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黎瑾摇摇头。「他不能找亦筑吗?」
「谁说不能?」他潇洒的耸耸肩,毫无心机地说:「我本来也预备去灵粮堂的。」
黎瑾脸色大变,她总是那么小心眼。
「我妨碍了你,是吗?那我回去了!」她站起来。
「什么话,黎瑾,」他一把抓住她,强有力的手臂使她无法挣扎,她觉得—阵晕眩。「你来了我可以放弃一切,来,我们计划今天怎么过。」
「不,我要回家!」她倔强的冷冷说。
「黎瑾,」他把她拉到胸前,双手环着她的腰。「今天你陪我,不许走!」
她的心软了,是因那漂亮的笑容,从第一次开始,她就无法抗拒那笑容。她依旧冷着脸,口气却松了。
「你不是要去找亦筑?」她说。
「黎群去,我再去不是自找没趣?」他放开她,「何况亦筑跟他比较谈得来!」
「是吗?」她似不屑的摇摇头,「我认为哥哥太傻!」
「太傻?什么意思?」雷文不懂。
黎瑾重新坐下来,很神秘地说:
「方亦筑永远不会喜欢哥哥的,我了解她!」
「嘿,你别傻了,男孩子去找女孩子并不一定表示喜欢,寂寞、无聊是最大的原因,黎群也未必喜欢亦筑!」雷文不同意地说。
「是吗?」她脸色又变了,「那么你呢?你每次找我都是因为无聊,寂寞?」
雷文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玩笑开惯了,不以为意的笑着说:
「错了,我是喜欢你!」
黎瑾的脸涨得通红,她是那种内向而又爱幻想的女孩,雷文说喜欢,她绝不以为开玩笑,她朦胧如梦的眼中,射出使人心动的光采,她显得更美了。
「别胡扯!」她轻轻说。
「真的,我喜欢你,」雷文朝她移近,用双手握住了她的肩,女孩子的娇羞最吸引人,何况她是那么美,雷文无法不心动,第二声「喜欢」,已不再开玩笑。「知道吗?我喜欢你,喜欢你特有的古典美!」
她的头垂得更低,几乎埋在他胸前,一阵阵的幽香冲入他鼻子,他的心忽然跳起来,一份从未有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已抑制不住。
「黎瑾!」他唤着,用手抬起她下颚,她眼帘半垂,掩不住满眼的娇羞与盼望。他的手心发热,全身颤动,火焰从心底开始燃烧,他忽然用力拥住她,狂热的,饥渴的向她吻去。她挣扎一下,终于完全溶化在他的吻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狂热中醒来,他呆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作了什么,黎瑾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如梦的眼中有一阵迷蒙的水雾,她定定的看他,她——
「我——」雷文吃了一惊,迅速的放开她,他侵犯了一个美丽的女孩,是吗?她生气了?是吗?「黎瑾,我不是——我不知道——」他慌乱的。
她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心中一阵扭曲,怎么办?他作错了,他怎会这样?她不会再原谅他了吗?她哭了,怎么办?
「黎瑾,黎瑾,听我说,我不是——有意,我——」他急得手足无措,他有过许多女朋友的经验,却从来没碰到这样的情形。「原谅我,好吗?」
又一滴泪水落下来,他几乎要跪在黎瑾面前了,客厅中常有佣人来往,被看见了十分不便,他无法再考虑,用力拥着她,半抱半拥的把她带到他寝室,关上门,他才松一口气,像个作错事的孩子站在她面前。
「我知道错了,随便你怎么罚我都行,黎瑾,别哭,笑一笑,好吗?」他说。
她没有笑,却也不再流泪。事实上,她的流泪并不是为了他的冒犯,相反的,她盼望得到他,但这一吻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狂热,她吃了一掠,又莫名其妙的哭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
「不生气了,是吗?」他又高兴起来,经过刚才的一吻,他似乎真的喜欢她了,他拉住她的手,又抬起她的下颚。「对我笑—笑,小黎瑾!
她笑了,一个含蓄而隐约的微笑,非常,非常美,他呆一下,下意识的又吻上去——
这一次,没有挣扎,没有拒绝,他用力紧紧的拥住她,她也回抱着他。他们吻得那么长,那么久,那么热,那么狂,一世纪的时间郝过去了,仍分不开,平日斯文、安静、冷傲的黎瑾,完全改变,她热得像一团火,几乎把雷文完全溶化了。
「黎瑾,黎瑾,」他喃喃的低唤。他吻她的唇,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颈。她全身编成一团,轻微颤抖着,她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她用力抱持着他,用力,用力,她渴望这一刻是永恒,她抓住了她历要的。「我爱你,黎瑾——爱你!」
她口中有模糊的梦呓,她的身体微微的扭动着,蓝色的套装上衣的第—颗钮扣脱开了,她完全不觉,她是那么昏迷,那么狂热。雷文的吻从颈子慢慢拄下移动,他湿热的唇触及她微现的胸部,她一阵痉挛,再也站不住,两人一起倒向旁边的床上——
是在疯狂,堕落的边缘,年轻人的冲动,使他们失去了理智。他眼珠发红,有一种可怕的、野兽般的光芒,那么贪婪,那么狂烈,他的毛衣在互相抱持、扭动中滑落,露出肌肉盘结的胸部,他的呼吸越来越粗,越来越急促,他下意识的解开她的衣钮,一粒又一粒,整件上衣都打开了,露出洁白的胸衣,她闭着眼睛,两颊绯红,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觉得。他的手又滑向她的裙子,慢慢的,拉链脱开了,他狂乱的用力一扯——
「你——雷文——」黎瑾整个人惊跳起来,她的声音那么尖锐,那么惊恐,好像世界末日来临。她慌乱的,不安的,紧张的,羞愧的拉上拉链,发抖的扣回上衣的钮扣,脸色苍白的缩在—角。
黎瑾的尖叫,把站在灵魂堕落边缘的雷文叫醒,他像淋了一场大雨似的,心中欲念完全消失,只有满腔的歉疚,满腔的羞愧。他不明白,今天是怎么回事?一再的作错事,他怎能这样对待黎瑾?他怎么对得起她?
他咬着牙,用力一拳击向墙壁,砰的一声,把发呆的黎瑾吓了一大跳,她看见雷文脸上的悔恨和羞愧,事实上,这不能全怪他,她也有责任,这种冲动不是单方面的。她轻轻的握住他击墙的手,一股殷红的血从破裂处流出来,她害怕的叫起来:
「你的手,雷文,你的手——」
「我罪有应得!」雷文咬着牙。
她拿出手帕,慢慢替他包上伤口,然后,把他的手捧到胸前,像捧着最珍贵的宝物。
「没有人怪你,雷文,」她严肃的慢慢说:「何况,我们——并没有作错事!」
「我这样冒犯你,你不生我的气?」他看着她,十分感动。
她轻轻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泛上红晕。
「我不生气,因为——我爱你!」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哦!黎瑾!」他再一次拥抱她。他是个容易激动的男孩,第一次有女孩对他那么好,他情愿粉身碎骨来回报她,「你真好,你真好!」
「若是真爱,并没有——可羞耻的,对吗?」她抚摸着他的头发,「何况——这是迟早的事!」
他抬起头,激动的、坚决的凝视着她,一字字说:
「我对你的爱,今生今世不变!」
「雷文——」她叫。满足的闭上眼睛。
他再吻她,这一吻,纯情的,没有欲念,没有激动,他吻着的是他所爱的女孩,天下还有比这事更完美的吗?
「我们——可以出去了吗?」她推开他。
「当然,」他跳起来,又恢复了活泼和开朗。「你在害怕,是吧!」
「改掉你的恶作剧,我不喜欢!」她皱皱眉。
「遵命!」他心情极好。
回到客厅,他们呆一下,黎瑾窘得不知如何是好,雷文的父母不知在何时已经回来。
「爸,妈,我来介绍,」雷文极快地说:「这是黎瑾,我的同学,是黎之谆的女儿。」
「之谆的女儿?」雷伯伟掠讶的打量,「之谆那么年轻,怎会有这么大的女儿?」
「黎瑾还有个哥哥呢!」雷文让黎瑾坐下。
「是吗?」雷文母亲上下打量黎瑾,对美得出众、又有古典气质的她十分满意。雷文母亲本身也是个美丽的高贵妇人,所以对漂亮女孩,很是喜欢。「黎小姐真漂亮,只是不很像之谆,是吗?」
「是的,」黎瑾红着脸答,「据说我像母亲!」
「难怪了,」伯伟点点头,「你们是同学,怎么从来也没见你来过呢!」
「总是我去黎园的,爸!」雷文笑着说。
「很好,很好!」伯伟不住的点头。出众的儿子是应该配一个门当户对又美丽的女孩。「你们预备出去吗?」
「嗯——是,我们想去看电影!」雷文看黎瑾一眼。
「吃完饭再去吧!」雷文母亲说,「我们难得在家,今天碰巧都聚在一起,应该庆祝一下的!」
「这——」黎瑾难为情的,她总不适合人多的场合。
「下次吧,妈,」雷文了解黎瑾的心情,今天他突然变得细心了,「我们约好了同学的!」
「也好,下次吧!」伯伟点点头,「下次请之谆也来,好好的庆祝一下,哈,哈!」
他的笑声使年轻人都脸红起来,心情却也更轻松。他们的爱情,似乎已得到父母的同意了。
「那么,我们走了,」雷文扣上毛衣,「晚上见!」
他挽住黎瑾,大踏步的走出客厅。外面的阳光使他们精神一爽,她皱着鼻子指着他,说:
「好个说谎大王,谁和你去看电影!」
「你不是早就答应今天陪我的吗?」他握着她的手,促狭的靠近她耳边说:「不止今天,你还得陪我一辈子呢!」
她羞红了脸不理他,更惹得他大笑不止。一辆计程车迎面而来,他伸手拦住,两人一起跳上去,计程车如风而去,只留下一阵轻烟。
该是一帆风顺的一对吧!两心相许,父母又同意,门当户对,还有什么困难呢!
世界上的事就是那么微妙,尤其是感情,几乎,没有人能稳稳的把牢呢!
有时,爱情来得容易,去时,也会像汽车后面的轻烟般的消逝无踪!
黎群站在灵粮堂面前的草地上,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来往的人们,他已等了许久,仍未见亦筑的影子。黎瑾告诉他,亦筑星期天必定来的,难道今天会例外?
他的脖子都望得僵了,但仍不灰心的等待着,他不如道为什么,亦筑那么轻轻的就击倒了他所有的骄傲,他心中万分情愿的站往这儿等着。
等着,等着,哦——他全身都热起来,他看见亦筑慢慢的走近,她仍然穿着昨天那套衣职,白毛衣,灰裙子。但是。却又给他一个新鲜的印象。
「亦筑!」他迎上去,漂亮的脸上洒满阳光,使他深邃的眼睛更明亮。
「你,黎群!你怎么会来?」她惊讶地说。
「谁都能来的,不是吗?」他淡淡的,「小瑾说你每星期都会来这里!」
「原来你不是来做礼拜的,上帝不会喜欢!」她说。
「那对我不重要,」他凝视着她,令她心乱,「你欢迎我来吗?」
「自然,」她说。捏紧手袋,碰着一枚硬硬的锁匙,她警惕一下自己,「我欢迎所有来做礼拜的人!」
「礼拜之后呢?」他满怀希望的。
「我——有点事,」她更捏紧了手中的小皮包,作贼心虚的,「替学生补习。」
「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的脸黯下来。
「我——没有告诉妈妈不回去!」她硬着心肠。女孩子对感情上的事绝对不能敷衍,否则是自找麻烦。
「回家吃饭对你很重要?」他几乎在叹息了。
「不是重不重要,只是——我没有和家里交待!」她困难的。
「那么——下次吧!」他失望的低下头又抬起来,「我会有下次吗?」
「下次的事今天来讲未免太早,对不?」她勉强笑笑,「谁知道由今天到下次之间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呢?或者我已不在世界上,你也不想再有下次——」
「我永远不会不想下次!」他坚决地说。
她呆怔了一下,感情的事勉强不得,手袋中的锁匙和他之间,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这绝不是偏心,这——
「别想了,礼拜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他说。
她感激的对他笑笑,他其实是个非常、非常好的男孩子,要怎样才能不伤他的心呢?她是并不愧歉,因为她从来不曾对他表示过好感,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不,将来的事谁知道呢?别那么肯定吧!
礼拜继续进行着,亦筑一点都不能专心,牧师的话,诗班的歌声,模模糊糊从耳边溜过,黎群不曾打扰她,她却无法漠视他。他不像雷文自然而坦率的相处,他更不像之谆,亦筑渴望能和之谆在一起。办筑并不讨厌他——怎能讨厌一个像他这样的男孩?只是,她觉得和他有点格格不入,相处时浑身不自在,或者,是两人性格有很大的差异吧!
礼拜结束时,两人一起步出教堂,亦筑有些懊恼,黎群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的跟在她身边,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支开他,她必须这么作,因为她早计划好打电话给之谆时。
「你——不回黎园吗?」她说。
「还早,不是吗!」他看看表。「送你回家我再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回家?」她看着电话亭,没好气的。
「你说过要回家吃饭的——」他停下步来,除了在感情上有点死心眼之外,他十分机警。「你有事?」
「我想打个电话,单独的!」她硬着心肠。
「那——我先走了!」他脸色变得很难看。
和亦筑认识以来,她不曾接受过他,却也并未拒绝,今天的态度,是第一次使他觉得难堪。这个骄傲的男孩,有着受伤的感觉。
「再见!」亦筑看着地面,不敢直视他。她知道自己是个心软的女孩。
他没有出声,转身慢慢走开了。亦筑看着他瘦削、挺立而孤独的背影渐渐远去,她几次抑制住心中想留下他的冲动,她很明白,只要她出声,这事情将会弄得更复杂。她咬着唇,硕着心肠走向电话亭。
她在电话里放下一枚硬币,心里开始怦怦的跳,拨号码的手指动得很慢,她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她四周。对方的电话响了,她紧张的屏住呼吸,会是之谆来接电话吗?
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她的心一直往下沉,之谆不在家,一定出去了,她该早些打去,做礼拜前她为什么会想之谆还没起床呢?她失望的吸一口气,正预备把电话挂断,话筒里传出一个声音,一个懒洋洋,不耐烦,又似乎刚睡醒的女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