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已拿到?”母亲大喜。
“是。明天你们可以去订机票,买必需品,打点一切了,明天一早我去银行提钱。”她说。
“姐——以后我念完书,一定嫌钱补偿你。”弟弟说。
“傻话,我要什幺补偿呢?我自己不喜欢留学,觉得做事更适合我,是我自己的选择。”
“好了,你们都别争,自己姐弟,没什幺好说的,”父亲说:“你们是我的好女儿和好儿子就是了。”
“来,我热菜给你吃。”母亲开心的进厨房。
姮柔真的饿惨了,她吃得简直狼吞虎咽。
“我从来没见过姐姐这样吃饭。”弟弟笑。
这个兴奋的孩子,—直陪在姮柔身边。他感谢她为他的前进铺了一条康庄大道,他只要踏上去,努力向前走就行了。他觉得自己幸福。
当然,他内心更充满了感激。
饭后,姮柔想早点休息,电话铃却响了。
“姐,你同事找你!”弟弟说。
同事?谁?陆健?
“喂,我是郭姮柔。”她拿起电话。
“白翎。”女孩子声。“你今夜跟踪了吗?”
姮柔心往下沉,真是有人监视着她的!
“是。”她吸一口气。
“但是你做得并不彻底,”白钥没有任何感情的说:“回家之后,他又出去了!”
“那我又不能整夜跟——”她说不下去。
父母和弟弟的视线都在她脸上。
“我明白。”白翎说:“好在我们有人又跟了下去。”
“既然有人做,何必再要我?”她忍不住说。
“记住,这是个考验。”白翎冷冷的。
“我——”
“明天中午我要报告,在原来的咖啡室,十二点半。”白钢吩附。
“是。”她收线。
接到这样的电话一定不会高兴的,姮柔也默不作声。
“怎幺了?跟同事不合?”母亲关心的。
“不——为了一点工作,没有事,”她忍耐着:“公司的同事都很友善。”
“我看你语气不大好。”母亲说。
“妈—一我的事让我自己处理,好不好?”她说“我好累,要休息了。”
母亲只好不再言语,任她去冲凉,回房。
无可奈何的躺着,她很懊恼,大概她一生都会陷在里面,再难自拔了吧?
早晨再上班,情绪不怎幺好,是昨夜睡眠不足之过。但是,意外见到亦天桌上的烂苹果不见了。
她很细心,在废纸篓里看了一下,也没有,他并没有把它扔了。
过了一阵,亦天回来,像平日一般的沉默,也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一定不知她昨夜的跟踪。
她好奇的想知道,他到底把苹果怎样了?
或者——是煮饭的阿婶扔的?
找个借口,她溜过去问阿婶。
“老板桌上的苹果呢?”她问。
阿婶是住在楼上亦天家里的,也替他打扫房屋。
“哦!他带回家了!”
“带回家?”不知道为什幺她会喜悦。“仍收着?”
“昨夜他吃掉了。”
“吃?苹果不是坏了吗?”她急问。
“我不知道,我看见他吃的。”阿婶。“还有没有事?我要出去买菜。”
“没事,没事,你走吧!”她急忙说。
她又悄悄溜回桌子,陆健却问她:
“你今天魂不守舍似的,怎幺回事?”
“没有事,可能昨夜没睡好,太迟回家了。”她说。
“太迟回家?”陆健小声叫。“昨天下班你第一个离开,怎幺会迟?”
“我——唉!办了一点事,所以迟了。”她支吾着。
陆健笑一笑,指指亦天。
“今天亦天也脸色阴沉,不知为什幺?”他说。
她望了一眼,却不是阴沉。
“我觉得他今天很好啊!”她低声说。
“很好?他回来也没有和我们打招呼。”陆健摇头。
“恐怕你们太敏感了。”她笑起来。
于是大家开始工作。
工作时,姮柔时时都在想,十个人中(除了亦天!)谁是奉陈先生监视她的呢?
小美?不会,她太年轻,也没城府。
连修文?不象,他只爱开玩笑。
陆健?更不可能,他们是比较接近的朋友。
许志坚——啊!这个不言不语,视线完全不接触她的人很可疑。
他可是故意不看她的?
其它几个人都太平凡了,平日也没接触,自然不会是,那个阿婶,简直是个笑话,老态龙钟又胡涂的她,怎幺会是身负重任的人物?
是!她认为最值得怀疑的是许志坚。
以后,可要对他的行动更留神呀!陈先生的考验,她相信是通得过的。
做了—上午的工作,中午亦天也坐在办公室吃饭。
果然,他不是心情不好。而是非常愉快。
“吃完饭谁参加‘接龙’?或是‘拖黄包车’?”他叫。这是两种扑克牌游戏。
“我——我们!”大家一起叫。
亦天的视线停在姮柔脸上。
“你不能总当自已是局外人,”他说:“你己加入了我们这个大家庭。”
“我不会玩这些游戏。”她脸红了。
他是很注意她的,是吗?
“没有人天生就会,所有的事都要经过学习!”他又说:“你要记住,你已不能‘置身事外’。”
姮柔吃了一惊,他语带双关,是故意点醒她吗?
他已知道她的身分!
“好。我参加。”她吸一口气。
“这才象话嘛!”陆健叫起来。“我总觉得你是故意拒绝大家。”
“怎幺会呢?”她仍脸红。“我只是不熟。”
“多参加我们,自然就熟了。”小美也叫。
“姮柔和陆健最熟。”连修文永远开玩笑。
亦天看她一眼,又看陆健一眼,脸上很快掠过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姮柔很不喜欢这种暧昧,她转开脸不出声。
阿婶在这时叫大家吃饭,把这尴尬解开。
有亦天在的那一餐,大家总是最热闹,一下子就吃完饭,开始玩牌。
“赌什幺?”亦天做庄。
“你说。”小美娇俏的笑。“只要我们输得起。”
“那幺——输的人请全公司的人看电影。”陆健叫。
“看电影不好,还是吃饭。”连修文也叫。
“好——星期天我们去野餐,输的人负责全部野餐食物。”亦天说。
大家轰然叫好,只有姮柔没出声,只淡淡的望着他。
那眼神,仿佛看透了一切。
但,看透什幺?
夜晚,姮柔又接到白翎的电话。
“中午你怎幺不来?”她冷峻的问。
“中午?”姮柔吓了一大跳。“中午——啊!是,我忘了这件事,完全忘了这件事。”
“忘了?”白翎冷冷的笑。“这是完全不被接受的理由,做我们这种工作,不可能有‘忘了’这两个字。”
“但是——我真的忘了。”她嚅嚅的说。她是真的忘了。
一来白翎是昨夜跟她说的。而且亦天邀她一起玩扑克牌,那一霎那间——她就完全忘了其它的事。
“下次不许再跟我说同样的话。”白翎总算稍有人情味。“你中午和斯亦天一起玩扑克牌?”
“是——公司所有的人都参加。”她吸一口气。
那监视她的人真是分分秒秒向白翎报告她的行动?
“你可以不参加,除非你另有原因。”白翎又冷冷的笑起来,而且笑得——暧昧。
姮柔很气,这——什幺意思?
“你现在出来,把报告交给我,”白翎再说:“我在你家巷口的电话亭。”
“是——好,”姮柔再深深吸一口气。“我立刻出来。”
这白翎真是神出鬼没的,怎幺在她家巷口呢?
拿了报告,她连招呼都没向家人打一个,就急速的奔了出来。
“姮柔,姮柔,什幺事——”母亲的声音在后面追。
她没有回答,一口气跑到巷口。
果然,在电话亭的暗影里看见白翎。她穿牛仔裤,衬衫,象个年轻的女学生。
白翎没有表情。
姮柔把两张白纸交给她,她看也不看的顺手放进肩上的大帆布袋里。
姮柔暗暗摇头。她己很用心,很仔细的写这篇报告了,她不看—下。
“我——可以回家了吗?”她问。
白翎微微点头,接着又说:
“我对你个人没有成见,我所做的——切是站在公事立场。”
“是。我明白。”
“做我们这行,最忌感情用事,”白翎淡淡的说:“而女人,往往过不了这一关。”
姮柔吃惊的望着她,感情的事也要受管制。
“没有人。会管你,”白翎象看透了她。“但是,最终吃亏伤心的是你!”
姮柔勉强点头。
这也是实话。但感情来了,谁理得伤不伤心,吃不吃亏,受不受伤害呢?
“我若是男孩,会喜欢你这种女人。”白翎笑一笑,悄然而去。
这白翎——也开玩笑。
她若是男人会喜欢姮柔,可惜她不是。而姮柔——说来不信,虽然喜欢她的人颇多,但她从来没正正式式交过一个男朋友。
她不喜欢挑三选四,太浪费时间和感情了。她会看中一个,死心塌地的从一而终。
她是这种死心眼儿的人!
慢慢的,她走回家。
“姮柔,这几天你到底怎幺回事?神不守舍的。”母亲悄声问她。
“没有啊!”她说。
“刚才又去了哪里?同事的电话?”母亲颇精明。
当然啦!对女儿的事,哪个母亲不紧张?
“一个女同事,她有东西忘在我这儿,她等在巷口,我拿给她而己。”她说。
“女同事?为什幺不请她进来坐坐?”母亲问。
她想了想,知道母亲误会了,以为她有了男朋友,这误会——真可笑极了。
“妈咪,你放心,如果我有男朋友,我一定带回家给你看,好吗?”她笑着哄母亲。
“真不是男朋友?”母亲不信。
“真的,发誓,”她举起右手。“公司里的同事不是太老就是太嫩,没有人适合我。”
“哦!”母亲有点失望。
“真的,妈咪,我很挑剔,你是知道的。没有适合的,我宁可不嫁。”她说。
“你就是这幺固执。”母亲不以为然。“啊,你们老板才三十多岁,有太太吗?”
“没有吧?谁知道。”她说。
怎幺会提起斯亦天呢?
这个人高深英测,又冷又怪,加上令人怀疑的背景,谁敢接近他?
“他长得如何?人好不好?”母亲感兴趣了。
“我根本没看清楚过他,他很阴沉,很怪,”她说:“有时候又疯疯颠颠和同事们玩在一起。”
“有这样的人?”母亲皱眉。
“真的啊!我看这种人不顺眼,所以没什幺话跟他讲,还有啊!又喝酒,又抽烟,还喜欢日本料理。”
“哦——”母亲不出声了。
母亲最讨厌人家喝酒,吃日本料理。她说中国菜的味道比日本料理好百倍不止。
“我可以去休息了吗?”她问。
“不过——无论如何,你还是注意一点,不要轻轻放过了缘份。”母亲不死心。
“我知道了。三十五岁之前我把自己嫁出去,好不好?”她在开玩笑。
“三十五岁?”母亲吓一跳。“不行,不行,太迟了,你才二十八——三十岁以前一定要嫁。”
“若是我找不到对象呢?”她打趣。
“你唯一的毛病就是这个,好象男人跟你有仇似的。”母亲埋怨。
“谁说的?我不是很喜欢小弟。”她笑。
“不跟你讲了,你总是歪缠,小弟怎幺算呢?”母亲白她一眼,走开去。
她冲凉,然后回到房里。
她不明白,母亲怎幺会想到亦天那儿去?
亦天——她突然想起他吃了那个又枯又干的苹果,这个人——实在怪异。
当苹果好好的时候他不吃,一定摆几天,等它坏了时再吃,这——有原因吗?
她恐怕永远也不会了解他那种人的!
房门又在响,母亲走进来。
“有—件事我一定要问清楚,”她说:“那笔公司借的钱——是不是真的?”
“为什幺问?这种事还有真的?假的?”姮柔皱眉。母亲发现了什幺呢?
“你才进公司不到一个月,为什幺人家肯?”母亲摇摇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这幺好的事了。”
是。目前这社会大概不会再有这种事,但——她又怎能把这笔钱的来源讲清楚?
母亲恐怕会被吓死。
“私人公司没有规定得那幺严格,反正公司年年嫌大钱,何乐而不为?收买我的忠心啊!”
“我总有点怀疑。”母亲摇头。
“怀疑什幺?”姮柔吃了一惊。“钱的来源不正?”
“不是。我怕那老板——你说的怪人恐怕对你怀有目的。”母亲担心的。
“妈咪——”她大叫一声。“你想到哪儿去了?”
“别叫。我真是这幺担心。”母亲说。
“我告诉你,斯亦天又冷又怪,但他非常正派,不止正派,他身上还有一些正气,很难形容的,或者是——江湖义气之类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看不起女人,心目中根本没有女人。”
“有——这样的人?”母亲半信半疑。
“真话,你可以去问公司全体同事,”姮柔笑。“他还是个绝对的大男人主义者。”
“哦——可能我真的想错了。”母亲透出笑容。
“当然。平日没事,他连话也不跟我说的。”她笑。“他们男同事最喜欢跟他下棋和玩扑克牌。”
“赌钱?”母亲睁大眼睛。
“不,抓乌龟。”她大笑。
但是——她又怎幺这样清楚他?她呆住了。
回办公室之后,姮柔开始小心翼翼,有人监视着她呢!她一定要查出这人是谁。
她的小心翼翼引起了同事的玩笑。
“姮柔,你这几天怎幺回事?”小美轻声问。“是不是工作上有困难?”
“没有,真的没有,”姮柔意外。“你怎幺会这样想?”
“你很紧张,心神不定。”小美说。
“没有,我不觉得。”她摇头。“你真这幺想?”
“不是想,是看见。”小美笑。“许志坚也这幺说,他说你一定有些不妥。”
“许志坚!”她更意外。
那个从不出声,更不看她的年轻人?
“是啊!阿坚说你好象坐立不安。”
“我没有。”她吸一口气。
那许志坚是否监视她的人?
看来像了。这家伙不出声,又阴沉,故意做出一副不看她的样子,其实正是监视她的人!
一定是他了!
姮柔下意识的笑起来。她一定去白翎面前讲穿,看看她不是很轻易的就通过了考验吗?
“你笑什幺?”小美问。
“笑你神经过敏,”姮柔还是笑。“我原本就是这样的,我是比较拘谨的人。”
“不是,你神经紧张。”小美说。“陆健也这幺说。”
“不能所有的人都这幺说,我就真的变成神经紧张啊!”姮柔笑起来。
“喂,”小吴转了话题。“午饭后我们去逛逛衔,看看有没有便宜货拣。”
“好。”她爽快的答应。
她并不怎幺讲究衣服,有时候买很便宜的,有时也买贵些的,但都很适合她的身分、气质。
可以说她很会穿衣服。
小美回到桌子去工作,姮柔又开始做亦天交给她的那几本旧帐。
还不错,这些日子来,她已理出半年的头绪了。
她发觉,亦天赚的确实不少,但是支出也大,他为人一定很豪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