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老人家,我自己一个人住!”他笑。“很早我就搬出来独立了!”
“哦——”她笑一笑。“方便追女孩子?”
“别把我看成这种人,是侮辱呢!”他抗议。“以往除了文珠,很少女孩子去过!”
“还不肯承认和文珠的感情?”她笑。
“你不是在嫉妒吧?慧心。”他小声叫。
“是啊!我嫉妒了。”她忍不住笑。“嫉妒得要死!”
他盯着她,紧紧盯着她。
“你若真嫉妒,我现在死而无憾!”他正色说。
“不许说这样的话!”她皱眉。
“那幺去我家!”他目不转睛地凝视。
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去是不去?回答我。”他紧盯着不放松。
“好!”她回答得爽快。
“你——答应去了?”他惊喜得反而不相信了。
“是!只是去你家,有什幺这幺严重的?”她说。
“许多女孩子——会以为这是心怀不轨!”他笑。
“那些女孩子对自己没有信心。”她说。
他凝视她一阵,轻轻叹息。
“你知道吧?你的自信实在太吸引人!”他说。
“不觉得!我——很冷。”她说。
“你是指‘性’?”他问。
“各方面!”她神色自若,没有被那个“性”字吓倒。
“你——不介意谈谈这问题吗?”他问。
“学校的生理卫生课?”她笑了。
音乐停了,她们回到座位上。
“你对婚姻的看法怎样?”他问。
“看情形而定,可能很保守,可能很开放!”她说:“那要看对方是什幺人。”
“什幺意思?”他不明白。
“若有那一种把我烧熔了的感情,我会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否则——我要一切正正式式!”她说。
“我们之间呢?”他凝望她。
“那叫我怎幺回答?”她笑。“我们才刚刚开始,是不是?先要培养感情!”
“我们才开始?”他轻叹。“我们巳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你看不见吗?”
“斯年,你应该放松心情,是你自己紧张!”她笑。
“不紧张行吗?恐伯连开始也不可能!”他苦笑。
“可是——斯年,你是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她谈得很认真。
“又给我鼓励和信心?”他叫。
“这是真话!”她微微闭一闭眼睛,十分妩媚。“我喜欢你,斯年。”
她不是第一次讲这样的话,他却依然激动。
“慧心——”他紧握住她的手不放。
“我并没有第二个男朋友,不是吗?”她再说。
她实在是真喜欢他的,她的内心早已被他感动,而且——他真是个出色的男孩子,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只是——野心吧!事业上的野心使她不表示。
她想,只要是真感情,他始终都是在这儿的,是不是?如果他变了,那幺也不算真情了。
“我——很蠢,很傻,是不是?”他笑了。“我以前从不是这样的,真话!”
“你很可爱,斯年!”她笑。
音乐再响,他们却没有跳舞。
“什幺时候你想走?”他问。
“如果去你家,现在走吧!”她站起来。她是洒脱出众的,即使在灯红酒绿之中。
走出夜总会,找到他的车,直驶他家。
“我很高兴你肯跟我回家!”他由衷的。
她没有出声,似乎在想另一件事。
“我——马上会离开香港一段日子!”她忽然说。
“哦!什幺时候?去哪里?多久?”他一连串的问。这消息显然震动了他。“怎幺陈家瑞没有说呢?”
“昨夜总公司的人才说起的,”她摇摇头。“下星期就得走,去三个月或半年,纽约!”
“我的天——”他怪叫起来。“去纽约三个月或半年?你被充军了?”
“去受训!”她说。眼中有异彩。“升了级,必须有人事方面的专业训练!”
“香港不能训练吗?纽约那个鬼地方!”他叫。
“总公司在那儿,有什幺法子!”她说。“我倒恨开心能出国看看!”
他不出声,一直回到家里。
“慧心,别去,好不好?”他正色说。
“别去!你——开玩笑!”她小声叫。
打开大门,他让她进去。
“真的!干脆辞掉那份工作,以你的能力去哪儿都行!”他一本正经的。
“你孩子气!”她笑了。“我喜欢这份工作,而且在公司里我机会极好,为什幺要辞职?”
“为我!”他扶住她的肩,定定地凝视他。
她微微皱眉,这幺——不可成立的理由。
“斯年,别孩子气,”她婉转地说:“纽约又不是天边,你可以去,我——或者也能回来,而且三个月到半年,又不是很长时间!”
“你不在香港,我便没有信心厂他沮丧的。
“事情巳经决定了,斯年!”她歉然说:“而且——这机会对我十分重要!”
“我——在你心目中全无分量?”他盯着她。
“不能这幺说,”她好困难。“这幺久了,你该明白我,我并不是只想做个主妇!”
“慧心——”他似乎想讲什幺,忍住了。
“放心,你在我心目中的一切不会改变,”她柔声说:“我再说,你是我惟一的选择!”
“真话?”他拥她入怀。
“你要怎幺才信我?”她仰起头,轻轻吻他。
她也不是——全无表示,是吗?
一连几天,慧心都十分忙碌。
去签证,预备自己衣物,纽约的冬天是极冷的,香港穿的冬装绝对不够,还要预备一些受训的文件、资料。
忙碌中,她忘了许多人,许多事,包括斯年。
她说过,她是个事业至上的女孩子,何况这是她事业上一个里程碑,她万分重视。
奇怪的是,斯年和他那一伙人——文珠、费烈他们也好象突然失踪,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起程的前一天,她向公司里的人辞行,然后步出办公室,这是下班的时候了!
明天要长途飞行,今夜一定得好好地休息,此去——三个月到半年,她会很想念香港和香港的一切。
受训难不倒她,因为她刚从学校毕业出来,念书的习惯还在,只是,她会很寂寞。
一定的,她会寂寞。
纽约也许有几个同学在念硕士,到了那边或者可以联络一下,她不是需要人照顾,而是同学能解寂寞。
走出大厦,立刻就看见斯年和他的车。
啊!斯年!这几天来第一次记起他的名字,她实在是忙坏了。
“斯年!”看见他,她是真开心的。
他微笑地望着她,也不说什幺。
她上车,拍拍他的手,有些歉意。
“这几天我忙坏了!”她说。她不能告诉他,她凡乎没有时间想起他。
“我知道!”他缓缓驾着车。“你去签证,你去买皮革,买厚衣服,买雪靴!”
“哦——你怎幺会知道?”她好意外。
斯年不是一直跟在她后面吧!
“我怎幺知道?”他耸耸肩,还是微笑。“我有千里眼!”
她不追究,女孩子最忌就是查根问底,惹人反感,她深知这道理。
“我明天就走!”她说。
“泛美一号班机!”他真是了如指掌。
“我的天,陈家瑞还告诉了你些什幺?我一天喝了几杯水?上了几次洗手间?”她抗议。
“别冤枉好人,不关陈家瑞的事!”他笑。
“哎——好吧!”她看看马路,不是回家的方向。“现在我们预备去哪里?”
“这些天我一直没有打扰你,临别前夕,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他说。
“我们不是要私定终身吧?”她打趣。
“正有此意!”他似笑非笑。
‘哪也不必到你家去!“她望望车外。
“不要紧张,我又不是色狼,在哄骗未成年的无知少女!”他笑。
“我是空手道三段呢!”她也笑。
是啊!临行前夕虽需要早些休息,但和斯年聚一聚是应该的,无论如何,他是她身边惟一的男孩子!
“我是挨打三段!”他说。
她也笑了,和他在一起实在是轻松愉快。
“文珠和费烈也来吗?”她问。
“我是白痴,请他们?”他笑。
她摇摇头,有的时候斯年也很小心眼的,这一点他比不上她,真的!
“请他们——事实上也不会改变我们的快乐!”她说。
“你想再受一次文珠的脾气?”他问。
“她已和以前不同了!”
“你别上她当,她在用计谋!”他说。
“我们好象在开始间谍战呢!”她说。
到了他家大厦,泊好车,他们一起上楼。
进屋子第一件事,蕙心打电话回家,告诉母亲她不回家晚餐。她实在是个好女儿。
放下电话,一转头,看他从厨房推出一个餐车。
“亲自下厨呢!”她过去帮忙。
“没有这本事,是买回来的,不过放在热箱里!”他说:“热箱比惆炉能令食物更保持原味!”
“你家里有热箱倒是很意外!”她说。
“我总会在家里吃饭的!”他说。
“一进门就吃晚餐?”她问。
“难道你不饿?”他反问。
“体贴我明天的长途飞行?”她笑笑。
“你六十岁吗?长途飞行!”他让她坐下来。“下了飞机还能去DISCO呢!”
“我没有这本事!”她放好餐巾。“我凡点钟能回家?”
“急什幺?好戏还在后头呢!”他笑。
他们迸餐,很融洽,气氛很好,他还开了柔柔的音乐,很增加食欲。
他们也说很多话,那情形——怎幺说?像一对夫妇在闲话家常?
他们还喝了少少的酒。
晚餐后,慧心帮忙把盘碟放回厨房,非常的分工合作,亲切自然。
“好了,”他拍拍手。“现在我们可以言归正传!”
她皱皱眉,她发觉他今夜讲话,一直都用半开玩笑的口吻与平日绝对不同。
“我们有事要讲吗?”她坐在沙发上。
“当然有!”他坐在她旁边,定定地凝视她。“我们的感情才开始略有进展,就要分手,天南地北的,我很不放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没什幺道理!”她不以为然。“几个月时间,而且航机才十七小时!”
“平日我从公司步行到你的公司也不需要十七分钟!”他固执地摇摇头。
“那又怎样呢?我是一定得去的!”她笑。
“我当然知道你一定得去,”他悦:“就算我现在请你做我公司的总裁,你也是一定不肯,是不是?”
她微笑不语。
他是了解她的,真的。
“所以——我需要更多一点信心!”他目不转睛的。
“信心是很虚幻的字眼,你自己认为有信心,信心就在了,不必别人给的!”她聪明地说。
“自己不可能有信心,若你没有表示,没有反应!”他摇摇头。
“你想我表示什幺?”她笑。“要表示的,我以前已完全表示过了,不是吗?”
他犹豫一下,从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我知道,这是很古老、保守又老土的事,”他的脸居然也红了,这斯年。“但——我希望你接受!”
是一只一克拉半左右的钻石戒指,不大,但光泽非常好,绝非凡品。
“有这必要吗?”她淡淡的笑,不接戒指。“实在——一只指环并不能保证什幺?”
“蕙心——”他的脸更红了,像他这样的男孩子, 也会脸红?太难令入想象了。
她皱眉。她感觉得到他的极度难堪,她知道他是骄 傲、自负的男孩子。
“这样吧广她是善体人意的,善良的,何况,她也 喜欢斯年。
“我暂时替你保管这戒指,回来时再还给你,怎幺 样?”
她不想接受,又不想斯年难堪,下不了台,这是惟一可行的办法。
他沉默一下,慢慢套在她手指上。
“真会有这幺一天吗?”他说。他是指替她戴戒指吗?
“未来的事,谁也没有十足把握,是不?”她轻描淡写地说,又收回了右手。他想一想,摇摇头。
“一只戒指,实在不能保证什幺!”他叹息。
“不要这样,我不是戴上了吗?”她说。
“回来之后,你要还给我的!”他说:“人生的事真奇怪,想找个合适的人把这戒指送出去还不容易!”
“你买的?”她看一眼戒指。
“老妈的!”他说。
“什幺?你怎能——把伯母的东西乱送人?”她叫。
“她不知道多想见你,”他笑。“但是,我知道时候没到,还是不见的好!”
“什幺叫时候未到?”她笑了。“合适的时候!”他用她说过的话。“如果勉强你们见面,我准是灰头上脸!”
“我似乎是个很可伯的女人!”她笑。
“不是可怕,你太理智,太原则,我不想冒一拍两散的险!”他也笑。
她再看一眼戒指——似乎越看越顺眼似的。“事实上,我对任何朋友都不会一拍两散!”她说:“我理智、原则,却不是没有感情!”
“这是我喜欢听见的话!”他握住她的手。“蕙心,我认定了你!”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她笑。
“没有!”他肯定地加强语气。“没有!”
“不要这样霸道,好不好?”她摇摇头。
“我从来不是霸道的人,除了这件事厂他盯着她。
“好,不讨论这件事,”她说。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起来。“是谁?”
他皱眉,握住她的手不动。
“不论是谁,我们不理!”他说。
“那怎幺行?万一有重要事情呢?‘”她笑。
“不会!不会有重要事情!”他肯定地摇头。“是他们,文珠和费烈!”
“你怎幺知道一定是?”她不信。
“别把他们俩想得那幺天真!善良!”他压低了声音。“他们一定知道你在这儿!”
“哪有这样的事?我又没告诉他们明天走!”她说。
“人家会问的啊!小姐!”他不许她动。“别理他们!”
她放弃地耸耸肩。门铃又响一阵,沉寂了。
“居然相信你不在家!”她笑了起来。
“你以为啦!我的车在下面!”他摇头。
果然,两分钟之后电话响起来。
“你料事如神嘛!”她笑。“我们在里面不应他们的门,又不听电话恨不好意思!”
“现在巳经骑虎难下了!”他说。
“电话铃响不停,真烦人!”她说。
“忍耐一下!”他轻轻吻她面颊。
她看他一眼,突然说:“万一他们不死心,等在外面不离开呢?”
他神秘地笑一笑,半开玩笑的。
“那样就不走,今夜住在这儿!”他说。
“你——”她的脸红了。
“我有客房,保证舒服!”他立刻说。
他是真心诚意的,从他的紧张在意看得出,真的!
蕙心静悄悄地离开了。
送机的只有她的父母和斯年,像许许多多机场送行的场面一样,一点也不特别。
斯年却注意到,慧心并没有戴他送的钻戒。
他有点失望,她为什幺不戴呢?明知他会送行,就算假装的也戴一下,是不是?
她不戴,他真的失望。
回到办公室,他情绪十分低落,三十年来,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牵肠挂肚,惹心是他生命中的魔星,他第一次尝到这种牵挂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