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知道她会有此反应的!金镇宇臭着一张俊颜,“请娘娘尽速回答朕的问题。”
她缓缓的点头,抿抿唇,压抑满怀的笑意后,才道:“本宫觉得是一皇不如一皇,一皇比一皇还烂。”
果真没好话!意思是他比性好渔色的先皇还要差劲。
他霍地起身,咬牙迸出声,“朕受教了,朕要回宫去了。”
“等等,皇上,本宫的话还没说完呢,有些良心建议,皇上听完了再走也不迟。”
他瞪视着她,眸中闪烁着冷光。
“立后选妃嘛,这金枝玉叶的脂粉群里多是孔雀、凤凰,后宫佳丽当然可以选个上千上百位,但切记得多选些头脑简单的木头美人,免得后宫争风吃醋,天天上演抢人戏码,届时要享百人千人之福的皇上可是会吃不消的。”
金镇宇冷冷的瞪她一记,硬生生的咽下到口反驳的话,在心中提醒自己,他要到答案,可以跟皇奶奶交差了!
他双手握拳,甩起宽袖就往朝天殿走去。
温蓝挑着柳眉看着他挺拔的身影,不明白他干吗特意来让她念上一念?
而这巧儿、婉儿又是在干吗?远远的就看到她们两人低头、欠着身等皇上走过去,一等不见皇上的影儿了,便拔腿快跑,往她这儿直奔过来。
她皱着眉儿,看着两人气喘吁吁的站在她前面,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抚着上下起伏的胸口。
“跑那么快干啥?这会儿喘得像条犁不了田的老牛。”
“启……启禀……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你……上……上了……”
温蓝凤眼一瞪,“不准再给我喘气了,一句话给本官说完,要不,我叫人割了你们的舌头!”
“你上了选妃名单了,娘娘。”两人一听,哪敢再喘气,憋住气也得将整句话吐出来。
“什么?!”她脸色悚地一变,怔怔的看着两个拼命点头的宫女,
难怪、难怪皇上莫名其妙的来问她选妃的问题!
她一咬牙,气呼呼的往朝天殿走去,巧儿跟婉儿连忙跟上前去。
*
朝天殿里,距离皇上寝宫有一小段距离的一间豪华卧室,金镇宇正跟躺卧在床上的皇奶奶转述温蓝的答案,“……她要朕选头脑简单的木头美人,免得后宫上演争风吃醋抢人记,朕会吃不消。”
王容凤点点头,“果然是个良心建议。”她边说边观察他的神情,奇怪,除了紧绷着俊颜外,双眸的火气还不够旺嘛!
而且她这个皇孙怎么没有提到温蓝也上了选妃名单的事?她困惑的目光移到站在另一边的沉慧身上。
她看出她的疑惑,但也不清楚原因,只能跟着摇摇头。
难道那个温丫头没跟皇上说?怎么可能?她观察过她的性子,她不会是个闷不吭声的人。
或者是那两个宫女还来不及将话传进她的耳朵里,所以才会一片平静?
“太皇太妃请止步,皇上正跟重要的客人在谈话,太皇太妃、太皇太妃!”刘得庸的声音突地在外响起,而且愈来愈大。
在看到气煞了一张粉脸的温蓝,闪过刘得庸的阻挠进到房间后,王容凤的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她瞥了也在微笑的沉慧一眼。
原来戏是要搬到她这儿上演啊,那更好,她更能享受咧。
“太皇太妃擅闯而入,不会太不懂规矩了?”金镇宇见到她又是一肚子气,因为刚刚被损的火气都还没消呢。
“规矩?不懂规矩的人是谁?真不敢相信皇上居然对本宫也有非分之想,真是令人作呕。”她一脸鄙夷。
“非分之想?”他怒不可遏的瞠视着她,“太好笑了,娘娘是在暗示朕对你有意思?”
“暗示?”温蓝嗤之以鼻,“我是明示,不过,本宫希望皇上能再三思,多想想咱们俩的辈分,切莫不要‘大小老少通吃’,那不免吃相难看!”
该死的!她一脸嫌恶是啥意思?
他咬牙怒道……“朕不知道太皇太妃在胡说什么,更不明白娘娘讲话为何总是这么难听?”
“是恶毒!但很贴切。”
“你……”他气得差点没吐血。
王容凤看着神情已从原先的怒火转为冷漠的温蓝,身上有一股顽强气息,让她甚为欣赏。
“本宫再将话挑明此呃,我不想当皇上的后妃之一,请皇上立即在选妃名单上将本宫的名字划掉,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她冷眼睨他。
“选妃名单上?你?”金镇宇倒抽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就是,现在装蒜不嫌太迟了?”
他真是愈来愈迷糊,选妃名单上怎么会有她的名字?他直觉的将目光移到床上的王容凤身上,却见她满脸笑容,这笑还很狡黠……
是了!肯定是皇奶奶搞的鬼!
他俊脸一沉,有一把怒火在胸口燃烧,他怒气冲天的直视着王容凤。
“皇上,给老妇一些时间跟这个美丽的姑娘独处一下好不好?”王容凤仍笑得很灿烂。
“不好!”他毫不考虑的拒绝了,她背着他胡闹乱来,谁知道她刻意遣开他又想干什么?
不好?王容凤瞧了瞧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巧儿、婉儿,再瞄瞄站在一侧的刘得庸,“那老妇请皇上将闲杂人等都叫到殿外去守着,也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屋里来,可以吧?”
金镇宇闷闷的点点头,瞥了刘德康一眼,“全听到了吧,出去候着。”
“遵旨!”刘得庸转身示意巧儿跟婉儿一起离开,退到殿外去。
“老尼也出去吧。”沉慧向王容凤跟金镇宇点点头,再看了温蓝一眼,转身出去。
此刻屋里只剩下王容凤、金镇宇、温蓝三人。
温蓝将目光移到那名还真是“尊贵”的花白老妇身上,瞧这会儿皇上站着,她却躺着。
哼!她冷嗤一笑,看来她还猜错皇上要这个老妇人扮假太皇太后的用意了,她不是要逼她出宫,而是要逼她当他的后妃之一!
“既然都是自家人,那就放轻松点聊,来来来,都坐下,坐下。”
王容凤边说边从床上起身,先在椅子上坐下,再看看皇上,他抿着嘴坐下,她再将目光移到温蓝身上,她还是站得直挺挺的。
她笑了,“老妇不想什么太皇太妃的叫着,就叫你小蓝如何?看你对皇上听从我的意见遣走太监、宫女一事毫不错愕,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温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她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所以也不说破,就让她说完话,她可以阳奉阴违,跟着演戏就成了。
见她不语,王容凤倒也不动怒,反而笑盈盈的道:“这可真怪了,我记得曾说过,要是谁敢将我是太皇太后一事传出去一个字儿,就要将那个兔患子的舌头给割了,如今我想知道,是谁舌头那么长,将我的身份传给你知道的?”
小诚子跟巧儿、婉儿是同乡,进宫后,三人相互照顾,感情好得很,而她迟迟没有来见这名重量级人物,一方面是她不犯她,她便不犯她,相安两无事!另一方面,她也不想三人因她而被割了舌头。
虽然太皇太后是假的,但她有皇上在背后撑腰,要杀几个宫女、太监是易如反掌,何况是割舌头?
在这些皇亲国戚的人眼中,那些奴才们的命贱,可不将他们当人看。
“小蓝?”
“太皇太后,没人告诉我你的身份,是小蓝……”这个名字她实在说不顺,也听不顺,但太皇太后没将她改成阿狗、阿猫,她该知足了,“是小蓝察言观色,猜测你的身份肯定尊贵,要不,怎么可能皇上站着,而你能躺着跟皇上说话呢!”
王容凤赞赏的点点头,但不是因她说的话,而是她护奴才们的心。
金镇宇可没心思想那么多,他还一肚子火,“皇奶奶既然已经跟太皇太妃……”
“怎么叫得这么见外,跟着皇奶奶叫她小蓝。”王容凤立即打断他的话。
“皇奶奶!”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她。
“她会是你的后妃之一,何必叫得那么见外,对不?小蓝。”她亲密的对着温蓝笑道。
不意外,美人儿也是臭着一张脸,“请太皇太后别逗了,小蓝乃太皇太妃,跟太皇太后算是同辈,怎么也不可能一降成为皇上的后妃之一。”
“怎么不行?你的其他妹妹不也撤去贵妃之名,或和番、出家或下嫁宗亲王,只要你撤去贵妃之名,就能成为后妃之一。”
“小蓝不想,小蓝就只要当太皇太妃,对其他后妃之名都没兴趣。”她也很坚持。
“朕对她更是没兴趣,出言歹毒,从没好话。”
金镇宇也表达立场,两人的目光对上,一犀利、一冷淡,四周的空气似乎因火花四起而滋滋作响。
“小蓝说话是尖锐了些,但总比一些口蜜腹剑、佛口蛇心的人要好吧?”
王容凤帮温蓝说话,引来她错愕的一瞥,但这话听在金镇宇的耳里更觉不妙,皇奶奶不会是中意她当他的后妃,才搞出这事来吧?
他将怀疑的目光移向她,“朕想知道皇奶奶为何瞒着朕将太皇太妃……”
“小蓝!”她不耐的再次打断他的话。
他咬咬牙,“是!将小蓝列在选妃名单上?”
王容凤筑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牙齿,“皇上不是说小蓝老跟你过不去吗?而且你还老是吵输她,所以我这是在帮皇上出气啊。”
“出气?”他皱眉。
“对,所以我才先要皇上去问小蓝选妃的事嘛,她不是说了句,要你选头脑简单的木头美人吗?你就选她啊,这不摆明了在你心中,她就是那个头脑简单的木头美人?!到时候,她不被自己的话呕死才怪。唉!”
她突地叹了一声,“不过,这话原本是要等你选妃那天才能说的,你这会儿憋不住气,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这全招了,不是不好玩了吗?”她还装出一脸的失望。
“太皇太后觉得这事好玩?怎么小蓝听来却刺耳极了。”温蓝压抑着怒火,看着这会儿又装出一脸懊恼的王容凤。
她那张老脸的表情还真会变,这会儿又笑起来,“那当然,不过,皇上听来可好了,再说,将你选为后妃之了就能任皇上宰割,要你向东,你不能向西,要你往南,你自然也不能往北走,我说皇上,这听来是不是更舒服呢?”
虽然不想承认,但金镇宇这一听,还真的觉得通体舒畅,火气顿消,他怎么从没想到将她纳为自己的后妃?
如此一来,她就不能再“倚老卖老”,以太皇太妃之姿将他咬得死死的了。
可他为什么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王容凤不想让皇孙意识到被洗脑、设计了,连忙咳了两声,亲密的拉起温蓝的小手就往外走去,“我跟小蓝挺投缘的,我跟她到凤清官走走逛逛去。”
投缘?!温蓝可一点都不觉得,她胸口有一把火烧得她都快喷火了。
但也好,到她那里去,她就将她是假太皇太后一事揭穿,也要她不必为了帮皇上一逞私欲,而跟皇上唱双簧,让皇上看来很无辜、很被动……
思绪百转的她没甩掉王容凤的手,只是臭着一张美美的脸儿,往凤清官走去。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婆叽叽喳喳的,对皇族之事是如数家珍,这使得她困惑了,老太婆有年纪了,要她在短短时日背上庞大的皇族之事可不简单,何况还有其他的皇亲国戚大小事?
而且,她又不像是背的,神情看来反倒是在回忆过往,难道她是真的太皇太后?
接着,温蓝确定她是真的了,她带着她去看她曾住过的宫殿,也告诉她,为了她的皇孙要选妃立后,所以她才回官来看看。不过,她不想引起骚动,只让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样来去也省事得多……
天!她居然是真的!那、那在这个皇宫,不就有人可以管得了她了?!
第四章
翌日,昏睡了一整天的林彬在睡醒后,火速赶到习王府,将曾姿仪从选妃名单上消失而由温蓝取代一事,从头到尾全说曾竣盛听。
“砰”地一声,曾竣盛横眉竖目的猛捶了桌上一下,咆哮道:“该死的!皇上竟将我当猴子要,先安抚我却又派老太婆拿了如朕亲临的金牌划去小女的名字,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去!”
他气冲冲的就往外走,但给林彬拉回房里去,留着八字胡的林彬仔细看看门窗四周,这才压低声音开口,“曾亲王请先息怒,冷静想想,是不是咱们共谋天下一事被皇上发现了?”
他脸色丕变。
“要不,皇上视曾亲王如父,文武百官东认为令嫒这次肯定夺得后位,但这会儿却无声无息被除名,这不是太不合理了?”
闻言,曾竣盛说不上慌,倒是从刚刚的盛怒中恢复理智,他轻持白须,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不对,他一向很小心,不会在皇上面前露出对权势的兴趣,更无一句危及大金皇朝江山的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透着诡谲,曾亲王是不是要我去将那些合作官员找来共商计策?”
他沉吟一会儿,点点头,“就约今晚亥时,老地方,但要小心点,别一窝蜂的进去。”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那除名一事该怎么办?”
“皇上既然偷偷要人将名单改了,我能进宫去兴师问罪吗?缓个几天,你准备将另两名人选送进宫去,届时我也有个名目,问问皇上,怎么小女的名被撇除在外了。”
“如此甚好,那我就先差人约那几名官员去。”
“嗯。”
林彬离开后,眉飞色舞的曾姿仪带着三名裁缝师父走了进来,“爹,你跟皇上熟,选妃当日,我这服饰可不能太寒酸,既要豪华也要讨皇上欢喜,你来帮我出些主意。”
“嗯。”他点点头,暂时得跟女儿隐瞒她后梦难圆一事了。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被曾竣盛吸收的将军葛哈克、参将何庆、东门总侍卫长姚定、林彬及其他四名一二品地方官员顾思河、徐应、姚庆东、谢山等人,陆陆续续的乘轿来到这位于南阳城内的妓女户“美人楼”。
美人楼在先帝在世时,就是个响当当的妓院,平时,先帝在皇宫里畅快风流,而臣子们下了朝,一到夜晚,就呼朋引伴的往美人楼来。
因为这儿的姑娘美、酒醇香、菜色佳,男人到此风流谈事,把酒言欢,日子可是逍遥极了。
这会儿一轮明月高挂天上,美人楼的三层楼院可也是通火灯明,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客人坐了大半,环肥燕瘦的莺莺燕燕们身穿红的、蓝的、黄的、白的各式薄衫,内罩半露乳沟的小肚兜,向来客们勾魂,整个大厅里充斥着姑娘们劝酒的娇嗲声,与男客们的淫欲笑声。
但在三楼转角处的一个大房间里,可没有楼下那嘈杂荒淫的谈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