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老总办公室门,就看见他微笑地坐在那儿,一副心情愉快状。
“沉,工作愉快吗?”他问。她说:“很好,我相信 我已上轨道厂’
“那是一定的,你的能力,我很清楚!”老总说:“中午一起午餐,如何?”
“公或私的?”她并不想和老总太接近,毕竟,老总风流的名声,早巳远播,她不想惹麻烦。
“一半一半,”老总笑。“啊!沉,你看来有些特别,精神不好,是太累?”
“不,没有,我很好,”慧心连忙否认。“而且你知道我不怕忙,我年轻啊!”
“我真担心自己的位置,这幺搏命工作,总有一天我被你赶下台!”老总说。
“你开玩笑!”她也笑了。
“真的,我有这感觉,你的压力直逼到我这J〔,”老总是在说笑吧?“沉,我后悔提升了你,现在你成为我最大的威胁!”
“哪有可能呢?而且——公司传统上,没有女人当老总的先例,我也太年轻!”她说。
“现在没有什幺传统了,”老总耸耸肩。“英国首相都由女人做,还说什幺呢?”
“我怎能跟铁娘子泰查夫人比啊?”她摇头。
“不要妄自菲薄,”老总摇摇头。“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该退休了!”
“快不要这幺说,这令我难堪!”她笑。
她的野心是往上爬,做成功的事业女性,但不是现在,她不想一步登天,希望先磨练自己。
“难得!啊!”老总笑。“斯年怎样?我巳经好久没见到他了,变成住家男人吗?”
“没有,斯年怎会变住家男人?他有个性,有原则,他是商场上的常胜将军!”她说。
“没听过女孩子这幺赞自己男朋友的,”老总摇头。“你们打算何时结婚?”
“根本没考虑过,”她笑。老总叫她来就是聊这些事?未免太离谱,上班时间啊!“起码二十八岁之后!”
“斯年能等?”他很感兴趣。
“我不要求任何人等我,但我的原则不会变!”她说。老总想一想,笑了。
“有一个人要来香港,沉。”他说得神秘。
“谁?”她皱眉。
“你的老师朗尼!”他说:“短短三个月,你是用什幺手段使他着迷?”
朗尼,她那个哈佛讲师。
“他要来?不是说暑假吗?”她意外的。
“急于见你咯!”他说:“纽约有电报来,叫我为他安排在港的一切厂
“夹多久?怎样安排?”她问。
“一星期,”老总望着她。“派你做他的向导!”
“这——”她呆住了。
“我很矛盾,怕斯年误会,”老总又说。这老狐狸。“但是你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也——没有什幺可误会的!”她吸一口气。“朗尼是我的讲师,又是只认识我,理所当然由我作向导,斯年——不是那样的人!”
“真的?那太好了!”老总笑。“就这幺说定了,我们中午在公司门口见,十二点半!”
“朗尼巳经到了?”她站起来。
“没有这幺快,你比我还心急!”老总哈哈大笑。
慧心回到办公室,她更加无心工作,朗尼要来,她——当然知道为什幺,朗尼绝不是普通美国男人,他是特别的,出色的,他来——她真的有骄傲感。
“有我的电话吗?”她问秘书思恩。
“没有。”思思笑。“老总找你做什幺?”
“多事啦!”慧心摇摇头。
她又埋首公事中。
终于挨到了中午,匆匆拿起皮包走到门口,老总已经等在那儿。
“啊!沉,如果斯年看见我们在一起,会不会发火?”他问。
“怎会呢?你是波土!”她摇头。
也是到文华,真是很巧合,会遇到斯年吗?她的心开始加速跳动。
“你爱到文华?怎幺没碰见过你?”她问。
“平日中午我多半回家午餐,今天为你破例!”老总笑得很特别。
“为我破例?”她皱眉。
这句话实在很不妥,为她?
走进餐厅,很自然的望向斯年惯坐的位置,坐在那儿的人正是他。
他似乎若有所盼的正在看门口,看见他们进来,立刻就站起来。
“啊!斯年,”老总装模作样的。“这幺巧,遇到了你,你不在意我和你的女朋友一起吗?”
分明是他安排的好戏,还唱得一本正经。
斯年望着慧心,歉然的笑。
“我该感谢你才是,”他的回答老实多了。“若不是你,相信蕙心不肯见我厂’
慧心瞪斯年一眼,一下子,心中的烦躁不安消失了,斯年——又来到她身边。
“看!得罪了女朋友,还要劳烦我老人家!”老总坐下来。‘嘶年,以后不要太骄傲!”
“在蕙心面前,我早已投降,说什幺骄傲呢?”斯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你实在多心又小心眼,你自己来找我不是一样?”慧心终于开曰。
“你会理我吗?”他问。
“当我什幺人?这幺小家子气?”她嚷。
老总在一边听得直笑,斯年也不理他,抓住慧心的手硬是不放。
“以后我们不闹别扭,好不好?”他说:“和你‘断绝交通’的这三天真痛苦!”
“我没有说过‘断绝交通’!”她摇头。
“但是你一声不响的就掉头而去,分明是生气!”他 说:“当然,我也不对!”
“女孩子不能小心眼儿,否则讨厌,”蕙心说:“男 孩子小心眼更令人吃不消!”
“不是小心眼,是嫉妒!”他笑。
“更恶劣。”她笑。
气氛就变得很好,很融洽了。
‘嘶年对你这幺紧张,不如结婚吧!”老总开玩笑。
“结婚?”蕙心小声叫。“结婚之后我还有机会爬上你的位置吗?”
“看,看!你的女朋友自始至终在谋我的位置,”老总笑。“斯年,小心啊!沉的野心太大!”
“人往高处,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她说。
“爬得太高,小心高处不胜寒!”老总说。
“要成功总要付出代价的,是不?”她笑。
“那要看这代价值不值得啦!”老总说。
慧心看看斯年,又看看老总。
“很难讲值不值得,是吧?”她又说:“无论如何,我认为斯年是个值得的男人!”
“值得你为我而放弃事业?”斯年问。
费烈和艾伦的感情突飞猛进,预备订婚了。
很简单的仪式,他们只是预备开一个酒会,请一些好朋友、好同事、好同学。
文珠很热心,叫叫嚷嚷的在帮忙,斯年也开心,老
朋友终身已定呢!但——开心之余却有惆怅,费烈和艾伦才认识多久呢?就订婚了,他和慧心却还遥遥无期,甚至可以说还是未知数!
他悄悄注视慧心的反应,她显得淡然,也不怎幺热心,斯年有点失望。
他曾问她要不要参加酒会,她说:“当然要!”于是他就不再出声。
他想,他是这样的忍耐,等待和包容,慧心总有一天会答应他吧?
酒会的那天,约好了斯年七点钟去接蕙心的,他穿得整整齐齐的开了平治四五O去接她,满以为她会打扮好了,在等她,但是——她母亲说,她还没回家!
“她还没回家?”斯年异常惊愕,“下班时,我送她到楼下看着她进来的!”
“是,她回来过一次,又走了!”母亲平静地说:“换了件衣服,又走了!
“她去哪里?伯母可知道?”斯年问。
“她行色匆忙,没有时间跟我讲话!”母亲摇摇头,“进去坐坐吗?斯年。”
“不——今夜费烈订婚,我们约好一起去的!”斯年摇头。“她会不会先去了?”
“先去?不,我看不会,”母亲摇头:“她穿便服,又没化妆,我看不会!”
“那——”斯年傻了。
送她回家时才讲好七点钟的,怎幺她会出门?
“进来等她一下,如果你们约好,我想她会赶回来的!”慧心母亲微笑:“她是很守时、守约的人!”
“好!我等她!”他只能进来。
斯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简直是坐立不安,慧心去了哪里呢?有什幺可使她这个时候出去?
慧心的母亲倒是十分亲切地陪他坐,陪他等,陪他聊天,但——斯年一心是火,慧心去了哪里?
七点半,电话声响起。
“找你的,斯年。”母亲接听之后说。
“我是斯年!”他接过电话。
“斯年,怎幺回事?”文珠的声音:“这个时候还不来,酒会就要结束了!”
“我——”斯年话也说不出。
“快来,快来,你真不够朋友,”文珠不理他。“费烈和艾伦生气了,你还不快来厂’
“好!我马上来!”斯年放下电话。“伯母,我先去了,慧心回来叫她等我,我等酒会结束会再来!”
“好!你先去吧!”母亲说。
斯年十万火急的飞车到文华酒店,费烈的酒会就设在这儿,泊好车,他简直是冲上去的。
“看,你这家伙——”文珠一把抓住他,“咦,蕙心呢?怎幺没有跟你一起?”
“她——”斯年摇摇头。
文珠这才看见斯年脸色不对,这才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些什幺事。
“慧心怎幺了?和你吵架?”她压低了声音。
斯年摇摇头,朝费烈走去。
“我们先去恭喜费烈和艾伦!”他说。
家瑞也从一边走过来,他也意外。
“沈慧心呢?”他问。
文珠用一个眼色阻止了他问下去。
“恭喜你们,费烈、艾伦!”斯年走向前,吻一吻艾伦的面颊。 -他又送上了一份预先准备好的礼物。
“谢谢!”艾伦笑得斯文。
“哦,慧心刚才有电话来,”费烈说得轻描淡写。“她已到家了,叫我转告你!”
“她去了哪里?”斯年脸色一沉。
“她有急事,公司的!”费烈说:“她向我道过歉,我不怪她!”
斯年摇摇头,拿起侍者送来的一杯酒,神色不好的走开了。
家瑞和文珠互相看了一眼,跟了过去。
“斯年不要这样,费烈的好日子呢!”文珠小声说。
“我很抱歉。”斯年摇头。“我无法假装高兴!”
“奇怪!我没听说公司有什幺急事要慧心去做!”家瑞是老实人。
“家瑞!”文珠喝止他。
“抱歉!”家瑞脸红地醒悟:“我不该多事!”
“我想现在去找她!”斯年突然把酒杯交给家瑞。“我要弄清楚到底是怎幺回事!”
“斯年——”文珠叫。
他是愤怒的,尴尬的;而且自尊心大受打击,慧心怎能选这个时候落他的面子呢?有什幺天大的事情非要这个时候去办?而且——而且竟还打电话来口H费烈通知他,说她巳回家——
慧心太可恶,太可恶,她可是故意这幺做?她可是故意要在众多朋友面前令他下不了台?她——她——这幺做对她自已有什幺好处?
他不记得闯过多少次红灯,甚至不知道怎幺就冲到了慧心家的大厦前。他运气还真不错,没有遇到警车,没有遇到电影中警车狂追的镜头,他到了蕙心家。开门的是慧心,她看来心平气和,浅笑盈盈,若无其事一般,似乎——完全不记得刚才的失约。
“出来谈,好吗?”斯年深深的吸几口气,然后才能勉强令自己说出这几个字。
他是有教养,有风度的,即使在任何情况下,他不想失态,尤其在自己心爱的女孩子面前。
“进来吧!”慧心摇摇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爸爸和妈妈到教会查经班去!”
斯年再吸一口气,终于走进去!
任何人都能看见他脸色不好,任何人都能知道他情绪激动,他愤怒,怎幺慧心还能这幺若无其事?她是对他太有把握?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
“喝什幺?”她望着他。
“不,谢谢!”斯年坐下来。“我们——该谈一谈,是吗?刚才的事令我很难堪!”
“我很抱歉,是急事!”她坐在他对面。
“可以先通知我一声,不必我急忙赶来,眼巴巴的等着,”他说。带着负气的、指责的口吻。“而且——你不以为这幺做费烈他们会笑话我?”
“我不在意别人笑不笑话,因为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慧心淡淡地说。“我刚才不是道过歉了吗?”
“你能告诉我是什幺急事?急得可以不顾我们的约会,可以不理费烈的订婚派对!”他说。
她皱皱眉,思索着。
“你一定要知道?”她问。
“当然!我认为我有权知道。”他肯定的。
蕙心笑了,笑得——很难懂。
“真是那幺生气?斯年?”她说:“你固执得超乎我想象之外!”
“我是认真的,慧心!”他在盯着她。
“好吧!我是去机场接人!”她拍拍手,轻描淡写的。“是老总临时打电话叫我去的!”
“谁?接谁?”他呆怔一下。
“朗尼!”她说。
“谁是朗尼?人事经理也要替公司做这些接接送送的事吗?”他不满的。“是那个洋人重要?或是我?费烈?”
“不要这样,只不过接一个人而已!”她说。
“时候不对,”他愤愤不平。“费烈的派对,我们约好的时间都可以不顾,不理?”
“我不能这样对老总讲,我是下属。”她皱眉。
“你可以不理会他,下班的时间属于私人,他没有权力仍叫你做事!”斯年拍拍沙发。
“反正我已经去了,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去争论,好吗?”她已没有笑容。
斯年定定地望着她,好久,好久。
“朗尼是那个哈佛讲师?”他敏感得惊人。“这是惟一的解释!”
她也呆怔一下,斯年的反应太快。
“是,他是我在美国受讣D的讲师,全公司只有我一个人认识他,老总叫我去接,我能拒绝吗?”她说话。不知道为什幺,就是不能理直气壮。
凭良心说,她对朗尼全无意思。
“现在我明白了!”斯年再也不能冷静,再也顾不了失不失态,他说:“为什幺我和费烈都不再重要!”
“你……”
“我——很失望,我想我看错了你!”他站起来。“你有美好的外表,出众的气质,但内心——和大多数现实,惟利是图的女人一样,你不是我眼中的你!”
慧心的脸发白,双手轻轻发颤,却不再出声。这个时候,叫她说什幺?误会已经造成了,由不得她后悔。
刚才最失策的是她赶得太急,没有给斯年一个电话,她以为斯年一定谅解,她以为——问心无愧就行
了,斯年是与众不同的男人,他——他是那样爱她,他一定会谅解的,但——
她实在忘了,男人毕竟是男人,再出色的也会嫉妒,而且有比普通人更强烈的自尊。
她伤了斯年的自尊吧?
“你为什幺不说话?问心有愧,是不是?”他是不顾一切了。
“你和那个洋人早就约好香港见面,是不是?利用他来达到进‘哈佛’的目的,沈慧心,你真厉害!”
蕙心的心一直在痛,痛得几乎支持不住,但她是倔强的,误会就误会,她闭紧了嘴,就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