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就代小女作词吧!”世忠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催促。
“可是太后下的谕旨是要小姐自己……”“我明白,可是--你看看--”世忠比了比狼狈地躺在地上,难以登上台面的词句,再比一比桌上的两幅美女图,“空有外表,但内如竹之中空,怎得皇上青睐?”
“老夫--”先生面带难色。
“先生是不想在我府里做事了?”敬酒不务必!世忠一脸的阴霾,为了能让女儿成为后妃,他可不在乎以何种手段取得。
“老夫不敢!老夫不敢!”先生马上命僮仆磨墨,他握力地思索着该如何应封才能两不为难,既不欺君又能保住饭碗。
其他在侯王府、将军府、督军府……亦莫不犯足劲到处邀约名师名士以绘其闺女的神态,故他人的风波不断。以不得罪从官为由,这些名师名士人一般说来只前往一府后即拒绝他府的邀请,当然,以不得罪“高官”为主。会破例者,能常为另一名邀请前往的官位是一阶比一阶高,他们才敢得罪“前人”。因此,这些抢手的画家名士在恃得靠山外,也乐得多赚一笔意外之财。
* * *
宰相府里。
“相爷,房普画师已到。”郁总管走进画房禀报,后头紧跟着房普。
“房普,烦劳!烦劳了!”傅文成起身迎接。
“傅兄别客气,此仍房普这荣幸。”
“郁总管,去请大小姐、二小姐。”
“是!”
“等郁总管离去后,两人坐下身来互相打理对方,半晌,傅文成才轻声地叹道:“房普,你我好久不见了!”
“是啊!自从你贵为宰相之后,聚会的时间就少之又少了。”房普点头道。
“你生性不喜政官生涯因此当皇上欲封你为一代画师保国侯而被你断然拒绝时,好友我可真替钧;捏了一把冷汗,好在--”一想起好友在文武百官面前当场婉拒皇上的好意时,他的心是七上八下的,他倒不担心皇上,反面是担心众官的反应。
“你不用紧张,我是看准’了皇上的习性,他本身并不是喜好身处高位之人,他不会勉强我的,至于那些百官们虽当场怒斥我的‘不识好歹’,但皇上都坦然接受了,他们还多嘴什么?”
“也是!也是!”傅文成想起那情景,还真是佩服老友的沉稳以对。
“说到此次皇上立后之事,以此方式为之,”房普停顿下来,摇了摇头,“实在是有失妥当。”
“苦了老友了,是不是?呵呵呵!”傅文成难得大笑,但在这多年好友、同窗面前,他才会忘其臣子之身畅然以对。
“为皇上,是再累都无关紧要,只是……”“只是目前宫中众臣邀你特劝,吃不消了?”傅文成耳闻众官的抢人风波时,虽感讶异,但在念及众人皆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成为人中之凤、跃上皇,一旦女儿身为母仪,自己的官位必三级升迁,就莫怪他们会如此了,要怪也只能怪房普的画功太好了。
房普盯着好友,“据闻此法乃太后、皇上及好友商议而成?”
“是如此。”
“可是你怎么会--”
“附和?”傅文成笑了笑,“皇上的性格你也略知一、二,若硬要他屈服是不可能的,只能以诱地顺应顺应,再施些小技才能成事。”
“这是皇上的主意?”
“不错!但是以一个月为期,这也是皇上所做的让步,只是……”“只是什么?”
“皇上并不甘于选后一事,因此这事可能还有变数。”傅文成捻须道。
“原来!不过有一事我不妨向老友老实告之。”
“请说。”
“此次送至皇宫之绘像及诗词可能与事实有些不符。”房普有些担心。
“这我早就料到,相信皇上心中有底,我们倒是不用操这心。”
“可是,这不免有欺君之嫌。”
“老友言重了!皇上的性情,臣子都略知一、二,只要他们解释合理,一萌的皇上是绝不会因此降罪的。”皇上的年纪尚轻,这些敢“窜改真相”的臣子绝对都是老臣子。
“难怪!难怪!”房普频频点头。
“大家图的只是个机会,只是不知皇上的心意如何?”
“那老友你--”
“我?”傅文成呵呵一笑,“玉云天性温柔,拥有倾国倾城之貌,再加上琴棋书画之精,能否贵为后妃,端看她自己的造化,我并不强求。再说,我也有自信为她寻得一椿好姻缘。其实我比较担心的是--”“玉琦?”说到她,房普不禁笑开了嘴,玉琦那不按常理出牌、活泼如春神般的吸引力,再加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纤细玉貌,使他一直希望能为她绘图一幅,奈何这口叫“普伯伯”的她,根本静不到三分钟,虽以她的动姿完成了画,但总没抓到他想要的那份神采。轻叹--声,房普不免在心中希望着此次能让他好好地绘她的纤质丽颜。
“说到玉琦--”傅文成的脸一下子苦了一半。
“爹,普伯伯。”玉云欠身,花容月貌、温婉的模样令人动容。
“呵!玉云,一段时间未见,出落得更大方了!”房普不禁赞道。
“谢谢普伯伯的赞许。”玉云一张嫩脸倏地绯红。
“好友,有时我可真嫉妒你有一双如此出色的女儿,一静一动皆是国色天香;世间女子无能比拟:”房普真心地道,其实玉云及玉琦虽为姊妹,但脸孔与孪生子无异,只是一好动一思静,气质上的不同让人能轻易地分出谁为淮。
“好说!好说!说到玉琦,她人呢?”傅文成看向玉云。
“她、她说……”玉云吞吞吐吐地,不知如何转述玉琦的话,而且房普也在场,这--她瞥了房普一眼。
房普豪爽地笑了几声,“没关系的,玉云,那小娃儿说的千方百计老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已习惯了。”
“说吧!玉云,我看她还想扯些什么?”傅文成也是一副早已见惯之姿。
“她说……她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宁愿在家当个老--老--老姑娘,也不愿到宫廷。”
玉云缓缓地说出,天晓得她已竭尽所能地将玉琦的粗话尽可能地委婉说明,正确的应是--她宁愿当个老处女或老尼姑也不愿让那风流皇上将她的肚皮儿搞大!
傅文成及房普点显示意,心知肚明玉琦那娃儿说的话不会这般“客气”。
“从言辞间,她似乎胸有成竹能打败其他竞选者嘛!”房普笑颜逐开,对玉琦的自信相当赞赏。
“不!不是……嗯……”玉云真不知如何启口。
“她的意思是她不想绘像送至皇宫。”傅文成开口问。
“是的!爹,还有……”她不安地瞥了他一眼。
“还有?”
“这小娃儿花样挺多的!”房普啜了一口茶后,捻着白须呵呵大笑。
“她建议我也请普伯伯别帮我绘画,她怕我会被选上,让那……让那……”玉云的诗词造诣也是名闻天下,奈何只有转述妹妹那毫无脉络可寻的文辞时、她就心钝脑钝,全然没了主意,又怕父亲责备玉琦。
“让那什么?”傅文成见女儿欲浯还休,心下已明白铁定是玉琦不知又从仆人间学了啥粗俗之语,才会令他这大女儿如此困窘,“玉琦的话,你照说,我不会罚她的。”玉云、玉琦姊妹情深,她疼玉琦之心也是众人皆知的,“爹,我--”玉云粉颊上飞上两抹嫣红:“她说别让那皇上……”玉云生笥内向,教她又怎么敢当养长才的面说出“让皇上将自个儿肚皮儿搞大”的话呢?
“好了!扯到皇上,那她的话就别重述了,我可不愿她冒渎圣上,不听也罢!不听也罢!”傅文成叹口气,不再多。
“老友何须如此认直”小娃儿的戏言,别当真了!”房普当起和事老。
“爹,妹妹生性活跃天真,她说的绝不是心中真言,是女儿口拙不知该如何……”“玉云,别尽将责任往自己肩上揽,她就是仗势你这份心,才会愈来愈过火。”傅文成顿了一下又道:“爹不是责怪你,只是玉琦老是不知轻重,长久下去,对她并不是件好事。”
“女儿明白。”玉云欠身道。
“这选后一事,乃出白太后谕旨,凡官臣家中有未婚女儿皆需呈上画作,你们姊妹俩没有理由抗旨的。”房普身道,“再说,当今皇上是相当慈心之人,你们姊妹俩不必惊惶。”房普细细地看了玉云,“这些日子我奔波于各宫,若比姿容、学识,玉云绝对高出一等,至于玉琦……”“房普,就别说她了,我头都疼了。”
“名闻遐迩的傅丞相,让自己的女儿……”房普说到一半就呵呵大笑起来。
“别取笑了。”
“好,好,我是觉得玉云放弃是太可惜了些。”
“普伯伯,可是玉琦说……”
“现在谁也别提她了。”傅文成打断玉云的话,这玉琦脑袋瓜里装的全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不想听也不愿意听了,遂大步走至门槛,“郁总管,找到二小姐请她过来。”
郁总管点头拱手,随即转身去找那麻烦精。他孔武有力的身躯再配上浓眉恶相之脸,常常令人心生惧意,但宰相府上上下下无不知晓这面恶之人其实是个心如豆腐的好人。
傅文成走了回来站在玉云的身边道:“老实说,你不去皇宫吗?”
“我没有意见,一切听爹的指示。”玉云羞涩地答道,但眉宇间已泄漏她想人宫的意愿。
“唉!如果玉琦和你一样,爹就轻松多了。”他不自觉地又叹息。
“老友,说好不提那小娃儿的!”房普在一旁打趣。
“哦,是!是!”傅文成频频点头。
“不过,也很难不提到她,我来这都好一会儿了,她也来见见我这老人家。”房普不禁埋怨起来,亏他最疼她的。
“这不是来了吗?普伯伯!你这老人家怎么愈来愈没耐心了?”玉琦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她活力十足的嗓音及花容月貌的生动气息仿佛为室内带来了一室清新,大眼骨碌地乱转,那股不安定的好动神情尽现。
“太不礼貌了,玉琦!”傅文成责斥道。
“爹!普伯伯不会介意的,是不?”她倚向傅文成柔声地道。
“是!是!谁敢跟这可爱又可恨的女娃儿生气呢?”房普顺着她的意调侃。
“普伯伯--”玉琦不悦地嘟起了嘴,不过下-瞬间,她即一脸正经地道:“我现在是认真地在说哟,可不可以随便画一画或画丑些?”在她-亡回晋见壁莹太后时,身旁的宫女平儿就跟她提过仲庆皇上又多了一名子嗣了,是赴才人刚帮他生的呢!这个花花皇上像只蜜蜂般四处采蜜,她才不想成为他收集的花儿之一。
“小娃儿没头没脑地转了活,普伯伯一下子还转不过来呢!”房普自我调侃地捻了捻白苍的胡须。
“简直是胡说八道!房普可别当真。”傅文成趋前拉了房普坐下并对玉琦怒目以视,“爹,妹妹只是……”“玉云,爹明白。”一见玉云又要帮玉琦说话,傅文成先开口,“玉琦。”
“是!爹。”玉琦假装柔顺地直视着父亲。
“我试着和你讲道理,免得在场的人都觉得爹对伯;过于残忍。”傅文成明白房普和玉云对玉琦都是疼爱有加的,他还不想出现“一面倒”全帮着玉琦晓活的场而,房普闻言忍俊不住已大笑出声,没想到老友真是对玉琦无辙至此。
玉云则手足无措,既要护妹妹也不愿父亲为难。
偏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玉琦还一副得意洋洋状,“好说,好说,爹,你这样说就很上道了!”
傅文成对玉琦直介又疼又无奈,只好摇摇头,“普伯伯乃遵圣旨这意绘像,必须将你们姊妹俩真貌呈现纸上并签名以定,试问?若普伯伯照你的话而行,他不就犯了欺君之罪?这可是要判死刑的!”傅文成故意说得严重些,吓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否则以皇上如此惜才之作风,绝不会因此就对房普下重判的。
玉琦耸耸肩一副不在乎样,完全没有被她爹的恐吓话语给震住,她虽然没什么机会外出,不过她的贴身丫环小文在她有计画的调教及谆谆教导之下,早就知道她这主子想要的是什么小道消息。这件立足之事,许多大臣莫不犯足了劲要将自己的黄花大闺女送到皇上面前,所以喽,在此情形下就产生了一个最大的问题--画像词作大都失真。既然如此,大家不都犯了欺君之罪?她才不信皇上会将他身边的众大臣全处死刑。
房普盯着玉琦这小娃儿,再看看一脸无助又无奈的老友,有这聪颖的小女娃也真令人头疼,他忍不住抚须呵呵笑道,“老友,就别再说了!这小娃儿精得很,没那么简就被你给唬住了。”傅文成摇摇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房普转向一直都文静地坐在位子上的玉云,“玉云,我们先开始吧!”他将带过来的笔墨一一阵列上桌。
“普伯伯,为了我姊姊的幸福,你可千万别画得太像啊!”玉琦紧张兮兮地走到房普的身旁低声道。
“可是……”房普不解地回视着她,“玉云希望成为皇后啊!难道你要她的希望破灭?”在先前老友问玉云愿不愿意至宫里的谈千方百计中,他就明白地感受到玉云其实是很想入主皇宫的。
咦?玉琦精灵似的大眼溜向姊姊,真的吗?可是为何她在向姊姊批评仲庆皇上的风流情事时,姊姊似乎很赞同她的观点,认为他并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也们不是都希望嫁给一位一生只爱她们一人的男人,而不是拥有众多嫔妃的皇上吗?怎么姊姊这会却--“姊姊,你真的希望成为皇后?”玉琦不可置信地问道。
五云只是羞红了脸并无答话,她当然清楚在私底下与玉琦淡论皇上时,两人的沦点是如何,人是,玉琦还小,她也明白妹妹绝对无法体会自己的心态,因此她大都是含笑不语右着妹妹的意思,倒不好意思向妹妹说明自己所愿了。
房普一一注视着玉云及玉琦,这对姊妹的个性的确是南辕北辙,一个内敛贤淑,--个好动直率,只是,他无法理解的是玉琦的心态,古今女子皆以能成为一国之后、得以母仅天下为祈愿,这小娃儿的心态怎如此反常?
一旁的傅文成不禁无奈地频频摇头,那前天玉琦跟他说的话是真的了?她一直跟他强调她这辈子只想拥有一个丈夫,而那个丈夫也必须只有她这一位妻子,绝不纳妾,就像爹娘一样。
天!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儿居然想到这个层面来,他还一直以为她是跟自己说着玩的,看来会错意的人是他了,玉琦一双黑白灵活的大眼定定地注着姊姊,玉云被她看得粉脸酡红,呐呐地道:“玉琦,你……”玉琦在这时才明了姊姊的“真正想法”,原来姊姊希望当皇后!那一定是她批评皇上批评得太过,以姊姊温柔恬雅的性子观来,姊姊一定不会向她坦诚的,那--既然现在知道了,为了姊姊的愿望,她这个做妹妹的实在不该再批评她这未来的“皇上姊夫”,虽然对他仍旧不以为然,不过为了姊姊,她还是“惦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