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强了吧?」
「男子汉……」
啪嗒一声,小姨晕厥在地,侍女蝶蝶连忙上前收尸……不,收拾。
「够了吧,寿阳?」她讲得好烦。
「不行,这么一点点东西不够我写完两回。」
「你到底还要多少材料才够写出什么绮情婀娜淫冶狂放之饮食男女欲海生波艳声浪语佳人赋?」
「看你罗。」
「干嘛看我?」立志要写旷世烂作的又不是她。
「你和穆勒愈合作,我的大作就会愈有看头。」
「是喔。」看个头喔。
「小姨都晕倒了,足见第一关打通了。可是一定要到大姨、二姨都晕倒的地步,这作品才能叫精采。」
「没错没错!」
「可目前我们还挺得住。」
寿思冷睨大姨二姨蒸笼包子似的振奋大脸,热气腾腾,鼻下不断喷吐串串斗志。「你们既然对这事这么有兴趣,何不直接去找穆勒?」
「什麽话!要我们去找那种臭男人?」
「太可怕了。一想到他毛茸茸的手脚和一脸大胡子,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爱男人却爱听男女绯闻。寿思无聊地吐了好长一口气,欲振乏力。
「寿思,那个……」咳,要问还是有点挺不好意思的。「听说,那个穆勒王爷这一路上都用他的身体来『照顾』你,真的假的?」
「真的啊。」
姨妈们一阵惊声尖叫,兴奋地咕咕呱呱个没完没了,不时爆出「哎呀死相」,或者「你这女的好色喔」之类的骇人狂笑。
寿思不禁严肃深思,自已再过十年仍嫁不出去的话,是不是也会变成姨妈们这样子……嗯,前景堪虑。
「姊,他都怎么用身体照顾你?」
这样看来,弟弟就事论事的一派疏离,还比较正常。
「他都被我当马骑。」像个靠垫似地成天任她依在怀里,一同驾御他的爱驹。
「我的寿思呀——」姨妈们疯狂到最高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刚开始很不舒服。」因为他的肌肉超硬的。「不过久了就习惯。」
这下不止云英未嫁的姨妈们,连见过世面的侍女蝶蝶都为之诧异。
「因为他太巨大了,让我很难适应。」想想看,她浑身站直了都还不及他肩头高。成天被这种大块头跟著,压迫感有够重。「我这还不是说他压在我身上的感觉。」
全场尖叫。
「没办法,我走到哪儿他都一定要跟。」虎视眈眈地严密监控,逃都逃不了。「跟著也就算了,又黏得死紧。加上他入夜也从不躺下休息——」
「他从、从、从不躺下?」
「嗯,他习惯整夜都坐著。」
「整夜都做?!」
屋顶几乎给女人们吼翻了。
「他没一刻肯放过我。」时时盯梢,有够烦的。「我一直想找机会脱身,都没办法,所以才会失踪这麽多时日。」
「啊……狂野而放荡的原始之旅。」
「你有听到吗?他没有一刻肯放过寿思吔!」多么多么令人向往的热情啊。
「姨她们干嘛呻吟?」
寿阳对姊姊还以感慨的摇头,不知是指姨妈们没救了,还是对姊姊绝望了。
「那……格格。」侍女蝶蝶谨慎问道。「和穆勒王爷一同住进咱们府里的那三名女子,又是做什么的?」
「谁管她们。」她连穆勒都不屑管了。
「沙岚、雪岚、歌岚,各是穆勒王爷在查办上的得力助手。」寿阳调起寒眸哼哼哼。「而且是秘密的助手,绝不公开的喔。」
「什麽意思?」寿思狠瞥。
「我写出来你就知道了。」他落一落纸页,收摊打烊。
「你为什么会知道?」还跩得二五八万似的。
「跟他旁边的那个希福纳大人混熟了,自然就晓得。」
那个花稍的草色?「你去色诱人家?」
「我只有装可怜而已。假装我很为自己姊姊的未来担忧,怕穆勒对你始乱终弃,辜负你的一片痴情,就向希福纳大人哭诉我这个做弟弟的无助与迷惘。这不,就套出一切了。」
「你得了吧,什么很为我担心!」根本是为他自己的下流故事找材料。
「不跟你串了,我要回书房整顿这些桥段。」
「寿阳,写完了一定要先给我们看喔!」姨妈们欣然高嚷。
「少来。我每次一个章回写完给你们看,你们就一个传一个,整个府里的阿狗阿猫几乎全都看过了,最後却把底稿给我弄不见。」害他写了两、三年下来,手边什麽东西都没有。
姨妈们连忙哀声婉求地死命巴结。毕竟离京千里远,人在荒凉边境,就只剩这麽点娱乐打发日子了。
「弟,给我纸。」
「不要。」
两姊弟窝回小书房後,又为了每天必定会起的争执各自板著脸。
「我的纸不够剪诅咒用的小纸人。」
「你再剪下去,我的纸就不够写下一回故事。」
「可我要诅咒穆勒,让他快快滚蛋。」
「直接撵不是更快?」
她冷瞪弟弟,弟弟也狠睇她,毒绝相对。
「你不给我纸,我就把你的文章给阿玛看。」她寒吟。
气毙寿阳,可偏偏寿思咬的正是他的要害。不得已,只好含恨交给她半叠辛苦裁好的纸笺,供她糟蹋。
嘻嘻,剪小人,剪小人。她最喜欢玩这种毒辣的小把戏了,自娱又娱人。
「你们这对恶魔小姊弟又在搞什么鬼?」书房门外霍地闯入不请自来的俊朗青年,自以为很受欢迎地大咧笑齿,白牙闪亮得教人睁不开眼。
这出场是很精采,可惜小姊弟俩反应冷淡,没人甩他。
「寿阳,你还在写这些垃圾文章呀。」他很习惯地自己招呼自己,热络得很。
「表哥,你坐到我的草稿上了。」
「喔,抱歉。」寿阳这小鬼,东西老是乱放。「哪,收好,我刚才没看到它们才坐上去的。」
「我知道。」表哥的眼里很少放进姊姊以外的东西。
「别这么人小鬼大,太不可爱了。」
「请不要随便乱摸我的头。」
表哥随便撤了撇嘴耸耸肩,没辙。这小姊弟俩生得太过漂亮,所以脑袋也有些反常。显然老天造人时,花了太多材料在他们的脸皮上,难怪他俩性格缺陷一箩筐。
「寿思,你又剪小纸人儿来玩。早告诉你,别再搞这些危险把戏,你就是不听。」
她干嘛听他的,又不是他家奴才。
「你小心喔,夜路走多了必碰鬼。再玩下去,当心招来乱七八糟的东西。」
咔嗞咔嚓的小剪子蓦然一顿,情势紧绷。
「像那个什麽穆勒王爷,就乱教人讨厌的。」表哥向来讨厌条件比他好的家伙。好得愈离谱,他就呕得愈起劲儿。
寿思暗吁一口气。原来表哥指的是这个……
「他近年来很得皇上赏识又怎样,还不是京里养大的公子哥儿。稍稍有点功迹外加好狗运,就被捧得半天高。」哼,他最不屑这种富贵人渣。「你别看他一副好像对你很有意思的德行,根本就是装的,连你阿玛都看出来了,只是不方便点破。」
穆勒干嘛在人前假装对她有意思?
「我就跟他直接讲明了,你跟我是一对。」
「一对什麽?」傻蛋吗?
她怎么可以这麽残忍地对待他的一片痴情?「喂,你可不能被那个无赖汉给拐走呀!难不成你甘愿让你阿玛一辈子供他使唤吗?」
「他想干嘛?」
「我哪晓得。」不过看他就是一肚子坏水的德行。「你想想,他那么出色的男人会缺女人吗?他若真要娶亲也不会纯粹因为贪图美色吧?所以罗,他一定别有居心,搞不好是在打你阿玛权势的主意。」
「他敢?!」小剪子愤然将纸人钉上桌面。
「姊,你要去讨伐他?」
「你有意见吗?」美眸狠睇。
「我没有,只是知会你一声:他那个男人不单纯,小心被他整倒,那会害我现在写的艳史变墓志。」
她气到没空捏扁寿阳那只冷血败类,急急杀往父亲的堂屋。
虽然她长年以来跟父亲处不好,一见面就各自拧眉瞪眼,但如果穆勒敢欺负阿玛,她就把他绞成麻花下锅炸!
☆ ☆ ☆
「也正因为陕甘一带常有差遣之事,所以出边人员很需要地方官吏的协助。」
堂屋里一票男人闲闲串著家国大事。
「敦拜大人,你实在是位很尽责的地方官吔。」希福纳开开心心地品味美酒。哇,好好喝喔。
「我只是尽我的本分。」敦拜温文地展手示意下人添酒。
「皇上就是因为知道你这陕甘驿站十分辛苦,才会派我和穆勒前来查视,看看你有些什么需要。」
「是吗?」敦拜茫然。「我以为……你们是特地来陕甘探查流匪劫掠的状况。」
「喔,对,我和穆勒在来这里的路上碰到一批强盗,真是可怕。」每个都土巴巴、脏兮兮的。「强盗为什麽都那麽不爱乾净呢?洗洗澡又不花本钱——」
「讲重点。」在一侧小啜的穆勒冷道。
「可是他们真的好臭喔,我最受不了身上有怪味的人了。」这个酒实在很好喝。「敦拜大人,等我回京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带两壶这个酒啊?」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安排两车让你带回去。」
「哇!」这个秀秀气气的敦拜真是好到没话说。「我很少碰见像你这样人美心也美的男子吔。」
敦拜被这露骨的赞赏糗得当场哑然。
「我以前就听说过你这位绝世美男子的传奇,可我亲眼认识你後,才发现你最美的是心地。」贵为提督却一点也不流气、不骄傲,反而细心招待得周周到到。「也难怪你会生出那么漂亮的一对儿女,只是他们似乎没生到你的好脾气。」
「是啊,不但脾气不好,心肠更是不好。」
希福纳听得门口传来的这句悠悠娇语,吓得花容失色,七手八脚地赶忙抓回滑落的夜光杯。
敦拜绷著为难的俊容,虽没出声谴责女儿,不悦的眼神也够教场面难堪。
但寿思早习惯父亲这种沉默的冷淡反应,也懒得期待他会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关心。打从有记忆以来,父亲对她的事最有反应的一次,大概就是听到她和穆勒有染的那回吧。
那段胡说八道给他听见了又怎样?气死他最好。
「你……你没事跑来干什麽?」堂堂男子汉希福纳,自从因她而一路遭受各样坎坷後,对她就始终怕怕的。
「这里是我家。」她甜甜一笑,几乎渗出蜜来。
「可是,我们这些大人……在谈很重要的事。」
「我也是为很重要的事前来。」
娇美无邪的笑靥,顿时变得有些不怀好意,害希福纳浑身猛一抖颤,疙瘩四起。
「穆勒,你到底要人家等你到什麽时候嘛?」柔腻腻的小手正打算搂往背门而坐的魁梧身影时,蓦然僵在半空。
穆勒偏著头,自肩头瞥睨身後怔住的小人儿,她也正错愕地瞪著他,中断了诡计。
这是……穆勒?他那一脸恶心巴拉的烂胡碴呢?
严格说来,这还是她头一回看清他到底长什麽模样。
她以为自已的父亲已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人,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被别的男子慑住的一天,当场惊呆。
他和父亲秀逸的俊美截然不同,是绝对的男人味,危险而富攻击性,却又魅力四射,让人昏沉沉地,再危险也都想冒死亲近。她早看出他有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却不知道掩在毛茸大胡底下的,更是张阳刚俊伟的脸庞。
很显然,他不是个爱笑的家伙,所以原本应是醉人的酒窝,在他脸上则沦为刚棱有力的刻痕,将他的俊容雕凿得更加孤傲。
她不喜欢没了大胡子的他,完美的下颚勾勒著出色的形貌,毫无遮掩地暴露卓越风采,看了就教人生气。
「有事吗?」
他的唇也很惹人厌,随便说说话就性感至极。她比较喜欢父亲那种斯文的薄唇,温文内敛,他的厚唇就嚣张狂妄多了。偏偏那又是他冷峻面容上,最圆润饱满之处,使他的吻吮充满魔力。
「你是特地来向我撒娇,还是特地来生闷气?」
「什麽?」她微愕。
穆勒悠然而淡漠地自希福纳袖里抽出小手镜,亮在她面前。寿思瞪见镜中反映的自己竟是一脸的不甘心与恼火,连忙调整演技。
「你为什么要把人家最喜欢的胡子剃掉嘛?」
撒娇兼生气,转得巧妙。「我可没听说你喜欢我的胡子过。」
想拆她的台?作梦!「因为我喜欢的是你的全部啊。」
她好生委屈地挽起他的健臂,企图拉他起身。
「我不要你变成这样,好像另一个人似的。」
「你要带我去哪?」他无情淡道,却又很合作地顺势起身。「我在跟你阿玛商议要事。」
「不管,我这里要谈的也是要事。你来嘛……」恶。
寿思自己是演得反胃至极,却不知旁人看得听得浑身酥软,被小艳娃的缠绵本领哄得心驰神荡。
「这个……敦拜大人?」希福纳有些尴尬。她阿玛不出声反应一下,就这样任她拐走穆勒吗?
由敦拜的表情看得出来,他非常不高兴女儿当场造次的举动,却沉默隐忍,瞠眼以对。不悦的眼神中又别有深情,彷佛被女儿伤到了心。
奇怪的父女。
寿思一把人成功地拉到别处,当著长廊拐角处,就地翻脸,咄咄逼人。
「你想对我阿玛做什麽?」
「做朋友。」
「然後呢?」
「利用他的人脉,方便我办事。」
她问得甚冷,他也答得够狠。两人身形固然悬殊,彼此敌瞪的气焰却不相上下。
「你可别忘了,你有秘密西行的把柄在我手上。」
「你也别忘了,你有更多的把柄在我手上。」
「是吗?」少来了,以为她是被唬大的吗?
「其一,率领土匪打劫的事。」
「你没证据,就少乱放屁。」
「其二,兰陵王。」
寿思嚣张的气势顿时呆住,沦为受惊的小女娃。虽然她努力保持孤傲不屈,仍掩饰不了发白的脸色。
「你在恐吓我之前最好想明白点,你特地西行要找人的事,还得靠我帮忙才行。」
「你以为我没你帮忙,就办不了事?」
他讲话就讲话,干嘛瞪著死鱼眼步步逼近?
「你既然是找我帮你寻人,又何必缠上我阿玛?」
「你既然跟你老子处得不怎么样,你管我想对他怎样。」
「谁说我跟我阿玛处不好了?」她火大反击。她是跟阿玛一直处不好,但也轮不到他这外人多嘴!
「你还真是处处护著你阿玛。」绝不容人批他一个字。
「那当然。」
背後突来的撞击令她暗惊。死了,被他逼入壁角,这下该怎麽闪人?
「你如果跟你阿玛融洽得很,你维护他,合情合理。但你明明跟他大有心结,却还坦护得那麽起劲儿,这不由得让我推想到某种可能性。」
「什么?」
「你在掩饰某个秘密。」
她无法分辨自己不适的抽息是因为他一语中的,还是因为几乎压上她面容的健壮胸膛。他干嘛逼得这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