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因为她的出言不逊而恼羞成怒了。
俨然有着翻江倒海能力的广陵王,哪堪她一再的卤莽顶撞?他很有可能会干脆一手勒死她算了。
「你──本王真恨不得永远封住你的小嘴,教你一辈子都无法开口说话。」只为了他想亲耳再听她说一次喜欢你,就得浪费他那么多唇舌,真是……他的笨舞孃为何都不会讨他欢心,难道只因为她栽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皇兄,她就不敢对他有所表示?
她太傻,也太笨,不过也就是她这个令他莞尔的傻劲,让他彻底纵容她那些该死的行径,否则凭她有?君的念头,早就该立即处决。
「那就请君爷下令吧!」她从没敢妄想他要她的意思就是喜欢她,所以在他终于忍不住要砍她头时,她反而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
只是,为什么她的心彷彿遭受到无情的鞭笞一样,痛苦不已?
「你要本王下什么令?」夏常君莫测高深地反问。
「君爷不是要封住竹儿的口吗?」梦羽竹抿紧双唇,一脸挑衅地说道。
她不会向他摇尾乞怜,就算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没错。」他的黑瞳里闪着了然的异样光芒。
「那君爷还不快派人将竹儿押下,还是君爷想亲自执行?」
「本王当然不会假他人之手。」夏常君笑得十分诡谲。
好,既然横竖都要死,不如由他亲自执刀,或许她会死得比较痛快。虽然她仍有遗憾,仍有一股深沈的悲哀与伤痛,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多说无益了。
梦羽竹在深深凝视他狂狷邪魅的面孔之后,立刻闭目等死。
半晌过后,梦羽竹感受不到身上有任何的痛苦,想必他正在享受她濒临死亡的恐惧,不过她绝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但她却没发觉到自己浑身不由自主的抖瑟,直到她突然听见一声极细微的歎息声后,双眼才怯怯地打开一条缝隙。
映入她眼帘的俊庞,并没有她预期的肃杀之气,反而是呈现慵懒的笑,而那双黑眸则隐含股无奈之意。
「我心爱的竹儿,你怎能认为本王会对你下得了手,怎么能呢!」夏常君捧住她的娇?,无奈地淡笑。
「是你说要杀我的。」温暖沈醉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而蕴藏柔情的低语呢喃更是直往她心坎上蔓延而去,瞬间,她筑高的城墙正慢慢地崩裂瓦解,她缓缓睁开限,悸动却又虚软娇嗔地控诉他的残忍。
「啧!本王只说要永远封住你的小嘴,哪有提到要把你……」
「除非我死,否则你要怎么封住我──」
梦羽竹话未说完,夏常君覆上她两片嫩唇,炽热地探索她的唇,并不时地撩弄她生嫩的小舌,激烈地品嚐她口中芬芳的淡雅清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稍离开。「如何。这不就封住了吗?」从她迷人的双唇吮啄至她雪嫩的颊际,他双眼紧紧纠缠着她迷离氤氲的双瞳,情不自禁地再次贴上她红肿的唇瓣上厮磨轻喃。「君爷,梦羽竹真的好喜欢你,好爱你喔……」她悄悄地攀上他的脖颈,怯生生地说出她内心深处的爱恋。
她的意识此刻是一片混沌,什么复仇、丁爷、还是印信之事,暂且从她脑中彻底拔除,她只想拥有这一刻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竹儿!」夏常君突然紧搂住她,吻遍她羞涩红通的小脸蛋,「我心爱的竹儿,答应本王你会乖乖回南都城,不要再使性子了好吗?」他边舔吻她雪润的耳垂,霸道地宣告她今后的依归。「你是说,我在使性子?」梦羽竹有些错愕。
「呵,要本王不这么说也可以,只要你不要让本王用强势的手段将你送走,那本王就收回方纔的话。」倘若可以,他真想立刻送走她。
「我没有在使性子。」梦羽竹不敢置信方纔还是一副深情模样的脸庞,会在下一瞬间逸出令她倍觉刺耳的话。
「竹儿,你又开始不乖了。」夏常君捏扣她的下颚,神情微冷地凝视她泛白的娇?。
要她离开是为了她好,但她却硬是要与他作对。
「我不是你的专属物,更不要回什么南都城,我的家在京城,如果君爷的记性不差,应该还记得竹儿曾说过什么?」他根本不了解她,只是一味地要求她忘记仇恨、忘记夏常昭所犯下的错,然后躲入他的庇荫下,让她的心愧疚一辈子。
「本王慎重的告诉你,今后你所居住之处就是南都城!本王不想再跟你多谈梦羽烟的事,因为你始终不相信本王会帮你处置好,所以本王决定你明天一早就得给我离开京城,知道吗?」她已经没有剩余的利用价值,那帮人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不,我不走,我不要走,你不能强迫我离开!」梦羽竹使劲地在他怀中挣扎,他笃定的结论与霸气的强悍在在让她深感无力,一种即将要被送走的绝望令她焦躁地拚命捶打他。
「竹儿,你知道本王行的。」他倏地抓住她红通通的双手,神色冷清地对上她泛泪的雾眸。「不……竹儿不要走,如果君爷一定要竹儿走,那我就就随着姊姊一同去……」雾眸渐渐转成坚定的光芒,她顿时停止无谓的挣扎,定定地直视他。
「你真以为你威胁得了本王?」
「竹儿知道很难,但也不会因此而放弃。」
「你……」
叩叩!
正当夏常君想要好好教训梦羽竹那张不驯的小嘴时,门外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硬是打断了他的动作。
「什么事?」夏常君不得已只好放开她,沈声问道。
「主上,平镇王爷已在前厅等候。」段娄的声音夹带一丝异常。
「本王知道了。」啧!动作真快。
紧接着,夏常君传来一名侍女,并要她带领梦羽竹前去公主的院落。
「竹儿,你要给本王乖乖地待着公主那里,不准擅离。」夏常君对着梦羽竹交代完后,旋即跟着段娄一块前去会平镇王爷。
「小姐,请跟奴婢来。」
「你先进来。」梦羽竹并没有随侍女走,反而迳自往内房走去。
侍女不疑有他,立刻跟着走人,谁知就在她一进去时,突然哀叫一声,紧跟着倒地不起。
「对不起。」梦羽竹放下沈重的花瓶,并将两人的衣物互换后,迅速离去。
***
在戒慎及焦虑不安的笼罩下,梦羽竹顺利踏出逍陵别院,直往家中奔去。虽然她觉得别院内似乎有着不寻常的气息,但她无意深究,一心一意只想逃离他的掌控,然后找到丁爷,问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因为,她觉得她对于整件事的发生都是一知半解,否则君爷不会在突然间对她那样说。
她真的乱了、糊涂了,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
她的确有渐渐倾向君爷那方说法,所以她亟欲找出丁爷来解除自己益发难解的疑惑。
「是你!」当梦羽竹慌忙地奔回家中,一进门,就见到一名女子从椅子上站起,面容冷清的盯住她。
她吃惊的并不是家中突然出现一名女子,而是这名女子就是那夜在怡书阁中所碰见的那名宫女。
「我等你很久了。」身着黑衣的女子冷冷地开口。
「只有你来吗?丁爷他人呢?」不知为何,梦羽竹突然?生一股不安。
「哼,由我来送你上路就可以了。」黑衣女子缓缓地抽出握在手中的长剑。
「你要杀我?」梦羽竹惊骇地后退.为什么丁爷的人要杀她,难道丁爷知道她露了口风?
「你已经没有用处,我就一刀送你跟血艳作伴去。」刷的一声,黑衣女子将前方阻碍她的木桌一剑劈成两半。
「血艳是谁?」胆战心惊之余,梦羽竹仍旧将内心的疑问顺口说出。
「她就是梦羽烟,也是我们杀手组织里,原先最被丁老板看好的一个杀手。」黑衣女子要梦羽竹死得瞑目,所以不讳言地将实情托出。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耶。」梦羽竹蓦然呆滞,神情恍惚。
姊姊就是姊姊,为什么还要叫血艳?还有,什么叫杀手组织,丁爷就是丁老板吗?
所有紊乱无序的思绪一下子在体内全数湧现,梦羽竹脸色刷白,神色惶恐的看着黑衣女子突然绽出的森冷笑意。
「你以为你们两姊妹是靠什么过活的?」黑衣女子不屑地环视佈置简单却精致舒适的小花厅。
梦羽竹茫然地说道:「小本生意。」
「错!是杀人生意。」黑衣女子突然咯咯直笑。「啐,凭一个抬头露面的女人能在地方上做什么鬼生意?你身上用的、吃的、穿的,全都是靠血艳杀人后所得来的酬金,这样你懂了吗?」见到梦羽竹的小脸益加惨白,她反而笑得更加开心。
「不,姊姊不可能会杀人,你骗人,骗人!」梦羽竹猛地掩住双耳,拒绝再听黑衣女子污蔑姊姊的话。
「还有,你知道血艳是怎么死的吗?」黑衣女子看着她一副快崩溃的模样,忽然狰狞一笑。梦羽竹全身一僵,双手徐徐放下,空洞的双眼失焦地凝望她。
「她进宫偷太子印信,失败后负伤逃往塞加河,而我这个接应之人便在那时乘机刺了她一剑。」黑衣女子在梦羽竹软倒后,继续恶毒地狞笑道:「为了表示我的确曾经会过她,便将她左手腕的银环拿走,再一脚将她踢下河,回去向丁老板宣称因为血艳自知任务没达成,及负伤太重而选择自尽一途。」
「你为什么要杀姊姊?」瘫软在椅角旁的梦羽竹流着泪,气若游丝地问。
这就是所谓的真相,一个令她承担不起的沈重真相呀!
「只要血艳一死,我就是丁老板身边最不可或缺的杀手,所有高酬金的生意自然会落到我身上来。」
她最不甘心血艳一直排名在她之上,她凭什么?哼!
「是你杀了姊姊,我要替姊姊报仇!」已呈现半疯狂状态的梦羽竹,无意识地捡起地上一根长木,小嘴念念有辞地站起,空洞的双眼里饱含愤恨。
「你要杀我?哈哈……就凭你这个小丫头,哈……」黑衣女子不断地大笑,笑她的天真、笑她的愚笨,更笑她的不自量力。
拿着木条的梦羽竹,一言不发地向她直冲过去。而黑衣女子只是嗤笑一声,剑身一挥,不堪一击的木条瞬间被她砍断;接着,黑衣女子再次挥动手中长剑,并朝梦羽竹直刺去。
「呀!」梦羽竹吃痛地握住受伤的左肩。但这伤并不能阻止她继续攻击黑衣女子,在她奋不顾身地想再度冲上前时,黑衣女子忽然诡异地扬声道:「知道我为何没一剑刺死你吗?因为,你还没听到最精采的事呢!」
梦羽竹脸色灰白地喘着气,双眸含恨地瞪着黑衣女子的嘴脸。
「广陵王待你应该不薄吧?」黑衣女子斜睨梦羽竹益加苍白的脸色后,癡笑地接着说:「你大概已经将印信藏妥了,而平镇王爷这时也应该带着大匹人马前去找广陵王了。」
「你是什么意思?」梦羽竹脚步颠簸地往前一步。
「嘿,广陵王为了篡位,竟唆使你前去盗取印信,企图将夏常昭拉下太子之位,造成大梁国的动盪不安,所以太子命平镇王爷率领人马前去捉拿广陵王,并即刻入宫候审。」
「你说什么?」梦羽竹彷彿遭受到很大打击,她跪坐于地,惊骇恐惧到无以复加。
「这也多亏有你的帮忙,我们才能顺利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讥笑地说完,黑衣女子持着剑,一步步走向浑身剧颤且缩成一团的梦羽竹,「好了,我该送你上路了。」接着,她便阴狠地往梦羽竹的胸口一剑刺去。
锵的一声,黑衣女子的长剑倏地脱手,她浑身一凛,灵巧地疾速往后窜,恶毒地盯向站在梦羽竹前方的魁梧男子。
「段娄。」黑衣女子瞇起阴毒的眼,冷冷地睇向他。
「段护卫!」紧缩成一团的梦羽竹,蓦然抬头,激动地叫唤,「段护卫,你告诉我,君爷现在人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求求你带我去找君爷好不好,我要去向太子解释印信是我偷走的,不是君爷……」她泪眼婆娑地从地上慌忙爬起,直直扯住段娄的衣服。
「哼,你没机会向任何人解释了,因为,你跟段娄都得死在我的手里。」
黑衣女子从袖中抽出锐利的双刀刃,狰恶地对他们诡笑着。
第九章
「你们谁也走不了!」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双掌一翻,直直朝段娄弹射而去,她势必得赶紧斩杀他们,以免让梦羽竹将秘密给抖出来。
可恶!她原本要让梦羽竹在死前尝尽痛苦折磨后,才要杀她了事,没料到这时应该待在广陵王身边的随侍竟会突然出现,她知道段娄不好解决,所以她招招狠毒地逼近他的要害,企图要在极短的时间割破他的喉。
黑衣女子一有动作,段娄就把梦羽竹轻轻推开至安全地方,毫不犹豫地拔剑迎战。
交手数十招后,黑衣女子显然不敌段娄,但她知道如果被他们逃掉,她只有死路一条,因此她决定先除掉站在一旁的梦羽竹。在她挨了段娄一剑后,她身形一闪,手腕一晃,锋利无比的短刃倏地朝着一旁呆愣的梦羽竹疾射而去。
段娄在刀尖即将嵌进她的胸口时,适时甩去手中的剑鞘,并将短刃打偏,及时挽救梦羽竹一条小命,接着他再出掌击中黑衣女子的胸口。
黑衣女子摀住心口,瞬间呕出鲜血,她面容扭曲地瞪着段娄,狠声地冷笑:「即使你们现在赶去也没用,有了印信这项物证,太子是绝不会相信你的说辞,广陵王是非死不可了。」
「你胡说,君爷不会死的,不会!段护卫,请你告诉我,君爷他不会死的,对不对?」满脸悔恨的梦羽竹,再次对着神情严肃的段娄急问。
段娄并没有回她话,只是全神贯注地盯视黑衣女子的动作。
「你看,连段娄都没有把握他主子可以活得回来,哈哈!」哼,段娄果然是段娄,竟然毫无分神,害她一点机会都没有。
段娄虽没中计,但梦羽竹却心神俱裂得几乎昏厥。「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我真该死,万一君爷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苟活。」茫茫然的说完,梦羽竹忽然拿起地上那柄被段娄射落的短刃,预备要以死向夏常君谢罪。
快死呀!黑衣女子眼见梦羽竹正要把刀口往颈子上抹去时,眼泛残酷之色。
「主上不会死。」冷不防的,段娄开口,但锐眸仍紧盯着黑衣女子。
脆弱的心在一阵激烈的摆荡后,她陡地松开手,又惊又喜地哭着说:「太好了、太好了,君爷不会死……不会死……」
「哼,广陵王若不死,那你们就。死吧!」黑衣女子一见情势对她极不利,要脱困的机率已十分渺茫,于是打算与段娄来个玉石俱焚。只要段娄一死,凭梦羽竹一人根本进不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