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哼著歌,一边开始工作。
对于做家事,她原也是能手,很短的时间里她就做得井井有条,蔬菜洗好,肉切好,鱼也放在盘子里配上姜葱,等莫恕回来,一炒一蒸就行了。
当然,还有莫恕喜欢的一样--蕃茄蛋花汤。
午餮的时间过了,莫恕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
她觉得奇怪,他明知她会来,不回来也该有个电话啊,难道真是忙得不能分身?
又等了一阵,快两点钟了,她忍无可忍的打了个电话去唱片公司。
但是唱片公司的人说莫恕没去过,今天也不会去,没有事莫恕是不去的。
放下电话,以玫怔怔的发了一阵呆,莫恕根本没什么去处,这半天的时间他去了哪里?
把鱼肉放回冰箱,她到他工作室去查看。桌子上很干净,钢琴合上的,唱机、唱片、各种书籍都出乎意料之外的整齐,没有什么不对。
她又去他的卧室,同样的,床铺理得好好的,没有凌乱的衣物,拉开衣柜,简单的平时穿的几套衣服还挂着。
她摇摇头,也没什么不妥啊!
肚子很饿,实在不能再等,她去厨房随便吃了一点面包,喝一杯鲜奶。
还是没有莫恕的消息。
坐在沙发上,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竟已五点多。
莫恕还是没回来。
从疑惑变成不安,莫非他遇到什么意外?
她不知道莫恕有什么朋友,有什么地方可去,除了莫恕这个人和他和雅竹的那一段情外,她对他的一切是全然陌生的。
他去了哪里?
再一次走进工作室,仔细的查看一次,哦--那首“下午的旋律”已经不见了,他填好了词送去唱片公司?
她再一次的打电话去唱片公司,回答的依然一样,莫恕今天没有去过,也不会去,他没和任何人约好。
以玫的不安变成焦急,她像一只困兽一般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到底莫恕去了哪里?
窗外暮色四合,她开亮电灯,站在窗前张望窗外四周,莫恕,莫恕,快回来吧!他该知道她在等他。
窗外尽是来往穿梭的行人、车辆,就是没有他的影子,天色已黑尽,他依然没消息。
她的焦急变成害伯,真遇到意外?
在香港遇到意外真是不稀奇,车祸啦、人祸啦--譬如抢劫、伤人啦,莫恕会不会--
越想越恐惧,她真想跑出去,找遍香港每一个角落,把他给找回来。
但是--香港那么大,人那么多,别说她,就算警方要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她怎么做得到?
莫恕,莫恕,快回来吧,她真是担心死了。
九点半,她真是心急如焚,连肚子饿也忘了,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发怔。
莫恕从来没试过整天不回来,连电话也没有,他一定是遇到意外了,一定是。
怎么办呢?该不该报警,不,不,要失踪二十四小时或四十八小时之後警方才会受理的,现在去报警也没有用,再等一阵吧,或者他就会回来?
她的眼睛紧紧的盯住大门,她渴望大门打开,莫恕就站在门边--
等到十一点,她气馁了,一定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否则莫恕绝对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记起了上次子庄给她的电话号码,急忙在皮包里乱翻、乱找,还算不错,终于找到了,她没有把这电话号码扔掉。
找子庄问莫恕的事--子庄肯回答吗?子庄现在不是恨透了莫恕?
这是唯一可以求助的人,试试也好,子庄--或者不会那么硬心肠。
她硬着头皮拨电话,运气很好,她听得出来接电话的正是子庄。
“子庄,我,以玫,何以玫!”她说。声音惶急又有浓重的哭意。
“以玫?什么事,怎么了?”子庄听出不妥。“不要急,你慢慢说。”
“子庄--你看见莫恕吗?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她的眼泪终于是掉下来。“我等了他一天,他到现在还没回来,连电话也没有。”
子庄有一阵短暂的沉默。
“子庄,我没有办法,只能找你。”以玫哭着。“我不认得他的朋友,我不知道他可能去哪里,子庄,只有你能帮我,子庄--”
“你什么时候到他家的?”子庄终于问。
“早晨十点!”她说。
“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异样?”他再问。
“没有,很整齐。”她说。
“很整齐?”子庄问。“有没有不见了什么?”
“没有--我不知道,哦!那首歌,那首‘下午的旋律’昨天还在的,现在不见了。”她说。
“譬如衣服用品呢?”他再问。
衣服用品?什么意思?
“子庄,你--怀疑什么?”以玫呆怔住了。
“不--我只是问问。”子庄声音有点怪。“你该知道的,莫--莫先生平日不是个注重整齐的人,他不爱收拾屋子的,是不是?”
“是--”以玫四下张望,是了,这就是异样之处,屋子里出乎意料之外的整齐。“那你的意思是--”
“我也不知道。”子庄似乎在吸气,很紧张,很激动。“以玫--这样吧!你等我,我现在马上来。”
“好,我等你。”放下电话,她又坐在沙发上发呆。
现在她是六神无主,子庄立刻赶来帮忙,她实在是非常感激的。
莫恕说得对,子庄是善良的、热心的。
二十分钟后,于庄终于赶到了,这二十分钟里,以玫彷佛过了两年。
“子庄--”乍见子庄,她又哭起来了。
她原本是个坚强的、世故的女孩,现在竟是这么感情脆弱,爱情的确能改变人。
“别哭,别急,以玫,他不会有事的。”子庄安慰着。“我们先看看他的东西。”
子庄自然比以玫更清楚了解莫恕的一切,他看了卧室,看了衣柜,看了工作室,他心中明白,莫恕离开了,莫恕没有骗他,莫恕离开了。
他心中十分激动,莫恕答应他放弃以玫,莫恕真的是这么做了,他--他--
“怎么样?不见了什么?”以玫着急的问。
“一些衣服,一些书。”子庄照实回答。
“那--他--他做什么-走了之?”以玫如晴天霹雳。
这怎么可能呢?昨天一到都是好好的,她又怎能知道昨夜莫恕和子庄的协定?
子庄沉默半晌终于点头。
“我想--他走了。”他沉声说。
这一刻他内心的感情是复杂的,莫恕终于离开了,那纠缠在他内心的爱恨一下子得到解脱,还有些感激,也有些惆怅,莫恕--离开了,为了要他戒酒,要他振作,莫恕离开了,也放弃了他第二次的爱情。
“走--为什么?”以玫跌坐沙发上。“为什么?”
子庄知道为什么,却不能回答。
“为什么?”以玫喃喃的说:“为什么,我做得不好?他不满意我?为什么呢?”
“以玫,也许--他另有原因。”子庄只能这么说。
以玫那样子他看了也难过,以玫真是那样钟情于莫恕?但是他爱以玫啊!
“另有原因?不,不,他一定是不满意我,一定是我做得不好,不会另有原因。”以玫又哭了。
“不是这样的,以玫,你是好女孩,他一直这么说,他--他--也许躲起来几天去作曲呢?”子庄胡乱的安慰着。
他心中也矛盾,有庆幸、有不安,这件事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没有办法,他爱以玫。
爱--对他来说该是占有,是自私的。
“躲起来作曲?不,不,他根本不需要躲起来,他随时都可以写出很好的曲子,他只要出声,我就不会来打扰他,他不需要躲起来,一定是我不好。”她低泣着。
“以玫--”子庄不知道该说什么。
“子庄,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你一定知道,是不是?”她眼中射出希冀之光。“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子庄,你一定肯的,我知道。”
“但是--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子庄摇头。
以玫对莫恕这么一往情深,他能令她回心转意吗?
“但是你们有共同的朋友,你和他唱片公司的同事也熟,你帮我去打听,好不好?”以玫急切的问。
“好,明天--我替你去打听。”子庄点头。
“谢谢你,子庄,我知道只有你能帮我。”以玫抓住他的手,感觉到他轻轻一颤。“谢谢你!”
“以玫--我只是说打听,也未必一定有人知道。”子庄说得好困难。“如果他存心避开,一定没有人能找到他。”
“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感谢你。”以玫说。
子庄不安的吸一口气,她感激他?莫恕是他逼走的。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他说。
“好!”她点点头。“明天一早我就会来这儿,你有消息就立刻打电话给我。”
“我会做。”子庄伴着她往外走。
沉默走下四楼,走出铁闸。
“子庄,莫恕不在家时,你会搬回来吗?”她突然问。
她知道莫恕希望他搬回来,莫恕的离开--可是与子庄有些关系?
她是敏感的,当她平静下来,她立刻就想到了。
“我--不知道。”子庄摇头。
“我希望能找他回来,否则--子庄,你得回来看屋子,总不能没人住这儿。”她说。
“我考虑。”他低着头说。
坐计程车回家的途中,两个人都沉默,各人想着自己的心事。
“听说你的那张唱片就要出了。”他忽然说。
“是。”她叹一口气。“只可惜莫恕不在,他是作曲又监制,他出了最大的努力。”
“他总会在香港的,如果唱片畅销,他会知道。”子庄安慰着。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唱他作的新歌。”她叹息。
“他若作曲又适合你,一定会给你唱的。”他说。
“我很喜欢那首‘下午的旋律’,可惜他带走了。”她说。
“‘下午的旋律’?”他问。
“一首新歌,他自己作曲又填词,很美,很好听。”她说。一边哼了起来。“本来他答应给我灌唱片的。”
他没有出声。“下午的旋律”,莫恕作曲又自己填词,可是--可是写他自己的心境?自己的感受?指他这一次得到的爱清?下午的旋律--属于莫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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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子庄心中开始不安。
沙田,一条私家小路的尽头用铁丝网围住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疏落的有七、八栋两层楼或四层楼高的屋子,不很规则的竖立着,十多只狼狗、唐狗在院子里或追逐、或巡梭,或躺在草地上,有些孩子在玩耍,有些妇人在聊天,阳光和煦的照着,很平和,很独立,很与世无争的一个地方。
九龙市区实在太挤迫,太紧张了,益发显出近郊的此地安闲、可爱。
六点钟,放学的孩子陆续回来,放工下班的男人驾着私家车也回家了,层层楼,家家户户都传出一阵又一阵的煮饭、烧菜气味,家家都亮了灯。 这时,小路上有一个孤单的影子慢慢移近了,是一个男人,四十岁左右,很冷漠,很失意,有一抹沧桑在眉宇之间,然而那张睑、那对眼睛却是性格兼有吸引力。
他是莫恕,他自然是莫恕。
他缓缓走过铁丝网的入口处,那儿有一道铁门,铁门边有一间小石屋,里面忙着一个类似守门的中年人。
“回来了?莫先生。”守门人搭讪。
“是!谭叔。”莫恕微微牵扯一下嘴角。
然后他径自走向其中一栋房子,走回他在二楼的家。
那是一层二房二厅的屋子,和他在九龙的家差不多大,空气却好得多了。
离开九龙的家,他就搬来这儿。
这是唱片公司一个同事介绍的,是同事亲戚的房子,业主去英国开餐厅,正好把空屋子连家具都租给了莫恕,当然,那位同事答应替他守密的。
莫恕很喜欢这儿,空气好是其一,交通也算方便,走出私家路就有巴士,有出租车,火车站也不太远。最重要的一点,此地治安良好。
每到七点钟,铁丝网处的大铁门就关了,看门的谭叔很尽责,大院子里有十多条狗巡视,家家户户又多半熟悉,能守望相助。一星期下来,莫恕已完全习惯了。
他不大外出,作曲、写词,除非唱片公司有电话通知他,或他有事,他都不必回公司。
谭叔每天替他带些菜蔬、肉类,非常方便。
附近邻居都很友善,知道他是个作曲家、音乐家,知道他爱静,都不来打扰他。
该是很好的工作环境,该有灵感能写出美好的曲子,但是--案头放着的依然是那首“下午的旋律”。
整个星期,他没有写过一个字,没有作出任何歌曲,脑袋里彷佛空了一样。答应了子庄他就再也不反悔,一声不响的就离开。当然 他仍挂念着子庄和以玫。
以玫必定又意外,又失望,或者也会伤心,然而子庄会快乐,会振作,莫恕愿意这幺做。
他不能让子庄怀恨,真的。
一直以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子庄好,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再陷感情漩涡,他这幺抽身一走,会伤了以玫,会吗?也许他自私,他宁愿伤以玫,不愿伤子庄。
他认为以玫在这方面该够坚强,她经历过不少事,但子庄单纯脆弱,不堪一击,他想,他是做得对。
唱片公司的同事告诉他,以玫打了无数个电话找他,也曾亲自去过公司,又说以玫看来失神、樵悴。他内心是在不安、内疚,但--他是无可奈何,他只有这幺做,否则他会一辈子后悔。
对子庄--他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他要子庄快乐、幸福,要子庄努力工作,创造自己的事业,而他--他已四十岁,虽然还不老,然而他已经历过人生,是的,他经历过了。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他本身在感情上受过打击,受过刺激,他深知那种无法开解,无以自拔的痛苦,他不想子庄再蹈覆辙。
只是--他离开后,子庄快乐吗?振作吗?他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他曾悄悄的到以前的屋子附近探视过,夜晚并没有灯,窗户也没有打开,那表示子庄并没有搬回去住。
不搬回去也无所谓,也许子庄想冲淡以往的同忆再作打算,主要是子庄真能振作起来。
子庄才三十岁,子庄可不能也颓废十年,这十年--莫恕是深自后悔的,像一个废物般,十年日子就在指尖流逝,人生有几个这样的十年呢?
为感情--实在是很傻,很不值得的事,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该是事业。
他以十年换来这教训、这经验,他不能让子庄像他。
他默默的坐在写字台前,默默的望着那份“下午的旋律”,下午的旋律--该是一场梦吧?现在梦已醒,不,该说梦已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