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郢……”贝兰的眼眶蓄着泪水。
“一切都交给我,把你自己交给我,我要你往后的每一天都活得灿烂、快乐。”
游贝兰自卫杀人之事,因贴身秘书薛远铃的从旁协助,替她请来知名的律师打官司,法院酌情审判,因廖佳明过去曾有嫖妓和贪污等不良前科,再加上贝兰又有重病在身,故得以缓刑。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她便和卓逸帆积极的筹备婚事,虽然在外人或不知情的人眼中,他们不是很相称的一对,但他们不在乎,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心,他们的情感,还有他们超越时空的爱。
婚礼当天,在教堂的阴暗处,陈秀雅手中抱着一个早产的男婴。卓逸帆真的结婚了,而且娶的不是她。
本来地想闹场,但是她被新娘、新郎脸上那种幸福的感觉给震慑住,毕竟她还是有一点点良知。转个身,她悄悄的来,又俏俏的走。不能在今天。不是在今天。
莫俊硕自从知道卓逸帆其实就是思郢的化身后,便强迫自己压抑对贝兰的情感,虽然他也和卓逸帆一样,想在贝兰生命结束前的短暂光阴中,给予她最多的抚慰,然而他亦深深的了解到,贝兰此刻最需要的人是逸帆,而不是他自己。
俊硕深深的了解到爱的真谛,爱是牺牲成全,不是占有、勉强,于是便忍痛放弃这段令他刻骨铭心的爱。他当了婚礼上的伴郎。
因为婚礼的细节,莫俊硕和伴娘龚玉秋有了多次接触的机会,他们也从原来的陌生而渐渐熟稔,龚玉秋颇能了解莫俊硕的心情。
趁着茶会的空档,她走向了他。
“你还好吧?”龚玉秋半开玩笑半关心的问。
“你看呢?”他用问题去回答她。
“目前是还没有泪洒会场。就不知道待会儿……”她幽默的说。
“我没那么脆弱。”他看着今天的新人,即使卓逸帆稍显年轻些,他们还是相配的一对,只不过贝兰的脸色苍白了一些。
命运实在太残酷了,居然开这种玩笑。
“你应该没有打算当和尚吧?”玉秋还是以轻松的心情和他谈笑。不管贝兰还有多少日子,生命不在乎长短,她和卓逸帆还是可以好好的珍惜,他们并不需要旁人的同情、怜悯。
“你呢?”莫俊硕若有所思地问玉秋。
“我?”她意外莫俊硕会有此一问。
“你没准备当尼姑吧?!”
“我为什么要当尼姑?”玉秋反过来质问他。
“你离婚也几年了,为什么没有再嫁?”他和她也直来直往的说话。
“我没有再婚并不表示我打算当尼姑!”玉秋没好气的对他说。
“我还不想交女朋友也不表示我准备当和尚!”俊硕反唇相稽。
玉秋用无辜的表情说:“我是关心你!”
“听起来像挖苦。”他坦白说出他的感想。
她一副好心没有好报的表情,转身打算走开。她是欣赏他,也满喜欢他的,但感情必须双向进行,一个人玩不起来的,她已经吃过一次苦,不想再苦第二次,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他反应灵敏的拉住她,看着她脸上不是很愉快的表情,他倒笑了。抗议道:“只准你幽默,不准别人风趣吗?”
“我的幽默里有关心。”玉秋委屈地说。
“我的风趣里没有吗?”俊硕反问。
“没有!你只是在损我,拿我痛苦的婚姻嘲笑我!”她坚持己见。
“你真的认为我是这种人?”他眉头一皱,慢慢的松开了她。“我自己也有椎心刺骨的痛,我还会去嘲笑别人的不幸?龚玉秋,那你真是错看我了,我不是那种人,你早晚会了解。”
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用坦白认错的眼神去看他。“对不起!”
“算了!”他挥挥手。
“不怕你伤心,其实贝兰嫁给卓逸帆是对的,即使目前所剩的日子不多,但我相信卓逸帆会给她最大的快乐。”玉秋对卓逸帆极有信心的表示。
“我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败在‘顾思郢’的手里我没有遗憾。”他朝新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玉秋亦转头看着卓逸帆和贝兰。
“我想等我的心情再平复一些后,我会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他望着玉秋。“你说我会一辈子这么孤单、寂寞的过下去?不太可能,毕竟我是莫家的独子,我爸爸还等着抱孙子呢!”
“你能这么想最好,贝兰一定不希望你为了她而终生不娶!”玉秋赞同的点点头。
忽然,莫俊硕若有所思的直盯着玉秋,好象第一次在她身上发现到女人温柔娇媚、感性体贴的一面,也让他注意到玉秋其实是个美得不俗、美得令人眼睛一亮的成熟女子。
“你为什么会离婚?”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她产生强烈的好奇,他渴望知道她的事,所有的事。
“很普通的原因。”她处之泰然。
“外遇?!”俊硕马上联想到。
玉秋甩甩头。“没错,他有了别的女人。”
“如果只是逢场作戏呢?”
“我的字典里没有‘逢场作戏’这四个字。”她说得强悍。
“反正你不能接受一个对婚姻不忠的男人!”
“我就是这种个性。”玉秋耸肩,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那你能接受一个曾经深爱过别的女人的男人吗?”他终于问了一个很正经的问题。
“你又能接受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吗?”她会意的反问他。
“我认为值得一试。”
她一笑,注视着他,意味深长的说:“我正好也有同感。”她笑得好灿烂。或许这就是开始。
一段成熟而且经过粹炼的感情就要开始了。
一年匆匆过去了。
游贝兰逐渐耗损的生命,因为卓逸帆爱情的滋润而获得些许延长。目前她已辞去总经理的职务,专心在家休养,而公司里的事则全由卓逸帆代劳。经过长久的考验,莫子其和莫俊硕父子也对他的工作能力予以肯定,公司里大部分的重要事务都交给他掌理。
卓逸帆的生活就是在公司及和贝兰相处的时光中一天天的过去。他知道每过一天,贝兰的生命力就耗去一些,但他把恐惧放在心里,他要贝兰没有负担、没有压力的走完她最后的旅程。
直到有一天,秘书薛远铃抱了一名一岁大的男婴走进他的办公室,手中还捏着一封信,指明了小孩和信都要交给他。
他迫不及待的看完信,才发现原来是陈秀雅要托孤。
信中,陈秀雅坦承自己由于虚荣心作祟,到酒家去应征“公关经理”,不料误陷色情场所,被嫖客强迫陪宿,因而怀下腹中的胎儿。当时她走投无路,才会想要赖给卓逸帆。
但是,孰料他对她已经没有感情,尽管过去他们曾有夫妇之实,但旧情不复存,况且逸帆还娶了游贝兰。一年来,她的日子十分难过,她觉得活在世上已无意义,所以决定将孩子交给他和游贝兰去抚养。
信上曾提到小孩子的生父,没想到居然是……游光平,贝兰的养父。卓逸帆立刻返家和贝兰商量,贝兰无异议的决定抚养这孩子,只要她活着一天,她便会爱他一天,照顾他一天。
除了对这孩子的安排,她还要逸帆去把秀雅接来同住,她愿意把秀雅当自己的妹妹。只是没想到等卓逸帆按信上地址找到秀雅时已经迟了,她已吞安眠药自尽身亡……
孩子的到来带给贝兰和卓逸帆更多的欢乐和希望,卓逸帆甚至以为贝兰会一年年的过下去。
没多久,俊硕和玉秋也走进了礼堂。
一连串的喜事过后,贝兰的身体开始一天天恶化、一天天的步向死亡。严冬令贝兰的身体吃不消,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活到温暖的春天降临,但是她已多活了近一年的日子,对她来说已足够。
病魔终究还是战胜了她。
在卓逸帆温暖的怀抱中,她知道自己只剩交代几句话的时间和能力,她要离开他和孩子了。
“逸帆……”她的双眼无神,气若游丝。“时间到了……我终究还是要走……”
“不!”卓逸帆泪流满面。即使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又不愿意承受。“不!你不会……”
贝兰看了一眼甜睡中的庭之,他纯真无邪的脸庞,即使睡着,他的嘴角还带着笑。“你要好好的照顾庭之……我知道你不可能再娶,所以以后陪伴你的责任就要交给他了……”
“贝兰……”他已经悲痛到了极点。“求求你别走,我无法承受……我………”
“你必须承受。”她缓缓的露出一个坚定的笑。“你也可以承受,如果有下辈子,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她急促的喘着。“做个健康的女孩,与你厮守一世……”
第六章
二十年后。
坐在卓氏财团董事长办公室内的卓逸帆,比二十年前老成了许多,虽然仍是清逸俊秀,但二十年来对爱妻的思念却在他的面容烙下了深刻的痕迹。他不停的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手中则紧握贝兰的相片,内心暗下决定,今生不会再对其他女孩动心了。
他始终念念不忘贝兰临终前的话:“做个健康的女孩,与你厮守一世……”
为了不触景伤情,卓逸帆等贝兰的丧期届满后便移转阵地,重新打拚自己的事业。自此,也和莫家渐渐的断了往来,鲜少再联系。
经过二十年的努力,他已开创出一番自己的事业,而且生意愈做愈大。加上庭之的协助,父子俩合作无间,愈加顺手。
庭之……幸好有庭之,否则谁来分享他的成功、他的财富、他的喜怒哀乐呢?
一阵敲门声响起,接着薛远铃为他引进了令卓逸帆意想不到的客人。
“俊硕、玉秋?!”他低呼。
玉秋笑着说:“还好你没忘了我们!”
“谢谢你,薛姊。”卓逸帆客气的说。
自卓逸帆自己创业后,薛远铃便被逸帆收编在旗下。论年纪,她与贝兰相当,故也比逸帆虚长几岁。冲着薛远铃对贝兰的忠诚,她帮着卓逸帆一块打天下,成为卓氏财团的顾问,卓逸帆也尊敬约叫她一声“薛姊”。
“不客气,一会儿我差人送三杯咖啡进来。”薛远铃俐落的说。
“好,没事了。”卓逸帆微笑的说。
薛远铃走后,他们三人相对注视,感触良多。
“二十年了。”玉秋长叹了一声。
“是啊……”逸帆附合。
“你还说呢!”莫俊硕开始似真似假的炮轰逸帆。“二十年来你和我们联络过几次、吃过几吹饭?我看说不定你早就忘了我们了。”
“怎么可能!”逸帆替自己说话。“我不可能会忘了你们,你们是我结婚典礼上的伴郎和伴娘,和贝兰又是好友,我也许忘记任何人,但是绝不可能会忘了你们的,别这么酸我。”
“好二算你解释得宜!”莫俊硕笑道。
“你们近来可好?”卓逸帆问。
“烦啊!”玉秋搭腔。
“烦什么?”
“吾家有姐初长成的烦恼。”玉秋脸上半喜半忧的说:“你可能已经忘了品妤,她今年都二十岁了。一个二十岁的女儿是父母亲烦恼的泉源,我为这小妮子都不知白了多少头发。”
“会吗?”卓逸帆可没有这样的感受。“我觉得庭之很好带,这些年来也没有碰到什么问题,可能是他叛逆心不强。”
“庭之现在在做什么?”玉秋像个母亲般的关怀。
“念大四了,课修得较少,不上课的时候就来公司上班,我要他从基层学起。”逸帆骄傲的说。
“那庭之懂事多了。”玉秋羡慕着。
“很让我放心。”逸帆心有所感。
莫氏夫妇互看了一眼打算说出来意。俊硕想女人比较好说话,所以他把问题推给自己的老婆。
“你说吧!”
玉秋对逸帆笑笑,老朋友了,她自然得很。“逸帆,其实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们是为了品妤来的,我们想请你帮一个忙,在你的公司里给她安排一个职位,什么职位都行。”
“你们自己不是有公司──”卓逸帆很感意外。
“我们自己的公司无法约束那个小妮子。公司里上上下下都听她的,没有一个人拿她有办法。这样下去,我怕她不仅学不到东西,还会把公司搞垮,所以……”莫俊硕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懂了。”逸帆了解的点点头。
“我本身学文,玉秋又不善经商,偏巧品妤是商专毕业的高材生,头脑聪慧、思想新颖,我们做父母的这套八股方法,早就无法使她心服口服。”
看着莫俊硕柘这么为自己的女儿烦恼,二十年前的往事忽然又重现眼前,尤其是他和俊硕曾为情敌,如今大家都已过中年,烦的不是别的,却都是子女,想到这里,卓逸帆感慨不已。
“成吗?”玉秋追问。
“是没什么问题,只怕品妤不愿意……”逸帆若有所思。
“这点我来操心。”玉秋早已胸有成竹。“她这个女孩子禁不得激,我曾向她说过你的公司怎样怎样,她早就心动不已,她会来的。”
逸帆有些不以为然,他最恨别人走旁门左道、拉关系。玉秋美其名是要我也帮忙,实则早就盘算好了,现在她弄了个刁蛮的公主要他伺候,实在教他为难,不过看在过去贝兰欠俊硕和玉秋的情分上,他也不能拒绝。
“她打算什么时候来上班?”他还是不得不问,至少他要有应对的办法。
“这个你自己说。”莫俊硕十分感激。
“下星期一如何?”
“可以!”莫俊硕松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你帮了我们多大的忙。”
“小事一桩,你们不必跟我客套!”卓逸帆真心的说,至少看在二十年前的交情上。
“逸帆,我们可不能再像这二十年来这么疏于联络哦!”玉秋想弥补这二十年来的空白。“星期天我们先一起吃个饭。”
“我后天要到欧洲开会,再约好了。”
“好吧!”莫俊硕不勉强。“反正你是跑不掉了,有我们品妤在你的公司,我看你怎么‘疏远’我们!”
卓逸帆苦笑。看来这二十年的平静要宣告结束了。
在卓家的饭桌上,逸帆听完儿子聊了一天的经过后,也把自己的请求告诉庭之。
“你要我带一个二十岁的女生?还是你好朋友的女儿?”卓庭之一副并不是很乐意的表情,在他斯文、俊逸的脸上有着无奈。他一向不应付女生,至少还没有追过任何女孩,只一心想成为企业家。
“有何不可?公司的情形你都了解,一定可以让她很快就进入状况。”卓逸帆故意轻描淡写。“你就当是带自己的妹妹。”
“妹妹?!”庭之吃了一半的茶差点喷出来。
“你以前不是一直说希望有一个妹妹吗?”卓逸帆提醒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