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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吉赛儿  第13页    作者:言妍

  「没错!」维恺简短的回答。

  原本只是气话,却没想到他真的肯定回答!乔安妮红着眼,忿忿不平的说:「你今天  是存心来谈分手的,是不是?」

  「说分手的人是妳。」维恺玩着桌上的鼠标。

  「因为没有女人能忍受这种事,也没有必要忍受。」乔安妮不看他说:「除非你和于  紫思不再有瓜葛,否则,我们没有未来。」

  维恺沉默许久,只要紫恩在纽约的一天,他就无法坐视不管,但这么做,确实会伤  害到乔安妮,可问题是,他真的愿意因为由过去来的紫恩,而放弃新的生活,成为一个举  棋不定的男人吗?

  ,或许他真的该速战速决,他说:「紫恩是我的朋友,如果妳不能接受,我只好尊  重妳分手的决定。」

  他就如此的爽快,没有半点留恋吗?乔安妮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维恺见她没反应,想缓和气氛地说:「我们酒馆和酿酒的生意还合作得下去吧?若  妳想把我踢出股东大会,我绝无怨言。」

  他们都是生长在美国这开放式的社会,恋爱和分手都不是第一次,乔安妮当然不会那  么没风度。她只是讽刺地说:「别说笑了,股东大会没有你,我们还有得混吗?」

  维恺笑笑,拍拍屁股便要走人。自从十九岁那年和紫恩痛苦地决裂后,他便学乖了  ,恋爱高高兴兴,分手也心平气和,所以,对后来的几任女朋友,他都没有太多投注,  大家好聚好散,像风去了无痕,对乔安妮也是如此。

  而制造过最大麻烦的紫恩,现在不也和他和平相处了吗?他霎时觉得他金童的称号  并没有浪得虚名,IQ高,EQ也颇高咧!

  他正要走出辨公室门,乔安妮叫住他说:「我才不相信你和于紫恩是朋友的那一套,  那女人并不简单,住进你公寓的动机也很可疑,小心别被骗上了钩还不知死活。这是我  女人的直觉,听不听随你!」

  「谢谢妳的忠告。」维恺还是很有礼地说。

  紫恩的单纯与复杂,他最清楚不过了,那个小女人一心只在舞蹈,有如风中的柳絮  ,能飞回原地算是幸运了。

  无论如何,她是在他的屋檐下了,想到此,维恺就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兴奋感,希望  一回到家,就能看到她的微笑、听见她的声音。

  第六章  缠绵

  在维恺的大公寓里住一星期了,日子比紫恩想象得还平顺,早上,她往北到曼哈顿  排舞,他则往南到华尔街上班,两人只匆匆地在餐台吃早餐打招呼。

  晚上,她依他的建议,没去大学选课,就在苏荷区找两个艺术家学画和设计;他就  直接到蓝星,偶尔提早回来,也一头钻入计算机房,仅在喝咖啡时能聊上两句。

  正如他所说的,连见面都少,还谈什么忌讳呢?紫恩是有些失望,但这不也是她所  求的吗?

  唯一怪的只有第一夜,他很晚回家,紫恩已关灯,正考虑该不该打个照面,他已到  浅紫屋来敲门。

  「有没有吵到妳?」他微笑着,身上散出一股酒味。

  「没有。」紫恩穿着长T恤和暖脚的毛袜,清纯得像个小女孩。

  「我以为妳会往门口迎接我呢!」他的嘴咧得更大。

  「你喝酒了吗?要不要我泡杯茶给你醒酒?」她走到餐台说。

  「真像个贤妻良母咧!」他跟在她身后说:「不过我没醉,今天开股东大会,酒免  费,难免多了喝一杯,但不会醉的。怎么样?对这屋子还满意吗?」

  「当然满意啦!它比我在曼哈顿和伦敦的住处都好,像五星级饭店。」她说。

  维恺梭巡四周,又看看天花板说:「就可惜没有一个练舞室,或许我们该把青绿屋  打掉,镶上整墙镜子,再配上地板,妳就可以在家练舞了。」

  「你在说醉话吗?」紫恩惊讶地说:「当你盖好的时候,我人都已经不在了。」

  「是吗?」他有种如大梦初醒时的表情,「妳跳完吉赛儿就要离开纽约了吗?」

  「我来纽约,只为吉赛儿,十二月我就必须回伦敦了。」她将眼睛望向别「若妳要  学舞或艺术,纽约不是比伦敦好吗?」他问。

  「我」」我已经习惯伦敦的气氛,纽约总是人吵、太难,不太适合我。」紫恩缓缓  地说。

  「是吗?」他的脸靠近她说:「甚至连我也没有办法留住妳吗?」

  她看进他的眼眸,深似大海,然后转过身说:「留我做什么?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多  吗?你应该巴不得摆脱我才对。」

  她的背后一直没有声音,忍不住回头,就见他倚着餐台,用很怪异的眼光看着她。

  紫恩感到极不自在,被逼着说:「我们当兄妹不是很好吗?彼此自由自在。」

  他收回目光,忽然一脸烦闷的说:「我今天失恋了。」

  失恋?这是他所以举止不寻常的原因吗?

  见她表情愕然,维恺苦涩的说:「乔安妮向我提出分手。」

  紫恩忆起他和乔安妮的争执,「无法挽回了吗?」

  他摇摇头,散件悲戚地说:「我需要妳的安慰。」

  这倒是出乎紫恩的意料之外,但她也反应极快地说:「呃!治疗失恋,就来一客冰  淇淋,然后加很多奶油和巧克力,据说很有效喔!」

  「我需要的却是妳!冰淇淋哪有初恋情人的怀抱效果大呢?」他向前两步,眼看就  要碰到她了。

  紫恩整个人靠向水槽,他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两手在她的身侧,将她圈在小小的  范围内,两人几乎是只有间发的距离,他的喉结和下巴差不多碰到她的唇,只要一低头  ,两人就会跃入那无尽的欲海。

  好热呀!如火般燃烧,忘了心在跳、血在奔流,比记忆中更热切、更颤人心弦,就  在他的手碰到她肌肤的那一瞬间,紫恩轻呼出来,维恺则往后踉跄。

  「天呀!我还真的喝多了!」他按着太阳穴说。

  紫恩自然赶紧去泡一杯热茶,只是在倒水的过程中,手一直颤抖,久久不停。

  而后,他若无其事,她也神态平静,当第二天太阳出来时,他们两个又是约定要彼  此友善的好兄妹了。

  那一夜,其实是吓坏了紫恩,以前她也曾和维恺拥抱、接吻过,但因为那时她年纪  还小,所以大都点到为止,常常嬉笑玩耍的成分居多。而这一次,肌肉的张力和血液的  涌漫,让她全身的毛发全着了火,某处有着轰雷响彻她的耳腹胸臆,彷佛痛苦,又彷佛  快乐,令她想熔铸于他。

  这感觉从来没有过,甚至连她在跳舞时也难以追寻。

  一个星期了,她忙着设法在舞蹈中寻找那种融入与缠绵,但总是徒劳无功。

  再试试吧!

  总可以由陌生到熟悉的。

  紫恩在镜子而做着一连串的自创动作,突然,李奥穿着黑舞衣的身影出现在镜中。  他说:「有个不好的消息,露芭娃昨晚在中央公园附近发生车祸,手脚有几处骨折,怕  是不能跳吉赛儿了。」

  这是舞者最大的不幸,紫恩能体会那痛苦,不禁焦虑地说:「真有那么严重吗?」

  「还不是百分之百清楚,大家正准备到医院去看她,妳也来吗?」李奥问。

  「当然!」紫恩拿起毛巾,快步走向更衣室。

  「紫恩。」李奥又叫住她,「妳要有跳吉赛儿的心理准备,这角色八成是属于妳了  。」

  此刻,她一心都在可怜的露芭娃身上,根本还没想到这一点。将快乐建筑在别人的  悲剧上是不对的,但机会就这样从天而降,当紫恩走进更衣室时,人有一种轻飘飘的感  觉,彷佛在做爱,一切多可思议啊!

  医院里的露芭娃刚动完手术,头上缠着纱布,手上裹着石膏、绷带,脚还吊得高高  的,她的同居男友随侍在一旁,正在给她说笑话。

  「对不起哟!在公演前出这种事,乱了整个舞团的作业。」露芭娃一见他们就说。

  「我们才难过例!舞者的手脚总是比常人脆弱,也更需要保护。」蒙妮卡握住她没  受伤的手说:「好在这不是永久的伤害,复建以后,妳又可以回到舞台了。」

  「昨晚她觉得有点累,我就曾警告她别开车,可她任性惯的。」露芭娃同居的男友  说。

  「谁晓得大半夜了还有人在溜狗,而且一溜就是六条,真是个疯女人!」露芭娃噘  着嘴说。

  大伙纷纷给她安慰,并提供她一些医疗和法律建议,整个病房闹烘烘的,直到护士  来说探病时间已过才结束。

  在临走前,露芭娃叫住紫恩说:「一切就看你的了。」

  面对这种场景,高兴或伤心都不对,紫恩只能诚恳地说:「我想,大家仍宁愿妳是  吉赛儿。」

  「妳是够资格的!我祝福妳能跳出不一样风格的吉赛儿。」露芭娃的笑容有些苦涩  。

  不一样的风格?紫恩走出医院后,一路静静地寻思着。吉赛儿这个角色她梦想已久  ,可以说在立志舞蹈后,就是她的最爱。但今天一到手,一股惶恐的感觉也同时飘然上  心头,她真能诠释出吉赛儿的爱与死吗?若她跳得不如露芭娃,不是就等于毁了这出戏  的灵魂,及舞团数十人几个月来的心血吗?

  露芭娃虽傲气十足,却也是热情无比的人,她生气起来不理人,高兴起来却不分男  女地又抱又亲,身体是她的交流方式,百无禁忌。而她更厉害的是,男朋友像换衣裳般  快,并且每个都对她俯首称臣。

  比较之下,紫恩就像一池安静的湖水,东方的教养方式,即使是活泼伶俐的孩子,  也有一把标尺在,再加上她的芭蕾承师大都偏向古典雅丽,一碰到叛逆的蒙妮卡和离经  叛道的李奥,就有一种缚手缚脚的感觉。

  要如何才能放开自己呢?

  急躁的心,让她又回到已空无一人的剧院,换上舞衣、舞鞋,她就迫不及待站在镜  子前,从暖身、第一、第二到第五姿势,仔细都做一遍,看手脚能有什么不同。

  死亡之舞本身就是很深奥的,生的灵魂要一寸寸跳掉,如蝉剥去羽翼,在世间只留  下似有若无的缥缈;接着是另一段幽灵之舞,薄寒的白影,却装着极沉重的爱与恨。

  两只手、两只脚,如何能跳出生如死,死又如生那种诡异的爱恨情仇呢?

  紫恩一次比一次更舒展自己,全场奔腾着,想象李奥和保罗用强壮的快臂,奋力承  接着她。也许舒展不对,要更进一步到自虐的程度,稍稍失去理智及意识的,像维恺将  她贴向水槽的那一刻,要焚烧、要惊心动魄……紫恩的脸庞一会儿甜美,一会儿又似受  尽折磨,在这无人的夜,她汗流涔涔,不知自己已跳了多少个时辰。

  突然,一股剧痛由右膝传来,透达心扉,她「砰!」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嘴不禁惨  哀出呻吟,整个人卷缩成一团。

  哦!是她求好心切,练得太多,超过体力能耐了……是她的错,但拜托不要是现在  ,公演还没结束,她的吉赛儿才刚开始呢!

  在痛与不痛的中间,紫恩用湿滑的手,一步步在地板上匍匐前进,时间长如一世纪  。她好怕,好怕从此再也不能走,尽管她已预知手术,也明白其中的风险,但还一直没  有空间去想象最坏的情况,因为她有太多的事未完成。

  这就是双脚伤残的感觉吗?但她还有痛,还有梦呀!!

  终于,她来更衣室,拿出背包里的止痛药,连水也没喝,就咬着吞下,再深喘一口  气,忍住那阵阵袭来的疼痛。

  模糊中,有铃声响起,她蓦地想起手机,勉强拿过来,虽然慢了一些,但对方也很  坚持,没有切断。

  「喂」」」她按住膝盖回答。

  「紫恩,妳在哪里?现在都十一点了,妳没回家,手机也打不通,我心急得都跑到  地铁去,甚至在想妳会不会被人堆到轨道上,人躺在医院里……」维恺一口气说完,「  妳现在到底在哪里?」

  「在杜弗……练习室里。」她忍着痛回答。

  「妳疯了?这么晚了还在练舞?」他停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她的声音有异,「妳还  好吧?」

  「还……好。」紫恩不愿增加他的焦虑说:「呃!你可以来接我吗?」

  「我当然会去接妳,这时候在曼哈顿搭地铁,是准备要下地狱的人做的。我十分钟  后到!」说完,他就急忙收起线。

  十分钟!紫恩慢慢的扶着椅脚,在他来之前,她必须站起来,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  惨状。

  但,她试了又试,总是无法如愿,最后因为筋疲力竭,只好放弃了。

  寂静的空间里,远远的听到有人开门、关门的响声,她知道是维恺,却只能无力地  在原地等待,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委屈。

  「嘎」」」的转轴声终于近在耳旁,维恺出现在更衣室,脸在灯光下竟是惨白。

  「晦!」她强颜欢笑地跟他打招呼。

  「脚又痛了吗?」他连忙蹲下来说。

  「不小心练太久,一走就痛。」紫恩将泪水挤回去说:「可能需要你扶我回去。」

  「妳真是不要命了!」他用谴责的口吻说。

  维恺把她的背包、杂物挂在肩上,双手伸向她,但不是搀扶,而是干脆抱起,「拜  托!不用这么麻烦,我能走」」」紫恩没有心理准备,但脚又触不到地,只好用双手紧  紧地扣住他的肩膀和脖子。

  「等妳走,我们天亮了也到不了车子。」维恺大步跨出说。

  又再一次如此贴近,甚至连皮肤都偎着皮肤,清楚地感受到他强壮的肌肉,紫恩内  心那种特殊的澎湃情绪,又无法制止地翻腾起来。

  路上,他一面担心,一面免不了训示一顿,一回到苏荷区的公寓,他很迅速地弄热  水,装敷袋,再使劲地替她按摩痛处,动作之熟练,彷佛已经做了千百次。

  看到可以呼风唤雨的华尔街金童,竟沦为她的按摩师,紫恩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最后,她只能轻声的说:「对不起」」」

  「反正我一向是妳的司机兼仆人,习惯啦!」他面无表情地道。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紫恩突然想到说:「对了!我有个好消息……呃!也不算是啦  !因为露芭娃车祸受伤,所以由我递补她的位置,成为第一女主角了。」

  「恭喜妳啦!」维恺要笑不笑地说:「这就是妳半夜愚蠢地在练舞室顾影自怜的原  因呀?」

  「我才没有顾影自怜呢!一下子接到任务,觉得有些失措,总想练习得更多,以免  别人失望,自己也失望。」她说。

  「就从来不怕我失望。」他冒出一句咕哝。

  紫恩不明白他的情绪所为何来,所以不敢接腔。

  膝盖上的痛已逐渐消失,维恺的按摩以另一种方式刺激着她的皮肤,并直上心头,  全身都有电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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