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高跟鞋,发明这个的人更该死。」钟蔚理一边敏捷的攀爬上树,一边嘴里 恨声连连的咒骂着。
一袭纯白的雪纺纱晚宴服拘束不了她利落的身手,三、两下工夫,钟蔚理已经安坐 在这株粗壮老树的第一根横伸的枝桠上。
她顺手撩起裙摆,就这么让她白皙细致的两只小腿儿轻轻的晃啊晃。
望着不远处草坪上的人群,她想,虽然爷爷说这是他费心为她布置的舞会,但她不 知道到底是为了庆祝她顺利从医学院毕业而举办,还是所谓的上流社会的交际借口?
收回了视线,钟蔚理低头看了看从刚刚就挂在手上的两只高跟鞋。
唉!这双鞋子就是让她躲到这里的元凶。
从不穿超过三公分鞋跟的她,当脚上的L.V.断了跟时,她再也无法忍耐的从现场开 溜了。
「爷爷,不要怪我,谁叫你准备了这么高的鞋子给我!」
她嘴角泛起一抹轻笑,想象着爷爷发现自己开溜后,那吹胡子瞪眼的不悦表情…… 他明知她是来自南美丛林的「女泰山」,女泰山穿高跟鞋不剉吗?!
「都是爷爷——」她那双璀璨夺目的美眸,快速的掠过一道神往的光芒。
钟蔚理从小就跟随父母至南美丛林行医,终日生活在水流垂落的瀑布、碧绿如玉的 溪池,各式热带花卉、蕨类及繁盛茂密、高耸入天的森林中,而陪伴她的除了印第安人 外,还有许多可爱的动物。
随着人猿、猴子抓树藤游戏林间,她也练就了一身女泰山的好本领,可以在雨林里 喔伊喔的来来去去。
丛林的生活一直是很快乐的,可是她长大了,爸妈奉爷爷想看儿孙之命,只得将她 送回纽约和爷爷团聚。
只是她真的很不习惯这个钢筋丛林,崇尚自然主义的她,宁愿住树屋也不愿住进高 楼大厦,不过,纽约这个掌控世界经济动脉的「大苹果」市,怎么可能有树屋呢?!
她原本打算在这棵大树上建个小树屋的,但爷爷却很坚决的说:「Noway!」
月光斜斜的洒了下来,钟蔚理的思绪也随着轻柔的夜风愈飘愈远了,她开始想象自 己就置身在南美的热带雨林中……这么想着想着,咦?她的足踝怎么痒痒的?
她眉头一皱,不对!这感觉好象是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给轻轻的握住——手掌?!剎 那间的惊愕,差点让她由树上掉了下来。
她定下心神,将视线往下一溜。
微光中,一对像是盯紧猎物般的锐利眼眸,正对着她的眼光,而他英挺刚毅的脸部 线条,也令她立即想起了这号人物是谁。
「你怎么可以这样一声不响的握住人家的脚?」
在几秒钟的诧异之后,钟蔚理的心里并无不悦,只是总得问一下嘛!他这个大帅哥 闲着没事捉她脚干么?
树下的男人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凝望着她的眼神由锐利转为柔和,脸上似乎还微微 的泛起了笑容。
同时,握住她足踝的手掌非但没有放开,更过分的是,竟还缓缓的朝她的小腿温柔 的移动着。
顿时,一阵从未有过的麻酥感在她心里升了上来,这感觉并不讨厌,但却教人有点 儿害怕,「喂!别太过分了,你别以为你是万人迷,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钟蔚理不 客气的瞪着他。
「你认得我?」男人显得有点诧异,不过,语气中却似乎透着些许高兴。
他的声音很迷人,但握着她脚的大手却半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她撇撇嘴角,「你刚刚是最后『进场』的,看那些女人只差没流口水的眼神与表情 ,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算了。」男人似乎有点失望,顿了一下继续道:「女主角偷偷开溜好象 有点不礼貌吧,你是否该下来了?」
「要我下来,你是不是该先放开我的脚?」钟蔚理有点意外,这男人竟然知道她的 身份?!
他笑了笑,深邃的黑眸直勾勾的看着她。
「我警告你,再不放手,我就要你好看。」
「是吗?」男人的脸上又泛起了一丝微笑,「我倒想看看你要如何的给我好看。」
男人的话才说完,钟蔚理另一只没被握住的脚,已不顾一切的朝他的脸颊踢了过去 。
不过却「凸槌」了!她不但没有正中目标,反而自己还整个人摔了下来,正好落入 他的怀里。
唉!原来人家早有防备,在她伸脚的同时,早已顺势把她拉下来了。
「你真的让我很『好看』啊!」他双手抱着她,不怀好意的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来 回打量着。
如此近的距离,让钟蔚理能很真切的看清楚他的脸,一身黑色西装的他真的很好看 ,五官轮廓很有个性,帅俊挺拔,隐约中有些许汤姆克鲁斯的味道,不过,他现在虽然 笑着,但身上却不自觉的散发出一股冷峻的气质。
令她不解的是,对这张俊脸,她怎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由于心有疑惑,钟蔚理竟不自觉的怔怔的看着他,一时也忘了抗议。
「汉斯、蔚理,你们怎么了?」一个苍劲的老人声音突地由背后传来。
关汉斯回头望了一眼,「钟爷爷,没什么事,我找到蔚理了。」
他转过身来,放下钟蔚理后,笑意由他的眼底一路漾开,略带戏谑的神色在他的脸 上泛滥着。
此时,回过神来的钟蔚理双脚甫一着地,便不假思索的扬起手,一巴掌就招呼上关 汉斯的脸颊。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关汉斯的脸颊上已留下五指清晰的掌印。
「蔚理,你做什么?」钟台正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你……别跑啊! 」
「这才叫『好看』!」她不等钟台正说完话,拔腿就跑,而她得意的语音在夜风中 飘荡着,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汉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年近六旬的钟台正 看着孙女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只好回头对另一位当事人寻求解答。
「没事的,钟爷爷。」关汉斯轻抚脸颊苦笑着,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赏过耳光,「 我以为她认得我,是我太自以为是。」
「真的没事?」钟台正一脸疑惑的道:「那我们回去吧!我一定让那丫头跟你道歉 。」
「我真的没事。」关汉斯指指脸颊笑着说:「不过,我这样子是无法回去席上了。 」
钟台正看着他的脸颊,红红的掌印在月光下确实清楚可见,实在不好对人解释。
「这样吧!改天我请你单独聚聚,同时让蔚理这孩子跟你道歉。」这个在商场上叱 咤风云大半生的老人,很快有了决定。
关汉斯摇摇头,「没那么严重,不用道歉的。」他再点点头表示,「不过,我同意 我们另外约个时间,单独庆祝蔚理的毕业。」
「那太好了!」
关汉斯微微一笑,「那么,我先走了。」
钟台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关汉斯挺拔的背影,他的大脑并没有因为关汉斯的离去而拋 开刚刚所见的一切,慢慢的,一个笑容在他的脸上展开。
自从蔚理回纽约后,他就老想着要将两人凑成堆,但不是一个忙着事业,就是一个 忙着从宴会里落跑,总是阴错阳差的没碰在一起,幸好,今晚总算有了交集。
「现在也许真的没事,但将来未必就一定没事了。好!打铁要趁热,就这么办。」
钟台正喃喃自语的朝草坪走去。
???阳光穿过落地窗的薄纱窗帘,金色的灿光恣意的在屋内雀跃飞舞。
钟蔚理早在清晨的第一个啁啾鸟叫声响起时便醒了,只是,她一反常态的让自己合 着眼睛继续窝在床上,直到此刻,都还没有下床的意思。
一想到昨天夜里,爷爷竟然没有将她捉回宴会上去,她就很意外。
本以为她还要费很多力气,才能摆脱那种令她厌烦的场合呢!没想到她这次竟这么 容易就过关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倒是对爷爷有一丝歉意,毕竟昨天的宴会是为她举办的。
蓦地,昨夜那一双动人心魄的深蓝色眼眸,在她的心底浮升上来。
弓起脚,钟蔚理轻抚着被他握过的足踝,顿时一阵温热直透心底,彷佛他的手仍停 留在自己的足踝上。
她继而想起被他抱住时,他迷人的脸庞是如此的贴近自己,突然一股燥热没来由的 满身乱窜。
「无聊!发花痴了。」睁开眼睛,钟蔚理轻声的咒骂自己。
原来他叫汉斯,这人的模样与名字怎么老让她觉得似曾相识?但她想来想去,就是 想不起来他是谁。
不过,骂归骂,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随他起舞。
他为何会认识自己?听他和爷爷的对话,他们似乎非常熟稔,而且是爷爷要他来找 她的。
「叩叩叩!」伴着急促的敲门声,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在门外响起,「钟蔚理,不 管你清醒了没有,我可是要进来了。」
话未说完,门已打开了,她知道进来的人是高洁,她回到纽约后的同学兼室友,也 是少数知道她身家背景的挚交。
钟蔚理从大三开始,就在外租屋,为的是不喜欢豪门交际,让自己可以过得无拘无 束些,而且她原本打算一毕业后就动身回南美找父母,不过,州立医院有一个半年的实 习机会,所以,这时间是得延后了。
「天要下红雨了,早起的鸟儿改变习惯?!呵!可叫我开了眼了。」娇小玲珑、有 着一张娃娃脸的高洁一闪身已到床沿,嘴里连珠炮的说着。
「别吵,你知不知道自己像一只聒噪的乌鸦?」钟蔚理抱着薄被侧转身不理她。
「唷!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倒是先嫌起我来了。」高洁伸手作势朝她的薄被抓去, 「昨晚你竟敢放我鸽子,害我一个人在宴会里晃来晃去的,现在看我怎么收拾你。」
钟蔚理猛然坐了起来,瞪她一眼,「真是老套!女色狼,吃了我那么多年的豆腐, 你腻不腻啊!」
「啧,啧!蔚理,你真迷人。」薄被还是让高洁给扯开了,望着习惯裸睡的钟蔚理 ,她怪声怪气的叫着,「前凸后翘、晶莹剔透的,连我都会心动,怪不得那么多学长、 学弟要为你蠢蠢欲动。」
「你有完没完啊!」
钟蔚理翻身下床,随手披上睡袍,她实在有点受不了高洁刻意做作的眼光与表情, 同为室友这么多年,两人还有什么没看过的?而且她们都是女生啊,她有的,高洁也有 ;
她没有的,高洁自然也没有。
「当然没完,你哪时候学会赖床的?」这下换高洁占领床铺,舒服的躺了上去。
钟蔚理回头瞅她一眼,「你这个赖床鬼才叫我惊讶呢,这会儿都还没日上三竿,怎 么你会这么早清醒?」
她满足的枕着羽毛薄被,「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昨晚失踪后,钟爷爷大发慈悲的 收留我,这会儿我会在这里出现,自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她明白的点点头,高洁会赖床,但也会认床,肯定是赖不下去才只好起床了,她边 想边转身走进浴室。
「你昨晚到底怎么了?」高洁好奇的叫问着。
「没怎么,只是鞋跟断了,我当然退场喽!」她从浴室里探出头来。
「你说得倒轻松,知不知道全世界的人差点都动员起来找你了?」高洁不悦的送她 一记大白眼。
「没那么夸张吧?」她瞥了她一眼,再度走进浴室里梳洗。
「什么没有?!」高洁撑起上半身,「你知不知道所有的士绅名流整晚在干么?」
「干么?」她边刷牙边回道。
「找树、看树,你爷爷这占地千坪的豪华别墅的大小树全找了!」
闻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牙膏沫也喷到镜子上了,「你在开玩笑?」
「才怪!」高洁干脆坐起身来,「大家都知道你是怪胎,睡不惯软绵绵的床,宁愿 挂在树上睡觉!」
难怪……她忍俊不住的大笑出声,「我还在想昨晚怎么都没人来吵我?」
高洁好奇的继续问道:「你哪时开窍的?不当原始人?」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还不是怕有人又闲闲没事的待在树下拉我的——」她倏地住 了口,脑海中再次出现关汉斯那张俊逸的脸孔。
高洁眉一蹙,抱着枕头,扯开喉咙叫道:「拉你的什么?」
「呃——没事,对了,那个叫汉斯的是什么来头?」她顿了一下又问:「他进来时 ,你的神情告诉我你认识他。」
「自以为是的小姐,本人在此声明我只是知道他,并不是认识他,OK?」
「知道他却不认识他?这是什么逻辑?」梳洗完毕的钟蔚理走出浴室,戏谑的问: 「莫非你对他有兴趣,所以特地打听过?」
「打听是没有,听说的倒不少。」
「没兴趣会去听他的事?」她出言打趣道。
高洁认真的回答,「我可有自知之明,本人是玩不起也输不起,所以,对这个倾倒 众女的人物,我的态度向来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钟蔚理收起开玩笑的心态,认真的端详着高洁,她知道高洁闹归闹,但对某些事可 是特别认真。
不过,高洁的话却也提高了她对关汉斯的好奇心,因此,她的神色中透露出些许的 急切与渴望,她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他的讯息。
「他昨天出现时,我是有些意外,不过,以钟爷爷的商界人脉,这也没什么。」高 洁继续说着,「其实,我也只知道他是个有名的建筑师,财力之雄厚又非一般建筑师可 比拟,而且男人多金必风流,但这个古老定律在他身上却不适用。」
「怎么说?」她坐到床沿,神情关注看着高洁。
「中美混血儿的他身边不乏女伴,但也从没听过他跟谁闹过绯闻。」她摇摇头,「 这种男人太诡异了,我招惹不起。」
高洁将她知道的事简要的说完后,这才发现钟蔚理竟然听得如此专注,神情又是如 此热切,惊讶之余,她也同时兴起捉弄她的念头。
「怎么?春天到了吗?不是还要一个多月后才是春天?还是我忙得忘了时间了?」
连续几个问号令高洁自己都先笑了起来。
钟蔚理虽故作镇定,但脸上却是热烘烘的。
她知道高洁在取笑自己,但奇怪的是她也没想要反驳,心里的感觉令她感到奇异, 一时之间她也弄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怎么发起呆来了!大事不妙哦!看来你确实病得不轻。」见她不出声,高洁更是 不客气的嘲弄她。
「你发什么癫!才问一句就惹来你这么一大串话,若我再多说两句,不就没有的事 都变真的了。」钟蔚理知道再不说话是不行的,高洁肯定会调侃得没完没了,她接着又 说:「时间差不多了,换了衣服后,我们是不是该去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