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陪妻子小孩,我想睡了。”
“儿子睡了,妻子……没兴趣……我选择陪你。”
长脚一勾,他把她和自己勾进床铺里,软软的棉被罩起,棉被下有他们的天地。
“你老听不懂我的意思,我们不能再这样子继续。”官晴对上他的绿眼珠。
“你也弄不清我的意思,我喜欢你、要你,不管有没有蒋育臻都一样,她不能改变我们之间的惯性,也影响不了我们的关系,我们要一直一直下去。”
他无理霸道得像个三岁小孩,他坚决想要的,世界都要绕着他的意思进行才成。
“你很恶质。”她气得捶打他的手臂。
“我知道,但是我喜欢你。”他的肉硬,不怕。
“你很差劲。”她气得捏他的脸颊。
“我知道,但是我很喜欢你。”他的皮粗,不怕。
“你是世界上最糟糕最糟糕的情人。”她的泪水糊了他一身高级衬衫。
“我知道,但是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他的洗衣机品牌好,不怕。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叹口大气,她要拿他、拿他们的爱情怎么办?
“我要你起来吃饭,我做了意大利面,材料是我特地从意大利带回来的。”
“你……”无赖,他简直是个特级无赖,可是,心选了他来爱,抗议无效。
“我很好,不过为了把那些材料带回国,我让很多海关人员偷笑;还有啊……你的决定是对的,幸好我没带你到意大利,那里的男人热情到教人受不了,好像意大利女人严重缺货,对了,你晓不晓得……”
言谈间,他把她拉到小和室里,把筷子塞到她手中,他强迫她吞下他的精心制作。
看她吃进第一口,他拿来画纸和红蓝签字笔,几个勾描,一红一白玫瑰在纸上现形。
“这个送给你,代表和解。”
“晓不晓得,你真正该送的是什么花?”官晴问。
“知道,我应该送给那些杂志记者金鱼草,痛骂他们‘多嘴、好管闲事’。”他没错、官晴没错,在他眼中,错的是爱乱放消息的记者。
“不对,你该送我一盆夜来香,提醒我,和你在一起,享受的是‘危险的快乐’。”
他决定了不放手,她就别想离开,是不是?对于他的固执,她领教多遍,官晴清楚,除非她彻底消失,否则他会想尽办法把她从任何一个角落挖出来。
“傻瓜,我怎会让你面临危险,我会把你保护得好好,谁都不准动你。”
“包括你的妻子吗?”
“没错,包括蒋育臻。 他可不承认他的妻子是蒋育臻。 ’
“你……”
“再次强调,我很喜欢你。”
牵起她的手,夜变得浪漫柔媚,习惯了夜里有她,他便不再饿醒,说什么,他都不让他的“食物”离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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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拒绝一百次,他就缠她一千次;她恼羞成怒,他就用痞痞的笑脸逗她开心;她罪恶感泛滥,他就用更多的温柔相待,让她相信,他的喜欢是惟一。
到后来,她放弃了,日子照旧,相处的模式照旧,只有在受不了良心谴责时,官晴会将老问题拉出来,责备他也责备自己,他得用加倍耐心来消弭她的负面情绪。
不过,圣诞节过后他更忙了,官睛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常常连着几天没到“柔情蜜语”找她,而这回,时间相隔更久。
十七天,她整整十七天没见到他,这十七天对官晴来讲,不单单是难熬能解释。
她留心最近几期杂志——他很少出现上头,甚至有杂志说他结婚后洗心革面,不再游戏花丛;如果上面说的是事实,她算什么?
要分手了是吗?他选择回归家庭了是吗?或者……那位气质出众的温婉妻子影响他,让他识得她的珍贵……
这种发展……再好不过了,她可以不再面对自己的罪恶感、不再害怕自己成为面目可憎的坏女人,但空荡荡的心……只能无声哭泣……
十七天……难熬的十七天,若真的就此分手,她要熬的不仅仅是十七天,而是一辈子了。熬得过吗?煎熬过后呢?她还要面对什么?
泪水从指缝间蹿出,独立的官晴被爱情摆弄得赢弱无助。
“晴姐,去找他谈谈吧!就算真的要断线,他合该对你有所交代,不能突然消失,让你成天挂心。”阿柽坐到她身边说。
“他的手机没带在身边,我找不到他。”
“去公司找他,占天集团占住了东区最昂贵的大楼,不难找到。”
“这样好吗?我不想打扰他,不想让事情演变成一团棍乱。”
“弄清楚,是他先打扰你的生活,是他先把你的生活弄得一团乱,你有权去找他,把话问清楚。”
“好,我听你。”
下定决心,她要在他身上找出他积欠的答案;从水瓶中抽出十七朵玫瑰,用纱包装好,她要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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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天大楼很高,官晴在门外张望,几次举步,她仍在玻璃门外徘徊。
她和大楼里的人身处不同世界,恐惧负在肩上,她无法不害怕。
她在门口来回走动,一趟一趟,走得脚酸、走得心累,无数个深呼吸驱动不来她的勇气。
分秒过去,下班时间带走一批人潮,她仔细在每张放松的脸上寻找熟悉。他下班了吗?或者他会一直加班到半夜,让她始终等不到人,然后,见不着他的日子增为十八天。
低头看看手中的花束,犹豫在她脸上现形。进去吗?深呼吸,压力仍在。
抬眼,一个不经意接触,她看到Richard从大楼里面走出来。
连连小跑步,她跑到他身前。
“Richard,我们可以谈谈吗?”手上的玫瑰在他胸前停住。
“谈谈?”他冷漠的脸上,看不到表情。
接过玫瑰,他想起尔书客厅里的玻璃缸,里面有满满的一缸玫瑰花瓣,这个女人对小弟有某个程度的重要性?
是她。尔众想起来了,她是杂志为他张冠李戴的情人,一个花店小老板,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是官晴!她将自己错认为尔书了。
“嗯!谈谈,方便吗?”他不认识她?官晴被他脸上的陌生伤害。他不认得她?或是在这个地方,他“不能”认得她?心在沉,沉进深渊,沉进无底黑洞。
“好。”略一点头,他转身领先向前走。
官晴专心地追着他的大步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和他断线,从此分飞,再竟不着他的背影。
他们在一家餐厅前面停下,他转身问她:“一起吃晚饭?”
“好。”没有赘言,她随他走进餐厅。
入座,她定眼看他,总觉得他不是她认识的Richard,但雷同的五官,相似的骄傲态度,她寻不出一个合理答案。“你是荀尔众?”
她喊他尔众?换言之,尔书并没有把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向她说明。
不过,她似乎看出破绽,尔众微微一笑,官睛是个敏感女孩;在圣诞节前,育臻也碰上尔书,但她没有怀疑。
“没错。”简短两个宇,他证实自己的身份。
“是占天集团的总裁。”再提问题,她想更确定自己的不确定。
“是。”话不多,在公司尚未转型成功前,他没打算让尔书身份曙光。
“那……”
官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那是他的习惯,他有一双怪手,老爱忙个不停,他习惯一面吃东西一面把玩东西,于是官晴习惯在身边带上一个东西,让他的手不空虚。
她在测试他?这女人有意思。
接过打火机,尔众在桌面上旋转敲叩,他晓得弟弟所有习惯。“我要牛排,七分熟。”
“我要柠檬水,谢谢。”她向侍者点头。
“不用餐?”
“不,我有很多话想说。”
在他面前,官晴很紧张,只是换一个口气、一张表情,她竟不认得他?她无法轻松、无法泰然自若,不晓得问题出在她将谈的内容里,或是出在他不像她熟悉的Richard。
“随你。”拿起手机,他轻声对那头说话。
“育臻,我今天会晚点回去,不要等我吃饭了,嗯……临时有事,对、对……好,回去的时候我帮你带。”他的声音轻柔低醇,像杯醇酒,醉人心田……
这就是他十七天不出现的原因?他和蒋育臻建立起感情,不再在乎她了?他们的契约变质,婚姻成了实质?他终于肯放手她,终于肯回归家庭,当个称职父亲和丈夫?
“你们夫妻的感情越来越好?”
问得酸楚,这是她一直要他做的,他做到了,她却又感觉痛心疾首?看来,他有句话说得对,女人真难搞。
“嗯,渐人佳境。”微微一笑,尔众想起育臻的美丽和温情。
“你决定要当个好丈夫,停止风流韵事。”再问,她想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真的只是“风流韵事”。
“大家都认为我是个不错的丈夫。”对这点,他有骄傲。
心一节节凉透,好丈夫呵!曾经,她多么期待自己成为这位好丈夫的妻子……
“你将一直当好丈夫、好父亲?你愿意放弃曾经坚持过的绝对自由?”
“当我觉得完整的家庭比自由更可贵时,放弃对于我不会是可惜。”
话说到这里,情况变得清晰,很好笑的说法,她因他需要自由时存在,现在家庭取代自由,成为他最想要,她的存在突然变得多余而讽刺。
“我想……我懂你的童思。”
她一口喝下侍者送来的柠檬水,喝惯了的柠檬水,此刻变得涩喉,抚抚双臂,突然间她觉得寒冷。“能不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这十几天,你在忙什么?”她十七朵玫瑰在她心间逐渐凋零。
“忙公司转型,忙……享受天伦乐趣。”
尔众想起他期待中的父母宠爱,蒋家父母为他办到了,他们疼他、宠他,不比天下父母亲少一分;他爱上家庭团聚气氛,热热闹闹的一家于,话说不完、笑声不间断,喧嚷声填满了他梦中的每一寸孤独。
“我也想问你一句,明知道我结婚了,为什么还肯心甘情愿跟我。”尔众认定他和育臻的新闻上了新闻头版,她不可能不清楚。
因为……因为她对男人纵容吗?不是,因为他是Richard,一个让她享尽被宠爱滋味的男人,因为他那张痞痞的笑容,因为他那张老爱批评她难搞的嘴巴,因为、因为……因为那个他从不肯亲口承认的爱情……爱情,是爱情呵……
“你不知道答案?”
“你提了一个好问题,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想答案。”
强扯起一张笑脸,她不要临分手,还送他一张难堪容颜,她要淡然离开,一如他淡然地走入她的生命。
“想到了,你会找机会告诉我吗?”她脸上悲戚的表情让尔众心生不忍。
“有必要?不用了,不管答案是什么,结局是你回归家庭,我重新定位我的方向。”
捧起柠檬汁,她想起那句“牛不喝水,强压它的头入河中也没用”;他不要她的爱情,她用心计较,把自己双手奉上,换得了什么?一个轻蔑笑容,或是无济于事的同情?二者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选择放手。
“抱歉,我先走了,若是你打算当个好丈夫,就回去陪她吃饭吧,这里的东西不会比她的爱心饭菜好吃。”曾经,他最最爱吃她做的地瓜稀饭……
“你知道育臻吗?”
“看过一次,在你们的婚礼上;她是个好女人,非常非常好的女人……”
蒋育臻的好,让她在这半年间,罪恶感不曾离开心间;她的好,让“官晴”的存在成为她最大负担;她的好,让“官晴”看见自己满身污秽……
“你该好好待她,她值得。”眨回眼泪,倾首,离去。
谈判结束,他决定当好丈夫,她被判出局。
尔众望住官晴的背影,她强撑的坚强,她凝住的泪眼,她……居然想告诉尔书好好对待“敌人”?
尔众笑了,这种女人太单纯,当不成优秀商人,但值得男人妥善收藏。
他拨打手机。
“尔书,你手边的工作忙完,先回北部一趟,和官晴谈谈……嗯……对,她错认了……对……她送我十七朵玫瑰……尔书,我想……你不用再当影子了,针对这点,跟她说明白。”
关上手机,望一眼桌上牛排,她说得对,育臻的爱心菜饭比这些东西更好入口,扬起性感笑容,他随后离开餐厅。
第八章
决定好了离开,官晴把店让给阿柽,坚强走到眼前,已是她最大极限。
她没哭,真的,大多数的人都明白爱情的结局是分手,她没哭,真的,输给蒋育臻这个女人,她心服气服;妯没哭,真的,和Richard的不正常关系,让她早早在心底预言起分离。
整整行李,她将离开,离开这个她投注六年精力的地方。
六年……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很多很多的回忆。
那张床上;他宽宽的胸膛包住她小小的身子,她是他的人形抱枕;那张方方的和室桌,他老抢食她的地瓜稀饭;他陪她回家度假、陪她去探望罹患骨癌的同学,知道她虽然截肢却活得很好,上了她心心念念向往的T大,他向她证实通往成功的道路,只有一条——努力。
官晴把桌上的小地瓜换上水。
有一回她要煮稀饭时,他在满袋地瓜中翻出一个出芽小地瓜,他说了句珍重生命,于是她寻来一个玻璃杯养下它。
它的生命韧性十足,没有肥料、没有泥土,只有清清一盆水,就把它养出满丛绿意,要是爱情也那么好养,世界上的伤心人肯定减少。
微笑倒映在玻璃杯上,官晴告诉自己,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努力,比方责任、比方义务。
爸妈老了,官阳是她一生不能卸职的责任,她还需要很多个六年的心力投资,才能投资出她和官阳的安逸半辈子。
收妥明晨的火车票,小发财留给阿柽,她不想带走。
铁门被打开,奇怪,打烊了,阿柽怎又折回来?有事吗?
她走出房门,套上鞋子,楼梯下面的人影抬头对她咧嘴笑,昏黄的小灯泡照不清事物,却把他笑脸仔仔细细照进她心中。
“你没睡?正好正好,快下来,我带你到一个地方。”Richard兴高采烈冲着她说话。
“我不去,累了。”她不想再说再谈,爱情的尾巴很累人。
“不行不去,快——点,我不想凌虐你的楼梯,你要是不自己下来,我可不管它会不会被我弄垮,再也唱不出迎宾曲。”他嬉皮笑脸,仿佛他们之间没有二十天的间隔、仿佛他们从未有过那番谈判。
想起他每次要踩上这道楼梯前的犹豫,想起他对它的强烈不安,官晴苦笑。“我们当中始终隔着一层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