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吉华狠狈不堪,口不择言地还嘴:“你贱,人家处处贬你、损你,你还向着她。 你重色轻友,算什么英雄好汉……海晨不等她说完,把她推到墙边去,脱口骂了一声: “乱叫乱骂,不可理喻!”
不再理她,迳自走出教室,他从未这样骂过女生,但这八个字是他意识中问出的直 觉反应,他不说不快。
梁吉华靠在墙上喘息,心里万分不甘,强烈的嫉妒竟然使她不怪海晨,把所有一切 怨气记在姝娴头上。今天这般的羞辱难堪都是那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姝娴造成的,她要 报复,她不会善罢干休!
姝娴看都不看她一眼,心里有一股“斗赢她”的快感。她觉得,她当然应该是V手 势的一方,梁吉华那种狗口不出象牙怎能与她相提并论?雍海晨虽然可恨,却为她发挥 了正义感,虽然这次的上风是来自他的护卫,对姝娴的自尊心倒是有不少满足。
“奇怪,我的得失为什么总要和他扯在一块?”
姝娴想不透这一点。她也不需要继续往下想了。每想到雍海晨那副优越、不在乎她 ,一副“不和你一般见识”的态度,她就怨气上升,他以为他是谁?白马王子吗?哼!
“雍海晨,你帮我也是白废心机,你以为你了不起?我可是一点也不稀罕!”
这是姝娴自己告诉自己的结论,然后几个男生凑过来,她又盛气凌人地接受他们的 奉承。
第四章 恩怨情仇
花晨毕业后,继续在学校以旁听的身分进修电脑和工管,准备报考研究所,她把步伐放得很慢,好让自己有充裕的时间去冷静观察状况,选择自己往后应该走的路,她期待自己的选择能一发中的,没有浪费时间,也不需因选择错误而多绕了冤枉路。
比起刘彦秀一毕业就投入上班族的生活,花晨的生活步伐实在优闲从容太多了,这 是她们毕业离校四个月后第一次再见面,难得欢聚一起共享韩国烤肉,彦秀还是忍不住 一坐定就对花晨说:“还是你好命,花晨。这不公平啊,同样是人,差这么多。你悠哉 悠哉的,我朝九晚五从早忙到晚!”
看看彦秀上班族的新造型,光滑齐耳的短发,利落的衬衫、窄裙和半高跟鞋,一副 标准的女秘书形象,花晨觉得好新鲜,一直笑着用新奇的眼光上下欣赏着。
“怎么?你有什么不好?当一个社会的新鲜人,抛掉过去十几年来贝扮腻了的身分 ,重新去塑造一个全新的自己,多好的一件事!不是说要追求你自主的人生吗?怎么又 不满意了!”
花晨拿着餐盘,一面拣取菜台上属意的菜色,一面和彦秀闲聊着。
“自主的人生!上帝,还早呢!我现在是完完全全的不能自主!我的职位上头是一 大堆搞不清楚的主管,管得你喘不过气来,只想再回去当学生多好!”
选完了菜,交给掌炉师傅妙好,两人回到座位用餐,彦秀夹了一筷子韩国泡菜,吃 得津津有味,这么告诉花晨:“每天最大的安慰,就是下了班好好﹃呻﹄一顿!这时候 谁也管不到我了!工管、工管,读了四年,就是受人气受人管!”
“原来你还这么能吃,就是怎样受气爱管,看起来还是一个健康宝宝!”
“还是你命好,花晨,你还是老样子,清新、从容、自在,还更美了呢。”彦秀打 量花晨,只觉得素净而充满青春气息的她,自有一股与以往不同的神韵,忍不住问:“ 小姐,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花晨对好友坦然而笑靥甜美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是男朋友啦!”
“谁?咱家有没见过?”
“你见过的啊,倾国倾城、立德厅一晤的陶宗舜嘛。”
“哎呀!竟然就是他,你真的和他……”她用手比了牵手的手势接着说:“我的天 ,追你的人无奇不有,想不到你真的和他刷””刷””刷地出电了!”彦秀忍不住兴奋 起来,也忘了继续吃她最爱的韩国泡菜,一古脑地追问下去:“喂!怎么样?他们那种 大企业的头头要怎么去相处?和这种族类要怎么谈恋爱?我的上帝、真主、阿弥陀佛, 花晨,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搞男女关系!我一想到我头顶上那一堆少年得志、一本正经、 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主管就要脊椎骨抽筋,你竟然能笑咪咪的和他们谈恋爱…… ”
“彦秀,才进社会,说话就那么难听起来,什么搞男女关系!”
趁着彦秀吞口水换气的空档,花晨打断她连珠炮似的叨念,向她做了一个嗔怪的表 情。
“哦、哦、哦,失言、失言,我忘了我们雍花晨一向眼界如天高,陶宗舜能获得伊 人芳心,必定颇不纯洁,不,是颇不单纯,颇不简单,颇不同于凡夫俗子、出类拔萃, 令人刮目相看……”
“好啦,好啦,你讲完没有?说正经的,他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怎么个不同法?”
“在那样繁华复杂的商场生涯背后,他还保有一颗非常单纯的心,和一份专注、执 着又单纯的感情。”
“噢!天啊,说得我心也动了,真的?那样一个人物,又有一颗单纯的心,又有一 份单纯的感情?我想到我那堆讨厌上司们的德行,就觉得这根本是重修天方夜谭!”
“彦秀,别闹了,真的是这样,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和感觉?”
“我当然一百二十万个相信你,有谁比得上你的聪明?不过,爱情能使凡人冲昏了 头,也能教最聪明的人晕头转向。像他这种专门研究管人的企业头头,这种舌灿莲花的 名嘴,天哪,你最好把心捧着点,他若把什么商业谈判七大手法、什么5S6S心理战术都 施展出来,嘿、嘿,你这个小女子招架得住吗?”
彦秀故意这么说笑,其实她对花晨很放心。
“说真的,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见过一次面,打过无数次的电话。”
“这样就算来电了?这电也未免太不值钱了吧!”
“心有灵犀一点通嘛,他非常忙。”
“忙得见面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见面看一眼并不是那么重要。”
“哎哟,什么伟大的爱情理论啊,可以跨越时空,只凭心灵感应就能够百世长存, 永垂不朽?你相信?”
“少讨厌了。我当然很想见他,无牵无挂、不忙不赶地在一起。问题是他那么忙, 我从我爸身上就可以看得见他那种一放下工作就已是精疲力竭的样子。我爸每天回到家 ,整张脸的五官都垮了,早上一出门就像抛出去的陀螺整天不停在打滚,而我妈向来就 做得到不让我爸因她而分心费神……”
彦秀不等说完,促狭地接口:“哎哟,多体贴哦!才见过一面也,体贴得像七世夫 妻再投胎一样。我的好小姐!我可要顺着良心提醒你,时间未到可别陷得太深了。”
“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信任他。”花晨一往情深地沉吟:“信任他,在心里爱他 。”
彦秀深为感动,叹着气说:“这个陶宗舜,异数!异数!我真想再看看他是何方神 圣。”
花晨神秘笑说:“等一下你就会看到。”
“真的?”
“不过这次倒是你刚才说的,见面看一眼而已。”
“为什么?”
“他说有重要东西要给我。我想他如果还是那么累,就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天哪,我真受不了你!是不是爱情小说看太多了?”
两人在餐厅磨到打烊,才乘车到九龙仔公园和陶宗舜会面。
已经近十点了,十月的气候已在寒露之后,丝丝凉意随着阵风吹进衣襟。
陶宗舜手中拿着一个漂亮的小包裹,含笑迎着花晨。
“她是刘彦秀,你们在学校见过。”花晨向陶宗舜介绍。
“刘小姐,你好。”宗舜自自然然地招呼,就像很熟的朋友一般。
“陶先生,你好!”彦秀有一点拘谨,同时又淘气地问:“陶先生,你觉得累吗? ”
宗舜有些错愕,但随即微笑地回答:“不会。”
“既然不累,我建议你们改变一下今晚﹃见面看一眼﹄就散的方式,好好享受一下 满月的月光,0K?”
宗舜一时会不过意,不知如何作答,花晨也只是笑着。
“我先走了,祝你们愉快!”
彦秀搂搂花晨,那是知心朋友的无言祝福,彼此都能深深地感受到,然后摆摆手迳 自走了。
“有这样贴心的好朋友,我很羡慕。”
“你也有这样的朋友吗?”两人并肩漫步中,花晨问。
“有。过去有过,被环境和时间拆散了。现在也有,就是你。”
他侧脸看她,眼神无限温柔。花晨只是羞涩地笑,没有作答。走了几步,花晨停了 下来,细看宗舜的脸。
“让我看看你累不累!”
她的眼瞳蓄满了如水的月光,闪闪发亮。她很用心地看,黑眼珠亮晶晶地在宗舜的 脸上打转,看他的肩,他的眼,他的鼻梁……宗舜不由自主也专注地看着她,尤其她那 一双自始就让他心乱神迷的眼睛。两人对看了很久、很久,花晨才率先回神过来,脸上 浮现一片红晕。宗舜却不放过她,追问:“你看出来我累,还是不累?”
月光把一切景物的面貌都髹漆变化了,花晨老实说:“看不出来。”
在她面前的宗舜,温存斯文、衣履端正,并没有他自己所谓的“狼狈不堪”的模样 。
“要见你,再累也要来。”他把小包裹交给她:“这也是我在很累的时候去买的, 希望能合你的意。”
花晨迟疑该不该接受他的礼物,宗舜又说:“不要拘小节,只是不值钱的东西,而 且,只是请你为我收下,以后你就知道了。”
花晨只好收下。那包裹好柔软,好轻盈,就好像他的千般柔情,轻轻柔柔的,没有 压力,没有重量,只有感觉。
“下周我要去工干,两个星期之后才回来。今晚我送你回家,散步走回去,好吗? ”
原来约见在九龙仔公园是宗舜一番细心,花晨家就在附近。花晨欣然同意,两人又 复并肩愉快同行。
“这样在风中行走,使你想起什么?”宗舜突有所思地问。
“飘飘欲飞,好像被放到高空上的风筝。”花晨不禁陶醉地说。
“但是今晚没有风筝,我们来欣赏影子吧。”
这是宗舜的建议。
于是他们一路漫步,欣赏着他们成双成对的影子,时而出现在眼前,时而倒踩在身 后,别人看来十分平常,宗舜和花晨却是心灵在互相契合著……***
花晨清早下楼,前夜甜蜜幸福的感觉还深刻得如同一靺深水一样在她心头拍荡,在 她的双颊上泛着粉粉的蔷薇色的涟漪。
前夜依依和宗舜在大厦门外的木棉树下道别,宗舜拥抱了她。
她温驯地接受了。被一个男子轻轻地拥抱入怀,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膛,这是花晨毕 生未有的最大震撼,最温柔的灵撼,最迷醉的震撼。在宗舜的胸膛和手臂围绕而成的那 个温暖的、有着她从未经验过的男性气味和体温的小圈圈里,她闭上了眼睛,全心全意 体验这神奇美妙的一切。宗舜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时,她也情不自禁轻轻伸手环抱着 他的身体……这一切,花晨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是她的初恋,是初恋中最初的拥抱, 虽然只是短暂的时间,却是她和所爱的男子最初的缠绵。这样适可而止的缠绵对她来讲 已足够让她决定用自己全部的感情和生命去回报。
她几乎整整一夜都是无眠的,即使如此,清早的她仍是愉快而清醒。
“爸、妈咪,早安!”
她向客厅中坐着的双亲愉快的打着招呼,还不知道他们正等着她呢!
“早啊,花晨。”雍昭贤不疾不徐问道:“昨天晚上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谁啊?”
花晨不禁忐忑起来,昨晚那一幕竟然让父亲看见,这样的质问使她心慌错愕,迟疑 了一下才回答。
“是朋友。”
“我知道是朋友,交了男朋友也不让你妈咪知道。你是我们家的老大,弟妹都拿你 做榜样,要谨慎一点哦!”
雍昭贤好像有一千个不放心,忍不住说了两句。
花晨的脸红通通的,无言以对。
“女孩子要谨言慎行才好,上回你去车展做的荒唐事,爸爸还没说你呢!”
昭贤还想继续噜苏,珞瑶转话问说:“花晨,你还没告诉爸爸那个人是谁呢?”
“他叫陶宗舜,和爸爸是同业”””
雍昭贤一听到陶宗舜三个字只差没有立即跳起来,他沉着脸打断花晨的话问道:“ 陶宗舜?是光达汽车的陶宗舜?”
花晨看到爸爸的神色不对,大吃一惊,怯怯回答:“是啊。爸爸,你怎么了?”
雍昭贤像一阵风冲到花晨面前,眼光犀利地盯着女儿厉声说:“从现在起,绝对禁 止你和那个姓陶的来往!记住!给我牢牢地记住!”
说完,脚步踉跄地冲向书房,重重把门关上。
花晨吓呆了,她从未看过父亲如此震怒,更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委屈的泪水 在她眼内打滚,无助的眼神哀哀投向她的母亲。
珞瑶走过来,抚着女儿的头发,无奈地说:“花晨,这一件事非常的不妙、非常的 糟。你要记着爸爸刚才所说的,尽早结束这段恋情。”
“妈咪也这样认为吗?”
花晨的眼泪掉下来。
“爸爸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尤其是这件事,妈咪无法改变他。”
“究竟为什么?”
“因为陶宗舜是光达的人。”
“爸爸对光达的积怨这么深,是为了什么?他和每一个光达的人都有深仇大恨吗? ”
“也不是,可是偏巧你那朋友是陶宗舜,这样根本没有余地了……”
“爸爸特别怨恨宗舜?”
“那也不是……真是说来话长。”
“那又是为什么?你们总该告诉我一个理由吧!”
珞瑶欲言又止,只得安抚女儿说:“花晨,稍安勿躁,妈咪马上要陪爸爸去机场接 人,晚上我会先回来,那时候爸爸不在,妈咪再详细告诉你,嗯?”
花晨下意识地点点头,游魂似地飘回自己的房间。一进房门,就看见端端正正摆在 枕边那块真丝布料。她把它捧起来,放在心口,用脸颊去抚触它,嗅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