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有钱人家的孩子真好。」
「才不是!她家哪里有钱啊?是找到了金主资助她去留学啦!」说话者压低声音,「有不少学姊就是这样出国的喔!」
「也就是说彼此的关系名为资助,实际上根本是变相的桃色交易?」
「可不是?」
同学们的交谈话语清楚的听在古月笙耳中,忽然间她觉得心里有些不大舒服,於是她早退了。
原来「资助」这词是现代桃色名词?她真是太搞不清楚状况了,怪不得那晚在宴会上,当学姊向人证明她在找剧团的资助者时,那么多老男人对她颇有兴趣的样子。
噢!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也难怪上一次那个姓傅的三番两次的羞辱她,原来他以为她也是那种要以身体换取「资助」的女人。
低垂着头沮丧的走在回家途中,忽然她的手机响了……
「喂,我是。」是剧团的伯伯打来的。接下来他所说的话令古月笙吓得险些开不了口。好一会儿她才苍白着脸,嘴唇微颤的说:「好,我马上去。」
收线之後,她招来一部计程车,匆匆的赶往警察局。
怎么会这样呢?
刘叔开车一向很小心,怎么会为了超车而撞上对面车道的车子?
幸好双方都只受了些微的擦伤,没有大碍。只是,听说对方似乎不是好说话的人,不愿意私下和解,而直接闹到警察局去。
哎!她和她周遭的人最近在走什么霉运?
赶到警察局时,她看到刘叔和一个剧团的人员正从里头走出来,後面则是一个私人司机穿着的男人,和一个年约四、五十岁左右,西装笔挺的男人。
「刘叔。」古月笙立刻上前,看他身体无恙,这才宽了心。「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月笙……」刘叔沮丧的低下头。「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能怎么样?」剧团的人员看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两个人一眼,压低声音说:「当然是花钱消灾喽。」
「很多吗?」他们现在是最缺钱的了,数万元对他们而言都不算是小数目。
「我们理亏,赔的钱还能少啊?」
「到底多少?」
「他们索赔一百万。」
「一百万?」古月笙瞪大了眼,她回头看了站在後面的那两人一眼,「这根本摆明坑人嘛!」她又看向刘叔,「而你们真的任人坑?」
「二手的中型货车撞上人家全新的劳斯莱斯,不这么赔,人家会放过我们?」
劳……劳斯莱斯?!古月笙傻眼了。
他们家那部运道具的货车真识货!
「可……可是那也太贵了吧!」一百万哩!不行!她得去跟那劳斯莱斯的主人谈谈。
於是她走向後头的两人,鼓起勇气开口,「先生,打个商量吧?」
穿西装的中年男子停下脚步。「有事吗?」
「你是劳斯莱斯的主人?」
男子推了一下金边眼镜,「我是他的委托律师。」
律师?也就是帮他处理事情的人,唔,找这个人谈事情,应该和车子的主人商量是一样的吧?
「我觉得这次的车祸事件,你们的索赔金额太高了,一百万哩!一百万足够买一部全新的车子了。」这些有钱人真不知道穷人家的苦。
律师一笑,「看车子的价值吧,一百万买扇劳斯莱斯的门都不够。」他看了古月笙一下,「小姐,索赔一百万算是小数目了。要真的论起今天我们老板的精神损失和财务损失,只怕你赔一辈子都赔不起。」
这些有钱人的说话调调真的很令人讨厌!
「精神损失?」她冷冷的一笑,「我听说有钱人都很怕死,你们那镶金镀银的老板不会被这么一吓给吓成心理障碍了吧?那精神损失果真不小。」
「你……」律师有些不悦的看着她,没想到一个柔弱的女子说起话来那么呛。
「而且,你们老板出门时习惯把全部家当带在身上吗?要不然怎会才出了个小车祸就财务损失最重?」
律师懒得再理她,实际上也因为她的伶牙俐齿不好招架,於是他说:「不管你怎么说,索赔的金额只会增,不会少的。」
「你们摆明坑人!」古月笙十分生气。
「坑你就坑你,怎么样?谁叫你们给机会让人坑?」说着他带着後头的司机离开。
古月笙气不过他蛮横的态度,於是在他们後头大吼,「你坑你的吧!付钱的是老大,届时我不付钱你怎么样?」
「那就法庭见。」
「谢谢你给我这机会,我活到今天还不知道法庭是什么样子呢!」她咬着牙,不认输的说。
刘叔和那个剧团人员看到她发飙的一幕,不禁有些讶异,两人面面相觑,心下皆想,他们从小看到现在的洋娃娃真的长大了。
以往印象中怕事的小女孩,今天竟然会为了一百万发飙,穷困真的会使人变得坚强。
第二章
走出学生餐厅,古月笙把昨天刘叔开车肇事的事说给李云听。
李云听完後忍不住大笑起来。
「天呐!月笙,我到现在才知道你是那么呛的人哩!」这学妹真是深藏不露啊。「原以为你该是那种文雅贤淑型的乖乖女,没想到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即堵得人家律师级的人物说不出话来。」一想到古月笙呛死人的用词,李云笑弯了腰。
古月笙颇有自知之明的红了脸,「那时我大概气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其实,那个律师只是懒得理我而已。」
李云收起笑容看着她,「我看得出来,打从伯母去世後,你真的坚强很多。」接着她微微一笑,「连性子也变得强势多了。」以往若遇到要赔款一百万元的情况,她大概只会哭而已吧。
古月笙将书捧在怀中,一面走一面说:「改变这些又如何?现实仍是现实,不会因为我的改变而改变。」她现在仍烦恼着刘叔的那一百万要怎么还。
虽然说车祸的肇事者是刘叔,可他是紫月的员工,且刘叔家的经济情况一直不太好,因此,那一百万还是得由她想办法。
只是,她到哪里去凑钱呢?
妈妈留给她的房子已经要给法院拍卖,这个月的月底她就得搬出去。往後她可能连生活都要成问题了,哪来的一百万?
她终於明白自己那天怎么会一反常态的和那个「吸血」律师卯上,那根本就是狗急跌墙嘛!
哎!人穷志短。
「别这么悲观嘛!等你们剧团找到资助者,演几出叫好又叫座的剧码,也许情况就完全改善了。」
一提到资助者,古月笙一肚子火气又冒上来。「学姊,上一回的宴会你怎么弃我於不顾?」
「我?」她一脸不解,「没有啊,那一天你和傅先生去跳舞,我忽然觉得肚子不舒服,去了趟化妆室再回来,你就不见啦。後来我听说你是和傅先生一块走的,我想他可能是送你回去,因此没再多问。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觉得那家伙自大得令人讨厌。」
李云一笑,「傅先生是企业界着名的美男子哦!多少女人想和他沾上边都不可得哩!你啊,在那天的宴会上是多少女人羡慕的对象,你知道吗?」
「羡慕?」她可不认为那些女人会以被侮辱为乐。
「是啊!」李云见她一脸颇不以为然的样子,於是又说:「他除了『开麦拉费司』一级棒之外,出手也慷慨,最最重要的是他懂得欣赏艺术,也愿意为艺术出心力,他是许多艺术团体的资助者哦。」
「那又如何?」她对他的印象坏极了,到现在仍无法对他产生好感。
那个姓傅的凭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认定她是拜金女?
「你不是要找人资助紫月吗?怎么,那天那么好的机会,你没跟他提?」
「我们俩互相看不顺眼,他是怎么也不太可能资助我的。」她有自知之明。
「不会吧?」
古月笙一耸肩,懒得再聊有关资助的事,於是换了个话题,「学姊,我已经办理休学,暂时不会再到学校来了。」
「休学?」李云讶异不已,「你怎么从来没对我提过?其他的事我也许帮不上忙,可是学费……」
不待她说完话,古月笙即道:「不单单只是学费的问题。我想,现阶段办理休学会比较好吧。」老实说,钱的事情已经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房子将没了,加上刘叔的一百万元以及剧团的开销,她哪来的余钱再念书?
她现在终於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说,金钱不是万能,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
李云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你既然已经决定,我也不便说什么。可是,记得哦,有什么困难不要瞒着我,我也许没法子借出大笔的钱,不过数万元还在能力范围内。」她拉住古月笙的手,真挚的说。
她心里一阵感动,忍住心中翻涌的激动,红了眼眶,「我知道,谢谢你。」
走到校门口,李云坐上男友的车子,向她挥了挥手,「有事打电话给我。」
「嗯。」
目送她离去後,古月笙低垂着头走在人行道上,忽然一个下陌生的声音叫住了她,「古小姐。」
她抬起头来,对上一张不怎么讨喜的中年人脸庞,那张带着势利味道的脸,化成了灰她都记得。
他不就是那个邀她法庭见的律师吗?
看到他,古月笙实在没办法给他好脸色。她拉长了脸,看了看他身旁的车,不太友善的说:「特地开车来带我上法庭吗?」
律师面无表情的说:「我们老板想见你,只要你跟我去见他,也许咱们不必非得法庭见。」他实在不太明白,老板为什么对这个名叫古月笙的女子那么有兴趣,只因为她与紫月剧团有关吗?
「你们老板?我为什么要去见他?」社会新闻看多了,这年头的坏人多如牛毛,她可不想涉险。
更何况,她可不会认为这吸血鬼的老板会是什么好东西,搞不好原本一百万的赔偿在见了他之後就暴涨了。
「不是你要去见他,而是他要见你。」律师的姿态从一开始就摆得很高,他燃了根烟,「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那样子看了真是讨厌!「我一向对当俊杰没兴趣,失陪了。」她绕过他,不打算和他去见他所谓的老板。
「你见了他之後,也许一百万可以不必赔偿也说不定。」
原本欲离开的古月笙又止住了步子。
她原本不想理他的,可是一百万……
唉!的确是人穷志短。
「你说的是真的?」
律师迳自上了车,「上车吧,一百万值得你赌一赌,对吧?」
这男人打从开口到现在,就这句话最有道理。
算了,就和他去见他的老板,也许一百万就真的不必还了。
只是,他的老板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八成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吧。
唔,老人的心肠一向比较软。她这么安慰自己。
***
古月笙下了车,以手遮在额前,眯起眼看眼前这栋少说有三、四十层楼高的傅氏大楼。
傅氏?这不就是近年来连续并购数家上市公司,人称企业界中的超级大黑马的傅氏集团?
她想,这律师带她来这儿,不会是因为他的老板姓傅吧?
律师见她止步不前,问道:「古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为什么她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呢?
姓傅?在宴会上那值讨厌的家伙也姓傅哩!
不会那么巧吧?那家伙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左右,怎么可能是这种跨国集团的老板?她真是想太多了。
「既然没什么,那我们进去吧。」
「嗯。」
两人正要往大楼里头走时,大厅的玻璃门打开,自里头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修长的腿迈着沉稳的步伐朝他们走过来。
随着那身影愈靠愈近,那人的脸上的俊雅轮廓愈来愈清楚,原本掩在墨镜後泠漠而嘲弄的眼神,随着墨镜摘除而显露出来。
古月笙忽然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她!
这男人就是在宴会上羞辱她的那个姓傅的。
她的世界在瞬间降到零度以下,此刻正下着大风雪。
傅典君看着她滑稽而耐人寻味的表情,眉一挑道:「好久不见了。」
古月笙没理会他,她僵硬的转着脖子看向律师,还没开口说话,律师即对傅典君一颔首。
「傅先生,人我帮你带来了。」
古月笙想问的,在律师的话中已经找到答案。
眼前的男人果然是这律师的老板!天呐,她最近为什么老是遇到一堆巧合的事?她那老人心肠一向比较软的美梦在瞬间崩塌了。
等等……
也就是说,眼前这傲慢的讨厌鬼是……傅氏的总裁?!
他对林律师点了下头,「辛苦了,你去忙你的吧。」
待林律师走远,古月笙仍没有从震惊中恢复。她心中不断的重复问着,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呢?
傅典君看着她,「我想你大概从来也没想过,在那场宴会结束後,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吧?所以更甭提会想到,咱们下回见面,竟然是由敌对状态变成负债者和债权人的关系。」
古月笙的心在悲鸣,上苍,你捉弄人未免捉弄得够彻底了。
「能想得到,我今天就不会在这边了。」
「嗯,你好像很委屈。」他没半点认真神情的说:「我倒是很期待咱们再相见呢。」他不笑则已,冷然的脸上一旦有了笑意,世家子弟的花少式笑容就出现了。
那笑容既邪又坏,更增添一股魅惑力。
古月笙冷着脸,试着漠视那令她脸红心跳却不认真的玩笑话语,努力的把注意力集中在一百万上。
「喂,那一百万的事……」她觉得自己上了那律师的当,什么叫见了他老板也许一百万就不用还了?她可不认为眼前这男人会那么好说话。
一部玛沙拉蒂跑车在傅典君的身旁停下,司机走了下来,把车子交给他,「傅先生,您要的车。」
傅典君迳自上车,古月笙以为他还有什么事要办,打算扔下她。她可不想今天这一趟白来,於是她急急的说:「喂!你还没回答我问的话。」
「上车。」他以命令式的口吻说。
「不要,咱们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清楚。」
「要谈可以,照我的方式谈。」他暗示她,若下上车,一切就没什么好说了。
「你……」气呼呼的深吸了口气,古月笙只得照他的意思坐上车。「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没回应她的话,飞快的把车往前开。
这个男人开车的速度一直是这样吗?他在市区和郊区的车速都一样快。
刚开始她还关心一百万的事,到了後来,她被他惊人的车速吓呆了,忙着祷告保命,已无暇顾及那一百万。
钱当然重要,可命更重要呀!
直到後来车子转入一条两旁种着扁柏树的道路,车速才明显放缓。神经一放松,古月笙才回头,竟然看到傅典君在笑。
也就是说,方才那么快的车速是故意的!她讨厌被耍着玩,生气的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谈正事?如果你不想谈那就算了,一百万我设法还你就是。」