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情真的不在你的预料中吗?”注生娘娘眯起双眼狐疑道,压根不相信爱管闲事的他这回没有偷偷帮忙。
“呵,确实不在我的预料中,小俩口的感情发展比我想像中还来得快且顺利。”月下老人笑得阖不拢嘴。
这段恋情若说他有帮忙,那也只有对翩翩雕塑泥偶的机动装作不知情而已,其余的全属意外,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他最乐意见到的事情,况且这回可以算是双喜啊,一来可以促成一对全偶,二来还可以送走天界的闯祸精,呵,真令人愉悦。
“顺利?这段情到最后还不是会以悲剧收场。”手中泥偶独寂的身影,不禁让她为这段有情无缘的爱恋叹息哀伤,她不懂月老为何还笑得如此开心。
“翩翩获得重生后,她的躯壳是莲花的化身,倘若让她以这样的身躯在凡间生活,只能维持七七四十九天,唉,相信她法力逐渐俏失的情景你也瞧见了,就算我成全她与雷仲远,这小俩口也无法相守到老啊。”可怜的孩子,又要落得心神俱伤的结局,谈到翩翩的现况,注生娘娘尊贵的面容显得哀伤。
被封神剑击中后,纵使重生,但要修练成仙已是难事,现在的翩翩称不上仙人,只是一株有灵魂的水莲花,水莲花做成的躯体让她与凡人没有什么两样,这也是她放得下心让她再次下凡取回封神剑的原因。
“关于这点你大可安心,天帝允诺过他的前世若能取回封神剑,天帝便可以延长莲花躯壳的寿命,届时翩翩便能与雷仲远白头偕老,同年同月同日死。”天帝早已算到今天翩翩会有这一劫。
呵,对翩翩来说,被封神剑击中可是件喜事,连天都在帮她,小妮于这回感情路可顺利了。
“据我所知,封神剑已在雷仲远手中,也就是说翩翩这段恋情能幸福美满、白头到老。”月下老人再次开口一笑,长长胡须随着笑脸颤动,似乎也在庆贺这桩已成的喜事。
“但……雷仲远的泥偶为何还是如此孤单呢?”不成双的泥偶让注生娘娘无法相信翩翩能有白头到老的机会。
“呵,你仔细瞧瞧。”月下老人指着泥偶胸口笑道。
注生娘娘眯眼仔细一瞧,原来翩翩滴落的血隐没人泥偶的胸口之后,竟然变成一抹身形映在里头。
“原来如此啊!”望着藏有玄机的泥偶,得知翩翩能有幸福美满的姻缘,注生娘娘终于眉开眼笑。
“那翩翩往生后还可以回到我的身边吗?”她随即问道。
“什么?你当真希望小迷糊再回到天界帮倒忙?”在领教过翩翩惹事的本领后,纵使再欣赏她的资质也不敢再将她留下,想不到受害最深的注生娘娘竟然还有此念头,月下老人闻言倒抽口气脸色泛白。
“有点舍不得她。”纵使小迷糊常常意事,但她倒也令人疼爱,注生娘娘有些不舍。
“求求你,就让她随雷仲远轮回转世吧!”万万想不到注生娘娘竟然如此舍不得小迷糊,月下老人那张老脸当场垮下来哀求。
“可是……”长久以来她已习惯替翩翩收拾善后,突然间没有闯祸精在身旁惹事,她还真的不习惯又有点寂寞,注生娘娘偏着头思考,不断衡量。
“什么?你还在考虑,”月下连老人惊叫。
见注生娘娘仍陷入思考,月下老人脑筋一转,即刻盘算好要将这小俩口用红线系上千世的缘份,以防小迷糊再次重返天界。
雷仲远啁!你就担待些,谁叫当今只有你能在领教翩翩惹祸的本领与迷糊后,还可以甘之如贻,这辈子……不!这生生世世你就伴着她吧。
第九章
冬末春初的季节,贫瘠的铁山夜晚显得荒凉阴深,雷仲远凭着记忆带着翩翩准备落脚在铁山山脚下的破庙,距离破庙尚有一丈之远,耳力极好的他便清楚听到两名男子的对谈声,声音让雷仲远缓下马儿的脚步停止前进。
感觉到他肌肉紧绷处于戒备状态,窝在他温暖胸膛的翩翩不禁好奇的探出披风外,“怎么了?是你说的破庙到了吗?”
“破庙是在前方不远处,但……”虽然已经离开战地,远离唐军管辖范围,但战事尚未正式宜告结束,此时此地应该无人烟才是……
“哇!有香味耶!”淡淡香味随着冷风飘送而来,法术失灵频频喊饿的翩翩双眼为之一亮,整个人振奋不已显些滑落马背。
“小心!”雷仲远将她娇弱的身子揽回怀里,以防她禁不起香味的诱惑飞奔而去。
“可是人家好饿喔……”闻言小脸马上垮下来,忍不住扯着他的衣衫抗议。“鸣,人家真是歹命耶,整个下午才吃了一包干粮,现在真的好饿喔——”
打战时一包干粮至少可以吃上三天……面对频频喊饿的她,雷仲远真不知该如何回应。
翩翩的肚子咕噜咕噜作响,加上她可怜兮兮的神情,此时的她仿佛像是三天没进食的小乞儿,又思及此时的天气状况不宜连夜赶路,行事仅慎的雷仲远终于妥协开口,“那你得答应我,进入破庙之后……”
“哇!真好!可以进去大吃大喝!”话未听完,翩翩便欢天喜地的呼喊。
雷仲远赶紧捂住她的嘴,但空旷的野外一有呼喊声便格外明显,现在已经惊动破庙里的人。
“来者何人?”两名大汉闻声迅速冲出破庙外查看。
魁梧大汉动作迅捷如闪电,一晃眼已来到跟前,此等身手说明来人绝非泛泛之辈,雷仲远心中警铃大作,拥紧怀中的人儿飞离马背,右手紧握云英剑,准备脑战。
“来者何人?”两名大汉再度异口同声问道。
望着手握大刀、动作迅捷的两人,雷仲远不禁纳闷为何两人皆面无表情、目光呆滞,模样像极受人操控的傀儡?
“霄仲远是也!”见雷仲远不应声,急性子的翩翩探出头抢先开口,心想只要报出雷仲远的名号,相信这两名大汉定会像突厥军一样吓得落荒而逃,届时嘿嘿,她的食物便有着落了,哈!
“不要!”原想低调行事佯装过路旅人,不料翩翩竟报出他的名号,不好的预感直窜脑门,雷仲远全身戒备蓄势待发。
“雷仲远”三字像一把钥匙,目光呆滞的两人制那间皆变成另一个人似的,目光凌厉,全身上下笼罩着腾腾杀气,大刀直直朝着他们砍过来,雷仲远俐落地闪过两人猛烈的攻击。
“哇?!”眼前出乎预料的状况,令翩翩惊觉自己又惹了事,吐吐小舌赶紧躲进披风,双手环抱雷仲远,呜,失去法力的她,此时能做的就是当个安安份份的包袱。
敌方身手不凡,雷仲远抱着翩翩单手应敌,使出的招式迅速凌厉,一心只想赶紧击退敌手以确保翩翩的安全,然而事情出乎他所能掌控之外,连续对打几招下来,惊觉敌手不但能化解他猛烈的攻击,甚至能以相同的招式反击他,仿佛是三个雷仲远在对打。
腹背受敌又加上要护着她这个大包袱的情况下,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不但让雷仲远无法完全发挥攻击力,更害他陷入危机,忍耐约莫半个时辰,翩翩终于忍不住址着他的衣衫哀求,“仲远!现况对你不利,你还是赶紧放开我,以免让我害了你。”
生怕她为了不碍着他而脱离他的保护,雷仲远闻言反而将她拥得更紧,“你绝不是累赘,千万别松开手。”
“我……”见他如此坚决,翩翩不敢再吭声让他分心,只好咬紧牙关继续躲在他的羽翼下。
躲在披风里紧靠他温暖的胸膛,虽然无法看见他们对打,但外头火拼力竭的声势深深撼动她心头,尤其那声声呼啸而过的剑气更让她胆战心惊,生怕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还有另一个重点是若再继续这样被抱着晃来晃去,恐怕她会头晕,不过幸庆的是她饿了很久,至少不会呕出来。
连续苦战多时,单手应敌的雷仲远体力渐失,但眼前武功与他不相上下的两位强敌,却一点疲惫的迹象也没有,攻击力猛烈,行动依旧如鬼魅般迅捷,眼见情况愈来愈不利于他,灵机一动,忽地,雷仲远收起攻势,纵身一跃脱离两人的夹攻,霎时两名大汉皆措手不及,而使出的攻势直击对方的要害。
但事情一再出乎预料之外,遭受到剑气猛烈攻击的两人却都安然无恙、毫发未伤,雷仲远尚未能松口气,敌手再度直追而来,持续展开攻击,看来敌人不但是受人操纵的傀儡,更是打不倒的鬼魅。
深知剑式招法无法对付两人,加上敌手频频模仿招式反制他,雷仲远索性收起云英剑,心里盘算想借内力击退对手,至少他深厚的内力并不是模仿就能做到的。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运气击出致命的一击,令人料想不到的是对方不但能巧妙的躲过攻击,竟又空手运用内力反击于他,雷仲远飞岩走壁闪过夹攻,瞥见身后的岩石在一瞬间化成粉末,此景不禁让他瞠目结舌。
一模一样?!除去外表只论武功招术、内功心法,眼前两名强敌简直是他的化身……诡异的气氛愈来愈浓厚,不祥的感觉盘旋在脑海挥之不去。
抱着肌肉紧绷,呼吸逐渐急遽的雷仲远,躲在披风下的翩翩亦能感受到他的震惊与不安,想必长时间的战斗她的存在不单造成他极大的负担,更害他陷入绝境,翩翩再次扯着他的手,苦苦哀求,“放开我吧!你若是再继续护着我,你会受伤的。”
“不!我绝不放手,更不许你挣脱!”感觉翩翩欲松手脱离他的保护,雷仲远即刻将她搂紧。
“别再管我这个大包袱,否则……”思及他因自己陷入危险,翩翩不禁痛恨自己是个超级会惹事的大累赘。
“绝不放手,拼死也要护着你!”雷仲远激动低吼,心里不停自责竟然让心爱的人儿处于恐慌,更恨自己不但无法击退敌手,竟又无能带她逃脱困境。
“我……”斩钉截铁的承诺温暖心窝,翩翩闻盲哽咽得无法言语,埋首在厚实胸膛,滑落脸颊的泪水渗入他的衣衫。
雷仲远收起攻势护着怀中的她闪躲,心里盘算着倘若对方真是受操控的鬼魅,或许这场战斗能随着旭日到来而结束,且以静制动保留体力,等找出敌方的弱点,届时再使出致命的一击击退敌手也不迟。
忽然间,感觉空气中流窜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心底不停窜出声音频频干扰他的思绪,“单手应敌根本无法脱离困境,唯有抛开累赘才能求得自保。”脑海里不断重复同样的语言,像在催眠他的意识,深陷苦战的霄仲远依旧不为所动,咬紧牙关拼斗苦撑。
激战多时,终于天边曙光乍现,两名大汉却依旧活跃,无疲惫的迹象,攻与防竟还是如此完美毫无破绽,而被敌方夹攻又得抗拒内心挣扎的他早已累得筋疲力竭。
“唯有抛开累赘才能求得自保……才能求得自保……”心智像受人控制似的,紧抱翩翩的手竟不自觉逐渐松开。
一瞬间,隐隐约约感受到翩翩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即将永远离他而去,七年前失去爱人的痛苦,多年来受困思念的推心之痛再度席卷而来深深刺痛心扉,雷仲远猛然回神即时将翩翩揽回怀里拥紧。
“可恶!”敌手竟想操控他的心智夺走翩翩。雷仲远惊觉心智恍惚受人操控,毫不犹豫抽出靴子里预藏的匕首,刺进腿部想借皮肉的痛楚保持意志清醒。
“啊——”当利刃伤及腿部,敌手竟然同时闷声呼痛。
原以为是疲惫不堪而产生的错觉,但两名大汉行动明显变得迟缓。
“难道……”突如其来的念头闪过脑海,雷仲远随即又往自己的臂膀划上一刀,使得原本欲朝他攻击的招式,却因自残的举动而停止。
“难道……要他死,如鬼魅般的敌手才会消失吗?”见敌手皆抚着受伤的手臂暂缓攻击,雷仲远惊愕不已,不敢相信敌人的死穴竟然是他本身!
“唯有抛开累赘才能求得自保……才能求得自保……”仿佛被逼急了,蕴藏在内心深处欲迷惑他心智的诡异力量,又再度席卷而来,频频诱惑他抛下翩翩。
曾经失去爱人的痛苦紧紧攫住胸口,沉重得令他无法呼吸,心里的痛楚轻而一举掩盖迷惑神智的声音,此时此刻紧抱翩翩的雷仲远意志十分清楚。
很显然,敌人的目标是翩翩,而这场战役他毫无胜算可言,全凭意志力继续苦撑拼斗,终究难逃此劫,倘若……趁着他还神智清醒有能力与敌方同归于尽,那么至少翩翩还有逃离的机会……
翩翩,我说过绝不放手,但拼死也要护着你的我不得不违背承诺,只因我想以自己的性命换取你逃离的机会!雷仲远无奈地在内心嘶喊,紧拥怀中的人儿做最后的告别。
同归于尽的念头闪过脑海,原本冷冷的空气荡漾刺骨寒风,刹那间,竟变得温暖,早晨的春风带着水莲花清香拂面而来,再仰首时已不见两名彪形大漠的身影,四周景物、身上的伤,所有的一切皆完好如初。
“呼!”若不是连夜苦战,疲惫不堪的身躯提醒着他,雷仲远还以为自己作了一场梦,静观许久确定安全无忧,他这才敢放松心情席地而坐。
“你没事吧?”感觉雷仲远紧绷整夜的肌肉终于放松,翩翩终于忍不住探出披风外审视他是否安然无恙。
望着她瞳眸漾着泪珠,向来洋溢笑意的脸蛋充满无助,雷仲远不禁再度痛恨自己的无能,“我没伤着,对不起,该怪我无能,竟让你担心受怕。”
“不!都是我惹是生非,是我……我……”我好累哟!话尚未说完,连夜处于胆战心惊的翩翩确定他安然无事后,心情一放松竟沉沉睡着。
“翩翩?!翩翩?!你怎么了?!”以为她受伤昏厥,雷仲远心急如焚不断喊着,直到打鼾声传出,他才松口气的露出笑意,“真是服了你。”
当了一整夜的包袱,睡着的翩翩依旧紧紧环抱着他,整个人紧抓住他不放,望着她甜甜的睡相,雷仲远不忍心唤醒她,撑着筋疲力竭的身体拥着她盘坐休息。
“这一切究竟……”一切虽平静,但行事仅慎的雷仲远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思绪不停运转,将事情从头至尾过滤深思,整件事来得突然,结束得令人不解,所有的一切皆让人摸不着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