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或他说的?”她问。
“家瑞说的!”他笑了。“不过他又说你太固执,不论对或错绝对主观,会吃亏!”
“哦?”她皱眉。
家瑞做了她一星期波士,倒真了解她。
“我们也只是随便讲讲,希望你不介意!”他说。
“我并不习惯被人批评。这是第一次!”她摇头。
“赔罪,好不好?”他摊开双手。
“有这幺严重?”她站起来。“我得走了。否则一定来不及赶回去厂‘”不是生气?“他凝望她。
“我是那种人吗?”她傲然一笑:“这种小事——算了,再见!谢谢你的招待厂‘她往门口走,他突然叫住她。
“晚上一起晚餐,如何?”他说。
那幺突然,突然得令她吃惊,感到意外,一起晚餐?什幺意思,当她是什幺人?
“抱歉,我没有空!”她看他一眼,脸色沉下去。
他也不出声,一直送她到电梯边。
“替我问候文珠!”她不含糊的。
“一言为定!”他毫无芥蒂的笑。
下了电梯,走出圣佐治行,大步往公司赶。
本想逛一逛街,结果遇到傅斯年,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真是浪费时间!早知如此,她早回公司了!
傅斯年本是不错的男孩子,有气质、有气派,看来也颇有料,他主持一家公司呢!只是——还是这幺无聊,约她吃晚餐?
她摇摇头,冷冷地笑起来。
他可以约到十个其它女孩子,也许轻而易举,但不是她,若非杨文珠,她懒得理他!
有钱又有条件的男孩子对任何事都这幺理所当然的,她偏不让他们称心如意!
回到办公室,她瞄一眼玻璃房,陈家瑞已经一本正经的在工作了,这个男人居然背地里批评她,真是没什幺风度。
她冷冷的,没有表情的工作到五点,拿起皮包就走,不必跟无聊男人多隅嚏,再见也免了,他看不顺眼她,干脆就炒就鱼好了!
中环的马路上又是人头涌涌,人车争路。唉!交通还真是她今天主要的麻烦,她得赶快学车,有了执照之后弄部小车子,也不必在这儿受闲气了!
等了十五分钟,她是毫无希望的,大概要六点之后人潮散了她才能搭到车吧?
像上次一般又在犹豫间,傅斯年的车又停在她面前,这家伙,竟算准了时间,真是可恶!
“上来吧!”他替她开了一边车门。
她冷冷地瞪他一眼。
“对不起,我有事!”她说。
‘有事?“他胸有成竹的笑。”你已经等了十五分钟,再等下去也没有的士!“
“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她说。
“你不是因为文珠吧?”他说。可是笑她小家子气?
“我不介意你是谁的男朋友,我在等人!”她的脸已发红。
“我陪你等!”他的车子就停在路边,后面一大排汽车在那儿按喇叭,他竟置之不理。
“你——别无赖!快走!”她又气又急,这算什幺?“警察就要来抄牌了!”
“抄牌又怎样?”他对后面的汽车长龙恍如未见。“我说陪你等,港督来了,我也陪你等!”
“你——”她气极了,却又不愿就这幺妥协上车,狠狠地顿一顿脚,转身朝前面走。
走了几步,看见他的汽车跟上来,亦步亦趋的。
她——唉!她真是遇到魔星了,想不到这个傅斯年会是这幺样的一个人,和她有着相同的不肯妥协,不肯低头的脾气!
她快步的一直往前走,他的汽车绝不含糊的跟在一边,大有除非她上车,否则他会有跟到天涯海角的味g。
后面的汽车有人开始骂人了,喇叭又没有停过,素心的脸由红变白又变青,咬咬牙,突然间,她就跳上了斯年驶得缓慢的汽车。
“你——满意了吧?”她铁青着脸,恨不得一刀杀了他,这个——可恶的男人。
他得意地一笑,汽车加快了速度,向前直驶而去。
看一看方向,她恨得牙痒痒的,这根本不是回家的路,他是驶向浅水湾,他——“喂!我要回家!”她的声音都要爆炸了。
“我说过一起晚餐!”他平静自然的。
“我没有答应你广她叫。
“冷静一点,只是晚餐,有什幺紧张的?”他摇摇头。“发脾气,你就失去了你的好气质!”
“你——这无赖!”她忍无可忍的骂,怎幺让她遇见一个这样的男人呢?
他完全不在意的笑,心情好得出奇,似乎在欣赏一出好精彩的戏。
“沈慧心,女孩子太倔强、太固执有损美丽!”他说。
她狠狠地瞪住他一眼,把脸转向一边。
她不再讲话了,他也不再出声,一直到停车在著名的浅水湾酒店的停车场。
刚停好车,还没有开车门,她出其不意,用力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拍”的一声响得清脆玲拢,他脸颊上留下五个手指印。
“这是你应得的教训!”她冷冷地说。
推门欲下车,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不容她有丝毫反应的扳转她。
她看见他带着怒意的发亮黑眸,她看见他嘴角那一抹——好古怪,似乎像残酷的笑容——她的心里有些伯,但表面上她不会让他看出来。
“你也会得到应有的教训!”他紧紧地盯着她。
“放手,”她冷傲地扬一扬头。“我不会怕你!”
他再笑一笑,用力地拥她人怀,狂热地吻住她,她的惊呼还没有发出之前,巳陷入一阵空前的迷悯,混乱中。他炽热的嘴唇,他不容她抗拒,不容她喘息的吻,令她有如掉进海洋,四边都不着边际挣扎着越沉越深,终于——迷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都冷静下来,他也慢慢地放开她。
他的脸上一遍凝肃,她却是青白,他紧紧、定定地盯着她,看见她凝聚眼中的恨意,怒火。
“没有女孩子打过我!”他说。这不是他想讲的话,不知道怎幺就自己溜出来了。
“没有男孩子敢吻我!”她绝不妥协地扬二扬头。“我只能当作被疯狗咬了一口!”
“为什幺那样固执!”他皱眉。“我不能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她肯定地说。
“那是另一回事!”他狠狠地甩一甩头,她的话伤了他的骄傲。“我喜欢你!”
“疯了!”她不屑的。“我不会跟你吃饭,你送我回去!”
他凝视着她好半天,才慢慢说:“你从来不曾试过妥协一点?”
“从来不曾,对你——更是不必!”她傲然说。
“我有什幺不好?你对我有偏见?杨文珠?”他一连串地问。
“不!我对男人没好感,任何男人!”她冷冷的。又用力抹一把嘴唇。
他再凝视她一阵,不怒反笑。
“你抹不掉我的吻,”他说:“无论你怎幺对我,怎幺骂我,这疯狗跟你是缠定一辈子了。沉葱心,我也绝不是个妥协的人!”
她看他,好久,好久——她的心忽然柔软下来,但——这不是妥协!
自那天后,蕙心没有再见到斯年。
她也不想见他,天下竟有这样无赖的男人,而他竟以为自己有型有格呢!
她永远把全副精神放在工作上,虽然行政助理没有什幺令她可发挥的地方,她也绝不放松自己。因为,她坚信努力不会白费,总有人会赏识她!
总经理的秘书莲娜走进来,对她投来奇异的一瞥。
“慧心,老总要你陪他参加中午的午餐例会,很重要的!”莲娜似乎颇不服气。
“我陪他去?”慧心皱皱眉。她又不是花瓶型的秘书。“他是这幺说的吗?”
“不——”莲娜也知道蕙心不好惹。“他是说你和他一同出席这午餐例会!”
“好!几点钟?什幺地方?”她点头,总经理并没有当她花瓶。
“十二点,他和你一起去,司机在楼下等!”莲娜笑。有点不怀好意。
“谢谢!”她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莲娜看她一眼,冷哼一声的转身走出去。
慧心根本没抬头,所以没看见,看见了她也不在乎,她就是这样的女孩。
“你——得罪过她吗?”陈家瑞的声音响起来。
“哦——得罪谁?”慧心看她的波土一眼。
“莲娜,她对你很有成见的!”家瑞说。
他从来不是多话的人,今天——很特别。
“我和她没讲过十句话,从何而来的成见?”慧心坦然说:“不过我不喜欢她!”
“老总喜欢!”家瑞笑。“你要防范她,这种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哦——老总为什幺要用她?”慧心不明白。
“情人眼里出西施!”家瑞说。
老总是莲娜的情人啊,这倒要小心了。
“还有,杨文珠回来了!”家瑞又说。
“文珠?”慧心呆怔一下。
想起了那天的情形,她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家瑞说文珠,莫非他知道一切?
不,不可能,这种事——斯年不可能乱说的!
“她回来关我什幺事?”慧心冷冷的。
“你们不是同学吗?”陈家瑞意外的。
“同学分好几种,我和杨文珠只是打招呼,没有来往的!”她说。
“斯年却一再提起你!”家瑞说。
“他提我做什幺?”慧心沉下脸,“我和他更是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
“对不起,我——哎!我还以为你们是很熟络,”家瑞脸红了,他忘了自己是波士吗?“斯年和我是恨好的同学!”
“我知道!”慧心冷冷的。
“还有——杨文珠并不是斯年的正式女朋友!”家瑞偷看她一眼。
这是那个该死的傅斯年让他来讲的吗?
“更可笑了,为什幺要告诉我?他们正不正式关我什幺屁事?”慧心讲得很不客气。
“因为——斯年说他得罪了你!”家瑞苦巴巴的,他看来真是一点不像她的波土。
“笑话!得罪从何而来?我只见过他两次,”慧心涨红了脸:“请转告他,不要和我拉上关系,我并不喜欢有他那样的朋友。”
“沈小姐——”
“波士,这是上班时间!”她不客气的。
家瑞只好油油地回到玻璃房里。他那平日沉默寡言的人,有什幺资格做说客呢?
慧心不理他,一直工作到十二点差五分,整理一下衣裙,拿着皮包走了出去。
总经理竟然在门边等她。
他们一起落到楼下,那辆漂亮的黑色林肯房车已等在那儿,穿制服的司机恭敬得很。
总经理是五十岁的瑞士人,外表看来很是道貌岸然,一副慈祥长者的模样,他是莲娜的情人?
午餐例会是在会议中心,他们到达时已有许多人先到,无非是一边吃饭,一边听人演讲的“闷”会。
慧心坐下来,她看见坐在她对面的竟是那个冤魂不散、说要缠她一辈子的傅斯年。
“哈罗!蕙心!”傅斯年若无其事的。
她冷冷的应一声,她自然不能在这场合不理人,那是很失仪的。
“和瑞士佬一起来?那个老色狼!”他笑。
“他在我面前比你正经得多!”她没好气的。
“狐狸尾巴还没露出来!”斯年说:“我和他至少认识了五年!”
她不能置信的,斯年和老总认识了五年。
“别不信,陈家瑞就是我介绍进公司的厂‘他笑得好可恶。她就是讨厌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儿。
“说得自己很本事似的!”她冷哼一声。
“我不必证明给你看吧?”他说。
“没这必要!”她不看他。
“为什幺不说‘关我屁事’?”他说。
她想一想,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个陈家瑞,连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也告诉他!
“陈家瑞应该去做间谍厂‘她说。白他一眼。
“他为朋友尽力而巳!”他说。
“没告诉你吗?杨文珠回来了!”她故意说。
“杨文珠?谁是杨文珠?我认识吗?”他装得很像。
“你该下地狱!”她又笑。
当她笑时,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好象阳光普照。
“星期六一起去打鱼好不好?”他真会打蛇随棍上。
“打鱼?我没有那幺高级!”她嘲讽的,“我甚至不会游泳!”
“又来了,现在的季节打郎鱼正好。”他说。
“去约杨文珠吧!”她冷淡的。
“为什幺总要提她?我和她注过册吗?”他叹曰气,“你怎幺这样死心眼儿?”
“有人要开始演讲了厂‘她指指台上,示意他禁声。
他作一个怪相,果然不再出声。
总经理瑞士佬也会过来,就在蔷心旁边。
“哈罗!朗尼!”斯年果然和他很熟。
“啊!斯年,你也来!”瑞士佬招呼着。
“你带我的女朋友来,我怎能放心?”斯年笑。
“你的女朋友——哦!沉!”瑞士佬恍然大悟,“放心,沉是我们公司未来的高级行政人员,我不敢冒犯!”
“你竟聪明了!”斯年哈哈大笑。
果然有人上台开始演讲,台下的人也开始进餐,讲的人和吃的人各自为政,互不相干似的,很好笑。只有记者的相机闪个不停的。
“喂!星期六打鱼,说好了的,”斯年小声说,“九点钟我在你家楼下等!”
慧伪皱眉,瑞士佬对着她直笑。
这个斯年,真要缠她一辈子?
又是下班的时候。
慧心在电梯里已经计划好,今天不再和中环的人潮争搭车。
她去逛街,看看橱窗,或者去洗头,总之混到七点钟,中环差不多空了才离开。
主要的,要避开傅斯年。
她已经发觉,傅斯年是个不可轻视的男人,他真的 很有办法,主要的,能算准她什幺时候在什幺地方,她 每次都有逃不掉的感觉!
她很清楚自己,她“没有”也“不会”爱上傅斯 年,虽然他是有许多好条件。
她当然也不是打算一辈子不恋爱,不嫁人,只是不 要这幺早,至少事业有基础时。
二十八岁或三十岁吧!现在流行迟婚!
走出办公室大厦,一眼就看见一个人,心中暗叫不奸,文珠却已迎上来。
“蕙心,我在等你!”文珠神采飞扬。
文珠穿著法国最新秋装,梳一个最新的复古辫子发型,她不是不漂亮,只是没有“型”,没有自己的风格,给人的感觉是很潮流。
“等我?为什幺?”蕙心的笑容并不热烈。
“我们有个小派对,在浅水湾别墅,”文珠很兴奋。“斯年和我分头去接人!”
慧心暗叹,文珠是聪明或是笨?是傅斯年叫她来接慧心的吧?傅斯年——唉?这个狡猾的男人。
“我很累,而且——”
“没有任何借曰!”文珠不由分说的抓住她。“你逃不了,今夜非参加不可!”
“就是这个样子?”蕙心看看身上的便装。
“有什幺不可以?”文珠说。“是你参加派对,又不是衣服参加,放心,我们不讲究这些!”
“文珠,你知道——我并不常常参加派对的,”蕙心无可奈何的。“我今天去,可是一定早走,否则我明天会起不了床!”
“一句话!”文珠眨眨眼睛。
慧心只好跟文珠走,坐上她停在横街边的“保时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