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解释,你就是这个意思,我告诉你,谁敢预言我减肥失败,就是与我为敌,听见了没?”
“听见、听见了,小辰减肥一定成功。”他双手护胸,用元旦升旗典礼时,喊中华民国万岁的力气,大喊小辰减肥成功。
“那还差不多。”
勾眼,她擦在腰际的肥手松下来,勾住他,她心里明白,不管她减肥成功或失败,再不会有人比小笙对她更好了。
头靠在小笙肩上,一个滑稽的画面出现——
各位看倌,有没有听过“小鸟依人”这句话?没错,她也是小鸟依人,不过,这只鸟名叫海东青。
什么?不知道海东青是何许东西,那么换个形容,神鹏侠侣里面杨过骑的那只神雕,懂了吧!
总之,辽东猛禽靠在小笙身上,形成一幅不伦不类的景象,路过行人纷纷别过头,闷笑在心里头。
想来,近来铁牛运功散销量大好,厂商应该颁奖杯感谢章容辰。
CCCCCCCCCCCCCCCCCCC
毕业典礼到了,小辰双手捧了满满一堆奖品,骄傲的在校园里面逛。这叫作骄傲、荣耀,也称为炫耀、张扬;头仰得高高,得意极了,用功三年,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有没有看到,那只骄傲肥猪神气活现的模样,让人看了就讨厌。”
说话的是和容辰同班的周玉雁,她恨死容辰了,不光为了小辰的功课总抢在她前头,她更恨华靳笙的眼光从不多看她一眼,她爱慕他三年,不明白为什么他看不见美丽的自己,眼底只容得下那只大母猪?
虽然说,数大就是美;虽然说,壮硕女人目标明显,可是没道理啊……她的美丽居然不对他造成意义,于是她恨章容辰,无时无刻不挑衅她的肥胖,她就心痒难耐。
可怜的周玉雁不明白,华靳笙是小绵羊、章容辰是牧羊犬,这两种动物的命运有着深厚联结。
“能荣选一年一度的大神猪,的确值得骄傲。”
章容辰抬头挺胸走到她眼前,瘦下三公斤,她对自己更具信心。
“请问,你说的肥猪是指谁?”
“哈!母猪看不见自己肥,真是个好笑的笑话。”她说完,和身边几个女生一同夸张大笑。
“我瘦了三公斤,总有一天我会比你们每个人都瘦。”
“是吗?听说你写情书向男同学示爱?真好玩,你书那个男生吓到连作三天恶梦,你的功力比女鬼还厉害。”周玉雁说得极尽刻薄。
“这么厉害?难怪聂小倩会赢得宁采臣的心,原来是人不如鬼啊!”附和的女生说得更过分了。
“看清楚点,比比看你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就会明白你这种女人没有资格谈恋爱。”周玉雁说,
“你说……”小辰气结。
“没错,你没有资格谈恋爱,你还是专心去念书,考第一名吧!将来考上台大,拿两千张证书备用,因为你必须养自己一辈子,没有男人愿意牺牲自己来收容你。”
“谁说她没资格谈恋爱?”小笙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她们后面,他手里捧着一束鲜红玫瑰,走到小辰身旁,那种威严表情让小辰差点儿认不出来,他就是平日脾气好到不行的华靳笙。
揉揉眼睛,她看看他,再用力看看,确定他是小笙,小辰问:“我刚才到处找你,你跑到哪里去了?”
“江伯伯去帮我买花,我刚到校门门去拿。小辰,送给你,祝你毕业快乐。”他的举动大大满足她的虚荣。
“谢谢你!晚上请你吃饭。”她附在他耳边说话,亲昵的样子,让众美女脸上无光,讪讪离开。
“我有话告诉你。”他说。
“奸啊!在这边吗?”
“嗯……都可以。”人走散了,树下只剩下他和她。
“小辰,我要走了。”凝重在他脸上谱出不舍。
“走?好啊!我们一起。”
“我的意思是说,我要到国外去念书,短期之内不会回台湾。”他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你说……你要离开我?”
“对。”他点头,这个头点得很沉重,差点儿抬不起来。
“为、什、么?”小辰身上的油脂开始抖动。
“我爸爸的事业重心要转到美国,我们全家要一起去,我等下就要上飞机。不过,你放心,我会回来的,一定!”
“为、什、么?”同样的速度、同样的音节,他怀疑她听不懂自己的话。
“我爸爸事业重心要转到美国,我们全家要一起去,我等下就要上飞机。不过,你放心,我会回来的,一定!”同样的话,他又重复一次。
“你这个猪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给我心理准备?你想抛弃我至少要让我提早知道,怎么可以让我措手不及?
我们在—起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不是三年、不是五年,是十六年耶!十六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婴儿长成少女,让少女变成欧巴桑,让中年人踩进棺材,你居然不看重我们之间的十六年,说走就走……”
突然,她嚎啕大哭,风云起、山河动,天地变色。
八十公斤,不!是七十七公斤的大骨架美女哭得好伤心。
“小辰,你不要哭。”他预想过,当他说出这些话时她的所有反应,却没想过她会哭得凄惨绝伦。
“我要哭,哭光眼泪、哭瞎眼角膜,哭掉我全身的两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个细胞。你这个坏男生,不管我的心情、不管我的感觉,说定就走,一点都不肯回头,等我哭死了,你就知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亡,是什么心情。”
她把他说成万恶不赦的负心汉。
“小辰,我也不想出国啊!可是我们整个家族的人都要我去,我说不过他们,毕竟他们是长辈。”他的话更八点档了。
要说肥皂剧的肥皂话谁不会?
小辰深吸气,连珠炮弹吐出串串文字——
“不要说话不用讲既然你已决心离去说再多都是枉然就当作我们从来不曾相识就当我从来不曾用心在你身上我栽了我认了让我的心付诸流水让我的回忆不再有你我要忘、了、你。”
除了最后面那两个顿号加上句号之外,小辰没让任何的标点符号阻隔她的生气。
很恐怖,五指山生气,孙悟空在石下动弹不得,他该怎么反应,才能消她的怒气?
巧克力和糖球都不能用,因为她正在减肥,小笙看着她的泪水、看着她的哀号,怎么办?怎么办?他束手无策。
突然,他凑上前,薄薄的两瓣唇贴上她的嘴。
天摇地动、山川变色、风起云涌……一个没资格谈恋爱的女人,拥有了生平第一次的恋爱感觉。
第二章
自从瘦身机构收下章容辰这个女人,就注定赔钱。
十年来她天天上瘦身机构,不论刮风或下雨,八十公斤时天天去、六十公斤时天天去,就连瘦到四十五公斤后也天天报到,她要把她的终生会员卡用到淋漓尽致。
你怀疑我说的女人,是从出生到十六岁都带着婴儿肥的章容辰?
是的,你没会错意,我讲的正是那位大骨架美女。在恒心、耐心的支持下,她的确瘦到四十五公斤,也的确当面狠狠报复了江伟一顿。
华靳笙慧眼识英雄,小小年龄就看出被层层肥肉压迫下的章容辰长得很美丽。
脱去肥油的容辰开始享受青春、享受爱情。她在男人的赞叹眼光中肯定自己,死肥猪、阿母斯“壮”的日子已经离她好遥远。
中文系毕业三年,她在一家出版社当个小编辑,白天工作、晚上逛街钓男人,生活倒也惬意,她在爱情中悠游自在,没想过结婚、没想过安定,她只要单纯的快乐。
“容辰,晚上要去哪里?”说话的是小恬,她们是出版社的两朵花,对生活看法一致、态度相仿。
“‘蓝领’好不好?”蓝领是东区一家新开的brUB,布置得十分雅致温馨。
环顾周围同事,下班接小孩的、准备做菜等老公回来的、或急忙赶约会的,大家都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只有她和小恬这两个孤家寡人还优优闲闲,在办公室里慢慢晃。
“好啊!听说那里的调酒好喝极了,男人的素质也不错。”
小恬翻看腕表,稍稍规画一下时间,喝掉最后一口花茶,从纸袋取出衣服,进休息室换衣服化妆。
“不要希望太高,失望会更高。”
容辰拿起粉盒,随意扑上一层淡妆,小小的装饰,让她艳丽的脸庞更出色。
“怎么搞的,你最近老提不起劲,是不是生病了?”小恬靠过来,用手背碰碰她的额头。
生病?不!只是懒了,懒得看男人的讨好表情,懒得应付一场又一场的无聊饭局。
仔细算算,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一堆男人围绕在她身边的?
嗯……大概是从上大学开始吧!
那个时候她已经瘦到五十公斤左右,身段窈窕度还不如自己预期,但已有不少男人频频对她释放爱意。首先是学长、社团同学,然后加上校外人士,甚至还有个年轻讲师频频对她放电。
起初,她好喜欢这些殷勤,她在他们的赞美中一次次肯定自己的美貌无人能敌,从小到大的自卑心理,被他们的爱慕一点一点修复,渐渐地,那些肥胖的难堪经验慢慢远离。
在爱情中她自在得意,在爱情中她愉快欢欣,她徜徉于爱情,爱情是她生活中的点心。
每个星期假日,她有数不清的约会;每年情人节,她有收不完的礼物,所有男人都知道她不是真心真意,却都舍不得从她身边抽离。
大学毕业后,她发觉时间太长的爱情会让人疲惫,所以她的爱情通常在一个星期之内发生,然后消失。
她不维系爱情,不善待爱情,也不珍惜爱情。爱情之于她,是唾手可得的廉价物品,来得容易,她就不去介意是否消失太快。
“如果不舒服,就别出去了。”小恬建议。
不出门,一个人在家能做什么?
四年前爸爸退休,他们卖掉富德街的房子,回南部老家种木瓜;大哥在美国上班,只留下她在台北。
容辰租了个小套房,晚上回家……她看电视或电视看她?不!她不耐烦这种无聊。
“我没事,出去走走心情会好些。”
“奸吧!你去换衣服,我等你。”
“不用了,我没带其他的衣服,走吧!”
关上办公室里最后一盏灯,她和小恬走出公司,追逐爱情的浪漫夜即将展开——
JJJJJJJJJJJJJJJJJJ
蓝领的灯光柔和,播放的轻音乐挑动男男女女的心情。
坐在角落,小恬四处张望寻找新对象,在这种地方人人都在寻找或被寻找。
“容辰,你看穿蓝色休闲服的那个男人。”小恬靠向桌前,敲敲桌面,提醒她的注意力。
“哪个?”
“他在你右后方。”
容辰视线转向男人方向,从头到尾评估一番,她摇摇头,“次级品。”
“你越来越挑剔。”小恬对她扮一下鬼睑。
“没办法,胃口被养刁了。”
“你哦!算了算了……再看看别的。”小恬引颈四下张望,这时,“次级品”走向她们。
“小姐,第一次来这里?”放下啤酒,他展现笑容。
“是啊!”小恬回答。
“我请你们喝啤酒好吗?”
“我们还有。”容辰直口拒绝。
“我叫郑方齐,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们?”他没看见她的拒绝,
“我是小恬,她是容辰。你在哪里工作?”小恬进行交友第一步骤——确定对方的工作、身分,不管他是不是次级品,男人嘛!好用比好看来得重要。
“我在竹科上班,你们……还在念书吧?”
“早就毕业了,我们在出版社工作。”小恬说。
容辰的眼光始终没有落在对方身上,她东张西望寻找新鲜目标——
看到了,左手边七十五度方向,一个正在喝长岛冰茶的男人,他有双好看的手和忧郁的眼睛。
反正出门了,玩玩吧!老蹲在角落没意思。
昂头挺胸,男女的第一场交手战开演——
“你们聊,我离开一下。”容辰说。
“看到好鱼了?”小恬附在她耳边问。
“是啊!我要去收网。”容辰凉凉回话。
“别忘记带你的渔获来让我验收。”
“你以为自己是海关?”站起身,容辰端着自己的Heineken走向“长岛冰茶”。在他面前,她站定,而他居然没看她一眼?!
有趣,从来没人能忽视她的魅力,轻轻一笑,游戏变得好玩。
“请问你是水星人吗?”坐在男人面前,容辰睁起无辜大眼,笑得—派天真,小女生的娇憨尽现。
聂天衡抬头,淡淡扫过,喝口调酒。
“这里不是地球吗?我走错路了?”
容辰看清楚了,这个男人有张儒雅斯文的脸庞,不直接拒绝却用疏离态度暗示——你该离开。
要她离开是吗?她偏不!当挑战性出现,勾起她的征服欲望。
“这里应该是地球没错,我只是怀疑,地球有你这么优秀的人种吗?不……肯定没有。”
“既然地球没有优秀人种,你又是从哪里来的?”放弃疏离,聂天衡发觉自己竟然不讨厌她,虽然此刻他心情正处于风暴期。
“我来自热情如火的Z2星球,旅居地球多年,初次见到和我一样的异乡客好兴奋哦!优秀的水星人,你愿意和优秀的Z2星人做朋友吗?”
“为什么找上我?”他的声音清冷,缺乏温度,让容辰猜不出他的想法。
她怀疑是否该叫他“长岛先生”或“冰先生”?
“因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你脸上写着寂寞。”
“你是妓女吗?”
他想惹怒她?不!她不生气、不让这男人称心如意。
“我但愿自己是,那么我就行道理对你更热情—点。”她皮皮的喝一口Heineken,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
天衡莞尔,她的话和“她”一样,别出心裁。
突地,容辰的影像和“她”相叠,虽然她们长得并不像。“她”清灵动人,不似人间凡尘;Z2星姑娘艳丽娇妍,美得教人怦然心动。
“我很像妓女吗?”摊开两手,容辰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
“并不像。”天衡实说。
“那么,你为什么问我是不是妓女?”
“我很像寂寞男人吗?”他不答反问,他期待她说“并不”,那么他就能用同样的话圈住她,但容辰给了不在预期内的答案。
“是的,你像。在繁忙的社会里,寂寞是种绝迹多年的东西,我不懂为什么还能在你身上看见?”
“我是濒临绝种的动物?你靠近,因为你好奇?”
“嗯,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国际动物保育协会派来的。”她对他眨眨眼睛,她的天真卸除了他的心防。
“可以聊聊吗?”天衡说。
“我不是坐在这边了?”她笑说。
“女人是种不容易懂的生物。”他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