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感官如在火中,自然无法回答。
“妳也要我吗?”他轻吻她的唇。
那吻,柔柔的、热热的,让她颤抖如春天的花朵;香溢的、招展的、放开的、酥软的,他欲望偾张,情不自禁地压在她的身上。
他们再也不需要毛毯了,两个年轻的肉体汗淋淋地交缠。倩容不再抗拒,好像面对预言会发生的事。从脱下修女服的那一刻……不!在养马牧场再见他的那一刻……不!不!是这整整的两年,她一直想再回 到他的怀抱,重温那销魂蚀骨的感觉呀!
他试着温柔,但积压已久的欲情,如火山爆发的岩浆四溅,无法顾及速度方向,只能炙热地溶化流经的一切。他吻遍她全身每一处,比任何时候都不能控制自己,不需要刺激药物,她就是他最强烈的催情剂!他必须拥有她!
最后的冲刺中,他想着和她一起坠入悬崖,中途又不断飞升,越过云端、太阳、星星和繁复耀眼的天体,令人颤抖喜悦的爆炸后,是真空,只有他们两个,在自己的天地中缓缓落下。哦!他的紫色星辰……急急的喘息声,混着外面淅沥的夜雨。
他用毯子覆住她,轻声说:“这种感觉,妳竟叫它『强暴』?”
“不!它从来不是强暴。”她低声回 答。
“妳终于承认了!”他躺到另一边,半晌又说:“我真的是妳的第一个男人吗?”
倩容的心一下子冷了起来,她止住发寒的抖意说:“是……是的。”
“唉!三十万美元买个处女。”他轻叹着说。
“对……对不起。”她紧咬牙关说。
“不必了,或许一百万美金我也愿意出呢!”他说。
倩容突然觉得自己好脏,方才那场恩爱情浓,彷佛成了身上洗不净的烂泥。果真他们之间只是欲望,而她只是他发泄的对象而已。
用手遮住口,怕他听见那声哽咽,却发现他已睡着了。如此伤人,又如此漠不关心,因为爱他,一切才更显得绝望。她断断续续地哭着,哭到雨中,哭到梦里。
***
天未亮她就起来,穿戴整齐,煮好罐头,自己就呆坐在屋外的台阶上。
河没有了,石头和辙痕又露了出来。远远闪耀的阳光,使她的心情平静了些,也坚强了些。
“嗨!早安!”智威穿好黑袍,一脸笑意的想搂她。
“不要!”倩容连忙跳开说。
笑容化为冰山,他冷笑地说:“昨天晚上妳并不是这样的,妳难道又要说是我强暴妳吗?”
“不!不是!”她听到那字眼就头痛,只能说:“我不想谈那些事,我只希望快点去救我父亲和哥哥!”
“是的,他们远比我重要!”他忍住怒气,“两年前妳给我,是为了救妳父亲;昨晚的热情,也不过是为了救妳父亲和哥哥而已,对不对?”
“不要再说了!”倩容叫着,径自踩着泥泞,到吉普车那里去了。
出发后,他们一直没说话,他的脸就维持皱在一块的眉毛和抿成一条线的嘴角,气氛郁闷得快教人窒息。
好在萨城并不远,当他们看到马路旁荷枪的军人时,又进入另一种紧张的情绪。
红十字会的牌子和神职人员的身分,让他们受到很客气的待遇。
他们被带到广场前,智威以前住的旅馆成了办公室,四面停满战车。
倩容环视周围,战争毁了一些街道,行人少了,不复往日热闹。她突然感到害怕,父兄或许不在了,她或许也不能活命,她实在不该让智威跟她走这一趟。
见他们的是胖胖的领头之一,倩容认出他曾是萨国有名的海军将领,如今加入反叛军,说是要民主和自由。引发残酷战火的人,面对面却是正常人的和气。
智威很从容地说出一套早编好的台辞,一脸的慈善:“难民多了,传染病已经开始流行,所以教会预先送药品过来,以防疫情扩大。”
“教会为什么要对我们那么好呢?”胖将军问。
“教会一向采取中立的立场,我们最关心的是百姓,大家同是上帝的子民,不是吗?”智威煞有其事地说。
两人各就其理念,相谈甚欢。智威在适当的时机提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但口气很不经意,他说:“我的国家正透过教会找两个人,我确信他们就在萨城监狱中。”
“哦?他们很重要吗?”胖将军瞇起眼睛问。
“只是两个通缉犯,有些案子需要他们才能结案。”智威很冷静地说。
胖将军立刻派手下去监狱提领人。
“在监狱里的都是人渣,我当然是少一个少麻烦。”胖将军说,“不过,通缉犯总有一些悬赏奖金,这是我国的惯例,有钱比较好放人。”
倩容心一沉,他们哪有准备钱呢?
然而智威却好整以暇地拿出烫金圣经,“里面赫然是美金大钞。他微笑地说:“我很清楚贵国的惯例,所以带了悬赏奖金两万美金。这是我国政府设定的,如果嫌少,我也没办法,若人带不回 去,案子就放着,不会有人介意的。”
胖将军看到钱,眼睛顿时亮起来,笑着说:“诚意很够啦!自然放人。”
倩容松了一口气,她不禁对智威佩服得五体投地。原以为他是富家公子,只会玩乐追女人,可是看他在难民营中劳动,野地求生的技巧,面对敌人的镇静,谈判手腕的高超,他实在比她所了解的更深沉、更复杂、更精明厉害。现在纪家又多欠他两万美金了。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反而是纪永康和纪宗祥出来时,吵闹了一阵。
“倩容?妳怎么穿这样?怎么回 事?”永康叫着。
“俞智威,你怎么来的?妈的,你陷害我,我正要找你算帐!”纪宗祥咆哮着。
尽管他们用中文,倩容仍拚命使眼色。
“没关系,他们闹也好,我们更像是来抓人的。”智威小声的说。
结果纪家父子是被军人押到吉普车,手都还铐着。
“在出这片山林前,都不要说话,免得功亏一篑。”开车前,智威警告说。
事实上,山路的震颤崎岖,也让他们没有空叫骂,各人都忙着坐好扶稳。
倩容欣喜父兄的平安,关了一个星期,除了瘦弱憔悴,并无大碍。
几个小时后终于上了公路,纪宗祥再也受不了地大叫:“好啦!好啦!停车!我骨头都散掉了!”
一下车,纪永康立刻拉着女儿的手说:“告诉我究竟怎么一回 事?妳干嘛穿修女服?如果妳敢进修道院,我铁定要去拆教堂!”
倩容看着生出许多白发的父亲,简单地说出此行的伪装及拯救计画;中途纪宗祥一直要插嘴,他瞪着智威,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她一说完来龙去脉,纪宗祥就暴跳地指着智威说:“你存心害死我们!你知道吗?我们差点被炸死、饿死!交战那几日,监牢像地狱,墙壁不断剥落,二、三天没有人给我们送食物,只差没抓老鼠吃!这口气我忍不下去,我非要算帐不可!
我们算难兄难弟啦!智威讽刺地说:“你忘了吗?这就是从前你送我去的地方,我只不过请你自己尝尝那种滋味而已!”
纪宗祥忍了七日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他向智威冲过去,两人立刻扭打成一团。
“好了!别打了!”纪永康喘着气说。
他们拉住纪宗祥,智威站在另一边,拍拍身上的黑袍。
“在狱中,宗祥已经告诉我所有的恩怨,我承认,他们的手段是不正当的,不过,为的也是一番孝心。”纪永康看着智威说:“说实在的,你这番报复行动也太残忍了。”
“纪先生,你不妨由另一个角度想,我是无辜入狱的,而你们是有罪的。” 智威冷冷地说。
“爸,别说了!他不是来救你们了吗?而且还出了两万美金,人平安就好了……”倩容急急化解说。
“对了,我倒要问妳,妳到洛杉矶后,他有没有对妳怎么样?”纪永康打断女儿的话问。
“没……没有。”倩容忍着辛酸,只能摇头回答。
“没有才怪!他当年强暴妳耶!这种人面兽心的花花公子,绝对没安什么好心眼!”纪宗祥辱骂说。
“别再提那两个字!她都承认不是了,根本没有强暴这回事!”智威最恨这个诬告,听了就要抓狂。
两个人又拳脚齐出,这回智威不再让步,纪宗祥刚出狱的状况,自然不是对手,人被摔了好几次。纪永康和倩容几乎无法阻止。
多日的担忧、疲劳、伤神,加上尚未复元的身体,倩容一个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她倒地之后,还听到大家喊她的声音,以后就完全不省人事了。
***
他们一路开回 尼城,彼此责怨,但没空再打架。倩容被送进医院,白血球又升高,体温超过正常值,人也一直在昏迷中。
智威悔恨极了,不断地在病房内踱步,连纪宗祥的挑衅,他都懒得理会。倩容病情稳定后,两边的人又为她的疗养计画争执。
“我送她回 洛杉矶,那里有她的医疗病历,他们比较清楚她的状况。”智威说。
“我妹妹在洛杉矶,被你整得上医院,这回难保不会进殡仪馆,她绝对不能跟你去!” 纪宗祥忿忿然的说。
“别说不吉利的话。”纪永康稍微镀静的说:“倩容是我的女儿,她当然要回巴西。”
倩容在吵闹中昏迷,又在吵闹中醒来,简直分不清时空,只觉身心俱疲,人恍惚似要被撕裂一样,痛苦不堪。
“倩容!”纪永康扶着女儿喊道。
“爸……我……我要回 家……”她喘息着说,眼内氤氲着不知何时存留的泪水,连站在床角的智威都看不太真切。
“好!好!乖女儿,我们回家。”纪永康安抚地说。
“回家”这两个字像针般刺在智威的心上。她终究是不挂记、不在乎他的,记得在洛杉矶的医院,她找的是敏敏,这次在尼城医院,她要的是父亲;全都不是他俞智威,所以,她心中根本没有他……没有他……
“你可以滚蛋了吧!”纪宗祥恶狠狠地说:“我们不希望再和你有瓜葛了!”
智威踉跄一下,颓丧地走出病房,彷佛失去了所有的斗志,眼前只有茫然,没有方向。
“请等一下,俞先生。”纪永康从后面追出来说:“那两万美金,我回去后会马上汇来还你;至于那三十万,我们会想办法,只是时间要长一点。”
“不必了!”他疲累地说:“那两笔钱,你的女儿都还我了。”
回到俞庆王国的路似乎很长,但两年了,他必须恢复自己。想到此,他精神抖擞了些,肩膀也挺直了许多。
再见了,紫色星辰。
放了她,才能破解艾克丝泰珀的诅咒,他已经被蛊惑太久,该是清醒的时候了。
第七章
秋天的夜,连树的沙响都有些悲凄的调调。
智威坐在公园的椅子上,一手啤酒一手烟,若不是他衣冠楚楚的,人家还当他是流浪汉呢!
过了十点,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家志从他面前走过后,他才拍对方的肩膀。
“哦!原来是你!”家志放下武功的架式说:“我还以为是道上的兄弟。”
“你还跟兄弟们联络吗?”智威不经心地问。
“很少。”家志说:“但人是脱离不了背景的,就像你来自上流社会,我来自低阶级,各有各改不掉的习性。”
“但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智威叹口气说:“都是爱冒险、不安定,有一颗老在飘泊的心。”
他们坐在路灯下的椅子上,家志叫道:“老天,你看起来糟糕透了。”
“是吗?这还是我这两个月来最好的样子了。”智威丢掉空啤酒罐,“今天是我的生日,在我二哥家有个宴会,我中途溜掉,他们准会发疯。”
“是有意思。”家志顺手拿走他的烟说:“我又从盈芳那儿听到你不少流言了。”
“她怎么说?”智威好奇地问。
“她说你以前是爱玩爱闹,极端散漫;后来是发愤图强,能干过了头;现在是不玩也不做事,整天愁眉苦脸,像一匹孤独的狼。”
“孤独的狼?”智威笑两声说:“这应该是说你吧!”
家志沉默一会儿说:“纪家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智威并不回答问题,只说:“你曾经爱过吗?”
“我?在我那种环境要学习爱很困难,”家志说:“你的环境充满爱,健康又正常,你应该懂得比我多。”
“我以为我懂,但事实上,我一无所知。”智威说。
“是为了纪倩容吗?”家志很直接地问。
“我知道我该忘掉她,但我的心、我的头脑都不和我配合。”智威望着自己合了又张的手说:“她是那种有魔法的女孩,一旦沾惹了她,你浑身上下都会改变,连呼吸都会有她的气息。”
“我实在不懂。”家志干笑一下,“既然挂念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你还嫌我陷得不够深吗?”智威说:“我躲她都来不及,还怕地球太近,想坐太空船到别的星球呢!”
“那为什么她回台湾,你也跟着回台湾呢?”家志不客气地问。
“只是巧合!”智威不高兴地说。
“好个巧合!”家志笑着说:“真没想到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什么都要碰的智威,在感情上却专一得令人意外!”
“我没有专一,更不会对一个满口上帝的小女孩专一,竟然叫我当和平团,做神父,真是太可笑了。”智威站起身说:“我应该交别的女朋友,甚至结婚,像茱莉对我就很好,我们可以快乐地享受一生!”
“智威……”家志不放心地说。
“别担心,天涯何处无芳草。”智威拍拍他的肩说:“或许我该回 到宴会上了。”
家志望着智威的背影良久,两人都是孤独的狼吗?他低笑一声,骄傲的狼还差不多吧!
***
倩容琴弹到一半,泪水就滴在双手上。为什么还要为智威哭呢?她以为回到台湾,生活恢复正常,她就不会痛苦了,但那种茫然感仍在,像风,一年四季没歇止般地吹着。
两个月前,她昏迷在尼城的医院,人比较清醒时,就听说他走了,走了整整一天,连招呼也不对她打。
是呀!他责任已了,没什么能留住他了,纪家对他而言,不过是欲除之而后快的一颗毒瘤而已。
父亲寄两万美金给俞家,一张秘书打字的信很公式化地说,钱已转赠尼城教会,若再有汇款,直接交给比利神父。彷佛连这点牵连,智威都无法忍受似的。偏偏她对他思念如此深,深到刻骨铭心。
又有两行泪流下。她放弃地阁上琴盖,由修道院的侧门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