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公子!”春桃等人愣了——下,错愕的看着马汉文。
这君子不是远庖厨?再来,他也是地方大富、身份尊贵,怎么会来这儿?
不过,一看到他的眼睛定在孙琼颐身上,她们当下就明白了。
“马公子,颐儿正为揉不好面团而有点儿发愁,你要不要帮个忙?”春桃马上开口。
“当然好——”
“不好,不可以的。”孙琼颐一脸尴尬。
“没关系。”马汉文马上接手,用力的揉起面团。
孙琼颐看着那面团越来越像爷爷揉出来的扎实与光泽感,眼泪不听使唤的一滴滴流下来。
她还是好想、好想回家。
没有说一句话,她哽咽一声奔回小房间,痛哭出声。
马汉文连忙追上前去,关切的敲门询问,可却只听到她的哭声,就是不开门。
春桃四人面面相觑,也只能对他摇摇头了。
*
无独有偶的,春晓山庄也有人碰了一鼻子的灰。
孙碧珊率领了一大队的仆佣送上一箱箱让人看得眼花潦乱的聘礼,柳心韵却待在映月阁拒绝见面,弄得她一脸尴尬,手足无措。
柳老夫人、柳思强、吴宝珍也表情尴尬,因为孙碧珊说,柳心韵在阎府时已答应这门亲事,这会儿女儿突然不理人,让他们也难做人。
“阎夫人,这……还是请你先带回去吧。”两鬓飞白的柳思强看着那如山高的聘礼道。
“可是——”孙碧珊实在不想就这么回去,外面的人都知道她浩浩荡荡的带着人来说媒,这一堆聘礼若原封不动带回去,她这面子往哪儿摆?
正僵持时,小金从厅外走了进来,“禀老爷、夫人,小姐说想单独跟阎夫人谈谈。”
“好好好。”孙碧珊迫不及待的起身应答。柳思强等人却显得犹豫,因为柳心韵从阎府回来后,情绪极不稳定,小金跟小银被鞭打得浑身是伤,也不知道是谁惹火了她。
“我去说说吧,也许柳姑娘有什么条件,或是我没有准备妥当的。”
“呃,那好吧。”柳思强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一脸焦急的孙碧珊跟着小金到映月阁时,就见柳心韵端坐在亭台的石凳上,看来神情温柔,不过,竟还有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冷意。
小金退到一边,跟小银并肩站着,两人这几天过得可惨了,阎夫人迟一天没来说媒,她们就挨一顿打。
“柳姑娘——”
“阎夫人,你真的很想要我当你的媳妇儿吗?”她一挑柳眉,声音冷,表情却极为温柔。
孙碧珊虽觉得怪怪的,但还是用力点头,“当然、当然,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冷笑,“那就够了,我要求一样聘礼。”
“有有有,外面有很多——”
“我要活的。”
“活的?”
“我要一个人,但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我要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送到我这儿,然后发毒誓永不说出这个活聘礼,我就答应当你的儿媳妇。”
孙碧珊一听到她说出她要的人的名字后,毫不迟疑的一口答应,反正那个女人她老早就想赶出去了,送给柳心韵又有什么问题。
小金跟小银闻言皆露出一抹惊惶的神色,小姐向来鞭人毫不手软,这次她在阎府备受忽视,累积了太多的怨恨与怒火,这孙琼颐要是被送来这儿,可能无法活着出去了。这样行吗?虽然是自己的主子……
两人交换着目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孙琼颐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这会儿醒来,天色已黑。
她离开这间仅有一张小床的小房间后,发现整个府里静悄悄的,大半的灯光都熄了,仅剩几条走道还有灯笼挂着。她不自觉的走到已经没有黄金鱼儿的小池,站了好一会儿也想了好一会儿,她决定了,还是回家去吧。
可是,她还想看看——就再看那个人一眼好了,然后她就从此将他给忘了,不再想起。她往他住的厢房走去,越接近,一个女人的吟哦声就听得越清楚。
她不想再往前,可她的脚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仍是继续的往前走。终于,来到他的房前,她注意到有—个窗户是半开的,里面的旖旎春光外泄。
床上的一对男女看来已“交战”许久,两人赤裸的身上都有着发亮的汗珠,阎飞然埋首在该名女子浑圆的胸前,而女人的眼神迷蒙,酥麻的战栗感令她娇喘吁吁,嗯嗯啊啊的呻吟着。而另一双氤氲着欲火的黑眸带着邪意,凝睇着陷入极度狂喜的女子……
看着这——幕,孙琼颐的五脏六腑绞成一团,眼泪烧的着她的眼睛,她猛吞着口水,因为喉间的酸涩正烧的着她的喉头,好痛、好痛……
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走开?念头一转,是啊,看着也好,这样不彻底死心也不成了……
不经意的,阎飞然瞥到站在窗外、一脸平静的她。
她就看着他,沉潜的眸底看不出任何思绪,这样的她.竟让他的欲火在瞬间全熄了。两人四目交接,对看了好—会儿,她沉默不语的背过身,离开。
他抿紧了唇,离开了床上的女人,“衣服穿一穿,我差人送你回去。”
“呃,可为什……”
“回去。”
苏大小姐虽然不开心,但也不敢有异议,只得穿上衣服。阎飞然叫来谢总管,派了顶轿子送她回去。
第七章
夜风徐徐、虫鸣唧唧。
阎飞然在着完装后往厨房旁的小房间走去,但门被锁上了。“开门,不然,我撞门进去。”
“晚了。”里面的声音幽幽然的。
“是晚了,但你刚刚不也去了我那里。”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好…会儿,门突然开了,孙琼颐就站在门后。她淡淡的问:“有事?”
他不喜欢她的疏远与冷漠,抿紧了唇走进去,顺手将门关上。
而她没有退缩,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那张轮廓俊雅的脸。
他将她搂。入怀中,她并没有挣扎,冷着声道:“我不要当你的点心。”
他蹙眉凝睇她—脸的平静,不知怎的,他的火气—一下子沸腾起来,直接将她抱上:了那张小床,将她的手高举过头,下身抵住她的,“你不要?”
“我不要。”
他咬咬牙,—一手撕裂了她的衣裳,他的唇就贴在她浑圆的胸脯上,“你不要?”
“我……不要……”
这一声不要口吻就没有那么平稳了,有些颤抖。
他得意一笑,觉得胸口那股无明火消了一些,“那不当点心,早、午、晚三餐正常食用如何?”
她别开脸,不愿意看他,但他硬是捏住她的下颚,将她转过来面对他,“回答我。
“不要就是不要,我要回龙头渚。”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违背对她爷爷的承诺,还有,他就是不想让她走。
但他不想去探究第二个原因,对女人话不必太多,挑逗起她的欲火,有些事情就没了,这是他的经验。
他的手、他的唇开始在她身上移动——
她咬着下唇,冷声道:“我真的不要,你休想要我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
“淫威?”他愣了愣,难以置信的瞪着她,这什么话?
“我在鱼池旁发过誓,哪个男人要我就得娶我,你得想清楚。”
“那也无所谓,柳心韵是妻,你是妾,没啥差别。”
“我要当妻子不当妾,娶了我,你也只能有我这么—个女人。你可以吗?”
“呵!严夫子还真会教,他让你学会贪心了。”他抿唇,表情不悦。
“严夫子没有教我这一点,可读过坊间的一些书后,我知道人得有所坚持,才能得到一些珍贵的东西,虽然等待的过程会很辛苦……”
谈这个,他就没有什么欲望。他起身离开了她,“让我们把话说清楚,我对你是有欲望,你若愿为妾,那也没问题,你自己决定吧。”
语毕,他转身就走。
她早料到他的反应。“所谓施恩不忘报,那条黄金鱼儿是我给你的,既然成就了你的婚事,你是否该报恩?”
“你说什么?”他转身过来,啼笑皆非的看着她。
“帮我安排婚事,让我带一个丈夫回龙头渚,那个村落被孤独占据太久了,或许多几个娃儿,能驱走孤独……”
“你是认真的?”他瞪着她,眸中的冷意冻人。
“我是认真的,我是属于龙头渚的,这里的热闹与人心的狡诈我无法适应,也不愿意适应,请你成全。”
“成全?”他一脸的冷峻,声音更是严酷如冰。
“是。”她不畏他的冷意,执着的回答。
他咬咬牙,“好,很好,明儿一早,我就帮你找丈夫去。”
该死的,这样不好吗?她带一个男人回去,她爷爷就不会来找他麻烦了,他干么火冒三丈的?!
门被他用力的甩上,发出“砰”地一声,她整个人一震,眼泪随即在眼眶里打转。
她跌坐在地,趴在床上痛哭出声,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门又被打开,两个黑色人影无声无息的欺近她,待她的眼角不经意的瞥见反射在墙上的两个黑影时,她惊愕的转头,对方一记手刀当头劈下,她顿时失去意识,瘫软在地。
两名黑衣人将她装进麻袋后,拖往后门,上了一辆接应的马车,在夜色中,往春晓山庄答答前去……
*
天一亮,一夜难眠的阎飞然气冲冲的去找马汉文,劈头就问:“你不是要接收那个村姑吗?那当她的丈夫成吧?”
“啥?”被他从床上挖起来的马汉文仍睡眼惺忪,脑袋混沌迷糊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我说那个女人要回那个鬼村落,还要带一个丈夫回去,她要我帮她找,而你不是喜欢她,人选自然就是你了。”
闻言,他全清醒了,“真的假的?”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阎飞然臭着一张俊脸反问他。
是不像,不过,要他这么一个富家子弟,为了一个女人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生活?
“你到底肯不肯?一句话就行了。”他毫无耐性。
“可是——”这事当然得三思。
他挥挥手,“说可是就是不愿意了,没关系,我找别人去。”他转身就往外走。
马汉文搔搔头,冲到他前面拦住他,“你干嘛这么努力的帮她找相公?而且找就找,干嘛气呼呼的?”
“我气呼呼是因为——”
马汉文挑眉看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阎飞然火冒三丈的咬咬牙,大步的越过他就走出去,而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其他三名友人也一一被他骚扰,但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他为何要帮孙琼颐找相公?
尤其苏之农,他一脸惊吓的反问他,“你疯了?你是要我被我娘子踢出家门吗?居然跑来问我这种问题?”
没错,他承认,他是气疯了,失去理智了,但这也是那臭村姑逼出来的。
他憋着一肚子怒火回到家里,春桃、夏荷、秋枫、冬梅四人却将他团团围住,焦急的说孙琼颐不见丁。
“她不见了?”
“是啊,房间里没人,一早就没看到人——”几个丫鬟急忙点头。
他蹙眉,难道她回龙头渚了?怎么可能,她的丈夫还没找到不是?
他走到她房间,发现她的衣物都不见了,“原来还真走了。”
“不可能的,她还说要做长馒头呢,可那面粉团还放在厨柜里发酵,也没跟我们道别,她不可能走的!”春桃直觉的辩驳,其他三人也点头附和。
他挑起一道浓眉,“那你们是在暗示什么?”
几个人互看一眼,却不敢说话,她们觉得一定是老夫人将她赶出去的,因为少爷就要成亲了,为了怕他的目光又被颐儿占住,将她赶出去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你们饭可以多吃,话最好少讲,去做事吧。”他也猜到她们的想法为何。
“可是颐儿她——”
“她昨晚就跟我说她要回家,所以她一定是收拾包袱后离开了。”
四人相视一眼,垂头丧气的摇摇头,那完了,她们本还想做最后一搏,看有没有机会阻止柳心韵踏进阎家大门呢。
而今,主角儿走了,她们也没望了。
稍后,阎飞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有一种难言的空虚感。
她真的很莫名其妙,居然这么就走了?!
啐!看来她要他安排婚事只是要气他的,自己也真是的,白白火了一个上午。
一会儿,孙碧珊从外面回来,她笑咪咪的看着儿子道:“黄道吉日都挑好了,就这个月的十五,只有十天,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准备一切呢——”
“来不及何必挑那一天?”他没好气的打断母亲的话。
她瞪了儿子一眼,“算命的说那天对你们最好嘛!不过——”
她皱眉,“我还是再去跟柳姑娘商量一下好了,看看这个日子,她喜不喜欢……”
“娘,迎亲是我们这儿的事,我们说了就算,她爱嫁不嫁随便她。”
“你这孩子……”
一脸怒火的孙碧珊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她摇摇头,这孩子真不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吗?一旦他成了柳家的女婿,身份可是大大不同了,她这么处心积虑还不都是为了他啊!
*
“啪!啪!啪!啪……”
春晓山庄的映月阁内,响起一声又一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的皮鞭甩动声。
面如土灰的小金跟小银守在紧闭的门前,听着门内一下又一下的抽鞭声,两人是紧抱着彼此,浑身发抖。
“怎么办?会出人命的。”小金好害怕。
“是啊,小姐疯了,我们是不是该……”小银忧惧的看着她。
“不行,不能跟老爷、夫人说的,不然,小姐说会让我们死得很难看。”
“那……那就……”
两人同时捂住耳朵,不忍再听抽鞭声。
但即便不听,她们的脑海也浮现柳心韵这几天像个疯子似的对孙琼颐狂鞭的残忍画面。
孙琼颐被打得浑身是伤,她那被布条紧紧塞住的嘴角也流下刺目的鲜红,可是小姐仍不罢手。
小姐恨孙琼颐,她恨她夺走了阎飞然的所有注意力,她恨她的存在让阎飞然忽略了她,房里不时传出小姐大骂她不要脸、贱货、淫妇的尖嚷声……
再过几天,小姐就要出阁了,她们都知道她会在这一、两天内将孙琼颐扔进鱼池里,让那些鱼儿争食。
因为小姐故意交代小厮这几天都不准喂鱼儿吃饲料,她是想要毁尸灭迹……
一想到这一点,两名丫鬟不由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寒。
害怕的对视一眼,吞咽了一口口水,用力的点点头,她们决定了,将在入夜后去找春桃那几个丫鬟……
*
深沉的夜,一个黑色人影无声无息的进入阎府,他很快的在阎府里探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他要找的人。
他沉吟了会,挑了一个豪华的房间进入,就着透进的月光瞧见躺在床上沉睡的孙碧珊,他顿时神情一震,怔怔的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的她,眼眶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