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妈。”宁缙将母亲揽进怀里。
他可以感受到母亲的轻颤,她依然如两年前他离家时一般雍容华贵,只是眼角和嘴角的皱纹加深。父亲死后,母亲脸上的欢容少了许多。宁缙不是不能体会她的空虚寂寞,只是当时他陷在自己的悲痛中,无暇分心关怀母亲。
他太不孝了,宁缙坚毅的脸容上,有着深深的愧疚。
看这对母子重逢的感人画面,玮玲眼中盈满泪水。她没有惊动他们,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直到有道声音打破了静静流动在室内的温情。
“二哥?”惊诧的声音出自从回旋的楼梯走下的女子。她的头发削得极短,衬的那张立体分明的精致小脸更加突出。
玮玲认出她是宁纪的小妹宁绮,她是专程赶回来参加婚礼的。
宁家是以纺织业起家,宁纪的父亲便以系字旁来为三个儿女取名字。算是不忘本。
“阿绮,你回来了。”宁缙放开母亲,上前拥抱住妹妹。“变得更漂亮了。”他伸手弄乱她的头发。
宁绮兴奋地又川叉跳,像个孩子似的。
“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我们找你好久?”她埋进他怀里埋怨,脸上湿了一片。
“对不起好吗?让你担心了。”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不管,你害我掉了好多眼泪,要你赔我。”
“羞羞,自己爱哭,硬要赖我。”
“是你害的嘛。不管,要你赔!”
两兄妹你来我往的斗嘴,恢复了往昔的欢乐热闹,池云秋眼里泛起欣慰。
宁缙回来太好了。这个家又变得完整。
“瞧你们两个还像孩子似的,不怕玮玲见了笑话!”她慈爱地经叱,两兄妹立刻收敛,转向玮玲。
“我不要紧,你们继续。”玮玲随和地笑道。
“嗨,玮玲。我还没恭喜你呢。”下午才赶回国的宁绮蹦跳到她身边,睁圆眼上下打量她,十分讶异。“没想到你眼镜摘下来,头发放下来,竟是这样的美人胚子。怪不得大哥会爱上你。你知道吗?当妈咪跟我说大哥要跟你结婚时,我简直是吓呆了,还直嚷着:玮玲?大哥办公室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长年深色套装,还戴了一副笨重镜框的孟玮玲?我不敢相佰我那个好色的大哥会对你产生兴趣,因为你实在是……”
她比书着,脸上有着难以形容的尴尬。
“现在知道玮玲是个大美人了吧。”宁缙手搭在玮玲肩上,促狭地眨着眼。
“哎,大哥果然非平凡人。居然看穿了玮玲的伪装。”宁绮夸张地道。“玮玲,告诉我。你是不是怕大哥会爱上你,才故意做了副老处女的打扮?只是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啊。”
她这话一出,大伙儿全被逗笑了。
池云秋佯怒地叱道:“阿绮,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编派你大哥?”
“哎呀,他现在又不在,鸡道你们会告密吗?”
“就怕大哥有顺风耳喔。而且,大哥去香港那么多天了,搞不好今晚就回来。”宁缙恐吓道。
“哥,你别想吓我!”
笑语声中,池云秋招呼众人坐下来喝茶。
喧哗的笑语,如一曲欢乐之歌温暖了这个寂寞许久的家,穿过玄关,且溢向门外。
从轿车下来的宁纪,登上阶梯,走到门廊上时便听见了。
他显得十分讶异,纳闷地在玄关门征了一下。
冬日的夜晚来得较早,温暖的灯光从窗口流泄出,像等待游子归来的母亲怀抱般充满欢迎。空寂许久的房子,一下子有了笑语声,令宁纪一时愕然。
会是玮玲来了吗?
怪不得他打电话去地公寓都没人接,原来她到他家里来,把欢笑和温暖都带来了。
他穿过玄关门,寻着笑声走进客厅,碰巧看见一双男人的胳臂搭上他白天工作时想,夜良孤寂一人时更想的女人肩膀。
男人侧过脸去说话,那上扬的肩眼,掀起的薄唇隐约的笑意,令宁纪在愤怒里夹杂着些许的惊异。
“你做什么?”他恼火地大步向前,把宁缙的手从玮玲肩上甩下来,再把他的女人拉起搂进怀抱。
“阿纪,你是在干嘛?”池云秋谴责似的眼光投向长子,嘴上带着笑意。
她实在是太开心了。
“妈,阿缙他……”宁纪控诉地指着宁缙。
“哎,大哥,你的醋劲未免太大了吧?二哥不过是跟玮玲勾肩搭背而已,又没有非礼她,你干嘛发这么大火?”
“你闭嘴!”宁缙见宁纪眼露凶光,忙跳到宁绮面前阻止她再煽风点火。“你想害死我啊!”
“哎呀,二哥……”宁绮委屈地嘟着唇。
“好了,不准再吵了。”云秋端出为人母亲的架子道。“阿纪,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我要是再晚一点回来,老婆都破人抢走了!”他不悦地嘟喃,占有意味浓厚地俯下唇给玮玲-个火辣辣的吻。
“哇,大哥真是……”宁绮伸了伸舌头。
“宁纪……”玮玲懊恼地推开他。
“有没有想我?”他霸道地问。
“你就不能私底下再……”
“没关系,你们继续,当我们是透明人。”宁缙摇着手笑道。
宁纪闻言,回头狠瞪了弟弟一眼。拉着玮玲上楼。
“阿纪,要准备开饭了。”云秋提醒儿子。
“我们一会儿就下来。”他吆喝一声,将玮玲推进房里,嘴唇急切地覆下。
等到相思的渴望稍微舒解,他抬起迷蒙着情欲的深炯眼眸,道:“吃完饭后,到我公寓去。”
什么嘛!
瘫倒在他怀里的玮玲,低低哼哼地埋起怨来。
果然是感觉至上的雄性动物,脑子里就只有那一套!
第九章
南十字星花在夜风中轻摇摆汤,披挂在花园灌木丛问的彩色泡灯,绿油油草坪上竖立的照明灯,及沿着主屋往花园延伸的临时搭建帐蓬裹的中国灯笼灯光,将深粉红色的花瓣与黄色的蕊心映照得对立分明,比白昼时的风华还要绚丽。
今晚是宁纪和孟玮玲的结婚宴会。
宁家在外双溪的华宅里请客。外烩人员自然是由宁纪的死党张博智的连锁餐厅供应。采自助式,每一道料理都是货真价实、高档的美食。
婚礼布置则由胡国良这位娱乐界的小开,和杨子逸家的建筑公司合作。多亏由杨子逸管束胡国良这匹野马,才没让婚礼现场布置得有如俗丽的舞台效果。
闲闲没事的蔡耀庭就负责招待工作。来参加婚宴的多是商界人士,不是跟他家的银行有来往,便是和蔡家名下的证券公司多少有交情,他练就生张熟魏的本车,将每位来宾招待得有如自家般舒服。
新郎新娘累了一天。一大早宁纪便带着迎亲人马到彰化迎娶玮玲,行过传统婚礼后,两人小歇片刻,又得忙着应酬客人。
也多亏有那片刻的小歇,不然再天生丽质的新娘,也得瑞着严重睡眠不足、惨澹的花容来迎客。
一场婚宴还得换上好几套衣服。
开过舞后,玮玲上楼换了第二套衣服,以红底金丝织就的旗袍出场。她的身高接近一百七十公分,高挑窈窕的身段,在旗袍映称下更显得纤腰如束、雍容华贵,尤其是从开岔部位露出来的那双侬纤合度的玉腿,更引起与会来宾惊讶不已。
宁纪牢牢握住玮玲的小蛮腰,不理会胡国良的狼号,带着玮玲周旋在宾客之间。
脚上穿一双金色高跟鞋的玮玲实在是累坏了,央着宁纪让她休息一下。
宁纪吩咐女傧相宁绮扶她回房间歇坐,玮玲乘机用了些餐点,才有体力……
“大嫂,看你这么累,我都不敢结婚了。”宁绮吐着香舌道。和负责替玮玲化妆的美容师,帮忙她换上另一件上身是金葱色,为中国式肚兜款式,露出背部优美线条、无瑕雪肌,下身是咖啡色玫瑰图案的曳地长礼服。
“好漂亮。”宁绮惊叹。
“看在这些漂亮衣服上,是不是又敢结婚了?”玮玲调侃她。
“大嫂……”宁绮不依地撒娇。
姑嫂两人笑呵呵地离开房间,当他们正打算下楼时,一道含怨的目光堵住她们。
玮玲定睛一看,觉得眼前的女人似曾相识,好像是……
“你是张容榕。”宁绮先她一步认出来,表情戒备。
这女人纬玲的确不陌生。宁纪曾跟张容榕交往过一段时间,玮玲整理过宁纪迭她礼物的帐单。
“你想干嘛?”宁琦看过兄长和张容榕的绯闻,不禁急了起来。糟糕,张容榕什么时候不来,偏这时候来找喳,摆明是要破坏婚礼的。大哥应该不会蠢的发喜帖给她才对呀。
“我不过是来道恭喜而已。”容榕掀着被唇膏勾画得十分迷人的香唇道。
她长的很漂亮、、很诱人。身上那套低胸的紧身礼服,将她的身材衬托得十分魔鬼。丰胸细腰,好个尤物。
“谢谢。”玮玲含笑点头。她早有心理准备。宁纪这些年交往过的女人至少有好几打,社交圈就这么小,她或早或晚都会碰到一些。
玮玲从容自适的风度,令容榕恼怒。
她原以为她和宁纪的绯闻闹开,尹若薇另嫁他人,很有机会成为宁夫人,没想到半路杀出玮玲来。
她见过玮玲戴厚镜片,穿着的像老处女的打扮,实在很难和眼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娇容上洋溢着新嫁娘喜悦的美女联想在一块。
突然,她觉得自己上当了,被玮玲的伪装所瞒骗,轻敌的结果便是今日的惨败。一股愤怒排山倒海而来,她无法再忍受玮玲脸上的笑。
“你以为你赢了吗?其实宁纪根本不爱你,他只是要个便利的婚姻而已!”
“你胡说什么?”宁绮护在玮玲身前叱道。“我大哥爱死玮玲了,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根本就不知道。”
“我莫名其妙?”容榕变了脸色,语气充满恨意。“你等着看好了,她很快就会被打人冷宫。宁纪真正喜欢的人是……”
她语气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楼下忽然冒出的一阵骚动,嘴角浮山一抹残酷的笑意,玉手遥指一楼大厅的厅口。
“……尹若薇!”
刺绣华丽的金色丝质礼服,烘托出尹若薇晶莹剔透的肌理,及颈肩虚的完美线条。白金镶钻手里缠绕的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臂,在透明黑纱披肩下若隐若现。蓬松的发髻上的钻石发夹,圆润可爱耳垂上的白钻耳环,加上那对秋水般清澈冷艳的明昨,使得她整个人有如天上的明星般璀璨耀眼。
要命,难道若薇也是来找砸的?
宁绮兴起这样的疑问。尹若薇艳丽夺目的打扮,简且要凌驾过新娘的光彩了。又不是她自己的婚礼,这么盛装打扮分明是要来“踢馆”嘛!
宁绮不由对若薇的作为生起气来。
倒是玮玲只轻蹙了一下眉,立刻恢复优雅自若的仪态。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她轻易发现众人的眼光都被若薇吸引去,这包括了她的新婚夫婿。
其实,若薇身旁的男子更加的赏心悦目。
一袭的黑色燕尾服,将其结实匀称的身材,衬托得高雅迷人,披肩的长发被黑色皮质发圈整齐地缩在脑后,增添贵族般气势。他冷峻的眉眼里有着一抹轻嘲,侣傲的薄唇擒着抹纵容的笑意。她觉得有趣,延着楼梯缓缓走下,担任男傧相的宁缙站在楼梯口迎接她。
玮玲朝他绽出一抹感激的浅笑,挽着他的臂膀朝大厅入口走去。周围的人群像海潮般退开,让出一条路。
“夏先生、夏夫人,欢迎两位光临。”尽管敏感的发觉夫婿和夏哗问的剑拔弩张气氛,玮玲还是一贯的从容。
她冷静自然的声调,像往常一样将宁纪的乖戾化去。他抬眼看向他的妻子,同时发现护卫着她柔媚娇躯的人竟然是他的男傧相宁缙,这让他大大不舒服起来,按着又有见她把带着金色手套的柔美递向夏哗。
“宁夫人。”夏哗仲手握住她的小手,俯身在她的指尖上方虚应了一吻。这动作立刻得到四道杀人似的眼光攻击。
两道自然是发自宁纪,另两通居然是尹若薇,这让玮玲充满兴味地娇笑起来。
“玮玲……”宁纪不悦地横跨一步,将娇妻拉进怀里,以结实的手臂把她跟夏哗、宁缙分开。他不喜欢其他男人碰他的老婆。
“阿纪,你别这么不开心嘛!夏先生和他的夫人是专程来祝贺我们,笑一下。”她伸手揉开他的眉头,淡雅的香气弥漫着宁纪的呼吸,令他陶然,情不自禁地凑向老婆的香唇。
“哎呀!”玮玲害羞地别开脸,只让他吻到颊面。“拜托,这么多人。”
宁纪回神过来,清了清喉咙。
“夏哗,我可不像你那么没义气,结婚时只在报上登了启事,客也不请。之后又带着若薇躲了三个月,连让我们这群朋友恭喜的机会都不肯给。”
他夹棒带棍的一番嘲讽,引来了一干好友的附和。
“对呀,夏哗,你直是太不够意思了。”国良道。
“是啊,只请了我的大厨,却忘了通知我。”张博智也有话说。
“这么多年的朋友是当假的吗?连开洞房的机会都不给。哎,至少也该让我们亲亲新娘吧。”耀庭的贼目绕着若薇娇艳的红唇转。
“你现在想亲也可以。但就怕你会肿成三天的猪头。”子逸玩笑地说。
夏哗莞尔地转向他,子逸仍是最了解他的好朋友。
“子逸,我听说你回来了,要不是我在欧洲有几笔生意需要亲自去洽谈,早回台湾跟你碰面了。”
“是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晚上。你知道时差罗。我们接到宁纪的喜帖,所以就来了。”
“其实礼到人不到也行。时差嘛,还是多休息几天。”宁纪不给面子地讥剌。
夏哗扬扬眉,道:“那怎么行?”眼光转向宁纪美丽的妻子,“睡迟了,怕会错过一睹能擒获宁兄芳心的大美人真面目。玮玲,我真是太讶异了。没想到你摘下眼镜后,会是这么美丽。早知道……”
最后三个字让宁纪戒备了起来,在他怀襄的玮玲立刻感应到。她微笑地看进夏哗玩世不恭的眼眸里。
“夏哗,你还是像以前那么会讲话,总是哄得人开心。说到美丽,你这位夫人才是个大美人哩。瞧她那副粉状玉琢的样子,哎,把我这新娘都比下去了。”
听了一群男人废话半天的若薇,见众人的注意力又重回她身上,绽出淡雅的笑容。
她楚楚动人的眼光,若有所扮地停里在宁纪身上,后者沉默地挽着他的新娘,领着众人走向大厅中心。
随处可见的餐台坐满人,大伙儿的眼光全绕着场中的两对俊男美女打转,大有看热闹的意思。
若薇不想找宁纪说话,可是两人都太显眼。正苦恼间,乐队奏起一首华尔滋。
“宁纪,可以请我跳舞吗?”她冲动地当着丈夫和玮玲面前说道,宁纪显得很为
“好呀。阿纪,你请若薇跳支舞,我也想领教夏哗冠绝一时的舞技。”玮玲落落大方地伸手给夏哗,他立刻会意地挽着她进人舞池,配合着旋律踩着完美无误的舞步,有如一对默契绝住的舞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