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冲进澡堂的前一刻,宋承刚将浑身浸在水池里,频频打哆嗦的任如是抱起拥在怀中。
任如是冷得牙齿打颤,全身僵硬,只能紧紧的抱住他,吸收他的体温……
但由于宋承刚衣衫仅是套上,露出宽广胸膛,所以这一幕看在奔进来的众人眼中可是暧昧透了。
众多学生们又妒又气,甩身离去,她们还在痴痴等着宋承刚的青睐呢,结果他跟任如是竟……
宋承刚没有向大家解释这一幕,他抱着已经快要冷死的任如是往她的房间走去,再回头喊了一声也看傻的小欣!
‘快来,你得帮你家小姐换衣服。’
‘呃,是。’
她连忙跟上去。
而方素心看着议论纷纷的先生及其他学生与仆佣丫鬟,心沉甸甸的。
*
任如是掀起的这股轩然大波,让无敌女子学院一下子又走了许多学生。
这一次走的,多半是对宋承刚还依恋不舍的学生,但也有几个是觉得风评不佳,不想在这样的环境就学……
而任如是更因浸身在冰水中,得了风寒,在床上连躺了好几天。
任思贤偷偷来看过她,甚至还谢谢她如此牺牲,但毕竟是女孩儿,这方法只能用一次,免得擦枪走火,毁了自己的清白就糟了!
唉,但她就是怕自己的清白要给宋承刚,才这么整他的嘛,谁晓得事与愿违!
至于方素心,可以用痛心疾首来形容,她很生气,气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但她怎么回答?只能一个字儿也不吭。
现在她只有一肚子的火,就等着今晚,要在某人的身上泄忿!
‘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是,娘真的是越来越不了解你了。’方素心难过得都想哭了。
‘娘,你别这样嘛,请你相信我好不好,我这么做一定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
就是不想当那个人的新娘,要将他赶离学院嘛,但这话怎么对娘说呢?
方素心沉眉锁眼的看着女儿,‘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但那样的事不准再发生第二次。’
那当然,她也不想!
方素心回房休息了,而任如是则是一直熬熬熬,熬到了半夜,拿了把剪刀偷偷地溜进宋承刚房里。
这一次她打算下狠招,将他的头发全剪光光,让他变成光头,看他还能待在这儿教书,见人吗?!
她抿着唇,气呼呼的摸到床边,打算先往他垂在枕头下的头发先下手,但剪刀还没动,她整个人突地被拉起,转了一圈,居然变成她躺在床上,而宋承刚就压在她身上,狡诈的眸光直勾勾的瞅着她看。
天啊,他是醒的!
她浑身一僵,而宋承刚也不知在何时已夺走她手上的剪刀,此刻正拿着它放在她耳下,笑道:‘这一刀剪下去,你这头乌黑的头发就少一大绺了。’
她听得心惊胆战,猛咽口水,‘你、你不会真的──’她吓得要挣脱起身,但──
‘别乱动,剪刀也是不长眼的,不小心划到了你的脸或眼睛,那就不好玩了。’
任如是脸色一白,真的不敢动了。
他勾起嘴角一笑,‘我剪了!’不客气,他真的喀喳一声,剪下了一绺发丝。
她倏地闭上眼睛,盈眶的热泪很快滚落脸颊,呜呜呜,她的头发……
‘哭了?’他可恶一笑。
喀喳!‘第二刀。’其实他只是对着空气剪。
‘呜呜呜……’她越哭越伤心。
喀喳!‘第三刀。’他还是对着空气剪。
‘呜呜……对不起,不要再剪了……对不起嘛,呜呜……’她哽咽啜泣,就怕他将自己剪成了尼姑头。
‘不要剪可以,但我要知道你这么积极的找我麻烦到底是为了什么?’
‘鸣呜呜呜!还不是我到月老庙去求姻缘嘛,结果……’她抽抽噎噎的将发生的事全说了出来,说完已是泪如雨下。
看着身下哭得涕泗纵横的泪人儿,宋承刚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嫁给他有这么悲哀吗?
这听来可真叫人伤心呢!
他莞尔一笑,他逗她是逗上瘾了,有这样一个让自己不会无聊的女子当老婆,日子过得肯定有趣极了。不然,不早早将婚事定下来,谁知道爹娘又会使出什么计谋逼他带个女孩回家亮相?!
但苏杭两城,近日有新铺子开张,他已应允前去帮忙筹备,这一去来回,最快也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
宋承刚握紧了手中的一小束发丝,低头亲吻了她颊上的泪珠,看着她惊愕得张开了眼睛,瞪着他。
‘你不会在一个月内嫁人吧?’
任如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她直觉的摇摇头。
‘很好。’他微笑的放开了她,她从床上起身,看见他手上的那一小小绺发丝,急忙将自个的头发拉到前面来看,这才明白他只剪了一点点,其他只是吓吓她而已。
她气急败坏的下了床,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这才气呼呼的离开。
翌日,任如是本来还满脑子想着怎么逼走宋承刚,结果他却不来教书了,而且还请了一个叫徐大维的取代他先生的位置!
瞪着那个满口赌经的徐大维,任如是简直难以置信,宋承刚有没有搞错?居然找了一个这样的人来代课!
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徐大维长相不赖又是个富家子,居然成为继宋承刚之后,最受欢迎的先生……
第八章
时序来到九月,御史府花园亭台边的枫树已枫红层层了。
今天天空下起了微微细雨,雨点微敲叶片,整个花园有股微檬的蒙眬美。
宋承刚前去苏杭,家里就只剩两老在,日子实在单调了些,若是遇上宋世钧前去宫中跟皇上共商国事,家里只剩蔡贞蓉,她就更无趣了。
一身淡蓝绸缎绣着金丝裙装的蔡贞蓉,看着窗外的雨丝,叹了一声,又听到隔壁邻居抱着哇哇大哭的男娃儿,边摇边逗的要他瞧瞧雨儿。
‘别哭、别哭!我的宝贝金孙,瞧你哭,老天爷也在哭了呢!’
真会掰,欺骗娃儿嘛!但她念头一转,若有个小娃儿作伴,可以骗,那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蔡贞蓉摇摇头,心中是又妒又羡。
就不知道儿子看上的那个有趣又好玩的姑娘是哪一个?自从听到碧瑶告知这个好消息后,她可开心极了,但等了又等,问了又问,儿子也是三缄其口。
上回还以相亲计逼他将真正的心上人带回来,没想到儿子还是老神在在,连个影儿也不让他们瞧!
她实在很想到无敌女子学院去问问方素心的,但又怕叨扰了她,女人办学院不容易啊……
思绪百转的蔡贞蓉,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快步的下了阁楼,走到儿子的书房。
这一次他跟女子学院请了长假,一定也会将一些东西带回来,她翻翻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翻翻书,也翻翻柜子,再往抽屉里一拉,没有,一直找了又找,还是什么也没有!她叹了一声,转过身子,眼睛倏地被一个束西吸引住,她走过去,来到另一边的书柜里,看着那条垂下来的红带子。
拉住红带慢慢的往下一拉,居然拉出了一件肚兜!
她眼睛一亮,呵呵呵……她的儿果然有意中人呢!
也许两人的关系匪浅。
也许她已经有个金孙在那位姑娘的肚子里了!
她越想是越兴奋,将肚兜折好塞入衣袖步出书房,叫丫鬟备了顶轿子,喜形于色的前往无敌女子学院。
这一到了学院,方素心看到她颇觉讶异,‘贞蓉,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有重要的事。’
蔡贞蓉将在儿子书房找到肚兜的事说明后,再将肚兜拿了出来,‘你帮我瞧瞧,这件肚兜是不是你们学生的?你有没有可能知道是谁的呢?’
谁的?方素心接过手一看,可傻了,这上面的花还是她亲自为女儿绣的,她怎么会不知道是谁的?!
但这么贴身的东西,怎么会在宋承刚手上?
‘郡主,你识得?’蔡贞蓉眼睛一亮。
方素心愣了一下,连忙摇头尴尬的道:‘不不,我怎么会知道,这女娃儿的贴身物都是丫鬟们洗的,’
‘那可不可以麻烦郡主帮我查查看?我若问承刚,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但你也清楚,我跟他爹有多急着想帮他办婚事。’
她点点头,‘我知道,呃,那我就先收下了。’
‘嗯,不过,在承刚从苏杭回来前,我会来找你拿回去,免得被他发现了。’
‘我知道了。’
蔡贞蓉本想离开,但思索了一下又问:‘郡主有没有发现他跟哪个女学生走得比较近?’
有,她女儿!但这话实在还不宜说,她的心仍在挣扎,何况,若是让贞蓉得知几天前两人在澡堂发生的事,难保她不会顺水推舟的帮小俩口办起婚事……
‘郡主,你可有想到?’蔡贞蓉心儿急。
方素心一脸歉然,僵笑道:‘可能院务繁忙,较疏于注意这些事,这几天我帮你问看看。’
‘呃,也好,那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蔡贞蓉乘轿回府,但几经反覆思考,都觉得方素心的表情与神情有些古怪。
恰巧女儿回家,她将此事告知。
宋碧瑶点点头,‘吴大人的闺女吴虹吟在女子学院读了一段时日,但前些日子回家去了,我到吴大人家中一叙,问问她,也许可以得到一些答案。’
‘如此甚好,娘也好奇的很,不如咱们母女俩一起去吧。’
宋碧瑶微笑点头,两人即乘轿前往吴大人府上,而这一趟,母女俩满载而归,可是不虚此行。
*
蔡贞蓉有人可以解惑,方素心却是几次面对女儿,想问她肚兜为何会到宋承刚手中,却一直开不了口。
如果女儿回答,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她该怎么处理?
她一定会要宋承刚娶女儿的,但她将女儿调教成才女的毕生志向势必化为幻影,而女儿也将步上传统女子的后尘,生儿育女,如此而已!
方素心揉揉眉心,将批文阖上,一杯热腾腾的茶就出现在她眼前。
她抬起头来,看着笑咪咪的女儿。
‘喝杯茶吧,娘。’
她微微一笑,拿起杯子啜了几口,再摆回桌上。
任如是一手托着下颚,看着她,看来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如是。’
‘嗯,娘,宋、宋先生请假请多久?他去哪里?会不会就不回来教书了?’
好奇怪,学院少了他,一切都变得很不对劲!
方素心蹙眉,‘女儿为何这么关心?’
她干笑两声,‘不是关心啦,而是、而是……徐大维啊,哦,是他要我们不要叫他先生的,事实上,他也不适合当先生,他不是教赌就是谈一些风花雪月的事。’
‘这我知道,但那也是男人们会做的事,让你们听一听,了解了解我们女子不会涉足的地方是何等光景,那也是一个不错的见闻。’方素心对此,另有一番见地。
‘但总不能让他一直教下去吧?’
‘再过半个月吧,宋先生就回来了。’
看娘这样子,好像不会告诉她,他去了哪里。任如是有点儿失望,或者说,非常的失望,当你找一个人的碴找习惯,那个人却突然不见了,那种无聊与空虚实在不是笔墨能形容的。
任如是叹了一声,从椅子上起身,‘那娘,我出去了。’
‘等一等,如是。’
她转过头来,‘什么事?’
要问吗?方素心咬着下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没事,你出去吧。’
她耸耸肩,转身走出房。
走到曲廊,就看到一群女学生围着徐大维。
她想了一下,走过去,看着徐大维道:‘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如是,宋先生是你的,徐先生可是我们的了,你别太贪心!’
几个学生马上将他团团围住,一副捍卫的样子。
‘我不是啊,我、我只是想问徐先生,宋先生是因为什么事而要他来代课,你们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她有点儿不耐,
这群女学生是该紧张的,徐大维心想,这一群女娃儿看起来就数任如是最吸引人,因为她不仅长得漂亮,还有一股鬼灵精怪的俏皮气质。
唉,若不是好友找他代课时,已撂下话说她是他的新娘,所谓朋友妻不可戏,他也只得转移目标。
但为什么他那个好朋友在女人堆中总是比他幸运,专挑到好姑娘?
‘徐先生,你受宋先生所托代课,不会不清楚他是为何而请假吧?!’她再问他一次。
他露齿一笑,决定撒个小小的谎,‘当然是为了女人的事嘛。’
任如是脸色一沉,随即转身就走,但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宋承刚本来就是一头披了羊皮的狼嘛,为了女人扔下工作有什么好讶异的?!
但他既身为先生,就该有为人师表的样子跟情操嘛!
可因为徐大维的那句话,任如是的思绪混沌了一整天,一股莫名的醋意更是在她心中翻腾不已。
为什么?她自己都搞不懂了。
*
白鹿书院。
‘都准备妥当了吗?’一身新郎红袍的胡一霸,笑容满面的看着前来禀报的下人。
‘都准备妥当了,少爷。’
‘好,很好,俺要讨老婆去了。’
他喜孜孜的拿着红彩带,再摸摸新郎官帽,一路走出白鹿书院,而到了门口一看,果然都‘准备妥当了’。
一匹新郎官要乘坐的白马、六人花轿,一堆聘礼及敲锣打鼓的乐队等等都已在门口等候了。
此时任思贤在众先生、学生的通知下匆忙出来,看到门口这等阵仗也是傻眼,但见胡一霸大步的往无敌女子学院去,他急忙上前一拦。
‘胡一霸,你要干什么?’
‘岳父大人,俺在这儿喊了你多少次岳父大人了?这一次,当然不能老让你占便宜,换我占你女儿一点便宜嘛,’他顿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呃,不对不对,就是换她伺候俺,当俺的老婆。’
他脸色丕变,‘简直是胡来!’
‘岳夫大人,你此言差矣,俺是知道隔壁那个讨人厌的先生不在了,才急忙交代奴才们去准备这些东西的。’
任思贤看着这个吊儿郎当的学生,他在书院的日子可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这种废人要当他的女婿?他可不肯!
‘我不会将女儿嫁给你的!’
‘俺要娶就娶,你能如何?’
两人在无敌女子学院前争执起来,而里面的方素心一听,连忙出来查看,至于任如是,她对徐大维的课没兴趣,所以也直接从讲堂里溜出来看。
母女俩一见到那迎亲队伍可傻眼了,但胡一霸见到‘老婆’,可没心情跟丈人吵了,他色迷迷的从奴才手中接过一套凤冠霞帔。
‘哈哈哈!俺就知道,总有一天会等到你,那个讨厌鬼不见了,俺的花轿还不来抬吗?!’
任如是错愕的瞪着他手中的凤冠霞帔,‘你在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