讨厌女人靠近我,要不是同情你一个人辛苦地在大雨的山区里拦车,我才不会送你一程。你如果想要平安抵达太平山庄,最好别再靠近我,尤其不能碰我。”西陵一鸣寒着声警告她。
“我知道了……”
唐舜芯有种梦碎的感觉,他方才的体贴、温柔,似乎是她自己自作多情的幻想。
她只是一片好意,却没料到他会这么生气。
微微转身背对着他,唐舜芯假装望着窗外绵绵不绝的雨,不让他看到她眼中悄悄凝聚的泪水。
第二章
从浴室里出来,唐舜芯的身子只围了一条浴巾,再拿另一条浴巾披在肩上,欲抵挡阵阵寒意。
随手吊起方才换下的衣服,发现那件属于男人的大外套没有还给他。
怎么会忘了要还给他呢?她对自己的粗心大意颇为懊恼。
今天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天,看到明天的日出,也就是她结束生命的时候,她怕自己会没有办法还他外套。
该去找他吗?她犹豫着是否要这么做。
想起他对她的敌意,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找他比较好。
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件衣服,否则,早在她下车时,他就会向她要回去。而且若是为了还衣服去找他,他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故意找借口接近他。
算了!她干脆将衣服折好,留张纸条,让山庄的服务人员帮她衣归原主。
做好决定,唐舜芯便将这件外套也吊了起来,让微湿的衣服能够在冷空气下阴干。
双手抱着身子,她幽幽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大雨乍歇的天空。
这儿果真是个很美的地方,放眼望去,净是青山绿树,没有尘世的喧嚣,更没有烦人的嘈杂声。
一切是那么地寂静、安闲;在这儿,她似乎能够忘了自己悲惨的命运,安然地度过这最后一天。
“不知道我在太平山自杀的消息会不会上电视新闻?”她喃喃地低语。
然后,唐舜芯又自嘲地笑着说:“自己都已经死了,根本不会知道有没有上了电视新闻。”
寻死的方式虽然很消极,但是,在求助无门之下,除了以这样的方法来解决,她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一千万!以她工作的所得薪资,她就算不吃不喝,也要三十年才会赚到这笔钱。不过,以地下钱庄吸血的方式来算,她恐怕还没赚到一千万,利滚利再加上本金,说不定不用十年的时间,债金大概就变成了上亿的天价。
她能够忍受痛苦努力赚钱,但是,放高利贷的地下钱庄是不会等她的。
人人都会说命运是操控在自己的手上,但是,现在的她觉得,她根本无法操控自己的命运,她的命是掌握在别人手中的。
她也曾想过要逃,但是,那逼债的人竟然有办法找到她租赁的房子;她不知道自己躲到天涯、逃到海角,是否逃得出他们的手掌心。
看到她方才走上来的一大段阶梯,她想起自己毕业旅行时,走那段又陡又长的阶梯时的情景……
那时她和同学打打闹闹,互相取笑对方带了一堆行李,虽然边爬边发出抱怨,以及气喘如牛地靠在扶手上休息,但却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
怎知,自己再度踏上这块土地时竟是愁绪满怀,而且还是为了寻短而来。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却已经有了不同的心情。
“唉……”
望着窗外,唐舜芯感叹自己悲惨的命运。
刚洗完澡,西陵一鸣觉得房间似乎有点闷,于是便走到窗边打算将窗户打开,却发现对面栋屋舍的窗前站了个人。他仔细一瞧,发现她是拦他车的那个女人。
他原先并不在意,打开窗户后就想转身离开,却在无意间瞥见她竟是只围着浴巾;虽然没有很裸露,但已经够引人遐想了。
天啊!穿成这样成何体统?西陵一鸣很不以为然地蹙眉。
她以这样的装扮站在窗前,是想要招蜂引蝶吗?
再仔细想了想,他觉得她有可能是在勾引他,甚至在半山腰拦车也是她吊凯子的计划之一。
“哼!”西陵一呜随即很不齿地转身,不打算对她多瞧一眼。
这种想男人想疯了的女人正值发春期,根本就不值得他的同情。
生着闷气,他呈大字形地躺在床上。
奇怪!他为什么要生气呢?躺了好一会儿,他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积压在心头的闷气感到非常怪异。
一定是对自己被她所骗感到不甘愿,才会闷闷不乐地生着气。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烦闷地换了个姿势,他侧躺在床上。
以这个姿势向前望去,西陵一鸣正好可以看到站在窗前的唐舜芯。
还站在那儿!她不嫌自己碍眼啊!他于是转过身,不想再看到她。
忽地,他想起她并没有带任何的行李,当然就没有衣服可穿。
她身上穿的衣服早就湿得不象话,那么她一定是脱下来晾干,暂时找不到衣服可穿,才会围着浴巾的。
现在的气温已有点寒冷,而山上的天气更是越晚越冷,他不认为她未着寸缕的身子有办法捱过这个晚上。
他的衣服可多着,就算她没有还他,他根本也不差那一套衣服。
“麻烦!”就如他所说的,女人就是麻烦!
西陵一鸣边抱怨边自行李袋里找了套休闲衣裤,打算施舍她一套衣服,让她不至于冻着。
拿了衣服,算好她住在第几间房,他几乎是用冲的出了房间。
跑上阶梯,他找到她的房间,马上伸出手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开启了,她的头冒出门缝中。
“是你!?有什么事吗?”她开口询问。
“我……”被她这么一问,西陵一鸣倒是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他这样没有多加考虑就跑来,不明所以的人,说不定还以为他对她有所企图。
没听到他的回答,唐舜芯无所谓地继续说:“先生,你来得正好,我有东西要还给你。”
她去开门前,她穿上他的大外套,现在他来了,她只好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这个还你!”她将外套经由门缝递给他。
“为什么还我?”他觉得她比他还需要这件外套。“我不是来拿外套的,反而想再借你一套衣服,让你暂时有衣服可以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