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
「要是我,打死都吼不出那麽粗野的话。」
县官那票粗勇健壮的女儿们,娇弱堪怜地缩在一块,脆弱得几乎要昏倒。
寿思怒不可遏,猛然挥手一洒,堂屋内登时飘下片片白雪。定睛一瞧,那不是白雪,而是——
「妈呀,出殡用的白纸钱!」
「啊啊啊,快闪开!沾到会触霉头!」
「不要把纸往我这里挥啦!」
混乱之际,寿思阴森地低声祝福,「一路顺风。」
她在祝什么一路顺风?
没人敢细想,吠叫著哄然逃散,夺门而出,连希福纳也逃得不见踪影。顿时屋内除了呆愕应侍的仆役,只剩仍安坐椅内的穆勒与厅中愤然伫立的寿思对眼。
「你的待客之道真特别。」
「你的作客之道才恶劣。」
「我没有权利选择访客。」
「你也没有权利在此喧宾夺主。」
「几时这里轮到你当家了?」他问得甚是轻蔑。
「再怎样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多管闻事!」
「我虽然是外人,但管的却是正事。毕竟,你父亲是在我管辖的范围之内。」
「包括我阿玛几时丧妻也得管?」
「因为我想多知道你的事。」
他一句低喃,就让她的火气当场溃散,受宠若惊。
他想多知道她的事?他居然也跟她一样,对彼此的事情很好奇?亏她还花了好大心思,拚命掩饰,他却轻轻松松地开门见山,直接坦白。
不知为何,她突然心跳好急,像是跑了很长一段路似的,浑身热,而且喘。
不行,不能太把他的话当回事。否则她岂不任他搓圆搓扁,喜怒哀乐全由他控制?他们可是死对头,她哪能这么简单地败阵?
绝对不能上他这个当,什麽都不要跟他讲!
「你……你想知道些什麽?」啊!她的嘴巴在干嘛?叛徒、猪头!
「决定暂时休兵了?」
寿思坚守著所剩无几的防备。「看你啊。」
「好,就这麽著。」他流露难得一见、又稀薄至极的浅笑。「咱们先和解,暂不相互厮杀。」
但他一说完这话,就淡然起身走人,慌到了寿思。
「你要去哪里?」
「难得雪霁天晴,乾脆到外头逛逛。」省得又有无聊访客前来上香膜拜。「要一起来吗?」
「要!」
她没主後悔自己太过雀跃的回应,只急著享受她一直偷偷盼望的和平,热切地向他展现压抑已久的欢迎。
奶娃娃一个,生嫩得很。
穆勒心底暗噱。还以为这丫头城府够深,可是一再测探的结果,只令他想笑。她看似老练深沉,心机复杂。但一层层剥掉她的防备後,里头包裹的也不过是颗女儿心。小巧玲珑,易骗好哄。
不过,他竟感到隐隐悸动。悸动什么?
简直莫名其妙。
他散漫地任寿思兴高采烈地领著,由大街逛往庙宇,由名胜晃到市集,白豪地介绍大街和小巷,特产和民俗,却又三不五时冷淡一下,企图弥补自己太过亲切的失态德行。
她可也有她小小的骄傲呢。
穆勒随她去,对这可笑的举止不予置评。
偶尔和小朋友玩玩天真的游戏也不错,更何况,这小朋友颇为慧黠,只是不够世故,手段略嫌青涩。这样也好,省得像调教过度的老手,圆滑得令人发腻。
「所以,很多镖师都在此汇集。南来北往,关内关外,各路消息,在这儿都打探得到。像那间客栈——」她边走边遥指前方。「就是各路镖师们常落脚打尖之处,很危险,一不小心就出乱子。但是那掌柜的来头不小,什麽场面他都镇得住。」
「进去坐坐。」
她愕然转望。「我刚说了,这很危险。」
「我想看看是怎麽个危险法。」顺便探清此处的底。
寿思不悦,感觉他似乎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完全熄火休兵。但是主随客便,他想看看新鲜,也只能由他了。
「你如果想看,我带你由另一个安全的地方看。」
他原以为会是某个密道或客栈一角,没想到她竟会领他到对街饼铺去,只跟小贩一家人随便打声招呼,就带他步上人家二楼住处。她大大方方地与他靠坐在窗边,享用小贩妇人热切端上来的烙饼及茶水。对街客栈人来人往的情景,一览无遗。
「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观测得一清二楚,又隐蔽安全。
「偶然跟这儿的小贩买烙饼时想到的,就向他们一家打商量。只要我想上来,他们随时欢迎。」而且只要付食费就行。
「非常聪明,而且,没有人会不欢迎你。」
「什麽?」
她的视线由窗外调向他,晶灿明眸透露著单纯的不解。很显然,她还不太懂自己的娇艳是何样武器,不把它当回事地享受著她的无往不利。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由眼角扫视著幽暗零乱的二楼内室。「这儿可是人家一家六口吃睡兼堆放家当的地方,却放你这个外人登堂入室,临窗窥探。」
「我又没想窥探什麽,只想找个安静又安全的地方看热闹罢了。」
「那你为什麽每天都偷偷窥探我?」
寿思登时僵住,难堪的神情一览无遗。等她想起来该掩饰时,他早没事儿人似地迳自吃茶嚼饼,根本没把她的困窘放进眼里。
他怎么知道她一直都在窥探他的一举一动?她明明做得很隐密,也没有人发觉到。他为什么会晓得?
「你每天送来的草药很有效,伤口复原得很好。」
「喔。」他连这个都识破了……一股不甘心油然而生。「那你还知道什麽?」
「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他终於将傲慢的俊眸对上她。「你想知道些什麽?」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清楚而已。」
「例如?」
例如她现在又没有什麽地方理亏,为何却老感觉到自己好像欠他什麽,莫名地矮他一截。
「你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们家?」
穆勒深邃的双瞳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赞赏。「我有吗?」
「以你的身分,你并不需要借住在我们家,也不需要明的暗的打探我阿玛。你若真想赶回北京,以最近的天候和雪势来说,虽然很危险,但对你来说还构不上威胁。你执意留在这里,说是因为天候,因为找人,我却感觉到你背後还有目的。好像……你感兴趣的,是另有其人。」
「没错。」他悠然垂眸,调整这矮窗边的简陋坐垫,好让他可以伸直长腿,撑肘在窗台,坐得更舒适些。
寿思非但因此感到轻松,反倒跪坐得更加紧绷,殷殷期待他的互诉衷情。
「我的目的,是你阿玛。」
她僵凝半晌,才嗝到似的勉强「喔」了一声。他、他有兴趣的……不是她,而是男人?
「因为他这个甘肃提督,正占在东西往来的枢纽上。谁先掌握到你阿玛这一关键,谁就能打通陆路的任督二脉。正如我先前跟你说的,有你阿玛做秘密管道,可以方便我办事。只不过,有此兴趣的似乎不只我一人。」为了铲除对手,不得不坐镇在此。
「这样啊。」
「你干嘛松口气?」
「没有。只是……还以为你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目的。」没想到也不过尔尔。
他挑眉。这麽大个事儿,她看得倒挺淡的。
「如果,你的目的只是阿玛,那你为什么要亲我?」
「因为我想。」
「为什么?」
「什么为什麽?」
她被他的反问给问倒了。他说的也没错,想亲就亲,哪还有为什麽。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啦。反正,她就是要问出个理由来。
「你说是这样,但我还是感觉到,你亲我是因为别的意思。」
哼哼。「你的感觉还真多。」
寿思微微局促,对他的不甚友善有点不安。她是不是太快跟他和解了?他好像……其实并没有休兵停战的意思。怎麽会这样说话不算话呢?
他彷佛洞悉到她的隐约防备,慵懒地仰首转转紧绷的後颈。
「男人跟女人的事,想这麽多做什麽?」
她微蹙蛾眉,不太懂。
「想要我亲你,直接说一声不就得了。」
他的大掌箝往她上臂,倏地就将整个小人儿攫进怀里。但他没有立刻吻她,而是极近极亲昵地垂睇吓怔的小脸蛋。
她是害怕的,粉颊上的两团红晕却又透露了强烈的期待。一个对男女懵懵懂懂,又好奇无比的年纪。
坦率得万分可爱。
「你希望我亲你吗?」他喑哑呢喃,又开始忍不住逗她玩。
她不断眨巴灿灿大眼,紧绷得连连咽喉,视线来回飘荡在他不可思议的俊美双眸与嘴唇间。既想要他专注的凝睇,又想要他的吻,左右为难得很。
他差点笑出来。不知上一回心情这么愉悦,已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穆勒怎么还不亲她?
蓦地,她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脸茫然地朝他吐舌头。这下换穆勒傻眼皱眉。
「你干嘛做鬼脸?」
「没有。」
她尴尬地扁回小嘴,老大不高兴,似在暗暗嘀咕他的不解风情。
「我是不会吻你的。」
他这一冷笑,立即抓回了她的视线。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不想吻你。」他在寿思小脸快拧成一团时,才悠悠低吟,「我只想看你。」
「想看就看哪。」她不爽地咕哝,还免费送他个白眼。
「那我就不客气了。」
寿思呆怔,傻愣了好一会儿。「你到底要看什麽?」怎麽动手剥起她的衣服?
「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看你。」全浪费在和她厮杀打斗上。「现在终於可以仔细检查你这里面包了什么东西。」
寿恩大惑不解,却也不阻拦,大大方方地任他层层剥削,终而一丝不挂地坐在他双腿间的地板上。
一时之间,他恍然失神。是了,就是这感觉。她有著极致完美的胴体,白玉滑润,光嫩无瑕。既是纤细,又是丰腴,每一处起伏都教人叹息。最是撩人的,莫过於她毫不羞怯的率直,尚未被凡俗观点污染的纯真。
「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吗?」这样很冷。
「不可以。」
「楼下小贩随时会上来。」她可不想给人合府观赏。
「没有人会上来。」
「喔?」怎么说?
「你带著我上二楼来时,他们就已经笑得很明白了。」
她怎麽愈听愈不明白?
「他们不会上来破坏我们的好事。」
「好事?」
「是的,好事。」
她愕然垂望揉捏起她左乳的巨掌,怔怔观看他是如何掌握整团沉重的丰满。当初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有人看过你,却没人碰过你,对吗?」
她中邪似地一迳专注垂睇,呼吸困难地盯著在他拇指下不断滚动的乳头。
这还是她第一次好好地和他面对面,处理彼此间这种怪怪的感觉。
「我也要看你。」
「自己动手。」
她一面任他揉弄,一面急切地层层探索,把他的衣物剥得乱七八糟。一副孔武纠结的躯体,终而狂妄地暴露在她眼前。
「你跟寿阳完全不一样!」她怪叫。
「你看过他?」俊眸微眯。
「我们十岁以前吃睡都在一起,还一起沐浴。」
「唔。」他瞳中的锐利悠然缓下。「还有呢?是谁教你那些不入流的挑逗招数?」
「我那些挑逗不是都失败了吗?」同行的路上,他完全无动於衷。
「不尽然。」
她听不懂这种模模糊糊的答覆。「蝶蝶说,那是因为我……」她骇然抽息。「你干嘛这么用力捏我?」
「你讨厌吗?」他著迷地玩弄著她绷挺的蓓蕾,兜转著细嫩的乳晕,享受指尖传来的变化。「你若要我停手,可得直说。」
但她无力判断这感觉是讨厌,还是喜欢。
迷惑的小手颤颤搁在他胸膛上,本是为了撑住自已虚软的身子,进而不小心扫掠到他的乳头,才愕然发觉他与她会有相同的变化。
「你看,你好奇怪!」
「彼此彼此。」
「谁跟你彼此彼此。我才没像你一样,胸口还会长头发,恶心死了。」
「是吗?」他懒懒哼笑,一把将柔腻的娇躯捆入怀里,胸膛紧贴著她磨蹭。「很恶心吗?」
「喂!」他手臂绞得那么紧,都快把她拦腰拧断了。
他迷醉在抚触整片细嫩背脊的感受。粗糙巨掌来回摩挲,行至她肋旁时,细致的瑟缩总令他想笑。
她怕痒,却又不想给他知道。
与她交手,很有意思。她不像过去那些傻蛋似的女人,净会佯装无辜,卖弄无助,然後像团瘫在砧板上的猪肉,等著他宰割兼伺候。
怀中环抱如此娇嫩尤物,他已强制得疼痛难当。想乾脆在此放手一搏,又觉得不妥。她不该被如此草率对待,纵使她无知,不会在意,他却不能容许她受此亏待。
只不过,思考是上半身的事,与下半身无关。
「穆勒……」她艰困地在他肩窝喘息。「你什么时候才会亲我?」
「你就不会自个儿来吗?」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迟钝,两只小手试探性地捧上他双颊,慢慢倾近他的唇,又不自觉地隐隐退缩。她偷偷地以唇碰了他的唇一下,马上退开,观测反应。又再试了一次,彷佛在确认没有危险。继而她笨拙地凭著记忆模仿他曾对她有过的吻吮,小啄一阵,渐渐玩上瘾。
他酣然感慨,任她玩弄,大有在此放手一搏的冲动。这种全然豁出去的感受前所未有。
搞不好,他真如大夥瞎说的,被妖女下咒,昏迷了头。
这个吻,愈来愈狂浪。他粗鲁地在她唇中教她如何撩拨,忘我地恣意品尝。寿思有些跟不上,暗示他缓一缓的小拳头,再怎么扑打他的一身肌肉都没用,只能晕头转向地随著他吮弄。
他环紧柔软的小身子,加深唇舌探索,同时享受丰满双乳揉在他胸前的感受。她细嫩的乳头禁不起他粗悍胸毛的摩挲,愈发坚挺抗拒。顽劣的小小存在,激得他烈火难耐。
就在他准备拉开纤细双腿进击时,眼角馀光扫过窗外。对街客栈内的黑影还来不及闪躲,就被穆勒由寿思後发拔下的金簪飞射刺中。
穆勒贴靠窗板後,双眼凌厉盯往热络如常的对街客栈,大手远远压著被他及时伏下的娇躯。
显然他只刺伤对方,没中要害。
是什麽人,为何会牢牢盯著这扇窗?这窗里颇暗,对方不可能看见什么。但他敢以自己的每一根腿毛打赌,对方是在盯梢没错,目标就是他和寿思。
这一转念,才想起又快十五月圆了。会是兰陵王的鬼卒白日现身,还是另有其人?
「寿思,我们先回——」
他才掉转过头,差点喷笑,幸好险险煞住。
刚刚他只顾著对付外敌,没注意到自己把寿思的脑袋重重压藏到什么地方里。现在可好了,浑身白噗噗的面粉小人儿正瞪著火眼金睛,恨恨地咬牙喘咳,酥胸急遽起伏。
他状似懊恼地拧眉掩口,严禁自己嘲笑佳人的难堪。
「这就是你所谓的暂时休兵,互不相斗?」
糟糕。这事不尽快澄清不行,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