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财产权利角度看来,所有于家人全死亡,当然是对于姑娘最有利,但以亲情角度来说,于姑娘是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细细品尝茶的韵味,他不忌讳的道说总管心中的想法。
沈浩觉得前者可能性比较高,“家财万贯很吸引人……”
“于家老爷死前应该有分配财产吧。”
“呃……有,全是于姑娘一人所有。”大少爷这一提,他这才想起财产是全归于美人所有,她没道理要多此一举杀人,原来误会她了。
“难怪会死那么多人。”闻言,仇悠云心底已经有个底。
“什么?”他一头雾水的望着大少爷。
“你了解于家总管是什么样的人吗?”仇悠云岔开话题又提出问题。
只凭柔弱的美人儿,她一个人怎么也应付不了这么多人,但如果有王一正帮忙的话,那情况可就大大不同……
“王一正是于姑娘奶娘的儿子,亦是于姑娘的青梅竹马,是个孝子亦是个忠诚的奴仆,在于家最混乱的时期当上总管,辅助于姑娘所有一切经营事宜,换言之,于家没有他恐怕已经垮掉。”沈浩将所知道的一切全部禀报。
“该是说如果没有他,于姑娘可能已经死了。”仇悠云在心底暗忖:这情敌还是有值得赞赏的地方,不过他保护的方法太过可怕了。
沈浩搔头表示不解,“呃?大少爷您讲得好清楚,我听得却是一头雾水。”真不懂大少爷为什么突然又扯王一正进来,事情好乱啊!
“当你知道有人要置你最爱的人于死地时,你会如何?”仇悠云不急着解释反而问道。
“保护、防卫抵抗……嗄?你是说王总管先下手为强……”望进那双睿智的双眼,经大少爷一点明,他终于明白了意思。
“只是推测。”仇悠云耸肩,表明没有把握,毕竟他只凭心态与几项资料并不能证明些什么。
润润喉,沈浩欲言又止,“这样的推测不禁让我联想……”
“有话直说无妨。”
“当钱媒婆将于姑娘孤煞命一事散播之后,纷纷有传言于姑娘克了自家儿子,简言之,凡与于姑娘接触过的男子,总是会莫名其妙受伤,最凄惨的是前几天死亡的仇晋。”思及早晨大少爷才去拜访于姑娘,夜里便有盗贼入侵,沈浩很担心这不是普通的贼,而是冲着大少爷而来。
对于他的说法,仇悠云一点也不意外,“如果茶庄守卫不严,我现在可能也躺在地上喘了吧。”
“如果推断全无误,王一正这个人太危险,大少爷您……”
仇悠云伸手打断他的话,“处境最危险的人不是我,而是于姑娘。”
“身边有只恶狼随时反噬,确实很危险。”不知不觉,沈浩开始担心于美人的未来。若是她遭遇不测,大少爷一定会很心疼。
“请你继续暗中调查于家酒业的运作,了解于家没落真正的原因。王一正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眼睁睁的让于家酒业倒闭。”王一正城府极深,仇悠云压根不相信凭他的能力护不了于家酒业。
“是的,至于于姑娘那方面,不知大少爷有何打算?”想劝阻他远离于美人,恐怕难如登天,沈浩只好硬着头皮全力支持、保护他。
仇悠云不禁咧嘴而笑,“首先缠住美人儿,激怒王一正,然后……”
在这既不能研发新品种,又不能外出收集茶叶,想夜访美人儿又遭禁足时,不趁此机会找刺激,哪来的乐趣可言。
“咳咳!”沈浩差点噗的一声将茶水给喷出来,硬是忍住吞咽却呛了鼻,连咳了好几声。
很担心太少爷受伤害,但望进那双带着贼意精明的眼,他反而替王一正捏一把冷汗,同时惊觉眼前的人真是瘦弱的大少爷吗?
怎么横看竖看,大少爷都像个期待危险刺激的狂人?!
“您今天的精神特别好。”渐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沈浩试探的说。
“有吗?”仇悠云抚着额际佯装一脸疲惫,眨眼问脸色泛白,“聊着聊着,已是二更天,身体快撑不住了。”
真是的!日子过得太平淡,遇到危险刺激的事,就险些兴奋过头,害他破功。
“少爷您撑着点!我立刻去请徐大夫。”这下沉浩吓得慌乱,横冲直撞的飞奔离去。
“大少爷请您……”一旁始终沉默的段天佑忍不住开口劝阻。
虽然主子已经能耍刀练武,但武功不比从前,尤其敌方还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实在很担心他又会中了毒计。
仇悠云静静的饮了一口茶,像含着一朵鲜花慢慢咀嚼之后缓缓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误入敌方陷阱?!
他绝对下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虽然他渴望安逸恬静的生活,但受了一次伤害之后,性情直朗也变得冷漠深沉,论起比心机、耍手段,他可不会输人。
王一正,这段爱情没有所谓的先来后到,更没有横刀夺爱,因为美人儿倾心的是自己,默默退让将是你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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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绵绵,马车守候在碧云庵,见美人儿步出长廊,仇悠云撑伞来到她面前。
“于姑娘。”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见到他守候已久,于美人一脸冷漠的质问。
这几日以来,她的心情总是起伏不定,为了平稳浮躁情绪,特地来到碧云庵请师父为她解惑开导。这会儿偷偷溜出府,就连小九也不知她的去向。
“见你独自一人不放心,恕在下无礼跟随你上山。”明白她刀子嘴、豆腐心,仇悠云又演出苦肉计。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你外出吧。”他很想讽刺、讥笑他,然而刺耳的咳嗽声软化了她的语气,让她说出话却变成了关心。
真是见鬼了,为什么她老是会不由自主的心疼他?!
“多谢姑娘关心,我不碍事。”仇悠云投以微笑,那笑容仿佛获得极大的幸福似的。
“等我有事?你不是已经将我这个烂桃花斩去了吗?”这原该只是不在乎的嘲弄,但她却忍不住的流露出哀伤与怒意。
仇大少爷离开于府之后,便急急忙忙请人做法斩烂桃花,这可是杭州城天大的消息,众人全都为他松了口气,更显得她是个煞星。
没人敢要她,这可是她的期望,但心底却是很不舒服,加上未来孩子的爹也不出现,这让她足足难受了一整天。
真找不到不在乎她命格,又克不死的男人吗?
“斩去的是烂桃花,而不是与姑娘的这段缘分。”仇悠云以衣袖拭去她秀发上的点点雨滴,如春风般的笑脸足以融化冬雪。
温柔的话语轻易的止住痛楚,于美人抬起头来凝望那呵护的眼神,不知不觉受了吸引。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怕我克……不怕我这个煞星?”
衣袂在风中飘扬,仿佛风一吹就倒的男人,她是连死字也不敢说出口,就怕带衰的话成真。
“生死各有命,姑娘既不是阎王、神仙,如何左右他人的性命?”仇悠云神情是那么淡然,此刻他就像是碧云庵里头的佛,是那么慈祥。
“生死各有命……”于美人凝望他真诚的黑眸,喃喃的重复他说的话。
碧云庵里的师父也是这么对她说,但这话由他出口,却是截然下同的感受。她心中流窜一股暖流,感觉自己像被他捧在手心保护着。
“我下在乎那无稽之谈,给我时间验证好吗?”仇悠云握紧白皙玉手,给予她摆脱束缚的勇气。
道士的话只是个开端,于美人压根不信邪,但历经风风雨雨之后,她再也逃不开枷锁,将自己困在迷宫里,一直以来无法摆脱阴霾。但他简单的一句话,竟减轻了她心里的重担,令她不禁更想明白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外柔内刚的性情总是能安抚自己?
对他,她是很心动,但他那张相似的面容却给予她罪恶感。
她怎么能有脚踏两条船的邪念?!
于美人狠下心来杜绝情意道:“我有意中人。”
“太好了!”她的回答让仇悠云两道眉都笑弯了。
“对不起,那人……不是指你啊。”小心翼翼挣脱他的手,她残忍的提醒他。
突然间,惊觉要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心也不好受,两个拥有同样面貌的男子,性情一刚一柔,对她都有致命的吸引力,狂野冷酷给予她安全感,而仇悠云带来的是柔情呵护,唉……为什么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我?你这小傻……呃,没关系,能看见你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仇悠云的笑意遽然停止,眉飞色舞的神情黯然失色。
时机未到,他什么也不能与美人儿坦然,但若是继续隐瞒,依她凶悍的脾气,届时他肯定会死得很凄惨,唉……爱人难为啊!
“你没事吧?”于美人伸手抚平他眉宇间的哀愁,见他落寞不禁也心疼。
沉静一会儿,他像是痛心疾首斩情丝的哀怨模样,“放心,我不会有事。”
“雨势愈下愈大,你快回马车,我也该回家了。”伞几乎快挡不住雨势,见段天佑也走向他们,于美人催促他快离开。
“可否与在下一同到茶馆品茗?”他岂能放她回去与恶狼相处!仇悠云硬是不肯与她分离。
“孤男寡女不妥当。”好不容易拒绝他深情相待,又与他同进同出,这牵扯不断的情感,往后会很伤人。
“就让在下有个美好的回忆好吗?”忧郁的神情紧紧揪住她的不忍,他就不相信她会丢下自己。
她怎么能狠下心拒绝他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
于美人最后还是点头答应,“好。”
不久,他们来到一幢别致的仇家茶楼,仿佛进入青山绿林之中,雅致楼阁在假山流水衬托下,别有一股风雅清幽的闲情。
各个厢房皆拥有独自庭院,任何摆设皆经过精心布置,淡淡余香缭绕,仿佛所有纷纷扰扰皆隔绝于外。
坐在紫玉竹制成的椅子上,冰凉的感觉透彻心扉,然而她忆起前一次在牡丹茶馆不好的回忆,笑靥在瞬间消失。
于美人冷哼道:“真是高招,原来仇家茶馆还有分等级。”
“分等级?每家茶馆都是同样的风格。”仇悠云很纳闷她的反应。
“同样?那城西那间茶馆,人蛇混杂满是春色,你又如何解释?”她想到自己曾受的委屈,就忿忿下平的质问起他来。
“春色?”此时小厮送来茶具,仇悠云慢慢将白毫乌龙茶叶抖入壶中。
她一脸狐疑的怒瞪。“你会不知道仇子风利用女人招揽生意?”他接管仇家茶庄已经数日,相信白花花的银两也已经算到晕头转向了吧。
“子风绝对不会用这种手段做生意,其中一定有什么误解。”见她义正辞严的指控,他很想查楚她为何会有这样的误解。
“别装傻。”于美人恩怨分明,方才他给予的好感全抛至脑后,现下她与他是敌对的立场。
原来她变脸的速度与自己不相上下,这回他真是开了眼界!
仇悠云神情自若的说:“那他如何利用女人招揽生意,可否道来听听?”
“你自己心里明白。”回想那煽情惹火的场所,她不禁脸红起来。
“难道你是说仇晋开的那家牡丹茶馆?”他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哼哼!终于肯承认了。”于美人一口饮尽烫口的茶水。
很失望正派斯文的仇悠云竞也会以这种手段做生意,原来他是只披着羊皮的恶狼,她该离开这个鬼地方的,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想留下来听他解释。
“在杭州人人皆知仇晋开的牡丹茶馆是烟花场所,仇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听你这一说,我还真怀疑你是杭州人。”很想阻止她将茶当酒暍,但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唉……以现在的身分与她共品茗真是错误的选择,他肯定会气到内伤。仇悠云开始觉得自己是在自讨苦吃。
“还敢说,杭州人全被仇家下药给迷得团团转。你说不是,老百姓们又怎么会说是?”
拒绝让他倒茶,于美人索性取下腰际的玉葫芦当场喝起闷酒。
真的很气人,仇家人明明卑劣,人们还是将他们当成大善人看待,就连自己也沉沦其中,竟然还答应他共品茗。
“你对仇家有很深的敌意,就算我说破了嘴也没有用,不如你张大眼睛让时间验证吧。”看她怒气冲冲,明白多说无用,因此仇悠云不急着与她争论。
反倒是看她在喝酒,引起他一肚子的不满。可恶的小妮子,真该痛打她的小屁股。
于美人满是怨气的说:“时间验证?说到这点我就更生气,当年仇家在于家酿造的酒渗入水,这件案子可还没翻案!”当年以证据不足草草结案,如今已久想翻案,简直难上加难。
她真是昏了头,才会将他当成朋友看待,而且还……对他有好感。
“关于这件事,在下已经请人重新查明,到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陈年往事真难以澄清,他比较担心的是此刻。
唉……沉住气,一小瓶玉葫芦能装的酒量不多,就让她小酌一回。仇悠云拿起茶杯品茗,试图让茶香稳着情绪。
“哼!恶人遗臭世间万年,我这个好人命短恐怕等不到。”于美人一脸厌恶的瞪着他,当下又猛灌起酒来。
匆地,仇悠云品茗陶醉的样子,让她整个人愣住了,因为她看见另一个人。
面貌虽相似,个性差如天地,仇悠云又是公认的病弱男子,而未来孩子的爹身体是那么强壮,她很自然的排除他们是同一个人,也从没想过要证明。
但,他们连泡茶时的举动、表情都一模一样,这就很耐人寻味了,他的演技真的那么好?还是真的有两个相似之人?
可是仇悠云终生不能练武……
“于姑娘?”见她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仇悠云频频的呼唤。
“唉……酒不够喝,就委曲求全以茶当酒吧。”打了一个酒嗝,于美人一口将玉葫芦里的酒喝尽,接着又伸手夺走茶壶,将茶水倒入玉葫芦里晃呀晃,然后不停的猛灌。
他是欣赏她的豪气爽朗没错,但绝不容许她糟蹋茗茶。
仇悠云不自觉的加重语气,“于姑娘请自重。”
“哎呀!真是不够喝啊。”当玉葫芦倒出的茶水一点酒味也没有,她便故意的大声嚷嚷。
哼哼!仇悠云眼底一闪而过的怒意,她可没有漏看,这男人愈来愈可疑。
“于姑娘,仇家茶馆并非酒楼……你想做什么?”好言好语劝阻,见她靠向自己,仇悠云心中警铃作响。她该不会是怀疑想试探自己吧?!
于美人依靠在他那畏畏缩缩的肩膀,娇媚的笑道:“我很想知道,除了牡丹茶馆有‘陪茶服务’外,不知这里是否也有?我就当你第一个客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