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他怪你?或是永远失去他?」周宁问。
晓芙沉默了。
本来她喜欢隽之是件单纯的事,她没有想过一定会成功。但观在——因为周宁帮忙,已变得非成功不可,否则——怕—辈子也不得快乐。
但——这不是她的个性,她完全不会想这?做;可是——她怕也没有什?选择余地了。
「我们——是不是该再考虑一下?」她问。
「还考虑?你就是太乖纯,太仁慈,才变成今天的局面。否则汤恩慈凭什?和你比?」周宁说。
「各人有各人优点,她很有个性。」
「你怎?总是长他人威风呢?」周宁叹一口气:「我就是看你人这?好,这?善良,而忍不住抱不平。我不能眼看着你失去隽之。」
「你实在对我太好了。」晓芙好感激。
「我这人就是这样,也许有人说我多管闲事,但——我受不了不公平,我不能看你被人欺负。」
「其实——也没有人在欺负我。」晓芙说。
「还说没有——唉!我都快气炸了,」周宁举起双手:「我的外表跟我内心完全不同,外表我是古典斯文;内心啊!我是霹雷火。」
「你这样的个性真可爱,我没见过人像你!」
「还说可爱?有时候我帮了别人,别人未必感激,反而有人怪我呢!」
「怎?会?那人不分好歹?」晓芙叫。
「好歹,是非现在也没有绝对的了。」周宁颇感叹:「大家的眼光与角度不同。」
「我与你站同一眸线,同一角度。」晓芙说。
「该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周宁说。
「你对我这?好——肯从妈妈那儿搬出来陪我住,除了隽之,我只有你了。」晓芙天真的:「可是隽之说你搬出来往是——是——」
她发觉自己讲错了话,想收回已经来不及。
「是什??」周宁吃完最后一口面,笑容凝在脸上,像个假面具一样。
「对不起,我不该说的。」晓芙嚅嚅的很不安。
「说吧!你我之间还有什?不能说的?我又不会怪任何人。」周宁很豪爽的样子。
「真不会怪隽之?」晓芙还是不放心。
「其实也没有什?,他说我是在利用你,对不对?」周宁自己说出来。
「是啊!他是这?说的。」晓芙惊奇的:「刚才他才说的,你又猜到?」
「我知道他会这?说我,」周宁叹一口气:「因为他是老实又善良的人,而外表上,我实在没什?理由搬离妈家而陪你住。」
「他不明白你心好,他更不明白我们的友谊。」晓芙忍不住大叫。
「你有没有这?样告诉他?」周宁望着她。
晓芙脸红,又尴尬的笑着。
「当时没有想到,你知道我不会讲话,反应又不够快。」她傻傻的说。
「算了,我还不明白你吗?」周宁拥住她。
「这次来香港,就算失去爱情,而能得到你这一知己,已值得。」晓芙说。
「把我讲得太好,希望我令你不失望。」周宁放开她:「明下班我们一起去汤恩慈家,别让隽之知道。」
站在恩慈家楼下,晓英的悔意更重。
「我们还是别上去吧!」她说,非常不安。
「既然都来了,为什?不上去?」周宁望着楼上的窗,眼神中一抹深沉。
「这样上去——会很难堪的。」
「一切有我,你什?都别说,站在那儿就行了。」周宁挽着她进大厦:「不当面说清楚,你会后悔的。」
「不——」
周宁已挽着她进电梯。
站在汤恩慈门口,晓芙更加不安,几乎想逃。
「别担心,我们又不是打架。」周宁微微一笑:「我们是礼貌的拜访。」
「她不欢迎我们呢?」晓芙天真的。
「由得她吗?」周宁冷笑。
门开处,汤恩慈站在那儿,意外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逝,她展开淡淡微笑。
「是你们,请进。」
晓芙喃喃的想说什?,却没说出来;周宁已挽着她大步走进去。
恩慈正在喂她父亲吃晚饭,老人家木然的坐着。
「请坐。」她说。
「我们——我们——」晓芙脸红了。
「我们有点事想跟你说清楚。」周宁冷冷的站在那儿,晓芙于是也不敢坐:「讲完就走。」
恩慈也站着,敌意一下子就加重了。
「好。」她淡淡的。
「我知道你是个很能干的女人,我调查过。」周宁的话很惊人:「你对隽之用了很多手段。」
恩慈的脸色渐渐变得很严肃,变得更冷。
「我相信你还不知道一件事,晓芙和隽之是青梅竹马的朋友,我不容你破坏。」周宁再说。
恩慈还是不出声,黑眸更深更黑。
「晓芙是老实、善良的女孩子,她没有你的手段,但是有我;我不会眼看着你抢走隽之,你这?做是——极卑鄙的事。」
「周宁——」晓芙害怕的。
「别怕,我一定要把话讲完。」周宁挥一挥手。「晓芙远远的从美国到香港工作,为的是隽之,人家是父母认可的一对,现在你却在拆散。」
恩慈皱眉,还是沉默。
「我是尊重你,所以才来跟你讲清楚。」周宁这招大概叫软硬兼施吧?
「否则——我们另有方法。」
晓芙越听越不对,怎?变成来警告人家呢?她扯扯周宁,周宁却不理。
「你聪明的做法就是放手,不要再缠隽之。」周宁继续说:「横刀夺爱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法。」
恩慈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青,却始终没说过任何一句话。
「你为什?不出声?我们要听你的回答。」周宁简直可以说咄咄逼人。
「我——该说什??」恩慈终于说:「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
「别装傻,你当然是明白,」周宁变了脸。声音也提高:「你别想在我面前耍花样。」
「那?——我没有任何话好说。」恩慈冷然说。
她的态度很好,不亢不卑的。
「没有话说并不代表你无辜,你要手段抢隽之是事实,」周宁怒气满面:「我不能让你得逞。」
「周小姐,我从来没有针对过你。」恩慈说。
周宁的黑脸「忽然」的一下子变红,她认为恩慈在讥讽她,说这事轮不到她来说话;这是她的大忌,是她心底最大的一个结。
「我不怕你针对我,因为我只是个抱不平者,」她大声说:「晓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帮她,我不能眼看着你对付她,而她还蒙在鼓里。」
恩慈把视线放在晓芙脸上,晓芙怕得后退,几乎想逃,她认为今次这件事——很过分,她们不该来的。若恩慈质问她,她将无以为对。
但恩慈只看她一阵,什?话也没说的把视线移开。
她偷偷的透一口长气,忽然觉得;汤恩慈很仁慈,至少比——周宁仁慈。
啊——她怎能这?想?周宁是朋友,是来帮她的,她怎能对敌人比对朋友好?
周宁说过恩慈是敌人。
「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恩慈忽然说:「两位请回吧!」
「这是什?意思?没有一个肯定的答复就想叫我们离开?没有这?好的事。」周宁强硬的。
「那?,你想我给你怎样的答复?」恩慈反问。她说「你」是指周宁一个人,她没说「你们」。
「你要保证不再和隽之来往。」周宁说。恩慈想了一阵。
「他仍来找我呢?」她问。事实上一直都如此。
「你要拒绝。」周宁冷峻的。
「好。」恩慈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你敢发誓?」周宁不放松。
「这太儿戏。」恩慈淡淡的:「我说好就是好,发誓并不能担保什?,同样是一句话而已。」
「你根本在跟我们开玩笑。」周宁怒火上升。
「随便你怎?说。」恩慈仍然淡漠,好象在说别人的事:「因为你根本不相信我,我说什?都没有用。」
「我老实告诉你,其实——你已用了隽之不少钱,你还不肯放手?」周宁说:「隽之不是什?大有钱佬,只不过薪水高的打工仔而已,你贪图什??」
这一句话激怒了恩慈,只见她脸色大变,眼中冒火,全身都开始震抖。
「你——不理你是谁,你立刻离开我的家。」她连话都说不消楚:「走!走!」
「话还没有说完——」周宁还不罢休。
「再不走我立刻报警。」恩慈态度强硬得前所未有,她已拿起电话。
「我们——走吧!」晓芙吓坏了,拖着周宁走。
周宁也知道再耽下去也讨不了好,汤恩慈真报警的话;大家都丢脸。
「好,我们走。可是你别得意;你若再破坏晓芙和隽之,我不放过你。」她站在门口说:「你尽管把今夜的事告诉隽之,我们不怕。」
大门已被恩慈用力关上。
「汤恩慈——比想象中更凶,更可怕。」周宁也气坏了。
「我们也很过分,怎能吵上她家呢?」晓芙还是不安:「隽之若知道——」
「他不会知道,汤恩慈不会讲,」周宁胸有成竹:「她要故作大方,令隽之感动的。」
「那——我们不是枉作小人?」
「放心。作小人的是我,不是你。」周宁笑了,那神色——像颇自得:「隽之怪我好了。」
「但是——你也日夕和隽之见面的,他若怪你——那怎?行呢?」晓芙担心极了。
「为你,我做什?都行,因为我喜欢你。」周宁说:「我就是不能让汤恩慈这?得意。」
「我觉得今天的事不妥。」
「算了,已经做了,还有什?可后悔的?」周宁安慰她:「我做事不论对错,永无反悔。」
晓芙没出声,却看得出来甚是不安。
「你真胆小,那个汤恩慈还敢怎样?」周宁说:「她分明心虚了,我说中了她的事。」
「什?事?」
「她用了隽之不少钱,这是事实啊!」周宁笑:「所以她恼羞成怒。」
「我想隽之想帮她,对她父亲的事,隽之很内疚,也不是她故意想用隽之的钱。」
「你就是太天真、太纯良了!」周宁说:「现在的女人多厉害?有机会哪会不斩一笔的?」
「我看——汤恩慈不是这种人。」
「你和隽之都被她外表所骗。」周宁叹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查过她,知道得很清楚,她很厉害。」
「你真——查过她?」晓芙怔怔的问。
「是,我要做一件事就要彻底,否则就不做;而且——非成功不可。」周宁的神色非常古怪。
周末,隽之心情极好,因为他已约好恩慈,下午将去她家见见他们父女。
每次和恩慈有约,他就情不自禁的喜悦,心中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汤恩慈是不同于其它女孩子的,包括晓芙。
他甚至于不自觉的哼起歌来。
这些情形全在周宁眼里,她冷笑着,然后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晓芙。
「那——你要我做什??」晓芙问。
「一下班你就来,缠住他,让他没机会去。」
「不行,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晓芙不肯。
「帮帮你自己,不要傻。」
「但是——这?做太明显了。」
「就是要做给他看,就是要明显。」周宁生气了:「就是要让他知道你介意汤恩慈。」
「我——」
「下班来,别气死我。」周宁收线。
可是下班的时候晓芙没有来,一直到隽之离开她都没来。眼巴巴的望着隽之离开,周宁气得胸部要爆炸了。晓芙真不争气。
过了几分钟,晓芙上来了。
「周宁,我订好了桌子吃中饭,我请。」她带着有歉意的脸:「还买好了两点半的电影票。」
周宁深深的吸一口气,不知道该生气或笑,晓芙是这样的一个人。
「晓芙,以后叫我再怎?帮你?」周宁叹息。
「听其自然吧!」
「听其自然的结果就是失去李隽之。」周宁肯定的:「你愿意接受这结果?」
「恩慈不是答应以后不再见他?」晓芙问。
「你太天真,汤恩慈是怎样的女人?她会不再见隽之?你在发梦。」
「她答应的。」
「有些女人发誓也当吃生菜。」周宁再叹—口气,说道:「走吧!去吃中饭看电影,否则我非气昏不可。」
「你的脾气太刚烈了。」晓芙挽着她。
「都是因为你,我对自己都不这?紧张。」
「你是最好的好人。」晓芙笑:「不过——算了,看你每次这?生气,一定死了好多细胞,真划不来,以后我们不理他们的事。」
「不理?这?便宜她?」周宁冷哼:「我不会让那汤恩慈有好日子过。」
「如果隽之真是喜欢她,就由得他吧!」晓芙说。
「那怎?行?隽之应该是你的。」
「感情的事没有应不应该,」晓芙黯然:「我不能勉强他,否则留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有什?用。」
「他心里一定是喜欢你的,只不过一时被汤恩慈迷惑住了。」周宁比晓芙更着急:「真不知道是什?道理,无端端走出个汤恩慈。」
「也许——我该早些让隽之知道心意。」晓芙摇头:「我来见他时已太迟。」
「别灰心,一切有我。」周宁拍拍胸口:「我帮你帮到底,说什?也要跟她争一争。」
「我很感谢。」晓芙诚心诚意:「争是没有用的,主要的是隽之的心。」
「他对你也好啊!只是你太不积极。」
「我能怎?做呢?」晓芙苦笑。
周宁在想,好多种颜色在眼中飘过。
「其实你和他有太多单独相处的机会,你和他——」
「不,不行。我不能做越轨的事。」‘晓芙脸都变了色:「我虽在美国生长,可是我保守。」
周宁淡淡一笑,拍拍她,不再言语。
「别谈他了,我们俩也可以度过很快乐的周末。」晓芙故意愉快的说。
「只怕汤恩慈更快乐。」周宁冷笑。
然而——是这样吗?
隽之兴冲冲的上楼,按下门铃。
应门的是个中年陌生的男人。
「你一定是李隽之先生,——请进。」那男人很和蔼可亲,很正派的样子。
「你——」
「我是蒋天恩,恩慈的同事。」蒋天恩很稳定的:「她下楼买汽水,就回来。」
隽之有点别扭,他想象中不是这种情形,该只有他和恩慈单独相处才对。
这——蒋天恩。
门响了,恩慈进来。
「天恩——」然后她见到隽之:「啊!你来了。我来介绍。天恩是我中心的主任,是我波士。」
「介绍过了。」蒋天恩温文的对恩慈笑;那笑容很宽大,很仁慈,很有爱心。
爱心?爱?
一剎那间,隽之迷惑了。
一直都有这蒋天恩?或突然跑出来的?
「天恩以前曾做过我的代课老师,那时我还在念中学。」恩慈很自然的说:「后来也是他介绍我进中心工作的。」
老朋友?师生恋?现代还会有这样的事吗?
「以前——一直都没见过。」隽之笨拙的。
「前一阵子我不在香港。」天恩微笑,非常胸有成竹的:「发生了那?多事都是后来才知道,没能尽到什?力,倒是麻烦你了。」
「应该做的,应该做的。」隽之一腔热情已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