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部片都看过,他演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思嘉笑起来,“他是演技派的。”
“你们现在同是超级巨垦了。”苏哲说。
“他红得很快。”思嘉顾左右而言它,“什幺时候我们聚一聚,好久没见你了!”
“也约潘烈?”苏哲问。
“不——我是说你,”思嘉有点窘。“来片厂看我,好吗?我下午四点到一点。”
“OK。如果晚上没事,我一定来。”苏哲笑说。
然后她们一起挂上电话。
思嘉仍然回到床上,心里那个电话号码不停涌现,她觉得烦,不该打这电话的。
终于是没打,因为庞逸回来了。
“还没起床?”庞逸笑问。
“早醒了,在看报纸。”她伸个懒腰,顺手把报纸扔在地毯上。
“愿不愿意陪我午餐?”他温柔地说。
“当然。”她慢慢下床,“下午有通告,再懒下去,脸会肿,拍出的镜头不好看。”
“没有心情今天就不拍了!”他很纵容她。
“谁说不拍?”她抓起衣服往浴室去,“我宁愿去片场活动一下,我闷坏了。”
并没有关上浴室门,她就开始梳洗。
“安娜说你刚才找苏哲?”庞逸轻描淡写地问。
她皱皱眉,安娜连这点小事也告诉庞逸?他岂不是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也知道她在车上严拒潘烈的事吗?
“是。”她淡谈地说,“好久没见她了。”
“要不要请她到家里吃晚饭?”他问。
“不必了,她可能会去片场探我班。”她说,“这几天我都有晚班戏。”
“又拼晚班?!”庞逸不悦:“我吩咐过不许给你晚班的。”
“老爹,是拍晚上的戏啊!”思嘉失笑,“总不能制造一个夜晚的布景,何况只到一点钟。”
他考虑了一下,又露出笑容。
“晚上我去陪你。”
“好啊——你没有应酬?”她问。
“到一到就行了,不必停留太久。”他说,“我不喜欢回到家里看不到你。”
“下一部戏你自己做导演吧!”她说笑。
“好啊!十年没自己导过戏了!”他顺从地说。无论思嘉说什幺,他没有不从的:“说不定拿金像奖。”
“那是肯定的。你在好莱坞那班老友不狂捧你才怪。”她走出浴室,“我可能也变影后。”
“想不想当影后?”他认真地问。
“东方人,不可能有机会。”她摇头。
“让我们试试,如何?”他信心十足。
“算了。”她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我没有这野心,也不想这虚名,还是做庞逸太太好。”
他没有回答,过了好一阵,才突然说:
“潘烈拍西片了!”
“我在报上看到。”她耸耸肩。
“请他的那家公司实力不够,我看多半是噱头片。”他摇摇头。“希望他聪明点,眼光放远一点。”
“他已经是超级巨星了。”她说。
“这是我能预料到的,”庞逸微微叹息,每提起潘烈,他就有受挫的失意,“他天生有光芒。”
“还想不想请他拍戏?”她半开玩笑。
“永远没这可能。”他肯定地摇头,“在籍籍无名时已不接受我的好意,何况现在。”
“他这人骄傲得过分。”她说。
“虽说他骄傲,要和我平辈论交,但——我始终怀疑他不肯替我拍片是另有原因。”他说。
“什幺原因?”她心中一动,莫非他真知一切?
“不知道!”他摊开双手,“若是知道,问题早巳解决,他早为我拍片了。”
“但是——我们也不必一定要他拍片。”她说。她记得潘烈说不和她演对手戏,因为戏中一切全是假的,他要的是真实。
“是,当然,当然!”庞逸点点头,“我又不是为噱头,为赚钱,这件事——总是遗憾。”
“世界上原有太多的遗憾,也不十怕多一件。”她笑。
他凝望着她,口中喃喃称:“是、是。”
他想到了什幺?
就在报纸上盛传潘烈已接下了那部外国片的当儿,一间好莱坞的大公司突然和他接触,提供了一个类似“独行侠”的剧本,请他主演。
条件好得出乎人意料之外,除片酬外还可以分红,而且他是独一无二的男主角,最主要的一点,女主角人选得经他同意才行。
多数人会在这种情形下毫不犹豫就接了这部戏,他却要考虑三天。许多人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幺药?这幺好的机会舍得放弃?甚至苏哲也想一探究竟。
苏哲直冲上潘烈的家——他依然住在那儿,一幢大厦中的小单元。
“喂!潘烈,你到底是怎幺回事?”她开门见山地问,“这种机会不是常有的。”
他盘着膝坐着,身上仍是运动衫,运动裤,对她的问题仿若未闻。
“潘烈,我在讲话,你听见了吗?”她再问。
他的神情很肃穆,很认真,而黑眸光芒却深刻——也不过一年时间,他变了不少,至少,成熟多了。
“听见了,这几天已经听得太多。”他沉声说。
“你决定了吗?”她急问。
“决定了。”他那英俊如刀刻出来般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表情,“我拒绝那部戏。”
“什幺?!”苏哲几乎跳起来,“你拒绝?!为什幺?有什幺理由?你发疯了?”
“我绝对冷静。”他真的心平气和,“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太巧合?”
“不懂。”
“我原先要接另一家小公司的戏。”他分析着,“而好莱坞大公司从来没有消息要拍一部以东方人为主的戏,我觉得这其间——很怪。”
“你怀疑什幺?”她问
“很难讲,”他考虑了一下,“会不会庞逸在幕后运用了些力量?”
“庞逸与这件事又有什幺关系?”她叫。
“我不知道,我心中怀疑,所以宁可不接。”他说。
“如果不是呢?岂不错失机会?”
“机会不止一次。”他淡淡地说,“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我们对你也有信心。”她笑了,“不过,当初你从运动员变成今日的银幕大侠,我很意外。”
“意外?”
“你不是坚拒庞逸吗?我以为你根本没兴趣当演员。”她望着他。
“是没有兴趣,现在也一样。”他说。
“那为的是什幺?思嘉?”她问。
只见他眼中光芒迅速一晃就消失了——他不再是提起思嘉就全身象燃烧般的男孩子,他真的成熟太多、太多了!电影界大概真是个令人迅速成长的地方。在他二十二岁的脸上,她甚至看到一丝似真似幻的风霜。
他不语。沉默一直是他最好的武器。
“至今对她仍不死心?”她试探着。
“我说一不二,不会改变,即使是错。”他说。
她心中暗暗摇头。不会改变,即使是错——谁不这样呢?即使是错!
“这些日子见过她吗?”
“没有,我没有时间。”他淡淡摇头,“我的时间要用在更有效的工作上。”
“你真想有一天和庞逸——”
他的脸一下子胀红了,他不愿听见庞逸的名字,这名字总强烈地刺激他。
“不是想,是在实行,”他深深吸一口气,“她讲的每一句话我都当真。”
苏哲不忍心说他傻,但是这幺疯的人还真没见过。尤其是他,本身条件那幺好,是偶像级的超级巨星。
“那可能是很长、很长的日子。”她提醒。
“我已决定穷一生之力来做这件事,”他肯定得令人感动,“我已封死其它所有的路。”
“你知道一定会成功?”她替他耽心。
“我不知道,但——一定得这幺做。”他再一次深深吸气,“这是我唯一目标。”
“是不是越难到手,越得不到的东西,你就越想得到?”她皱着眉头。
“我没有向往、追求过任何东西,除了她。”他绝对认真,“她已开出条件,现在我在努力。”
“你以为她在开出条件?她只不过在叫你知难而退。”她叹息,“你不可能有一天象庞逸那样富有,那样有地位。”
“我知道我不能、但非做不可。”他脸上有一抹痛苦,“如果我自己不努力,我还有什幺希望呢?”
“这与努力与否没有关系。”她想说服他。
“我都明白。我甚至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他颓然,“而我不做,不努力又怎样?等着死?”
“你封死了自己。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话早已过时了。”她说。
“感情的事永不会过时!”他说。
“你真那样爱她?”她凝望他。
他又沉默。这又是不需要再说的事了。
“你不觉得她伤害了你吗?”她再问。
“她不重视我,何必伤我?”他说。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讲法。”她叹口气,“以你现在的名气,地位,比她更好十倍的女孩子都我得到。”
“比她好一千倍也没有用,她们不是她。”他说。
她想一想,摇摇头。
“好,我们不再说这件事,再说我会生气,会气得爆炸,这件事上你不可理喻。”停一停,再说,“你接了那部戏吧!会对你大有帮助。”
他摇摇头,肯定地再摇一次。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庞逸搞的鬼,”他说,“他始终想让我替他拍戏。”
“那有什幺不好呢?不是可以同思嘉合作?”
“永不!”他眼中射出异采,“我永远不会和思嘉在戏里面一起出现,永不!”
“真不明白你,矛盾得一塌胡涂。”她说。
“你要明白一件事,演戏是假的,喜、怒、哀、乐,我不要这些,我和她之间一切是真实的。”他有点激动,“面对着她,我的泪,我的笑都是真的,我不再能是戏中人,你明白吗?”
“你并不是好演员。”她笑,“好演员要投入,要忘我,你做不到。”
“面对任何人我可以做到,面对她——不行,”他痛苦地说,“她永远是思嘉,我永远是潘烈。”
“其实你们俩根本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个体。”
“不要太残忍,相信我,总有一天有!”他咬牙切齿。
“你忘了一件事,她说自己是戏子,流的是别人的眼泪,她没有心,甚至没有白己。”
“我不相信。她有血有肉有感情,她只是把自己封死了。”他说,“我了解她,真的了解。”
“她为什幺要把自己封死?”她问。
“因为她嫁了庞逸,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不能共鸣,她只有封死自己。”他说得好肯定。
“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其实未必如此。”她说。
他眼中突然射出一抹异彩,直直地盯着苏哲,一剎那间,苏哲有透不过气之感。
“相信我,实情一定如此,我能感觉到。”他说得极为诚恳,脸上神色也极为动人,“真的,我感觉到。”
一时之间,她真还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喘口气,点点头。
“希望—如此。”她说。
心中想着未必如此,却为他神色所慑。如果现在再说反话,她觉得是自己的罪过。
他也透一口气,有人相信他,他觉得高兴,心中的压力也轻了一些。
“潘烈,你一年来失去了笑容,”她说。“无论大报纸,杂志上你的照片,甚至电影里都是一副冷然面孔,以前你脸上的阳光呢?”
“这副冷脸,你不以为是电影公司为我塑造的形象吗?”他反问。
“太严肃一点了。”她笑,“好几部剧里女主角对你痴情一片,你最后都是绝然而去,太欠缺柔情了。”
“那是剧情。”他说。
“剧情是一回事,你脸上的肌肉可否柔和一点?”她还是笑,“那部戏里你明明心中极爱女主角,为什幺还是离开她?没有人情味,不,应该是没有人味。”
“我在戏里是个浪迹江湖的人,成了家怎幺行呢?破坏自己形象啊!”
“难道还预备拍续集?”
“是。因为卖钱。”他摇头,“离开了运动场,才知道这世界上一切都要钱,没有钱就一事不成,很可怕。”
“以前你的环境太单纯,当然不必关心钱的问题。但社会现实……”她笑,“你就这幺离开了运动场,而又正在巅峰上,他们肯放你吗?”
“我早已表明态度,不再参加世运,只帮他们训练新人。”他说,“我目前还是教练。”
“真的去训练?或是挂名?
“你以为我是怎样的人?”他反问。
“两样都是辛苦的工作,你挨得住吗?”她极关心。
“我意志力强,不是最后一口气,我绝对不会倒下来。”他坚定地说,“而且——我有目标。”
目标——苏哲也沉默了。“哦,有件事,”她突然想起来,“思嘉看了你所有的电影!”
“是吗?”他的眼睛睁得好大,黑眸里一片喜悦。思嘉看了他所有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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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潘烈在法场,一身古装戏服,沉默地坐在一边等人打光。有一堆堆人在聊天,他永远置身事外。
超级巨星如他,早该身边一大堆人,秘书啦,跟班啦,朋友啦,他没有。不是人们不想拥过来,而是他那严肃的冷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门口涌进来一大堆记者,都是来找他的。他拒演西片的斗大消息登在报上,全世界的人都想知道原因。
一见记者他就皱眉,却又无可奈何地被包围起来。
“为什幺拒演西片?潘烈。”有人问。
“不想拍。”他毫不考虑。
“是剧本不好?条件不好?”又有人问。
“都不是,只是我个人的原因不想拍。”他耐着性子。
“没有理由。条件那幺好!”女记者尖着嗓子叫。
“是没有理由。也许我做错了。”他淡淡地说。
“现在挽回还来得及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挽回。”他说。
“你刚才说做错了。”记者不放过他。
“我们常常做错事,也不需要挽回,”他露出一丝微笑,“也不介意今天多加一件。”
“但这是大事,不是小事。”有人说。
“大小因人而异,是不是?”他反问。
有一阵子沉默。
“大多数观众都希望你能和叶思嘉合作,你认为可不可能有这机会?”有人突然说。
“我不知道。”他又皱眉。
“一个男人中的男人,一个女人中的女人,一起拍戏一定好精采,一定轰动。”有人开玩笑。
记者们哄笑起来,谁都没有注意他脸上的细微变化。
“你认识叶思嘉,对不对?”
“是。”他点头。
“你有没有跟她合作的打算?”
“要看电影公司老板有没有这打算。”他说。
“听说你拒绝了庞逸的戏。”有人叫。
“那个时候还没开始拍戏。”他应付得很好。
“如果今天庞逸再来找你呢?”
“我——会考虑。”他想一想,才说。
记者又这又那地问了一大堆,直到导演叫他开始拍戏。
记者们得到数据也就慢慢离开,到了后来只剩下一个女孩子。
她高高瘦瘦,一副女运动员身材,穿牛仔裤T恤,很潇洒地倚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