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咬牙,将满肚子的怒火压抑下来,免得自己怒火攻心,口不择言的将她吼回家去。
“喂,蓝家骏,你的脸色由绿转白再转黑的,没事吧?”
她真的很担心,她从不曾看过有人的脸色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变那么多次。
“没事!”他这话是从齿缝间进出来的,一说完,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他这几天当扫地兵,晚上还是有到发现百里鸽的地方去探查,几日下来,一直到昨儿半夜,才注意到有一处树丛看来有些不自然,与四周略有不同,原来那里也藏有文章。
“女大将军,呃——蓝副将,东流国有皇家侍卫前来求见。”一名士兵突地进来通报,这让正要跨出营帐的蓝家骏停下脚步,顿了一下,又转身走近一脸笑盈盈的杭爱爱。
“皇家侍卫?那一定是来邀我去做客的,真是的,最近事情太多了,都一直抽不出时间去。”杭爱爱先瞥了他一眼,再朝那名士兵点点头,“快请他进来。”
“是!”
一会儿后,穿着蕃服的东流国皇家侍卫走了进来,先跟杭爱爱跟蓝家骏行礼后,即将手中的信交给杭爱爱,“这是紫轩王子命小的亲皇父给杭将军的东西。”
她点点头,接过手,看着他又鞠躬行礼的离开后,才将这封颇有重量的信打开来,可里面除了一封信外,居然还有白色毛发及一块翠玉。
杭爱爱觉得那块翠玉还挺眼熟的,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所以她干脆先打开信看,蓝家骏也走到她身边,一起看信中的内容,看完后他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看来老亲王是真的在东流国的手上了,如此一来,两国的干戈将起。
“奇怪,紫轩王子将我爷爷请到东流国去做客干么?他邀我就可以了,怎么还那么大费周章的先请我爷爷过去?这太好客了吧?”杭爱爱真的是一头雾水。
“那叫‘软禁’,他们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他凝重的看着她,明白状况外的她为何搞不清楚,因为紫轩王子在信上只写着老亲王杭建维此刻正在东流国做客,请她也前去一聚。
只是,她还真是单纯得让人头疼,老亲王的胡子跟玉饰,难道没有让她产生一点点不对劲的联想吗?
“软禁?”她喃喃重复,还是不明白。
“你爷爷成了禁脔。”看她越听越迷糊,蓝家骏干脆坐下来,将所有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跟她说清楚。
不然,紫轩要她到东流国去做客,总不能让她迷迷糊糊的去吧!
但杭爱爱在知道东流国有侵犯之心,还押了包括她爷爷等一十人后,却是气呼呼的看着蓝家骏,“太可恶了,蓝副将,你居然知情不报,隐瞒了本将军这么多事,你该当何罪?!”
老天,这跟他猜想她会说的话还真是南辕北辙,“现在应该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吧?”
她愣了一下,想了想,点头道:“好,就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跟我一起去,我们合力将爷爷救回来。”
事情如果有那么单纯就好了!蓝家骏很佩服她的天真,不过,他是真的要陪她走一趟,免得她进得去东流国,却出不来。
因为在紫轩王子的认知里,她应该是武功高于他的人,他却敢请她去,除了有十足的把握外,肯定也有万全之策了。
而他就担心她这个完全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自曝其短,当然不能让她单独赴约。
所以,蓝家骏在要求众士兵们提高警觉后,便与杭爱爱分骑两匹骏马前往东流国。
第九章
“总得先礼后兵一下吧,虽然他们结盟不久,就背弃盟约,起蠢动之心,但若能化干戈为玉帛,才是双方百姓之福,对不?”
杭爱爱骑乘马儿,边边看着与她并行的蓝家骏。
“但要这么做很难对不对?还是派个爪牙到他们的兵营去,再找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来个里应外合?
“不好不好,干脆我诈降,留在那儿当奸细,孙子虚实:‘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指的就是不该硬碰硬,避开坚强的敌兵,攻打敌人的虚弱处——”她很努力的思考后又道:“也不好,擒贼先擒王,这孙子谋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东流国的兵力、地形、气候……”
杭爱爱一个人叽哩呱啦的说个没完没了,这一路出了居云镇,进入一座高山峻岭,再下了山麓坡地,到现在可以看到东流国的皇宫,她的嘴巴都没停过。
蓝家骏也没阻止,反正他有自己的思绪,就让她说到高兴。
只是杭爱爱说了几百种法子,他还是一路沉默到底,眼见皇宫就近在眼前,她可是火冒三丈了。
“蓝副将,我倾毕生所学与你商量对策,你闷声不响的是什么意思?”
面无表情的他仅是瞥她一眼,反问她,“运筹帷幄指的是什么?我想没有人会在大太阳底下谈军事的。”
她愣了一下,看看四周,反正又还没有进城镇,怕人偷听哦?她撇撇嘴角,“总之,我将我的想法说出来了,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静观其变。”
她皱眉,拜托,好简单的四个字,她可是口沫横飞说得口干舌燥的。
“先安静一会儿吧,我们要进入东流国的街道了。”他看她一眼,即率先策马走在她前面,本是担心会有什么埋伏,但她硬是鞭策马儿超前,还回头瞪他一眼,“别忘了,我是将军,你是副将,哪有走在我前面的道理!”
他无言驳斥,只好眼观四方,耳听八面,多帮她注意一些了。
而一身银白铠甲的杭爱爱与一身蓝白铠甲的蓝家骏进入东流国热闹的街道后,由于男的俊、女的俏,百姓是看得目不转睛,赞叹声连连。
杭爱爱看大家都瞪着她瞧,她也就大方的与人挥手,还不停的向大家问好。
一直到通过人潮,来到金碧辉煌的皇宫大门前,下了马,她还是回过头,巧笑倩兮的朝众百姓挥手。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蓝家骏对她的行为实在又好气又好笑。
“释放善意嘛,少一个敌人也好!”她吐吐舌头。
他看着她,已不知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她。
她皱眉,“你干么一脸的无奈?”
“没事。”他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他以眼神示意带领他们进宫的侍卫还在前头等着他们。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抿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就举步向前走去。
两人一路经过大殿、曲桥、假山流水的御花园,再经九曲桥、迥廊,到了东流国招待外宾的“库夫殿”。
而富丽堂皇的库夫殿内,紫轩已等候多时了。
至于贺氏及红丹两人,则让他调去陪父皇用餐,明为困住父皇,不让他知道杭爱爱今日来访,实则有些话,暂时不宜让她们听到。
所以在杭爱爱与蓝家骏一进到库夫殿后,他立即朝那名侍卫点点头,侍卫了解的退出去将门给关上,守在门外,禁止任何人进入。
“嘿,就算你将门给关上了,我们也可以飞天遁地,救走我爷爷离开这里。”杭爱爱抬起下颚,气势狂妄的睨视着胆敢扣押她爷爷的紫轩。
蓝家骏暗暗叹了一声,对她“处变不惊”下的“胡言乱语”也算佩服了。
“杭将军别多心,由于我们接下来要谈的可是军机大事,所以总得关起门来再说对不?蓝副将。”紫轩露齿一笑,看看面无表情的蓝家骏后,再将目光移回气焰不小的大美人身上。
蓝家骏点点头,在红木椅坐下。
杭爱爱看他一眼,也跟着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但仍不忘纠正他,“我是主将,麻烦你长幼有序一下,好不好?”
他点点头。
她满意一笑,看着紫轩时又凝起脸色,“我爷爷呢?你有没有对他严刑拷打?”
“没有,他吃得好,睡得好,精神好得很。”
她嫣然一笑,还好,他对爷爷这个禁脔还不错嘛!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扣了老亲王还有一些侍从,从中拦截信鸽,你们想起兵破坏两国和平?!”蓝家骏冷冷的开口了。
闻言,杭爱爱的柳眉又是一皱,“由我开口行吗?”她轻咳了两声,也以冷冰冰的口吻对着紫轩道:“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扣了老亲王还有一些侍从,从中拦截信鸽,你们想起兵破坏两国和平?!”
紫轩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一字不漏的跟着重复说,一抹笑意顿时飞上他那对晶亮的黑眸,“我们确实有兴兵之念,不过,我仔细评量过了,战火绵延,绝非两国百姓之福,但我的父皇、母后及妹妹郡有扩充东流国版图的野心。”
“那简单啊,你可以劝他们不要起兵嘛。”杭爱爱这话就抢得快了,她得意洋洋的看了还来不及说话的蓝家骏一眼。
蓝家骏对她此幼稚举止是哭笑不得,怀疑她有没有脑子,这紫轩王子既无起兵之意,却又不放人,分明有所求,可她却没有意会到。
“你有条件吧?怎么做你才愿意阻止这场战火?”
杭爱爱眉儿又皱了,还要谈条件?
紫轩微笑的看着蓝家骏,再瞥了美若天仙的杭爱爱一眼,“杭将军是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为了两国和平,可以来个和亲政策。”
“你要她当你的妃子?”蓝家骏对他的条件不算意外,光看他凝睇着杭爱爱的表情就能猜到了。
“我——我当你的妃子?”杭爱爱错愕的瞪着紫轩,“你在开玩笑吧?”
“我像吗?”他一脸的认真与爱慕。
她傻眼了。老天,身先士卒,我这将军真的要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吗?
“杭大将军是个聪颖的人,我给你五天时间考虑,在五天的期限内,我保证不会有任何战鼓响起。”
“那——那我爷爷呢?”
“他暂时还得留在这儿做客,当然,五天后你的答复如果是‘愿意’,那咱们的婚礼上,他就是座上客,反之,也许人头落地,杭将军最好三思。”
她脸上血色刷地一白,眼泪马上盈聚在眼眶,哽咽的道:“好,好,我回去考虑,你可不能对我爷爷胡来哦!”
对她马上落泪的女儿娇态,紫轩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继而一想,应是祖孙情深吧!
“就这么一言为定了,紫轩王子!”蓝家骏一说完话,就握住杭爱爱的手,将这个泪如雨下的女大将军给带离皇宫,免得她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唬不了人了。
由于兹事体大,他一回到军营,立即将今日之事修书一封,系在一只信鸽的脚上后,先策马离开军营到几里外的偏避山区,才放开信鸽,避开被拦劫打下的机会。
*
月明星稀的夜晚,东流国的皇上寝宫里,身子恢复健康的狄干赞在今天与妻女共进午膳时,就觉得两人有点奇怪,而午膳吃完,两人又东聊西扯的聊了一堆,还要丫环们泡茶、准备点心,吃吃喝喝,到了晚膳时间,两人还是继续留下来,又叫人准备晚膳,这会儿都几更天了,还不打算走?
她们不累,他可困死也撑死了!
“是不是我卧病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他来回的看着妻女,不然这两个女人怎么一反常态陪他这么久,还舍不得走?
贺氏连忙笑道:“怎么会有什么事呢?”
“是啊,父皇,一切安好,没事。”
是吗?他忍住困意,怀疑的看着两人,这几顿饭吃下来,两人都不时的陷入沉思,有时候,他问话得重复两次才能唤醒她们。
事实上,贺氏这几顿饭当然吃得心不在焉,她一心想知道紫轩跟杭爱爱谈得如何?是否顺利?但怎么时间拖得那么久,也没见他过来。
而红丹其实是很闷的,她知道蓝家骏也来了,当然也想到库夫殿去看看心上人,但哥哥就硬要她跟母后来困住父皇,让她几顿饭吃得味如嚼蜡,也不知吃了什么进去,而哥也不知在于么,人怎么还不来嘛?
好不容易,远远的见到哥哥终于从曲廊那儿走了过来,那蓝家骏也回去了……
她心情更差,意兴阑珊的瞥了母后一眼,再看向哥哥。
贺氏也看到儿子走过来了,但从他的表情实在看不出双方谈得如何。
“父皇。”紫轩在狄干赞身边坐下。
“你母后说你去办点事,是办什么事?从白天办到黑夜?”
他眼光闪烁的瞥了母后一眼,即对着父亲道:“只是儿臣的朋友找儿臣去谈些心事,没什么大事。”
狄干赞隐隐觉得这妻儿三人都有事瞒他,一个念头突地一闪而过脑海,难道——
他蹙眉,会是上回兴兵攻占棘萱国的事仍瞒着他在进行吗?
这事他得派人帮他注意注意。
“我困了,我想睡了。”
在座的贺氏等人伺候他上床后,即离开寝宫,三人立即辟室密谈,但贺氏跟红丹的第一个问题是,“怎么那么久?”
“其实没谈那么久,只是送走他们后,我重新检定那张布兵图,想些事,没想到时间就拖那么晚了。”
这一席话的后半段是假的,在杭爱爱、蓝家骏离开后,他又去看了老亲王,将他孙女赴约一事告诉他,没想到他连吭也不吭一声,根本不理他,他以为他生病了,还找大夫去看他,结果根本没事,但经过这么一折腾,夜都深了。
“杭爱爱怎么说?她愿不愿意当我们的降臣?”贺氏再问。
“事关她爷爷的生命,我给她五天的时间,她亦表示愿意好好考虑。”
“那就好,只要她将边关门户大开,我们就能挥军而下,到时棘萱国就是我们的了。”贺氏满意的笑了起来。
“可是蓝家骏呢?我跟母后到寝宫去时,可瞧见他也进宫来了,他的意思如何?”红丹比较在意蓝家骏,他看来就是硬汉子,要他成为叛将应该不易。
“你放心,只要杭爱爱点头,身为副将的他也只有顺从的份,更何况,他是杭爱爱的手下败将,聪颖的她若劝服不了他,也不会给他有机会去通风报信的。”紫轩说这谎言是脸不红、气不喘,降臣一事他压根连提都没提,只想与美人凤凰双飞。
闻言,她咬着下唇不安的问:“哥的意思是她会杀蓝家骏灭口?”
他点点头,“在不得已的情形下,那就是不得不的下下策了。”可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的。
那怎么成?他可是她看中意的驸马爷呢!红丹急忙看向贺氏,“母后——”
“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事情还不一定,就看蓝家骏懂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了!”知女莫若母,贺氏当然知道女儿在想什么。
言之有理,红丹只好祈求他别当个硬汉子才好。
*
“居云关有消息来了,皇上,皇上!”
棘萱国的皇宫里,收到信鸽的蓝威一家人偕同杭昱豪夫妇连夜进宫后,立刻将蓝家骏的信呈交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