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姑姑就不孤独了吗?好!我把你爸妈一起带到山下生活,留你和姑姑、姑丈在山上,好不好?”
官阳不说话,偏过头,固执不理。
“这两年,你们表姐表哥都结婚,各忙各的;姑姑、姑丈也退休搬到山上来生活,你身边的亲人很多,更不能体会官晴一个人在北部有多可怜。”
“妹姐有阿柽哥哥陪。”在他想法中,姐姐温柔漂亮,想陪她的人满街跑。
阿柽?他是官阳眼中的理想姐夫?光这一点,Richard就有借口排挤他。
“阿柽白天要工作、要送货,晚上要上学念书,还要腾出时间交女朋友,你认为他有都少时间可以陪官晴?受了委屈,她没有人可以哭诉;心情难过没有人可以安慰;被欺侮了,连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都没有。”
“谁会欺负她?”姐姐被人欺?官阳眼睛睁大,转身面对他。
“你知不知道,一个年轻女生在外面赚钱很辛苦,她要被很多人欺负,眼红她的、瞧不起她的、不看好她的都有,这社会上雪中送炭的人永远比不上落井下石的人多。你被人欺负过吗?如果有,你会很清楚,欺负人根本不需要借口。”他夸张官晴的处境。
“姐姐说北部人都对人很好。”
“她不想你们替她操心,很多时候,伤心只能存进肚子里面,所以她期待你快快长大,等你够成熟,可以替她分担重担。”
“你一直在姐姐身边帮她?”看看高壮的Richard,他有条件当好保镖。
“对,我一直在她身边,看到她身旁有我这号健壮男人,想轻举妄动的人多少要衡量一下自己的力量。”他亮出粗壮手臂。
“好吧!你先帮我照顾姐姐,等我长大够强了,就用不着你。”官阳强调这个“忙”只是暂时,他没有把姐姐永远托管的意思。
“没问题,我给你时间长大。”青少年心态又怪又麻烦,幸好官阳好骗,几下功夫奸商就占尽优势。
“你……你那个……”他犹豫。
“想当顶天立地男子汉,第一守则——态度大方,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
“我要问你,你的肌肉是怎么训练出来的?”他扭捏自己的小老鼠,软趴趴的,要保护人,有技术上团难。
“你也想要吗?”压压自己的臂肌,男人的骄傲出于这里。
“嗯!”他郑重点头。
“下次上山,我帮你带一整套的体能训练器,不过先决条件是你要能吃苦。”
“我能,我不怕苦。”
“说得好,这才是男子汉的气魄,我看好你!”
手搭上他的背,Richard和官阳一起进屋,离去的这个晚上,他成功地收服官家最后一颗不服他的心。
第六章
时序匆匆,三年半过去,“柔情蜜语”的规模越来越大,官晴买下姑姑的房子和后面邻居的一大块地。
阿柽从二专毕业,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柔情蜜语”,于是官晴把一半股份给他,让他当起二老板。
在阿柽之外,官晴还雇请三个年轻男孩,除开绑花束,送花、批花、养花种花,都有了替代人手,官晴再不用工头、小工一手包,一个月的五天公休取消,改成周周休。
她有了更多时间配合Richardm的“临时起意”,他们一起吃早餐、一起吃午餐、一起吃晚餐;他们一起看晨曦、一起送走暮色、一起在满空星辰中沉淀心情;他们的“一起”变成常态,不再需要去议异。
三年多的时间内,他们把彼此的习性、想法猜透摸透。
她晓得他的风流桃花处处种,不真心却总能撩拨起女人心底企盼,晓得他的心还没准备好安定,晓得盼盼的影子在他心中仍然鲜明。
他晓得她坚持着不搬去和他同住,纯粹是为了守住最后一道防线,晓得她的骄傲不容许自己向他提出婚姻,宁愿关系就这样晾着。
她的坚持让他松口气,三十二岁的他还没打算让自己走入一场婚姻,也许是因着盼盼、也许是因着他的心仍向往自由。
很多男女在关系走到这一层时,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是分手、一是结合,官晴的骄傲给了他最轻松也乐于接受的第三个选择。
三年下来,她撞见他所有的缺点和坏习惯,也适应了她不会对别的男人妥协的坏习惯。
比方她改变不了他工作时抽烟解压的习惯,只好买来一台空气清净机,拯救他可怜的肺;比如他的手很贱,老爱玩东玩西玩她的头发,她只好随身携带小东西供他把玩;比方他老爱临时兴起亲吻她的耳朵,于是她改掉戴耳环的习惯……诸如此类的事,在一千多个日子里,他的“习惯”融化在她的“适应”里。
“官晴你看。”
他把一本杂志摊在她面前,隔开她和她手中的纯白海芋。
“这……”书页上他和自己的亲密照片让官晴皱眉,她开始讨厌起狗仔队。
“总算有一次报道是正确的。”放下书本,官晴明白,他这个行为叫作“放心”。
之前,许多杂志把他和一些女人的照片并排,嗳昧指出他一桩桩风流韵事。对此,她曾有过质疑,但质疑总在他的保证中消除,她告诉自己,要和一个对女人感觉漫不经心的男人交往,她势必要学会放弃怀疑。
这回,Richard的动作让她窝心,她明白自己在他的心中日益重要,否则他不会有这个多余动作,告诉她“放心”,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存在的重要性会提醒他回馈她婚姻。
念头出线,她真正放下心。
把一枝玫瑰送到他跟前。“送给你一朵爱情。”她的爱情给得慷慨,不吝惜情、不吝惜意,换得了他的温柔相待,她满心欢喜。
“第一千朵,我的鱼缸要花满为患了。”他收下她第一千朵爱情。
“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收回。”
她作势抢下他手中玫瑰,大手一扬,他把她收入怀中,几个浅啄,他喜欢在怀中吻她。
“当然喜欢——何况它还是我的借口。”
把玫瑰高高举起,她仰头高望他手中玫瑰,又给了他索吻机会。
吻在文火中逐渐加温,脱缰的情欲泛滥成灾,不情愿的男人松手怀中女人,结束不受控的吻。
带着满面绯红,她把自己埋进他胸怀,不敢正视那双含笑的碧绿眼珠。
“你说它是借口,什么借口?”慌乱中,她找采延续话题。
“一千是个好数字,它值得我们花时间去阳明山看星星。”有月光、有星星的夜里,常常让他想起她将自己献给他的夜晚。
一千朵玫瑰得到一个赏星借口,她需要几万朵玫瑰,才能换得他的终生承诺?对于这个承诺,她还离得好这好远吧!毕竟,他连介绍自己给他小孩的意思都没有。
轻叹息,环住他宽宽的腰身,埋住脸、埋住情、埋住贪心。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在三年交往后都会想到婚姻?是不是她在潜意识里幻想他将变心?他是个尝新求变的人,会不会有一天,他们的关系在他眼底成了索然无味?问题随着他们的持续交往,在官晴的心里繁衍出无数不确定。
‘怎么了,为什么叹气?我的建议太破?”
摇头,她试着将微笑挂在脸上。“你什么时候到意大利出差?”
“后天。还没离开就开始想念我?”他在官晴的态度中寻到自己的存在价值。拍拍她的头,他喜欢她带愁的淡淡表情,却又舍不得她的含悲眉目。
“不能不走吗?以前国外的工作从不用你亲自出马。”
“这次不一样,我要谈的是个大工作,顺利的话,公司就有足够的资金谈转型;乖!我尽快在三个星期内把工作完成赶回来。”
“意大利很远……”
“你怕我招惹黑手党大老的地下情人。”他痞痞地把气氛弄轻松。
“说不定,你的桃花处处开,走到哪里都要惹采一群乱耽小鹿。”
“有可能,也许我应该在脸上刺上‘官晴专属物’五个字。”
“我有盖发票的店章,要不要试试看。”她取闹他。
“你忍心看我在很多人面前难堪?”刮刮她柔嫩脸颊,很棒的触感。
“我不让别的女人看我的手段,她们会不怕死的自己贴上来,偏偏你又是个来者不拒的坏男人,总不能要我在你腰间系上贞操带吧!”
“你还有一个好办法,确保我的忠诚。”拉住她的手,唇贴在她纤细十指。
“说说看。”翻开他的掌心,她在上面密峦麻麻画满自己的心。
“帮我制造‘难忘回忆’啊,不过……三个星期,我想‘回忆’的量要很多很多才够。”合起手掌,连她的手一起包在自己的温暖内。
“哈!”她的脸又红到耳根上头,这个痞子男!
“又脸红,你好容易害羞,像你这种女孩子易吃亏,在经济不景气的时代,能选择的行业无形中会减少很多。”
“比如什么行业?”他的手很大,密密实实将她包裹,他维护起的世界,无风无雨。
“槟榔西施、舞小姐、援交妹……”他越数越不像话。
“你!”抽开手,他的玩笑开超过她能接受。
“傻瓜。”
再次,他从背后将她收入怀中,亲昵地轻抚她柔润黑发,缓缓一口气从她头顶上方叹出,吹动几根纤细发丝。
“你在叹气吗?”她从他收缩的胸襟里,察觉他的不快乐。
“三个星期……我们从来投有分离过这么久……”他习惯了她在他怀中入睡。
“三个星期够不够让一个男人变心?”她问。
“不知道,但是我有把握,三个星期后我仍然是你心中的强势角色。”
他对她一向有把握,把握住她的心、她的人,不确定的人是她,她怀疑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怀疑自己对他的意义是什么?
“我没有你的把握。”她承认她心虚,往后靠在他身上,贴在他身前,舒适安惬。
他接收到她的担心,微微一晒。
“不然!你和我一起到意大利。”
“一起……”她心动,想起他不爱被拘束的性情,理智劝她摇头。“不!三个星期太长了,况且店里生意也不能随意搁下……你会常打电话给我?”
“会,我天天打。”
“嗯,说定了,你打电话给我,我等你回来。”
被等待?很舒服的感觉。
Richard的人生里有很多掠夺、很多爱情、很多精彩和丰富,但是从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为他认真等待,他又叹气了,这个官晴总是带给他许多期待之外。
jj jj jj
折下一瓣瓣鲜黄,代表离别思念的黄玫瑰,堆满桌面,风吹,洒落一地;官晴在铺满桌面的玫瑰花瓣里,画一个大大的R。
他不爱人喊他尔众,几次唤他中文名字,他都不理人,也许他在意自己的碧绿眼珠,不认同自己是中国人吧!
“老板,玫瑰花不是用来这样子浪费的吧!”小鱼把分株好的金钱树送到后面花圃,经过她身边时忍不住出言挪揄。
“唉呀,Richard大哥不在,老板撕几片花瓣想男朋友,不行吗?”
阿凯走过来相挺,他是店里另一个员工,在阿柽后面加入的。
“我哪敢说不行,要是让Richard大哥听见我说不行,我就要加入七年级生游民新阵营了。”
小鱼揉揉鼻子,幸好Richard大哥这个活会让老板标走,不然有他挡在前面,会害多少男人交不到女朋友。
“你们怕他开除你?有没有搞错,老板是我耶!”官晴抗议。
“可是……他比较……可怕……”他们夸张发抖,手指不断在额部画三道黑线。
这时电话铃响,官晴一手抄起话筒。
“喂,‘柔情蜜语’你好……嗯,是我,忙不忙?”
官晴面部表情转为温柔,不用猜测,答案很简单——Richard大哥打电话采,小鱼和阿凯互视一眼,一起走到后面花圃。
“今天做了什么事情?”他的声音透过越洋电话传来,虽看不见他的表情,官晴可以猜出他燃着烟,痞痞地对着电脑画面微笑。
“早上有个老公公,七十几岁了,他走进花店,交给我一百块,告诉我要买一把花,送给过生日的老妻子。我拿一束紫色郁金香,用深深浅浅的粉红色包装纸打扮起来,最后结上一个金银双色的缎带花。能不能猜出来我要告诉你什么?”
“你赔钱了?”她猜,他正扬扬眉,等着她不依。
她轻笑一声,朝电话吐吐舌头。
“才不是!紫色郁金香的花语是‘永恒之美’,爱情能从年轻走到年老,从相恋到相携相守,从热烈到永恒,需要多少勇气和努力。”
“只不过是一把花,就让你这么感动,下回我送一卡车紫色郁金香给你。”
“你故意!我感动的是老先生的用心用情。”
“有没有听过,当一个男人对妻子特别用心时,这个当妻子的人就要留意,他也许已经做了背叛婚姻的事情。会不会老先生走到迟暮,又发现生命第二春。”
“你老把事情想得不堪,这是一种消极思想,会腐化你对生命的热情。”
“你太美化人心,过度惟美是种危险性格,哪一天真相揭露,你会受不了。”
“我说不赢你,反正我就是认定了老先生的爱是永恒。”话题结束,官晴拉出她最关心的事情。“工作还顺利吗?什么时候回来?”
“下星期二吧!事情比我想象中顺利。是不是想我了?后悔没当跟屁虫?”
“想……嗯,很想很想。”抚过桌面上的瓣瓣玫瑰,思念在心中,轻而易举成灾成祸。
“再一次,你满足我的虚荣。”电话里传来轻叩声,他又在旋转他的打火机了,每次他放松的时候,习惯出现这个动作。
“对男人而言,爱情只是一种证明自己魅力的工具?”
“也许吧!所以有许多男人一生都在追求爱情刺激。”
“证明了之后呢?爱情结束?”官晴手指无意识地推拨桌面上的鹅黄花瓣,门开门关,她抬眼,送花的阿柽回来。
“你说我消极,你自己才消极……”
阿柽忿忿不平,一本杂志抛到她面前,定定地,封面上的Richard和她四目相交,斗大的字映入眼帘——荀尔众情归何处?
官晴听不见电话里的温柔声音,发抖十指打开内页,一行行文字跳人她脑海——
他要结婚了,就在这个星期日……他的妻子叫作蒋育臻,她有很好的家世,是企业家女儿、是大家闺秀……她气质出众、有爱心耐心,是个好老师、好后母……
蒋育臻是他从不让她接近致渊、致博的主因?
“官晴、官晴……”在等不到她的回应后,Richard的声音由悠适转为急切。“你还在吗?为什么突然不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