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住,我做每一件事都为你!”他说。
“即使大腹便便,你仍是我心中的庞逸,不可能有改变的,”她笑,“我们之间的联系不在形象。”
“你是唯一的思嘉,”他赞叹,“我运动一小时,你等我,我去厨房做道家乡菜给你尝尝。”
“你会令大师傅昏倒。”她笑。
庞逸刚进健身房,墨西哥籍女佣人就轻悄悄走进来,说有电话。思嘉顺手拿起了身边的电话。
“叶思嘉。请问找哪一位?”她的英语算不上最好,却也流利。
“思嘉,是我,苏哲。”是她那爽朗豪迈的声音,“庞先生不在吗?”
“他在健身房运动,要找他吗?”思嘉说。
“不了,我迟些再打来——潘烈说刚才下午遇到你!庞先生怎没陪你?”
“这是个很可爱的巧合。”她只这幺说,她不必向苏哲解释什幺,“哦——现在可有空?我们不出去,可以来一起吃晚餐,反正你要找庞逸。”
“不会太打扰?”苏哲象有事找庞逸。
“不会。没有客人,很随便的,庞逸说要自己动手弄家乡菜呢!”她说。
让苏哲来的念头是突然来的,没什幺原因。
“很好,请把地址告诉我。”苏哲很高兴。
“不必,你在宿舍门口等,我让司机来接你,一小时之后,好吗?”思嘉说。
“谢谢,我会来。”苏哲先挂断。
拿着电话犹豫一阵,还有什幺没讲完的话吗?没有!怎幺还不挂断?怎幺心中还有意犹未尽?
终于放下了电话,让女佣人去吩咐司机。她站在那儿考虑了一阵,回到卧室去换了一套纯白运动装和白色平底便鞋。
这次到LA来,她箱子里所有的衣服都是雪白,除了晚装是永恒的黑。黑与白是属于她的颜色,或者说,她属于黑与白。
她高挑的身材穿什幺衣服都好看,不,她根本是最出色的一流衣架子,尤其是运动装和牛仔裤。她拥有长腿,窄腰,丰腴却并不大的臀部,决不象大多数东方女人有臀部过大又过低的毛病。
按铃把女佣人又叫进来,她不再等庞逸的家乡菜,有客人来,等他一小时后出来做哪来得及!何况亲手做家乡菜只适合他们夫妇俩,否则以他的身分——做菜请苏哲有些不伦不类。
一小时很快过去;浑身是汗的庞逸出来了,运动后的他看来精神奕奕。
“我先冲凉,然后去厨房。”他兴致很高。
“计划改变了,”思嘉拦住他,“苏哲来跟我们晚餐,我吩咐厨房预备了!”
“只苏哲来?”他望着她。
“你还期望谁来?”她意外地反问。
“没有了!”他摇摇头,“我冲凉。”
走了几步,他转回来。
“你真耀眼,现在我才能睁开眼睛来赞美你。”他说。
“走吧!”她笑得好可爱——可能是衣服,是心情,也可能是她的马尾,令她有丝象小女孩的俏皮,“司机去了一小时,我们的客人就快到了!”
庞逸满意地走回卧室。他很满意思嘉为他安排的一切,他不正为晚上的无聊担心吗?他对着思嘉,全世界赞美的话都说完了,他不知还该说什幺。
是。越来越有这感觉,他不知该对思嘉说些什幺才好,他总不能一天到晚总是对着她望吧!
苏哲来很好,可以聊聊天,喝点酒,谈谈运动,思嘉又陪在身边,真的很好。他有着无法形容的愉快。
刚才说做家乡菜,也只不过逗逗思嘉开心,从小到大,他几时进过厨房?
很快地换好便装,梳好头——唉!他头发竟越掉越厉害,他真担心这“老”的现象。
回到大厅时,看见思嘉竟在窗前张望。他心中有微微的不安,他们夫妇俩这种象牙塔式的生活,是不是令她也寂寞无聊了。
“看!我够不够快?”他故意提高了声音。
“没有人催你,”她从窗前走回来,“我们的客人还没有来。”
“你找她的?”他问。
“我到哪儿去找她?是她找你,我让她来。”
“苏哲对运动永远热心,我没见过比她更热心的体育记者。”他说。
“做任何事都要热心,投入才容易成功。”她安闲地坐着,“我们也都一样。”
“外表看来你并不热心演戏。”他笑。
“我内心太热。”她说,“演戏是我的生命。”
“你从来没有表示过。”他意外。
“我以为你知道,”她笑,“因为只有你最了解我!”
“是——”他有点尴尬,“好在我还有这能力,使你演戏的生命更光辉。”
女佣人匆匆去开门,带进来苏哲,庞逸正想招呼,却看见她背后的潘烈。
潘烈也来了?!他肯来?!
“我带来了潘烈,欢迎吗?”苏哲说。
“当然!”庞逸走向前。
他握着苏哲的手,又握着潘烈的手,潘烈只看他一眼,视线就掠过他,望向他背后。
“又见到了你!”潘烈说。
他没有称呼任何人,眼中却是一片火焰。
庞逸转头,看见淡淡微笑的思嘉,她——一如往常。
“你好!”她只这幺说。
“能吃到你亲手做的家乡菜——”苏哲还没说完,思嘉就打断了她。
“不,今夜我们预备了比家乡菜更好的。”她说,也许是装扮的不同,懒洋洋的味道也减退了。“就是因为你来!”
“这幺有面子!”苏哲笑。她想拉潘烈坐在一起,他却已远远地走到一边坐下。
“没想到你会来,”庞逸走到潘烈那边去,“你常常给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我不懂应酬。”潘烈笑,眼中的火焰没有了,变得特别清澈,明亮。
“其实,撇开了电影不谈,我们也可以是朋友。”庞逸对他是一样的热诚。
“是。”他只淡淡地答。
他的淡和思嘉的淡似乎——很有相同的味道。
庞逸想一想,突然转向一边。
“你们怎幺不过来一起坐?”他招呼着苏哲。
苏哲和思嘉没有异议地移过来,思嘉很自然地坐在庞逸身边。
对着思嘉,潘烈立刻变得——象拘谨又象兴奋,但却更沉默了。
女佣人送来一点餐前酒,送来两碟小食。
“祝我们有一天能合作。”庞逸举起酒杯。”
潘烈犹豫一阵,比别人都迟拿起酒杯,沉默无言地喝了一小口。
“刚才你找我有事?”庞逸问。
“想聊聊天。”苏哲看潘烈一眼,“综合大多数人的预测,潘烈如能保持水准,他肯定得金牌。”
潘烈微微皱眉,想说什幺,忍住了。
“我也这幺想。”庞逸说,“而且十分有信心,我想过,得到金牌,我为他开一个盛大的宴会庆祝。”
“我们正有此意。”苏哲兴奋地说,“我们当然也能自己开派对庆祝,但不能和你比,你的名誉地位,和你在此地认识的人,能令派对更盛大和热闹。”
“大家都有这意思,就这幺谈定了!”庞逸竟有少见的兴奋和天真。
“那真太好了——”苏哲笑。
当他们俩在说得兴高采烈时,思嘉的视线无意中掠向潘烈,却见他定定地凝视她;眼中跳动的竟是一抹跃跃欲试的火焰。她大吃一惊,立刻逃开,但刚才的一剎那,却给她——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为什幺要那样望着她?放肆,大胆还——霸道。他们之间十分陌生,甚至没有友谊,这个男孩子发疯了?
正在这时,苏哲解了她的围。
“潘烈,你认为怎样?”她问。
潘烈的反应极快,他竟能在一剎那间收敛了一切。
“如果——拿不到金牌呢?”他反问。
“怎幺你自己竟说如此泄气的话?”苏哲大大不满,“你不是一向很有自信的吗?”
“我不能不防万一,”潘烈说得轻描淡写,“比赛时,情绪和环境都有关系。”
说“情绪”时,他看思嘉,她却毫无反应。
“赛前你总是这样,”苏哲简直在埋怨了,“准决赛时你也是情绪低落,比赛时比谁都好,你在吓人!”
“我能告诉你我有把握拿金牌吗?”他说。
“总之我们都会为你打气,”庞逸打圆场,“我们都在等你胜利。”
潘烈低下头,不再说话。
“还有一仲事,我们的柔道有个爆冷门的选手,他也入了决赛。”苏哲说,“事前我没看好他,叫许培元。”
“是吗?也可以一并庆祝,”庞逸说,“许培元并不是选拔赛中的冠军吧?”
“他不是。但他耐力好,摔交本事一流。”苏哲说。
思嘉在一边忍不住笑起来。
她一笑,潘烈的头也抬高了。
别人没有注意,思嘉对他却敏感了,这个既漂亮又出色的男孩子真有点傻气吧?他——他——
“我去厨房看看!”她站起来转身就走。
她耐不住这儿的气氛,不,或者说她受不了潘烈给她的压力。
“思嘉——”庞逸意外。
思嘉是有点失态吧?她不该也从不会到厨房去看一看的,她一向是称职的好女主人,今夜何其怪异?
潘烈却望着她那高挑苗条的背影回不了神。她是为他而离开的吧?他开心,至少——他影响了她!
庞逸的视线回来时,碰着了潘烈的,但潘烈——沉静安稳,没什幺不妥啊!
“我们的话题闷着了她。”他只好这幺说。
“思嘉回来我们转话题,该讲什幺?”苏哲说。
“说电影,演戏。艺术,”庞逸用宠爱的口气说,“她是个有艺术修养的演员。”
潘烈忽然想起“戏子”两个字,是思嘉自己说的。
有艺术修养的演员和戏子之间,有什幺不同?
“可以晚餐了!”思嘉再次走进来,她又看来一切如常,她会演戏,她能掩饰一切,。
但生活——也是演戏?潘烈不懂。
“来!我们一起去。”庞逸起来。
潘烈看不见他们,他眼中只有思嘉。
午夜,潘烈仍无法令自己兴奋的心情平复下来。
整夜对着思嘉,看她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甚至她漠然以对,他的心始终在燃烧着。他不记得晚餐吃了些什幺东西,也不记得大家谈了些什幺话题,整个晚上,他就在兴奋、热烈又恍惚的情形下度过。
躺在床上几个小时,他脑子里、心里仍然盘据着思嘉的影子。他竟和她相对了整个晚上。
是,感觉上,四周没有别人,只是她和他。他是忘我的,专注得根本忽略了旁边的人。
思嘉根本没表示过什幺,甚至不多看他一眼。但他看得出也感觉得到,她是被他扰乱了。这种扰乱——也是好事,至少表示他能影响她,不是吗?
他翻一个身,闹钟告诉他已四点了,他知道,今夜再也法成眠。他从无失眠的习惯,辛苦的练习总令他一觉睡到天亮,但——他实在兴奋,几乎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睡不着大概也不能叫失眠吧?他是根本不想睡,他要捕捉,回忆晚上的每一个细节——与思嘉一起的细节。
这种回忆对他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享受,目前为止,这是他最大的兴趣。不睡觉不要紧,反正明天没有比赛,他不必担心精神,体力。他竟能和思嘉相处整个晚上,这是天大的幸福。
他从来不知道一套简单的运动衫穿在思嘉身上会那幺好看,思嘉真是可以说是完美的,从外形到性格无一不强烈地吸引他,他相信,没有第二个女人能如此了!
看一眼睡得很熟、很沉的许培元,他摇摇头。一个人若没有心事,没有牵挂就是这样的吧?培元一心要在柔道上出人头地,这回他有了机会,他一定会紧紧把握。他呢?他也想把握,但——总有点力不从心的分心,他心中有了个思嘉,不再全是运动了!
但是——即使拿不到金牌,他也不会太遗憾,真的!虽然这是他二十年来的最大希望,但——他说不出,他真是不再那幺紧张,那幺在意了!
天亮的时候,他在朦胧中睡去,好象才睡不久,就感觉有人在推他,摇他。
“潘烈,快起来,有人在等你。”培元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极自然地看看钟,九点了?
于是一跃而起,动作敏捷得离奇。
“谁在等我?”他边穿衣服边问。
“你以为还有谁?就是对你采取盯人战术的苏哲咯!一大早就坐在会客室了!”培元笑。
“别开玩笑,她找我是公事。”他说。
“公事?我才不信你会答应拍庞逸的电影!”培元摇头,“她是假公济私。”
“随你怎幺说,总之我不承认。”他梳洗一番,快动作地走出来。
“喂!今天我参加决赛,下午两点,来不来捧场?”培元在后面叫。
“当然来,如果你得名次,庞逸会为你开庆功宴。”
培元呆楞一下,他已去远。
苏哲果然坐在会客室,而且看来极不耐烦。
“怎幺这样久才出来?”一见他,她就埋怨。
“许培元才从床上把我拉起来。”他说。
“这幺懒?”她皱眉,“你不练习?”
“迟些练,”他望着她,“找我有什幺事?”
“我正要问你,昨夜你在做什幺?”她一副质问状。
“昨夜——我做什幺?”他也皱眉。
“还不肯承认,”她笑起来,“你眼光老是望住叶思嘉,整个人好象失魂落魄,你知不知道?”
“我有吗?”他反问。
“还说,你根本就是失态了!”她小声叫,“思嘉很不自在,庞逸就很有风度,假装看不见。”
“你是在夸张吧?哪有这样的事?”他笑,他想用轻松的态度来冲淡气氛。
但他知道,昨夜他很可能真的失态了。
“下次要替你照张相才成。”她盯着他,“潘烈,你不是真对思嘉入迷吧?”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他只这幺说。
“她是天皇巨星,她是庞逸的太大,两种身分加起来,她当然特别。”她说。
“我不是说这些,”他摇摇头,“即使她不是天皇巨星,不是庞逸夫人,只以一个女人来说,她也特别!”
“这大概是男人眼中看女人吧!”她笑,“我觉得她除了高,除了气质之外,也没什幺特别!”
“你可以这幺说,因为各人的眼光不同。”他说。
“今天迟迟起床是因为昨夜兴奋得睡不着?”她问。
“这幺敏感,难怪你做记者。”他笑,“我有什幺理由兴奋得睡不着?”
“那要问你自己了!”她白他一眼。
“一大早找我只为说这些事?”他问。
“别以为不严重,下次在庞逸面前要收敛些,别惹得人家两夫妻怕了你。”她说。
“收敛什幺?我不觉得自己过分。”他说。
“还说,还说,”她指着他,“你那样子,十足是想抢人家太太似的。”
“苏哲——”他皱起眉头。
她耸耸肩,摊开双手笑了。
“也许我说得过分些,但也八九不离十了。”她说,“昨晚我一直在担心。”
“担心什幺?我连话都没有说什幺!”
“一来担心你过分投入下忽然乱说话,再则也担心庞逸受不了而反脸。”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