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问题可以答得简单,也可以答得很有深度,但腹中若无足够的文墨,到时出言不慎,这冒犯了死者可是不敬的。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下,文戏雪细细地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莞尔一笑,令众人不解地忙着交换目光。
翟承尧忧心忡忡地道:“你得谨言,明白吗?”
她绽放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脸,“放心吧,我只道古人曾云的四句词儿。”她转向皇上微微躬身后,走到向菁菁面前,那张国色天香的面容可是充满了自信,“兰香公主,你可听清楚了。”
“我洗耳恭听了!”她凝着一张面容嗤之以鼻地道。
“我借句古人曾说的话,我记得这四句词儿是这么说的,‘买山原不为亲谋,只为功名富贵求,须知人间好风水,不在山头在心头!”
“你——”没料到她会说出这般有深度的词儿,向菁菁一时语塞。
翟承尧颇为震惊地凝视着文戏雪,对她的柔情又加深了一层。
“好好好,回答得太好了,这可是一笔勾勒出这世人求风水的真谛啊!”皇上眉开眼笑地起身走近她,“真是个色艺全佳的才人,这聪敏更是不在话下!”
向菁菁环视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再看向已纷纷步向翟承尧兄弟道贺的众人,怒火一时沸腾。她侧过身,凝视着从不曾好好和她谈过几句话的父皇,此时不仅目露倾慕更有着疼惜之光后,她更为光火。她横眉竖日地走到父皇面前,“父皇,我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你想将这名乞儿也送入宫去当你的三千嫔妃。可是你得想清楚了,她终究是名乞儿,堂堂一国之君将一名在街乞讨的乞丐迎到宫中,这事若传到邻邦去,岂不贻笑大方?”她一脸鄙夷。
“菁儿,你——”皇上的面容突变,“你——你胡说什么?朕——朕哪有那样想,而且一名乞儿怎么可以入宫呢?”皇上这席话是言不由衷极了,但对挑明他心中打算的女儿更是气愤,只见他气呼呼地甩袖背转身子,“好了,好了,这场赌注是翟家赢了,朕要回宫休息了!”
众人愣了愣,赶忙恭送皇上离开,而待一国之君离去后,气氛一下也变得更加热闹了。
一群人围在翟承尧和文戏雪身旁问东问西的,这会儿虽然有多人袋中的黄金已经飞了,但大伙儿还是输得心服口服。
不过,被冷落在一旁的宁相爷却是埋怨地睨视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向菁菁,“你是怎么回事?这一室的人谁不知道皇上打什么主意,你不帮他不说,反而还拆他的底,让他差点下不了台,这——要他为你和承尧的亲事赐婚是更不可能的了!”
“哼!他本来就不会帮我的,即使我当面求他,他也拒绝了!而承尧的一颗心也早沦落到那名乞儿身上,既然他也是个目光短浅之人,宁愿要一名乞儿也不要一名公主,那我又在乎他什么?难道我真的嫁不出去?”她连珠带炮地说完话后,便怒不可遏地转身离开。
宁相爷瞠目结舌地瞪着她的背影,良久,他长叹一声。罢了,她能看开了也好,免得他老是要为她的亲事来回奔波。只是,他看了眼被众人围拢的翟承尧,唉,他也得看开了,而今后的大红人还是非翟承尧莫属!大大地叹息一声,他落寞地跟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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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整座沸腾的北京城电在畅谈今日文戏雪的表现之下。有人口袋满满,有人口袋空空地进入梦乡。
翟府也终于得以享受整日喧哗过后的宁静,客厅内只剩翟承尧、翟承宣和文戏雪三人。为了体恤忙了—整天伺候的丫环、仆役们,翟承尧也已差他们下去休息,让三人好好地谈一淡。
翟承宣喝了一口茶,轻声地咳了咳,润了润喉,那张幼稚的俊脸是难得显现出一丝凝重,“大哥,这场赌注我输了,所以我会遵照我先前所说的,跟在你身旁学做生意也会重拾书本。”语毕,他不好意思地再将目光移向静默不语的文戏雪身上,“小雪,我对我以前的态度向你道歉。我也要谢谢你,虽然你只是一名乞儿——哦,我这次绝没有什么轻视之意,我的意思是说从前的你和现在的你实在是太不相同,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焕然一新,我——”他羞涩地点点鼻子,“你说我能不能和你一样变得这么不同?”
她露齿一笑,“翟少爷,这个答案绝对是肯定的,我一名沿街乞讨的乞儿都能如此了,何况你是一名少爷呢?”
“真的?”他一脸欣喜。
她用力地点点头。
翟承宣眉开眼笑地将目光移向大哥,“哦——小雪真的是一个大美人,而且现在是琴棋书画都懂的名家闺秀了。虽然我也很喜欢她,不过她好像不怎么欣赏我,我想她一定是喜欢上大哥了。”
“翟少爷!”她没料到他会这样说,,
“其实这一个月看你们两人在一起温习课业的模样就像是一对壁人,有时我也看到大哥目光中闪着不同的光芒。我想当他弟弟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见过他这么用心地照顾过一个女人,所以你在大哥心中也一定是特殊的!”
“承宣——”翟承尧对这个有所顿悟的弟弟突感手足无措。
“好了,好了!”他笑了笑,站起身来,“我让你们好好谈谈,这一天下来我也累死了,很想睡了。不过我还是先到姑姑那里跟她说我已决定改头换面一番,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看着他愉悦地离开后,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翟承尧凝视着她瑰丽的脸孔良久,才终于开口:“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事实上,我也很讶异你能表现得如此好。”
她腼腆地笑了笑,“我早说了这些我都懂。”
“那你——”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今后有什么打算?已经决定离开府了吗?”
文戏雪耸耸肩,神情有些不自在,“有什么留下的理由吗?”
“你——”他欲言又止地暗吐了一口气,“承宣刚刚说的话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低垂着头,故意装傻,“他说了那么多,你指的是什么?”
“这——我——”他从没觉得如此嘴拙过。在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后,他才凝视着她,“我从没如此用心地照顾一个女人,也未曾和一个女人共处过这么长时间,这说明你在我心中确实是特殊的。今日你故意背诵白朴的曲来嘲讽皇上,公主又出题刁难你,”他摇摇头,“我的一颗心被紧紧地揪住,惟恐你一个不小心就得掉脑袋,那样提心吊胆的感受也是此生以来未曾感受的。”
乍闻这番柔声告白,她的心涨满了款款柔情,她早感觉到他对自己也有特殊的情感,可那又如何呢?他俩的未来已经注定了,而且今夜就得一决生死!
“小雪——”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怎么了?”
她咽下喉间的硬块,摇摇头,“你又何必呢?你明知我们两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只要你发誓今生再也不偷,你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而我也会一辈子照顾你的。”
“可我——”文戏雪难过地泛红了眼眶,“我说了我做不到。”
闻言,他脸色突变,迅速地抽回手,“为什么?你是那样聪颖,我不信你会管不了自己的手!何况你这个月不是做到了,那每个月都如此又有何难?”
“我——我有难言之隐,你别逼我了。”她的声音幽幽漫漫的。
“难言之隐?”一道念头闪过脑海,翟承尧拢起眉心,“是那个宗叔是不是?”
她咬住下唇不语。
他深吸了口气,轻声地道:“安排我和他见次面好吗?看他要什么金银珠宝我都愿意给他,只要他愿意放你走。”
“问题不是这样的!”她目光已闪烁着泪光。
“那是什么?是你自愿?是你不愿脱离那个沼泽?”他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她。
她哽咽了一声,“翟爷,你别这样,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见她仍冥顽不灵,他的心也凉了,冷声道:“我明白了,是我自作多情爱上你这名小偷,也是我自己找罪受。明儿一早,你便可自由离去,但是——”他眸中闪过一道冷硬之光,“我说过了,你要当小偷就别让我瞧见,否则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文戏雪强抑着不止满眶的泪水滑落,她明白因为自己的执拗令他的心受了伤,可是她如何能说出口?她欠宗叔的情太多了,她不能自私地为了感情而出卖宗叔!
见她依旧低头不语,他明白两人的缘分是真的尽了!他霍地起身咬牙怒道:“我对你真的太失望了!”
见他背转身子大步离去后,她盈眶的热泪再也忍不住地泛流而下,她早该管住自己的这颗心,可是她管不住啊。而今听到他的真情告白却只是让她的心更加千疮百孔、柔肠寸断罢了!
外面响起了更夫打起三更天的更声,泪如雨下的她擤擤鼻子,拭去了泪水,看着外面皎洁的月色,她苦笑了一声,不由得凋侃起自己,“月儿太明了,我还需穿着一身蒙面黑衣去找翟秋玲吗?我又舍得伤她吗?一个小偷向她央求交出玉如意是不是太好笑了呢?”
黯然欲绝的她沉着地起身朝北院而去。
第十章
她来到翟秋玲房间,发现里头只剩一小截烛光,文戏雪苦涩地笑了笑,低头看了一身华服,喃声道:“也好,头一回着女装当小偷,穿这身价值不菲的华服下九泉也美丽些。”
轻轻推开房门,她轻移莲步地走了进去,令她讶异的是翟秋玲竟然尚未入睡,“姑姑,你——”
见她笑笑地朝自己招招手,文戏雪依言走近并在她床铺坐下,“这么晚了,怎么还未睡呢?”
“太高兴了!”翟秋玲嘴角含笑拍拍文戏雪的手,“前不久,承宣才过来和我聊你今天的事,其实丫环都已来和我说,可见他说得真高兴,我便没打断了。”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早知道你是块尚未琢磨的璞玉。这些日子来,你的转变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她眼泛泪光,“没想到你是我们翟家的贵人,因为你,承宣居然说他也要有所改变,日后不仅要重拾书本也要跟着承尧做生意,我听了恨不得起身亲自向你道谢去!”
“姑姑!”她轻咬下唇,对硬要向她抢取玉如意一事更加忐忑了。
“自从惹下了翟家丑闻后,我再也没有这么开心过,但今天不一样。我好开心,好开心,这心情太好了,就睡不着了!”翟秋玲眉开眼笑地频摇头,再次拍拍她的手,“你呢?孩子,是不是跟我一样太开心了而睡不着?”
“我——”文戏雪凝视着她,一直手足无措。
“怎么了?有什么活;不能说?”她笑呵呵地坐起身来,“承宣也跟我说了。他说你和承尧两人好像互相有情愫,若真如此,那我的病可得赶快好起来,好为你们挑千良辰吉日。”
“不,不是的!”她难过地别开脸,“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怎么了?”
她沉沉地吸了一口气,逼自己要多想想宗叔的抚育之恩,强迫自己要硬下心肠,否则如何面对宗叔呢?
璀璨眼眸中已盈满清泪,她哽咽一声,咬白了下唇,突地伸手点住翟秋玲的脖项及身侧的三处穴道,“姑姑,对不起,可我点这穴道你是不会不舒服的,只是你无法行动,声音也无法放大。”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翟秋玲喃喃自语地注视着她。
“我想请姑姑交出你翟家家传的龙凤玉如意,只要拿到了玉如意,我马上离开这。儿。”
闻言,她倒抽了一口气,神色突变,“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玉如意的事?”
“别问,求求你什么都别问,只要将它们交给我好吗?”文戏雪低声哀求。
“不,那是不可能的!”她神情转为冷漠,“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将那个东西交出来的!”
“姑姑,求求你别逼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别逼我动手好吗?”
“杀我是吗?好啊,那你杀啊!”翟秋玲冷冷地道。
凝视着她毫不畏惧的脸孔,文戏雪顿感手足无措,事实上和她认识两个月来,她一直是个慈善和蔼的妇人,自己从没想到她会是如此执拗。
她谓叹,一声,“姑姑我是不会杀你的,若真要动手,我又何必这身模样来见你?只是那对玉如意它比我的生命还重要,若为了得到它得牺牲我的生命,我也愿意!”
闻言,翟秋玲拧起了眉头,“你究竟是谁?玉如意对你为何如此重要?”
文戏雪摇头,“那是太长的故事了,我也不想再谈。”语毕,她一一巡视间雅致的房间,其实有好几次趁着翟秋玲熟睡之际,她也曾四处搜索,但总无所获。
定了定神,举凡这一室的柜子、抽屉及可能藏物的地方,她再次仔细地一一搜索起来,但仍见不着玉如意的影子。
文戏雪深吸了一口气,突地回过头来看着坐立在床上的翟秋玲,这才注意到她的目光正不安地直往她里面的床铺飘去。
“原来是在那里!”她出声道。
惊闻她的声音,翟秋玲脸上的忧惧更深。
文戏雪走近翟秋玲,“对不起了,姑姑。”她拦腰将翟秋玲抱起放置在椅子上,即回身在床上敲敲打打起来。一听到内床铺传出空心的声音,她不由得一喜,在摸索一阵后,果然按到一个机关,床铺缓缓下降露出一只蓝色天鹅绒的宝盒。
她将它拿起,返身走到桌旁将它放在桌上打开,一对雕刻精美,毫无瑕疵的龙凤玉如意遂映入眼帘。她欣喜若狂地将盒子盖上,抱起它转身就要离开。
“不,求求你,小雪,这对玉如意该被尘封在床下的,它们不能见天,否则——”翟秋玲泫然欲泣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姑姑——”她倏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我求求你,它们真的不该再出现在这世上的,若你将它们带出去,我也不想活了!”转瞬间,她已泪流满面。
“可我……可我——”文戏雪为难地凝视着她,“我真的不能不将它带出翟府,有一个人也很需要它,我一定得将它带给他。你身上的穴道再过不久便会自然解除,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见她说完话便—飞身而去,翟秋玲突地发出一声小小的哀鸣。
文戏雪心生不忍,已在半空中的身子又纵回屋内,担忧地看着她,“姑姑,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